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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浪漫巴士站》作者:林紫緒【完結】(我愛寧靜路系列)

《浪漫巴士站》作者:林紫緒【完結】(我愛寧靜路系列)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achtisch 您是第20561個瀏覽者
文案:
業內,周明義有著「火狐」的綽號,就是形容他做事既優雅從容,又狡詐,手腕很高。
尹安然,初出茅蘆的小記者,有著小鹿般的眼睛、花瓣似的唇,茫然走向那個充滿爾虞我詐的成人世界。
生活的壓力讓安然疲累又自卑,那個坦言愛上他的男人卻是商界精英,即想保全自尊又渴求關懷,他始終無法平衡矛盾的心態;成熟到極致的男人並不急迫,他們還有一生可以相愛,他以狐狸的智慧、老虎的自信、豹子的優雅和狼的專一,對愛情進行一場漫長的狩獵。而身為獵物的尹安然,如何能逃離那足以包容他整個生命的溫柔掌心……

第一章
大都會,2019。
周明義的車又進車行修理了。
這一次連總裁都看不過去:「明義,一年三百六十天,你的座架有三百天在車行,要嘛裝修,要嘛維修,它幾時才肯上路走走。」
周明義笑而不語。
其實,周明義並不十分想買車,一來,他力主環保,覺得這種排放廢氣的機械少一輛是一輛,二來,對於本市的公共交通系統他十分欣賞,認為設計的非常便利,由自己居住的寧靜路搭公車往市東到達自己工作的證券行,不過四十余分鐘的車程,他並不介意搭這一程。
怎奈入得這一行,且做至今時今日地位,沒有三數輛名牌車,便似怪物般,為了堵眾人之口,同時出去見客戶時方便些,周明義還是買了二部名貴座車,只是,常找藉口讓它們休息。
清早起來,喝了咖啡,周明義著便裝,拿著公事包,施施然地出門。
早晨的空氣十分好,小鳥啾啾聲傳來,令人心情舒暢。
雖然工作需要時時熬夜,但是周明義的生活尚算規律,他有自己的一套。
踱到巴士站,已有人在站牌下,周明義排在隊伍末尾。
隊伍當中,有幾張熟面孔。
對於都會中的人與人,周明義有自己的觀點。
有些人,天天會得見面,但彼此不相識。都會逾千萬人口,兩個陌生人想要開始,卻殊為不易。大家警戒心太強,都會裡各色人等齊備,沒來由的,人們不會想去結識不知底細的人。
周明義很希望,周圍的人只是把自己當作普通的上班族即可,平淡生活。
正想著今天的會議內容,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一個人猛地撞了上來,周明義毫無防備,向前一撲,一隊人似多米諾骨牌般向前倒下,最前端的男子一下子撞在了金屬站牌上,嗚哇一聲大叫,想必是撞疼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眾人齊齊回頭。
事件引起者一臉尷尬,摸著脖子傻笑,「對不起,對不起,我趕得太急了。」
「車又沒來你急什麼急?」
「趕得急為什麼不早點起?」
「哇!這一腳踩得我……」
眾人齊齊搶白。
那個青年忙不迭地道歉,又問最前面的男子有沒有事。
熙攘一輪之後,公車來了,大家都上了車,不再交談。
周明義坐在巴士上層靠窗位置,靜靜看街景,一個人走過來,坐他旁邊。
周明義偷眼一瞧,正是剛才骨牌事件的引起者。
那人是個年青人,約二十餘歲,有些亂的短髮,明亮的眼睛,鵝蛋臉,花瓣似的唇,長得很清秀,穿著白色T恤配牛仔褲,一件牛仔布的外套,感覺也就是時下的大學生模樣,不過,他臉上沒有書卷氣,氣質也不像學生。
他是什麼職業呢?周明義暗忖。
年青人背著一隻牛仔布書包、鼓鼓的、脖子上掛著筆、手機和數位相機,坐定後就默念著什麼,腳在地上輕點,周明義以自己閱人無數的經驗判斷,這人許是個記者之類工作的人。
周明義突然暗笑,猜測陌生人的職業是初出道時,自己和同事喜歡玩的遊戲,還常常打賭,很久沒猜過了,不知怎麼地今天想起來做這個了。
周明義淡淡一笑,轉臉看向窗外。
車行至市中心,年輕人匆匆下車。
周明義在本市著名的銀行區下車。
看看表,才早上八時,雖然都會上班族是朝九晚五的作息,但是早已經沒有人按這個時間來了,不趕早怎麼賺錢。
香島萬凱證券,是香島市最大的證券行,在整個東南亞亦有盛名。
步入公司大廈,周明義乘電梯直達七樓。萬凱證券佔據著這棟大廈的七個樓層,身為萬凱董事會成員之一的周明義,他的辦公室在七樓。
進了辦公室,周明義先到小小的內廳去更衣,他的名貴西裝有一半是放在公司裡的,來了才會換上。
一切整理妥當,坐下來再喝一杯咖啡,這時候,周明義的兩位秘書:柏安娜和劉驥這才來到。
老闆比秘書一向來得要早。
「周先生早。」柏安娜帶著甜美的笑容,走進周明義的辦公室,將寫有他今天預約事件的卡片放在周明義的辦公桌上。
周明義一向不喜歡人以職位稱呼他,下屬們也都習慣了。
「您要的資料都準備好了,已經通知了投資部的人和律師,九時半在第四會議室開會。」劉驥放下資料夾。
周明義一面迅速流覽著網上新聞,當然,有一些他今天淩晨就已經知道了,同時抬頭,「安娜,記得今天幫我訂一束花,送到楓葉銀行馬清儀小姐處。」
「是。」
周明義對著秘書微笑一下,然後將自己沉入電腦螢幕前。
柏安娜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在周明義手底下已經工作了四年了,仍然無法自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柏安娜認命地想,周圍的同事和朋友們也都理解的,誰讓這個老闆太出眾出色了呢。
放下過人的才華和出眾的能力不談,周明義的外形,也是讓公司內外一眾女子不得不注意的。
周明義有著高大的身材,健碩的體魄,英俊的容貌,雖然已是而立之年,但是他一點也不胖,身材強勁而有力,黑色的頭髮,明亮深邃的褐色眼眸,挺直的鼻樑,棱角分明的下巴,整個人散發出強烈的成功又成熟的男人的吸引力。周明義在證券業打拼多年,進退十分得體,應酬工夫滴水不漏,為人十分低調,是金融界公認的厲害角色。
業內,周明義有著「火狐」的綽號,就是形容他做事既優雅從容,又狡詐,手腕很高。
結束了上半天緊張而有序的工作之後,到了午膳時分,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明義,記得我們有約嗎?」
「當然,碧清閣見,我已經訂好了。」
「可惜呀,本市不知多少美女等著與閣下茶敘,你卻約會我。」電話那端的聲音不無調侃。
「我有事情同你談。」
來到公司附近的碧清閣——這裡是銀行區工作的人們比較喜愛的一處餐廳,江浙菜系頗有口碑,周明義發現,自己約的人已經來了。
「到底是什麼事呢?」金則泰喝著茶,看著老友問,他不是不疑惑,若是公事,周明義一向公辦的,若是私事,他不會午餐時間談論,作為周明義多年的朋友和律師,他瞭解他。
周明義微微一笑,「我發現家父有再婚的打算,想聽聽你的意見。」
金則泰睜大了眼睛,「伯父嗎?」心中暗想這傢伙還真是沉得住氣,講起這樣話題面不改色。
「是。」
作為周明義昔日的大學同學、現在的私人民事律師的金則泰,對周明義的家庭情況甚是瞭解。周明義父母自他幼年起便不和,分居很多年,在周明義成年之後才正式離婚,金則泰認識曾是政府公務員的周父,對那們極有書卷氣的老人要再婚的消息,總還是有些驚訝。
「你怎麼知道的?」
夾一箸菜,周明義笑笑答:「自然是有人告訴我了。」
「確定是要結婚的嗎?伯父許是只交朋友。」
「我想家父不會只和朋友天天見面談天跳舞。」
「已經頗為親密了嗎?」
「不錯。」
「你反對?」
「當然不。」周明義抬眼看著金則泰。
相識多年,金則泰需得承認,周明義的眼神,他那特有的深邃眼神,有一種可以將人「定」住的力量,幾乎可以看透一切,當他這樣地看著對方,對方的一切都無可撾循行,真不知談判桌上的人是怎麼同他討價還價的。
「需要我做什麼嗎?」
「相關資料我已經電郵到你處,你代我查一下那位女士的身家,我不方便出面,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
金則泰點點頭,他瞭解周明義的顧慮。
「謝謝。」周明義看牢金則泰微笑。
「唉,這笑容要是用在別處,你不知有多少好處呢。」金則泰仍不忘調侃。
「我也想啊,不過沒有時間。」
「工作狂。」
「我喜歡這樣。」
「你是本市了敬業的經理人。」
「我承認我是,只是希望不要被人誤會我天天在錢眼中鑽進鑽出。」
金則泰拍拍周明義的手臂,「不必擔心,如今社會,出色的股票經濟同無國界醫生一樣受人尊重,都會同樣需要你們。」
周明義笑著搖頭。
在巴士站,周明義又見到了那個年輕人。
都會中這樣生氣勃勃的年輕人很多,但是周明義總覺得這個年輕人眼神中那一抹憂鬱讓他心動,到底是什麼事,使得這個年輕人有如此眼神。
一個不小心,周明義將裝檔的箱子掉在地上,身後的年輕人伸手替他拾起。
「謝謝。」
「不客氣。」
幾乎天天碰面的兩個搭車客終於對話了。
周明義喜坐巴士上層近樓梯的位子,上下方便,而那年輕人似乎也這樣想,所以總是坐在他旁邊。
周明義望向年輕人,微笑,那年輕人也急忙還以笑容。
周明義輕咳一下,「周明義。」他主動自我介紹。不知為什麼,就是想結識對方。
「尹安然。」
「你是這時候上班嗎?很早啊。」周明義似閑閑地問。
「趕到公司時就八時半了,也不算早,我們總是趕來趕去的。」
「記者?」
尹安然露出意外的表情,「你怎麼知道?」
「看你一身的裝備就明白了。」周明義笑的瞭解,閱人無數的他很擅于在初見時迅速對對方做出一系列判斷。
尹安然的笑帶著幾分孩子氣,「不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哪家報社?」
「悌真週刊。」
周明義知道這是本市一家以報導明星八卦為內容的中型週刊社。
周明義臉上浮出淡淡笑意。
尹安然瞪大眼睛,「我不是狗仔隊,我是攝影記者。」
周明義語氣溫柔地說:「我相信你是。」
尹安然面對著陌生人的笑顏,一下子愣住了。
尹安然自認還沒有見過如此風采的男人。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了常常一起等公車的男子,在心底裡頗為驚訝于對方那份與眾不同的雍容氣度,以及成熟男人的魅力,當然,對方外形的高大英俊也很讓他注意,都會中具有如此風采的男性並不少,但是能天天遇見的就不多了。
更讓尹安然驚訝的,還有對方極富磁性的性感聲線,以及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的深邃眼神。
「你是模特兒嗎?」尹安然問。
「為什麼會這麼想?」
「你真的很適合,你好有形,又高大,身材又好,又帥,不是嗎?」
「聽到這種讚美還真讓人高興,不過我不是,我是公司職員。」周明義說的也真實。
「我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想不起來,但是真的覺得好像是見過的。」
周明義嘴角露出一絲帶著調笑味道的笑容,「我可不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為搭訕。」
尹安然生氣了,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山貓一樣,就差沒有張牙舞爪,「你說什麼!喂,說你幾句好聽的,你就得意了,少來,你有什麼了不起的,誰要向你搭訕啊!」
「抱歉抱歉,開個小玩笑。」
「哼。」尹安然氣鼓鼓地扭過臉去。
周明義心中暗笑,這麼敏感而單純的人,他和他完全是不同世界,對於自己來說,尹安然就像是小動物那樣原始直白。
車至市中心,尹安然下車,不忘回頭白了周明義一眼。
晚上,兩個人又在同一班巴士上見面了。
「怎麼老是遇見你?」尹安然不滿地問。
「你難道沒有常常在公車上遇見美少女嗎?」周明義反問。
「瞎。」
「我想我們可能是上下班的時間很規律,所以總能在同一班巴士上遇見,並且這表明本市的公共交通工具時間表準確度很高。」
「唉。」尹安然歎口氣,靠在椅背上。
「累嗎?」
「像打仗。」
周明義笑了,他的工作也同打仗差不多,日日盯住股市的基金的起落。
「娛樂新聞也不好做。」
「就是說哪,每天滿城四處轉著趕場,盯牢那些明星藝人,宣傳期時求著我們給拍照,執行各路記者,抓住一點點小話題大炒特炒,就怕我們不報導出來,但等閒時又見我們如同瘟神一般,就差喊打喊殺了。」
周明義微笑著傾聽。
自顧自地說了好一會,尹安然這才露出歉意的笑,「不好意思讓你耳朵受累。」
「沒關係,為工作有壓力是正常事,傾訴一下有好處。」
尹安然閉了口,看著車窗外。
是什麼讓自己這麼對著陌生人訴苦,一定是工作太辛苦了,當然,眼前這個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很給尹安然安全感,所以才對他說個不停的吧。
家中獨子且自小沒有父愛的尹安然,本能的希望可以有兄長一般的男性聽聽自己心聲,很多事情,是不能告訴母親的,怕她擔心,也怕她不理解。
當周明義再次在下班時分的巴士上見到尹安然時,發現他的臉色真的很差。
「出了什麼事嗎?」周明義認真地問。
尹安然摸摸臉,搖搖頭。
周明義輕歎,不再問了。
「你住哪裡?」尹安然毫無預警地開口問。
「寧靜路。」
「我在寧靜路的馨美一區。」
周明義點頭,他知道,這個社區是政府特別為那些月收入在一萬元以下的家庭推出的安居計畫。本市地價之貴世界聞名,故政府一直在推行著安居計畫,否則草根階層全部要無房可住。但是能住在寧靜路這樣的地段,真要說是幸運。
「你急著回去嗎?」尹安然低著頭問。
「不。有事嗎?」
尹安然仍是低著頭,好像已經無力承擔。
周明義知道他是一定有事了,於是在公車進入寧靜路的路口時,就拉著尹安然下車,把他帶到一個環境安靜的小餐廳,叫了啤酒和滷味、小菜,等著尹安然開口。
一口氣喝下半罐啤酒,尹安然抬頭撓著自己的黑髮,「我,我不知道能和誰說,我心很亂。」
「感情問題嗎?」身為投資分析專家的周明義沒想到自己還有當感情分析師的一天。
尹安然抬頭,看著周明義,眼神中的無助困惑讓周明義驚詫。
同樣的,周明義也看著尹安然,他沉穩的氣質和澄澈的眼神給了尹安然一份鎮定。
「我媽,要再婚。」尹安然皺著眉,表情中帶著痛苦。
周明義笑了,「你反對?」
「我不知道。」
「什麼意思?」
「因為我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我無法持有態度。」
「怎麼講?」
「如果對方是不錯的人,說心裡話我不介意我媽再婚,但是我擔心,我媽人很單純,現如今就是社會上打混的老手都有看走眼的時候,我怕我媽被騙,怕她受傷害。」
周明義挑挑眉,原來,尹安然的單純是從這裡得來的。
「她已經吃過很多苦頭了,不幸的婚姻有一次就夠了,我怕,我……」尹安然說不下去了,深深低下頭。
周明義輕輕嗯一聲,既然對方是住在安居社區的人,那麼一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幫分分析的時候只要考慮另外的情況。
「我想,結果不外兩種,假如對方是你說的不錯的人,那麼讓令堂再婚並無不妥;假如對方是很不堪的人,你要明白,他也是要可以打動令堂的心,令堂才會興起再婚的念頭的,令堂年紀也不小了吧。那麼,這個人就並非無可取之處,最起碼,他讓令堂有被愛的感覺。沒有一段感情真正可以天長地久,所以我看你也不必擔心太多,令堂是成年人,她自己會判斷的。」
聽著周明義冷靜的話語,尹安然突然有一種開朗的感覺。
「假如你擔心的話,不妨親自問問令堂對方的人品家世背景,不好直接問令堂,也可以問問與她親近的姐妹淘,一定有人知道對方姓名,實在不成請征信社調查一下也有必要,然後,你可以再做結論。」
「是,你說得對。」尹安然摸著後腦,「我知道了。」
「謝謝你。」
周明義露出溫和的笑容。
尹安然暗想自己果然問對人了,自初見面他就覺得周明義如大哥般可以信任,他一直希望可以有給自己這樣感覺的兄長。
接下來,兩個人愉快地喝完啤酒。
回到自己位於海景花園大廈頂層的房子,周明義放下公事包,一邊煮咖啡一邊想,都市里一婚再婚的情況似乎越來越多,美好感情越來越被嚮往,但是越來越可遇不可求,大家都是抱著期待的心情然後患得患失。
沒有等尹安然開口問,他的母親董芸自己向兒子表述了。
「那麼,已經認識快一年了。」尹安然低聲問。
「是。」董芸一直半低著頭。
「他的情況,你真的都清楚?」尹安然就怕母親被騙。
「是朋友介紹,他本人祖籍寧波,少年時在香島念書,在英國念完大學之後回來工作,在政府的教育司任職,兩年前退休。起初,我們也就是認識,大家見見面,聊聊天,時間長了,就自然而然地發展了。」
尹安然心想,聽起來對方的條件不錯。
「他,為什麼是獨身呢?」
「這個,他與前妻一直不合,分居很多年,六年前正式離婚了。」
「離了那麼多年現在才在找伴侶嗎?」尹安然問。
董芸抬頭看著兒子,「我們也不是說再找就很快能找得到的。」
尹安然抱住母親,「媽,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怕你受傷害,怕你被騙,媽你不要生氣。」
董芸抬手撫著兒子的頭髮,「我知道。我考慮了很久才下這個決心。我想和他一起共同生活,我有仔細考慮過。」
尹安然看著母親已不再年輕的臉,「媽,祝你幸福。」
董芸笑了,有一點點淒然。
「可不可以介紹我認識一下那位元周先生。」
「可以。我請了他下個週末來咱們家吃飯。」
看來,母親是考慮好了,尹安然只得點頭,打算到時候看個清楚。
「要如何稱呼他呢?」
「他要周促翰,你叫他周伯伯就好。」
尹安然點頭,週末嗎?工作上的事可得先安排好,騰出精力來。
是夜,尹安然夜不成眠,他不能不擔心。
尹安然的擔心是有理由的,家中獨女的母親,為人溫婉單純,嫁給父親之後,脾氣暴躁的父親與母親越來越沒有共同語言,童年時親眼看到父親狠狠掌摑母親的事情給尹安然心中留下了陰影。父親在自己十歲那年離婚,之後尹安然一直跟著做護士的母親生活,日子過的很清苦,而且,尹安然自嘲地想,自己又沒有出息,不是念書的材料,高中畢業後即在外打工,因喜歡攝影而當了記者,做娛樂新聞,其實也就是狗仔啦,想到這裡尹安然不由得想起周明義,腦海中浮現出周明義英俊的相貌和明亮深邃的眼眸。
是自己沒有能力,打的這份工也就剛夠自己日常開銷,不然也不會住在這裡,如果自己有本事有出息,母親也不必過得這樣清苦,聽了母親的介紹,再婚後,母親如果可以過得好一點,自己也會放心些,尹安然這樣想。

第二章
金則泰在午餐時分,約周明義見面。
「有結果了?」周明義問。
遞上一隻文件袋,金則袋說:「照片和資料都在這裡面。」
周明義沒有打開來看,只是放在一邊。
「你不看?」
「慢慢看好了。你不說?」
金則泰又氣又笑,「你怎麼知道我會說?」
「以你的個性,你忍得住嗎?」
「怕了你了。」金則泰靠近一些,放低聲線,「那位女士名叫董芸,是職業的護士,在本市瑪麗醫院任職多年。本人是家中獨女,父母已過世,目前和兒子相依為命。」
周明義側側臉,原來還有拖油瓶。
「她本人個性很溫婉樸實,同事和街坊對她印象很好,家事方面也不錯,是個好女人,愛好文學,喜看書。」
「她上一段婚姻是怎麼回事?」周明義撐著臉問。
「純是錯誤,對方是個脾氣很暴躁的人,從事機械維修,兩個人沒有共同語言,聽說是有對她動粗,在孩子十歲那年離婚,之後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很清苦。一個女人不容易,如果不是護士工作收入尚可,還真不知道她們母子要流落到什麼地方。」
周明義不語。
金則泰說道:「董女士是個不錯的女人,與伯父年貌相當,個性又好,聽說很會做家常菜,又是護士,伯父眼光不錯。」
「我相信我父親不會亂挑。」周明義臉色凝重,是的,父親早已年過半百,他相信以自己父親的修養學識,還不至於如一些有點家底的老年男子那樣想尋個小女生以娛晚年。
「如果真的結婚,那麼你和董女士的兒子,就是BL。」
周明義聽了這句話,猛然臉色一變,皺起眉心,抬眼瞪著金則泰。
金則泰露出好笑的表情,「沒錯呀,由於結婚,對方的父親是FATHER•IN•LAW,母親是MOTHER•IN•LAW,那你這個兄弟,是BROTHER•IN•LAW,簡稱BL。」
「你少說一個字母。」周明義恢復了臉色,哼一聲。
金則泰拍著老友肩膀,「董女士的兒子長得不錯,很清秀的男孩,小你七歲,不過資質平平,高中畢業後念了一年的進修班就沒再念,目前在雜誌社工作。」
話鋒一轉,金則泰語氣嚴肅起來,「這棒婚事,你會多一個兄弟,但是也並不是非入藉不可,個人財產方面,你不會受影響。依伯父個性,不會做財產公證,但是不影響到你。」
周明義臉上是他特有的淡淡笑意,看不出心中所想。
金則泰歎息一下,露出八卦的表情,「據我所知,目前對方不知伯父的兒子是你,如果她們知道了伯父的兒子是亞洲金融新貴,本市傳奇之一的周明義,不知做何感想。」
周明義看看好友,臉色不改,「我只是希望我父親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幸福。」
晚上回到家,周明義這才找開了文件袋。
看過董芸的資料之後,周明義取出她的照片細看。
照片中的女子已人過中年,相貌依稀有著當年的秀麗風采,身材不胖,氣質十分溫婉,看了半天,周明義點點頭。
再將董芸兒子的資料取出,啪的一下照片掉了出來,周明義拿起,一下子愣住了,過半晌,唇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原來竟然是他。」
尹安然在週四時就被通知週末要趕兩個宣傳會,他不敢請假。
「那怎麼辦呢?」董芸問兒子。
「沒關係,一個是簽售會,另一個是代言活動,我只是去拍照跟簡單訪問一下,下午三時左右就可以回來。」尹安然按經驗考慮著時間上的安排。
「那,我們等你吃飯,工作結束之後來個電話。」
我們,尹安然心想,母親在心理上,已經是人家的人了。
週六的趕場,讓尹安然身心俱疲,並不是這樣的拼趕他不習慣,而是心理上,有著另外的壓力。
當尹安然來到住的大廈樓下,意外地發現入口的停車處,泊著一輛賓士房車,這種頂極的名車在本市的安居住宅區幾乎是見不到的。
有些羡慕地望望車子,車頭的著名標誌讓人一眼就可以認出,車子保養的很好,並不是新款,看來開過一段時間,尹安然想著:會是什麼人的車呢,走上樓去。
周仲翰給尹安然的第一印象非常之好。
尹安然沒有想到,母親再婚的物件是如此有風度的一位老先生。
周仲翰身材高大,微胖,花白的頭髮是俗稱的「鹽與芝麻胡椒」的那樣顏色,相貌堂堂,想必年輕時一定很英俊,談吐斯文,舉止有禮。
「請問伯父是做哪一行的?」尹安然坐在沙發上,隔著小小茶几,問對面坐的周仲翰。
「我畢業後,先在香島大學做了兩年的講師,教歷史,然後考入本市教育司任職,一直做到退休。」
「一直做公務員是嗎?」
「不錯。我叫你安然可以嗎?」周仲翰有禮地問。
「好。」
「安然你是做什麼的?」
「我在一家週刊做記者,採訪娛樂新聞,」尹安然不卑不亢地回答。
周仲翰對尹安然的印象也不錯。他一早聽董芸提過這個兒子,也知道他早早入社會工作,周仲翰想像過大概的樣子,但是一見尹安然竟是一個如此清秀的英俊青年,並且自有一派作風,毫不做作,看起來也很斯文乖巧,心中大為安慰。
突然地,尹安然瞄到茶几一角,放著一副車匙,上面的匙扣,正是賓士的標牌。
「伯父,是您的車匙嗎?」尹安然問。
「是。」
董芸有些不滿,兒子怎麼淨看人家這個。
尹安然轉臉看著母親,「媽,飯好了沒有,我餓啦。」一臉的天真。
「咳,你這孩子。」董芸抱歉地看了周仲翰一眼,起身去了廚房。
尹安然將手肘撐在膝上,壓低聲音,認真地問周仲翰:「伯父,教育司的普通公務員,退休之後開賓士房車,稅務司和廉政公署不查您?」
周仲翰笑了,「那是我兒子的禮物。我現在住在東衛星城,並不太用車,今天是要過來才開的。」
「您兒子是做哪一行的?」尹安然的眼神帶著不信任。
周仲翰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他,他在證券行做事。」
「股票經濟?」
「算是。他那行我不太懂。我兒子已經三十多歲了,他工作上的事我是不懂的,他是完全獨立的一個人。」
「怪不得收入這樣好。」尹安然咕噥了一句。口裡這樣說著,尹安然本能的感覺到,周伯父似乎不太喜歡他的兒子,或者說,不太喜歡他兒子的職業,講的頗為隱晦。
接下來,三個人和睦地吃了一餐飯。
尹安然感覺的到,周仲翰是一個極有書卷氣的人,溫和有禮,很紳士。
送走客人,董去問兒子,「你覺得你周伯伯人如何?」
「很好,比我想像中好太多了。」尹安然說的是真心話,他為母親感到高興。
「仲翰家是書香世家,很多親友都是教師,一家子都是做學問的人。」
「那太好了。」
尹安然似不經意地問:「媽,周伯伯的兒子,是做什麼的?你知道嗎?」
「說是在證券行做事,我聽仲翰的朋友說,是一個事業很成功的人,收入很好。」
尹安然低下頭,「是哪,可以給自己的爸爸送賓士車的人,跟我不一樣。」
董芸笑了,摸著兒子的頭頸,「你是好孩子呀。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也是能幹的好孩子。我同仲翰結婚,你若想入藉,我同他說。」
尹安然看著母親,「我才不要沾他們的光。」
董芸一愣。
「媽,你嫁周伯伯,是你嫁,我才不要入別人的藉。我是我,我不想改姓。是,爸對不起你,但是我姓尹也只不過是姓尹而已,我是你的兒子,這就夠了,我也不要同人家兒子比。周伯伯家道殷實,我高興,是因為你可以受到更好的照顧,至於我,我不要同他們扯上關係。」
董芸輕拍兒子的臉,「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
「我要過我的生活,獨立的生活,媽,你不用擔心我。」
董芸還想說什麼,尹安然作勢不要她再說下去,「你只要自己開開心心同周伯伯生活就可以了,你過得好,我也放心。」
董芸有些傷感,這一下,兒子怕將會同她疏遠,不由得歎息。
周明義去探望父親。
「我有意再婚。」周父開門見山地說。
「那很好。」周明義臉上是明朗地笑容。
「你不反對?」
「當然,我相信你的眼光。兩個人攜手走人生之路自然是好。」
周父點點頭。
「你不問是什麼樣人,什麼家世背景?」周父突然問。
周明義只是微笑。
「呵,我怎麼忘了,你是知道了吧。」周父突然警醒。
周明義點點頭。
「你自己是要查一查的,你那麼有辦法。」
周明義一味地唯唯喏喏。
「你覺得對方如何?」
「見過本人之後,比較好講。」
「是,坊間都說你最會看人,上下打量打量便知根知底。」
周明義溫和地說道,「父親,我沒有透視眼。」
「你最近有空嗎?大家見個面。」
「本周日,海逸酒店,你看如何?我讓司機接你和她們過來。」
「我要問過她,我會通知你的秘書。」周父知道兒子大概的身家收入,所以他從不向兒子表示客氣。
「父親,希望你這一段婚姻能夠幸福。」周明義看牢父親,注意到他幾乎已是滿頭華髮。語氣很誠懇地說,眼神中,流露出親情。
周父深吸一口氣,沒有回應,臉容溫和許多,停一下,問道:「最近還一樣忙嗎?」
「是。」
「注意休息,錢是賺不完的。」
「我知道。」
「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人,走至今時今日我遇見她,是緣分,也是我的神氣。」
「我相信一定是這樣。」
「我們會正式註冊。」
「我會準備禮物給你們。」
周父揮揮手,「不必了,我們都不打算驚動任何人,我們只想安靜地享受自己的時間。」周父不想兒子搞噱頭。
「父親,禮物主要是送給芸姨的,我可以這樣稱呼她嗎?」注意到父親顯露出驚訝的表情,周明義繼續說下去,「我一定要感謝她,在未來的日子裡她會好好照顧你,照顧這個家,我想芸姨一定很希望可以旅行一下,你也有些時候沒有出去走走了,不如趁這個機會,遊玩一下,再過幾年,也許你們想出門,也不方便了。」
周父想一想,點點頭,「明義,你這種手段放出來,還真是無往不利,怪不得週刊上如是講。」
周明義的語氣很是厚臉皮,「這是我一大本領,不用出來怎麼好。」
「她也有一個兒子。」
「是,我知道。」
「你怎麼想?」
「結婚的是你們又不是我們,我同他,都是獨立的成年人,什麼怎麼想?」
「這樣也好。我見過這個孩子,」看到周明義臉上的表情,周父知道他一定也知道的,笑笑又說,「他,自然是不能同你比,不過那孩子也不錯,像她母親一樣,溫和樸實,如果需要,我希望你能照顧他一點,這對你來說很容易。」
「是。」周明義點頭。
尹安然告訴同事李勝平,「我媽要再婚了。」
「哦,那不錯呀。」
「你……?」尹安然咬著舌尖,問。
「這沒什麼,現在誰沒結過幾次婚,伯母那樣溫柔,一定有人追。」李勝平笑咪咪的,一臉祝福的表情。
同事王曉芬湊了過來,「你們說什麼呢?」
「安然媽媽要再婚了?」
「是什麼樣的人?帥不帥?」女孩子先想到這個。
「退休了,以前在教育司任職,人我見過了,很不錯。」
「那多好呀。」
尹安然抓抓頭髮,「週末雙方打算正式見面。」
「不知道該穿什麼好嗎?」王曉芬說,「我來打扮你。」
尹安然急忙閃身,「算了,算了。」
「煩惱什麼呢?是你說對方人不錯的。」李勝平不解。
「對方也有個兒子。」這才是尹安然苦惱的地方。
「嗯。」李勝平點頭。
「好像,是事業很成功的那種人。」尹安然沒有說出成功到可以送賓士這件事。
「那又怎麼樣,是你媽嫁又不是你,你管他兒子成不成功,你同他兒子有什麼關係。」李勝平猜到了同事的猶豫不決。
「說得是。」尹安然點頭,握拳。
李勝平在尹安然後腦拍了一掌,「工作,工作。」
周日,一輛房車來接董芸母子。
尹安然心中暗想,到底對方是什麼身家,這樣闊綽。
董芸並不知道接自己的勞斯萊斯房車有多名貴,穿著樸素的衣服,她坐上車。
進了海逸酒店的包間,尹安然在這裡採訪過明星的宣傳活動和慶功會,可是自己作為這香島數一數二的豪華酒店的座上客,還是第一次。
周仲翰已經等在這裡了。
「周伯伯好。」尹安然禮貌地問候。
「來,坐。」周仲翰替董芸拉開椅子,「我兒子在旁邊說點事,馬上就來。」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尹安然幾乎叫出來,這不是常和自己在公車上遇見的人嗎?記得姓周的,竟然就是周伯伯的兒子。
天哪,自己還告訴她母親再婚的事情,由他安慰,結果……
周明義有禮地向董芸鞠躬致意,「芸姨您好,我叫您芸姨可以嗎?」
董芸一見周明義就喜歡上這個孩子,這樣親切斯文有禮的英俊男士不愧是仲翰的兒子,董芸如是想。
「芸姨,您叫我阿明就可以了。」周明義隨即向尹安然致意,「你好。」
尹安然表情有些僵硬地點頭。
接下來的吃飯時間當中,主要是周明義同董芸聊時下的話題,周明義的應酬工夫一流,席間並無冷場,董芸越聽、越是對周明義滿意,真是沒想到周仲翰的兒子如此出色。
尹安然在一旁埋著頭,只是吃飯,卻豎起耳朵,聽周明義講話。
等到上甜品的時候,周明義微笑著對董芸說,「芸姨,我父親同您註冊之後,我打算送結婚禮物給你們。」
董芸看看周仲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我們並不打算張揚。」
看著董芸溫婉地笑容,那和尹安然頗為相似的面容,一模一樣溫柔的小鹿一般的眼睛,周明義不由得看了尹安然一眼。
「您有護照嗎?」周明義問。
「沒有。」
「那麼我來給您辦吧。我聽父親說,您同他一樣都比較喜歡旅行,我訂了玫瑰瑪麗號遊輪,您同我父親一起游地中海好嗎?」
董芸聽得瞪大眼睛,尹安然也瞪了。
「從這裡飛埃及的開羅,然後轉到亞歷山大,在那裡上船,遊地中海,我選了旅行團,我想你們跟團走會好一些,這一團共八人,是四對夫婦,同你們年紀相當,另隨團有一名領隊,兩名導遊,另外還有一位醫生一位護士隨行。船將會穿越直布羅陀海峽,到葡萄牙的里斯本,你們由那裡再轉飛回香島,大約二十天行程。」
望著董芸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周明義笑說:「如果是講英語國家,我父親就可以充任導遊,但是一到法語地盤,他就常常咬到舌頭了。」
周父不滿兒子的調侃,「我講的很差嗎?」
「我覺得不太好。」
董芸就這才醒悟過來,「這,這,這實在是太破費了。」她覺得剛才周明義的話就像是天方夜譚一樣不可思議,出國嗎?自己?
周仲翰笑笑,「他的錢,放著也是放著,你不必理會這個,他有心孝順一下,我們好好受用也就是了。」
董芸看看周明義,又看看尹安然,一臉困惑,「阿明,你是做什麼的?」
「我在證券行做事。」
尹安然突然跳了起來,「我知道你是誰了。」幾乎打翻茶杯。
「你不是一直知道我是誰嗎?」周明義看往尹安然,表情平靜。
「你是萬凱證券的周明義。」
「不錯。」周明義點頭。董芸更加困惑,「安然,你在講什麼?」
看看不可能懂得金融行業事情的母親,尹安然儘量簡單地解釋,「媽,周伯伯的兒子,是香島最大的證券行萬凱證券的董事會成員之一,也是聞名亞洲的經理人同投資分析師,號稱亞洲金融界新貴,白手起家,是本市金融界的傳奇人物,銀行也不一定有他個人有錢。」
董芸花了一些時間消化掉兒子的話,轉臉看向周仲翰,「仲翰,原來阿明這樣出色能幹。」
周父看了兒子一眼,「成日在錢眼鑽進鑽出,不事生產,有什麼了不起的。」
尹安然要到這時,才會明白為什麼周父提到周明義的工作時甚為避諱,他不喜歡兒子的職業,周父從不認為周明義的成功事業有什麼可驕傲之處。
周明義只是好脾氣地微笑。
「父親,我讓司機送你們回去吧,我想同安然談談話。」周明義說。
當父親輩離開之後,讓人換上新茶,自己則叫一杯白蘭地,周明義笑問尹安然,「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怪不得我一見你,就覺得眼熟。但是人們絕想不到周明義乘公車上下班。」尹安然怒氣衝衝地說。
「我不喜歡出風頭,也不想我的照片上報。使用什麼交通工具是我的自由。」
「像你這樣又打得又看得的人,怎麼會不想宣傳自己。」
周明義哈哈大笑,「你的形容真有趣。我所要做的,是令所有投資人的投資得到最大回報,至於其他,都不重要。並且我認為低調是明智的選擇。」
「業內指你作風穩健,低調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吧。」
「不錯,我可以把你的話當作是讚美嗎?」
尹安然氣哼哼地盯著周明義,「你這個人還不是一般地厚臉皮。」
周明義再度大笑,「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
尹安然扭過臉不理會。
周明義看著尹安然,「是因為你我之間的差距嗎?事業上的、學歷上的、收入上的、身高上的,我個子比你高一點啊。因為我送的結婚禮物嗎?」
尹安然平靜下來,「結婚之後,我母親就是周太太,如果周家的良好條件,可以讓她生活無憂,我很高興,至於我,我姓尹,我同你們姓周的沒有關係。」
周明義微微側著頭,專注地盯著尹安然,深褐色的眼眸仿佛可以看透一切一樣,清澈深邃。
尹安然不由自主地被這眼神所吸引,呵,他的眼睛多麼美啊。
周明義能感覺的出來,尹安然及他的母親對周氏的財產無一絲一毫的意思。
被周明義盯久了,尹安然突然臉紅,「你看什麼!和你談話要收費嗎?」
周明義第三次大笑起來,「基本上我現在是不做這種業務了。」
「我要回去了。」尹安然站起來。
「我送你。」
「不用,你那麼忙,你請自便。」尹安然扭頭就離開了。
周明義望著他的白襯衫遠去。
「真的那麼出色哎。」看著兒子找來的財經週刊,董芸不斷驚歎,「仲翰的兒子,仲翰把兒子教導的那樣出色。」
「所以一張船票不算什麼。」尹安然沒好氣地說。
董芸放下書,伸手攬住兒子的肩,「我的寶寶也不錯。」
尹安然揮開手臂,「媽,不要啦。」
「你們,就算是兄弟了。」
「才不是,誰要和他做兄弟,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第三章
周明義正在看分析報告,一通電話接了進來,「周先生,金律師找。」
「明義,一起午餐可好?」
「抱歉,鄙公司的午餐會議十分有名,我已約了人。」
「嘩,這樣泠酷。我要同你說說你父親再婚對象的事情。」
周明義皺起了眉心,「這樣,下午一時半,請講快一點,你只得三十分鐘。」
金則泰在電話那端哂笑,「這樣誇張哎。」
「我有新任務,是一項大挑戰,未來半年都動彈不得。」
「萬凱有大動作?」
「無可奉告。」
金則泰嘻笑著收線。
「什麼事?」看著金則泰遞上來的文件,周明義眉心緊皺。
「這事說來可大可小,但是不告訴你怕不妥。」
「你說。」
那位董女士目前所居住的,是政府安居計畫下的廉租屋,是用年租的形式付款,同時由於她在醫院供職,租金有特別補助在裡面。房子她並未購下。如果她同你父說結婚,以她的狀況,是不能再居住下去的,那麼她的兒子……」金則泰沒有說下去,而是觀察著周明義的臉色。
周明義聽著,嘴角閃過一絲詭異地笑。
金則泰注意到了,心中一動,不知這個「火狐」要搞什麼動作。
「我知道了。」
「你們一家人不訪商量看看。」
專門地空出一個小時的時間,周明義約董芸出來見面。
將金則泰的話按自己的想法整理再轉述了一下,周明義問:「芸姨,您看這樣事情要怎麼處理比較好。」
董芸一時沒了主意。
「我父親是一定要正式註冊結婚的,他可不是會同意同居的人。」
「是啊,那怎麼辦呢?」董芸仰起臉,無助地看著周明義。
見慣了職場上威風凜凜的女性,周明義對於董芸的溫婉賢淑很是欣賞,如今這樣溫柔純真的女性真不多見。
「您聽聽我的想法。」
「阿明,你一定有辦法。」
周明義臉上露出平和的笑容,「您同我父親結婚,自然是隨他住到東衛星城,那裡很寬敞,安然一起過去住很好。」
「他不會肯的。」董芸面露為難的神色。
「問題不在這裡,安然在雜誌社上班,如果住到東衛星城,他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日常交通當中,同時由於他工作時間不固定,居住地的位置將嚴重影響到他的每日作息。」
「呵,我怎麼沒想到。」
「對於安然來說,他需要的,是交通便利且位於市內的住所。」
「那……」董芸懇切地看著周明義。
「我覺得,安然住到我那裡,是不錯的選擇。」
董芸一聽急忙擺手,「這不成,怎麼能讓他給你添麻煩,這不成。」
周明義按住董芸的手,「沒關係,您聽我說,我住在寧靜路,地段不錯,交通便利,我的房子是五室兩廳,安然住過來的話,有自己獨立的房間和衛生間、浴室,我有兩個機械人家務助理,負責洗燙煮,我是大型連鎖超市的VIP客戶,會把我從網上選購的東西途過來,我因為工作的緣故,常常不在家,安然住過來,幫我看著點我會很放心。」
董芸仍在猶豫。
「芸姨,我知道安然現在的收入不固定,想要另外租房和購房都比較不容易,本市的房租房價之貴您也知道,不如臨時在我的住處過渡一下,他可以安心工作之餘,同時可以把收入存下來,如果他願意,我可以幫他代為投資,等到安然有一定經濟基礎的時候,那時安然也會有女友了吧,再貸款購房的話,就會方便很多。」
董芸一面聽一面點頭,「還是你說的對。」
「如果安然覺得白住不合適的話,就付我房租好了,一個月一百塊吧。」
周明義隨隨便便地說出一個數字。
「這怎麼成,這太少了。」董芸知道現在市面上最低房租也要近五千元一個月。
「意思一下啦,安然也算是我弟弟,怎麼好收他的。」
「那,讓我再考慮一下。」
「好的。」周明義知道,董芸是要同自己的父親商量。
周仲翰沒有反對,「明義說的有道理,安然在他那邊過渡一下也無不可。他那裡大的很,多一個人根本感覺不出來,而且他那兒什麼都有,他又不常在家,忙起來住在公司裡的。」
「但是怎麼能只付那麼一點租金。」
「不付才對,他還缺錢嗎?他們也算是兄弟,照顧一下是應該的。」
「如果安然同明義一起,跟著明義學學做事做人,也不錯。」
「學他那一套?」周仲翰反問,隨即臉色溫和起來,「倒不是不行,明義很小就出去打工,他做人做事都很有一套,安然能學到明義的經驗,可以少走些彎路。」
董芸笑了,「我要到今天才知道,能幹的男人是什麼樣的。」
「明義?」
「不,我是說你,你看,你一個人,又要工作,還把孩子教導的這樣好,明義那樣事業有成,一點架子也沒有,多謙遜有禮。」
周仲翰笑了,「他的確是像我多些。」
董芸把周仲翰和周明義的話,轉述給尹安然聽。
「我不要跟他住!」尹安然一口回絕,「我可以與同事、朋友合租。」
「你聽我說,你跟著明義,可以學到很多工作上的、做人做事上的經驗。」
「我們又不是同行。」
「我想著他一定會照顧你多些,再怎麼說你們也是……」
「我們才不是兄弟。」
「安然。」董芸露出無奈無助的神情,眼睛濕潤了,「媽真的是為你好,我並不是不知道你有顧慮,但是……」
看到母親的眼淚,尹安然投降,「好的,好的,我聽你的。」他抱住母親。
周明義請自己的私人律師和會計師一起開會,商量上半年報稅的事宜。
會議開完,金則泰最後才收拾好東西。
「怎麼樣,居住問題解決了嗎?」
「嗯。」周明義一早便知道金則泰問題的目的。
「住哪裡?」
「我那兒。」周明義斜看著金則泰,他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金屋藏嬌,你動作還真快。」
周明義一拳正中金則泰胸口。
金則泰誇張的向後作勢倒去,一面說:「這不對呀,我記得你一向是三十八寸胸,二十六寸腰的。」
周明義板著臉,「這一個也是。」
金則泰哈哈大笑,「他,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小動物,兔子,就是那種活潑又純真的卡通兔子的感覺。」
「好啦,文件收好了沒?」
周仲翰正式與董芸註冊結婚,雙雙渡蜜月遊地中海去了。
及至尹安然帶著小小一隻行李箱搬進周明義的家時,才知道當初同意母親的決定是多麼明智的一件事。
周明義給他安排的房間,可不是那麼容易租到的。
看著房間,一色的咖啡色木質傢俱,同色的木地板,雪白牆壁,落地長窗外就是碧波萬頃的南海,金色的陽光下,海鷗翩翩,漁帆點點,為著這扇窗,就什麼都值得了。
尹安然四處探看一下,說是一間,實際帶一個小小起居間,有沙發、電視、茶几,另有一角用屏風隔開,放著書桌和電腦,臥室裡有張大床,雪白床單,床頭櫃上是式樣新穎的檯燈,打開衣櫃,放著名牌的襯衫,T恤和牛仔褲,另有抽屜放著皮帶和襪子、內衣,櫃底格的抽屜內還放有球鞋皮鞋各兩雙,都是名牌,尹安然拿起來比一下,都是自己的尺碼。
對方已經準備充分,什麼都考慮到了。
再去看看浴室,一色雪白磁磚,一隻帶腳的浴缸是帶按摩噴嘴的,同自己家只有蓮蓬頭的小浴室差太多,一面牆上有鏡子同洗臉池,一旁的檯子上一早就準備好了洗漱用品和名牌的剃須用品。
更讓尹安然沒想到的是,浴室也可以看到海景。
「啊,厲害啊。」倒在床上,尹安然心裡不是不羡慕,多少人在周明義這個年紀,可以有他這樣的成績。
晚上,周明義回來了,和尹安然坐在客廳內喝茶。
周明義這一個客廳,就比尹安然過去的家面積還要大。
「感覺,還滿意嗎?」周明義問。
「很好,什麼都有了,連日用藥箱你都想到了。你做事還真是沒話講。」
尹安然誠心誠意地說。
周明義靠在沙發背上微笑,「這實在是不算什麼,只要把平常應付客戶的拿出三成來給家人,就足足夠用了。」
「這只是三成嗎?什麼客戶這麼難伺候?他們還想要什麼?」尹安然覺得不可思議。
「你休息吧,我還有事。」
一股市已經收盤。」尹安然在周明義背後說。
「紐約股市剛剛開盤,要注意的事情還很多。」周明義頭也不回地說。
蜷起腿窩進沙發裡,舒服地歎息,尹安然小聲嘀咕,「有什麼了不起。」
早晨起來就看到海,這感覺真的是很美好,尹安然在床上發了半天呆,才回到現實,想到當天還要跑新聞。
在廚房中做雞蛋三明治,尹安然查看著大冰箱,收拾的很整齊,看樣子是機械家務助理的功勞。
「你不吃早飯。」尹安然問,發現周明義已經穿好外衣。
「我一向是喝杯咖啡。」
「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你起的又早,完全有時間吃。」尹安然不由分說將周明義拖到餐桌前。周明義無奈地拿起三明治咬一口,「嗚,味道不錯。」
尹安然倒杯牛奶給他,「就算少吃一點,也有好處,我的三明治做得很好的,我看你冰箱材料不少,下次做別的給你試試。」
尹安然不打算同周明義假客套,一切自然就好。
「你手藝不錯。」
「我媽手藝才好呢,有機會你喝她煮的湯,還有魚,她很會做菜。」
周明義摸摸額角,「有母親在就是好。」突然有些感慨。
尹安然無語,兩個人都是單親家庭出身,半斤八兩。
齊齊坐在巴士上,尹安然小聲問:「你真的天天乘公車上下班?」他已知道周明義有一部賓士房車,另有一部蓮花跑車。
「也不是。見客戶時會開車。」
「好奇怪。」
周明義瞥了他一眼,「有錢人毛病多。」
尹安然不滿地哼一聲,皺著鼻子。
「我想到一件事。」
「什麼?」周明義問,他知道他想說什麼,「我們的關係比較尷尬,可是這個問題?」
「是。我不打算讓別人知道。」尹安然扳著面孔,語氣嚴肅,一本正經。
「隨便你,我無所謂。」周明義的確如是想,他並不介意。
「你當然無所謂。人家問起來怎麼說。」尹安然怪笑。
「兄弟咯,不然怎麼樣。」
「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尹安然丟下這一句,匆匆下車。
周明義撫著臉笑,若換了旁人,怕早狐假虎威起來,尹安然避之不及。
正因為如此,才喜歡他的吧。
柏安娜悄悄來問劉驥,「董事會這個會議,四個小時了,什麼事情啊?」
劉驥拍拍她手臂,「不妨,不會是壞事,我知道的不多,總之與周先生有密切關係。」
萬凱證券董事會的秘密會議,董事會成員和高層會部在座,一眾人皆面色嚴肅。
近幾年,全球股市及期貨市場皆是風聲水起,一片牛市,萬凱贏利大增,董事會中有人提議擴大規模。
萬凱的董事會主席李延年,決定收購香島市排名第五的證券行萬東證券,以擴大萬凱在亞洲的地位。
「那麼,這一次的並購計畫,就交給周明義來全權處理。」李延年看著眾人。
沒有人反對。
周明義十八歲起在萬凱實習,到現在已超過十年。他已經是萬凱董事會成員之一,擁有萬凱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周明義絕對是一個行動派同務實派的人,即使已是今時今日這地位與財富,他仍然時時親自整理資料並做期貨投查分析報告,且樂此不疲。他那含蓄而低調的作風董事會非常清楚,周明義在金融領域內有多麼出色,大家都知道,這種並購計畫由他執行只會更好。
接下來,周明義招自己手下的人開會。
將企劃案介紹過之後,周明義說:「未來的一年,大家工作量會有很大增加,出差機會增多,沒有假期,減少公休,但是我保證計畫完成之後你們都不會失望。」
一眾同事們相視點頭。周明義一向慷慨,工怍上的付出必定有滿意回報。
「還有,」周明義看牢眾人,強調,「事不成,不可說。別人不問,不要多說,問,也不要多談。明白嗎?」
「是。」一組人馬都是跟隨周明義多年,他的作風他們都知道,低調再低調,一切都只為投資的最大收益。
「OK,行動。」周明義笑著下令。
尹安然發現,周明義真真正正是個做事業辦實事的男人。
周明義家裡的寬大書房,書並不多,佈置得像會議室,有一張極大的辦公桌,可以環坐著開會,另有長條形的電腦桌,桌上有三部電腦,五部電話,不同顏色代表連接不同地方,每天晚上他必定連線紐約和瑞士,收集股市行情,大量的閱讀新聞,真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然後將得到的諮詢融錄整理。
站在書房外,尹安然沒有進去,整層大宅只得這裡鋪著地毯,他想這裡應是周明義的禁地。
「有事?」周明義看著尹安然。
「請注意休息。」
「抱歉我吵到你了。」周明義臉上是他特有的淡淡地笑,這種笑容似乎永遠在他臉上。
「不是,我只是擔心你,你明天七時就會起來,才睡這麼一點點時間夠嗎?」
「事業,也只得這幾年而已。」
「你這是在透支。」
周明義咧嘴笑了,「你放心,我知道。」
尹安然嘟嘟嘴,轉身走開。
周氏夫婦渡蜜月回來了。
董芸單獨來探望兒子。
一見兒子住的條件這樣好,很是放心。
「你們相處還好吧?」董芸問。
「很好。各有各忙,和平共處。」
董芸取出帶回的禮物,「明義的,還有你的。」
尹安然只管打開自己的一份,「嘩,最新數位相機,好漂亮。」
「你周伯伯的意思。」
「代我謝謝周伯伯。」
「週末過來吃飯好嗎?」
「我沒問題,他不知道,他真的很忙,真不是蓋的。」尹安然一邊看相機說明書一邊答。
「你問問他,最好一起來,我下廚做些好菜。」
「哦。」
週末,周明義開車帶尹安然同往東衛星城。
「你有時間?」坐在車上,尹安然問。
「挪一挪還是可以的,我自有計劃安排。」
「可不可以同你商量一件事。」
「你說。」周明義盯著前方,並不轉頭。
「我們約定一個月一起去探望父母一次,可以嗎?」尹安然問,他的確有此想法。
「可以,我儘量安排。每月的第二個週末你看方便嗎?但是我不打算在那邊過夜。」周明義答的很輕鬆。
沒想到這樣痛快,尹安然有些驚訝,「你真的走得開。」
「當然。沒有誰是走不開的。一個人說走不開,無非是不想走開,什麼藉口理由都不成立。我工作,講的是效率,不是二十四小時辦公。」
「那就好。約定了哦。」
「你真是孝順。」周明義笑笑說。
「其實他們一定會寂寞。」
「以前一定會,現在兩個人在一起,他們又聊得來,好很多。」
尹安然抬起手枕在腦後,「讓我媽再婚是明智的。」
「我也這麼想。」
到了周家,尹安然陪著周仲翰下棋,而周明義就同董芸聊天。
董芸下廚,做出精美的家常菜。
周明義自進門起,就不動聲色細細打量四處,見父親的住處窗明兒淨,收拾的整整齊齊,床單雪白,餐具明亮,再看父親面色紅潤,精神煥發,衣著整潔得體,知道一切都是繼母的功勞,心下十分感激,這個女子代他照顧老父,勞苦功高。
一家四口吃飯時,周父突然問道:「萬凱可是有新動作。」
周明義看看父親,「您怎麼知道?」
「自然是有人向我提及。是你執行嗎?」
「是。」
「自己小心從事。」周仲翰語氣嚴肅。
「我知道。」
「是很大的計畫嗎?」
「倒也不算是。」周明義露出一絲苦笑。
「怎麼?又不是充軍發配,一臉苦相。」
董芸聽著這父子倆人的對白,一直微微笑,這兩父子對話一向如此。
周明義喝一口湯,放下碗,「難就難在對方尚有一對未婚子女,需要同他們打交道。」
周父這下也詫異了,「怎麼,李延年難道還想讓你和番出塞?」
這下,連尹安然都忍不住了,笑出聲來,董芸忙推他一把。
「我想那邊不是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李延年不是有個女兒嗎?」
「你說佩佩,」佩佩是李延年女兒的乳名,「她還小呢,況且對方是女兒年歲更大些,自然先考慮長女。」
「你自己是怎麼考慮的,這種事情非同兒戲。」周仲翰語氣嚴肅起來。
吃下一口菜,周明義慢慢說道,「放心,我擺得平,我可不想執行一次任務,和一回番,要放古代不妨,如今可不成了。」
「你以為你還有本事享齊人之福?」周父聽了兒子的話,又好氣又好笑。
「誰讓我長得帥呢,這都得怪你。我就不明白了,當年你在司裡,怎麼應付難纏的女記者的?」周明義含笑看住父親。
周父梗住一下,又看看董芸,「你以為我同你一樣。」
尹安然忍笑忍得很辛苦。
吃過飯,尹安然坐在沙發上,突然看到客廳櫥櫃內放著的東西,走過去細看。
原來是董芸自旅行途中購得的紀念品,有一套小小精緻模型,有金字塔、獅身人面像、艾菲爾鐵塔、小美人魚、大笨鐘、唐吉坷德像等,很是趣致。
「媽你又搞這一套。」尹安然忍不住吐槽母親。
「怎麼了,很可愛呀。」
尹安然向著周仲翰說道:「我媽最愛這一套了,看到可愛的小玩意就想買,一把年紀了還喜做少女狀,看到電視上有喜歡的明星就高興,有一次我帶她去明星見面會,嘩,她一進場就兩眼飛紅心,受不了了。」
董芸急忙說:「哪有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周明義問:「芸姨喜歡聽流行歌嗎?」
「哪裡,我不過聽聽老歌,像鄧麗君徐小鳳的歌。」
「我倒是也喜歡聽聽老歌,還有老的民歌。」周仲翰點頭表示贊許。
「我也是哎。」董芸點頭。
周明義取出一張銀色的燙金帖子,「那敢情好,你們代我去吧,我最近沒有時間參加這個。」
尹安然探頭過來,原來是一張慈善音樂會的邀請卡,由政府同某大財團某電視臺共同主辦。
董芸只管看著曲目,「是演奏會,」又拿給周仲翰看,「你看,統統是經典的老歌,有「茉莉花」。」
周仲翰也湊過去細看,「當年我在法國,一個人過耶誕節,走在路上,聽到一家餐廳放出「茉莉花」,那種心情,現任還記得。」
「還有「在那遙遠的地方」,以及「半個月亮」,很多好歌。」
「一起去吧。」周仲翰又轉臉問兒子,「去之前得有所表示吧。」
「我已代你們捐過款了,你們去聽便是了。」
董芸突然躊躇,「我不知該穿什麼。」她小小聲說。
周仲翰笑了,伸手攬住老妻的肩,「一個女人就是一個女人。」轉臉看看周明義,「你不會沒有準備吧。」
周明義遞上一大一小兩個盒子,「是一件黑色旗袍,如果您試過覺得不妥,卡片在盒子裡,可以打電話給店內做修改,會有專人上門。」
董芸打開小盒子,不由得呵一聲,盒內是首飾,翡翠鑲鑽的白金首飾,共三件,一支發簪,一條帶墜的細鏈,另有一副耳環,設計高典大方,很適合董芸這樣的女性。
「這太貴重了,」董芸抬臉看著周明義,不懂珠寶行情的她憑女人直覺也知道這套翡翠鑽飾絕對售價不菲。
「我從沒戴過首飾。」董芸的表情一如小鹿一樣。
「您收下吧,當是我補送您的生日禮物。」
董芸轉臉看著周仲翰,「我不過是想同你去聽聽音樂,要這樣嗎?」
「不妨,你只管收著。」周仲翰看看首飾,「挑得倒是不俗氣,算有點眼光。」
周明義一味微笑。

第四章
坐在回程的車上,尹安然低聲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
「你對我媽那樣好,從沒有人這樣貼心地為她想過。」
「怎麼會沒有,你不就是嗎?」周明義語氣淡然。
「不,我同你不一樣。真的要謝謝你。」
「你錯了,我需謝謝你母親才是。」
「為什麼?」尹安然不解。
「你沒有注意到嗎?」周明義目視前方,「你沒有注意到那個家裡,窗明几淨,井井有條,廚房之內一碗一換一杯一盤都整理妥貼,而我父親神清氣爽,襯衫長褲整潔筆挺,這一切都是你母親的功勞,我是做不到這些的,我能提供的不過是機械家務助理而己,你母親給了他完整的家,我不應該感謝你母親?」
「那我也要謝謝伯伯,他也給了我母親一個完整的家。」
「我們祝福老人就好。」
稍後,尹安然看到了同事採訪慈善音樂會的照片,有幾張上可以看到母親和周伯伯,兩位老人外形很相稱,母親穿著合體的黑色絲絨旗袍,黑髮低低地挽一個髻,插著翡翠鑲鑽的發簪,佩戴著項鍊同耳環,母親這樣年紀的女性戴翡翠相當合適而漂亮,相信看到此情此景的舊朋友們都已經無法將她和當年那個受丈夫虐待的弱女子聯繫起來了,母親看起來年輕了許多,臉容更加的溫婉和順,嘴角帶笑。
尹安然微笑了,雖然是晚福,可是也是福。
一個傍晚,當尹安然結束工作,一進門便聽到一室聲音。
總共六男四女,加周明義共十一人在開會,恰好一支足球隊。
旁人看到尹安然不免疑惑。
周明義大方的介紹,「尹安然,我弟弟。」
柏安娜馬上知道這是周先生父親再婚後的那個弟弟,一早周明義已經向公司秘書室通知過,如果尹安然來找需第一時間通知他。
原來是這個年輕人。
尹安然對眾人點頭微笑,「請不要誤會,我母親再婚物件是他父親,所以我成了他的兄弟。」
眾人釋然。
柏安娜特意多看幾眼,記住這年輕人的樣貌。
眼前的年輕人看起來二十出頭,表情還帶著些許少年的純真,深色皮膚,黑色短直發,劉海下是一雙小鹿般的大眼睛,眼神略帶憂鬱,高鼻樑,花瓣似的嘴唇,容貌很清秀,身材修長,約一七五公分左右,身材很好,寬肩細腰。
沒想到老闆的弟弟這樣英俊呢,且這年輕人看起來甚是斯文,柏安娜甚怕老闆的新見弟像小混混狀,拉大旗做虎皮。
打過招呼之後,尹安然回到自己房間,不敢打擾開會的人。
尹安然感覺這一隊人同自已以前見過的人不同,即使有爭執,也不會高聲講話。
會議至淩晨一時許方才結束。
大家開始整理資料。
尹安然走過來問:「你們要不要吃些東西。」
秘書凱咪有些猶豫,「我怕胖。」
會計師推了她一下,「不吃哪有力氣。」
尹安然問:「我準備水果給你行嗎?」
女士們露出笑容。
周明義拍拍尹安然的肩,「謝謝。」然後走開,「我要冼把臉。」
尹安然在廚房準備水果,同時做夾肉三明治,冰箱裡有名貴鮪魚罐頭,微波爐內做一下,很快可以吃到。
聞到香味,大家才歎息說真得餓了。
尹安然笑,這一群人全然忘我地在工作。
凱咪說:「原來周先生住這樣地方。」
「獨棟別墅不合適他。」
「佈置甚有品味。」有人聽起來是第一次來。
尹安然送食物過來,柏安娜為他簡單介紹,「我和劉驥是周先生秘書,另外凱咪和阿蘇也是秘書,然後這是會計師、審計師,律師,還有資產評估師,我們這一隊人暫時組成小組工作。」
資產評估師笑說:「我們統統是周先生手下。」
尹安然又去再準備喝的,一邊聽他們說話。
「回去真要眠一眠,扛不住了。」
「你明天下午二時再過來吧。我還行,我可以按時上班,我先頂著。」語氣真似在打仗般。
「我明天可以休息一天,後天再當班。有急事呼我就是了。」
「周先生呢?」
「他明早八時半一定會在公司出現。」
「鐵人。」
「聽說他剛出道時更加厲害,不眠不休盯住股市起落,最高記錄讓客戶投資一年之內回報達百分之三百四十。」
「周先生真是金融業奇才,眼光很准。」一有人說他作風保守,拼勁不足,風險太高會向客盧建議收於。投資原本就是有風險的,風險越大收益越大,業內有人不喜他作風。」
「可是也沒有人會希望一千萬變二十萬啊。」
「有這麼可怕嗎?」
「還有更慘的,真真要跳樓。股海中一個浪打過來,不知翻多少大船,一批精英倒下去,市道回復後,站起來的足另外一些人。」
有女聲道:「呀,這樣晚了,不知好不好叫車。」
「放心,兩輛公司車子會過來,一東一西,保管送到家門口。」
「這可好,我最怕深夜獨自返家,計程車司機怕我,我怕計程車司機。」
「你是女人還好,我們有時還會被拒載呢。」
「不如買車。」
「好買不好養,那是開了個無底洞,需慎重些。」
「周先生就是這點好,每次開會或加班晚,必送人回家。他很體貼,而且很慷慨,可惜我不是你們這邊人,聽艾莉講,如果某一季工作辛苦,必另有紅包利市,真正付出有所得。」
「是,他辦事真沒話講。」
「稍後我們會有聚餐,如果有想吃的菜提前告訴我。」是柏安娜的聲音。
幾個男聲都歡呼起來。
「去吃日本菜吧,我想喝米酒了,壽司壽司。」
「我想吃烤肉。」
「這會又不怕胖了。」
「這樣拼,吃肉也應該嘛。」
「有一家綜合餐廳不錯。」
「我會準備,還有其他提議發郵件給我,時間大概訂在本週末,我會提前通知你們。」
尹安然送飲料過來,大家各取所需,咕嘟嘟喝下去。
周明義走出來,取過一杯水喝,「人家回去吧,司機應在樓下等了,明早八時半不能到公司的,記得給人事處專員傳一通簡訊,我要知道你們是否安全回家。」
眾人收拾好東西,魚貫而出。
周宅安靜下來。
周明義將書房長窗打開半扇,通通風,一面喝水,一面又坐在電腦前沉思。想一會,伸手自抽屜內取出香煙,「鏘」一聲,點燃,吸幾口,手肘支在椅背上,又沉思起來。
尹安然站在書房門口,凝視著周明義,燈光照亮他的側臉,英俊的面孔線條剛毅,如同雕塑一般,指間的煙更增添他的男人味道,周明義雖然只得三十一歲,已經是一個完全成熟的男人,社會的棟樑精英。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周明義轉頭,看向尹安然,褐色的深邃眼眸,像融化的煙水晶一樣澄清,那樣明亮,海般深沉,彷佛可以看透一切,看透人的心靈一股。
在周明義的目光注視一下,尹安然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動彈不得。
「有事嗎?」
「你抽煙?」尹安然知道周明義一向環保。
看看右手,周明義微笑,「偶爾。怎麼了?」
尹安然這才醒過來似的,揚一下手中的東西,是一雙拖鞋。
周明義也像是幡然醒悟般,低頭看看自己,「哎呀,只記得讓他們換過鞋,自己倒忘記了。」
尹安然進書房來,蹲在周明義腳邊,替他脫下腳上皮鞋,換上拖鞋,然後拿走皮鞋,帶上門離開。
周明義看著自己換好鞋的腳,臉上是異樣的表情,沉思半晌這才將思緒牽回到工作中。
週末,周明義安排自己小組的人聚餐,一群人暫時放下工作,在飯店包間裡大吃又講笑,很是開心。
聚餐結束,周明義還安排給各人送上精美小禮物,賓主盡歡。
坐在專程安排好的送人回家的公司車子上,凱咪同阿蘇講,「如果辛苦工作都有這樣回報,再累也值得。」
「周先生可有女友?他這樣體貼,誰當他女友都是福氣。」
「還有他的入息,周先生文武全才。」
柏安娜輕聲說:「他同幾個大銀行的高層金領女保持著等距離外交關係。」
「應該處理的很得體吧。」
「老實講他真的心思都在工作上,真不大有時間陪女友。」
「就是這樣才吸引,換成是我我都不介意的,男人要有事業心。」
阿蘇咕咕笑,「我還以為他弟弟是他的愛人呢。」
柏安娜推了阿蘇一下,「不要亂講,我們背後說老闆,已是不對。」
「其實很相配的,那個弟弟帥帥的,好可愛。」
「好啦好啦,莫再提起。」
尹安然也有節目,輪休日,李勝平約他唱K。
除了幾個同事之外,還有同事的朋友,一大群年輕人在KTV包厲裡又唱又笑,熱鬧十足。
其中有一個朋友,像是有些家底,故眼睛長在額角上,講話行事都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因他是買單的人,所以其他人都沒有說什麼。
尹安然看在眼裡,心內不值,有什麼了不起,如果換做周明義,不知大家會多開心,周明義最大特點之一是不論誰買單,席間都能保持賓主共歡,施與受都很開心,沒有人會介意由誰付帳。
言談之間,公子哥又在誇耀,「我家住市西區,二十七樓,視線好的很。」
「那一定很貴吧。」
「普通,二千多萬。」講話的人一臉驕矜。
尹安然心想,不過區區二千萬,自己如今住的是寧靜路海基豪宅呢。
李勝平有些不滿,小聲嘀咕,「有什麼,二千萬的房子是看不到海的。」
尹安然不由得心想,周明義的房子廚房浴室都看的到海。
李勝平對公子哥帶來的幾個女孩其中的一個,有些好感,一股勁地跟她說話。
雖然群美在側,但是那位王姓公子對李勝平似有不滿,幾方人馬說著說著就有了些火氣。
「你們草根階層懂什麼?」
「草根階層怎麼了。」王曉芬忍不住替李勝平出頭。
尹安然也受不了那公子哥的氣焰,被他噴出的囂張之火燒得臉紅起來。
幾位美眉只是隔岸觀火。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的,你們沒有自己的醫生、律師,也不懂出海玩,只是在淺水灣泡泡而己。」
公子哥又說:「本市股票才是土產,可不是海產。」
李勝平受到打擊,灰頭土臉,幾個朋友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尹安然到底年輕氣盛,想為朋友出這個頭。
「我們是不懂得玩,不過投資理財還是明白一點的。」
公子哥翻個白眼,「錢都沒有,還投資理財,投個屁呀,一個浪打過來你什麼都沒了。」
「錢少有錢少的辦法,購買可靠的基金可以穩獲收益。」尹安然把周明義告訴他的話講出來。
「喲,那你的投資顧問是誰呀?」公子哥不屑地問。
尹安然等的就是這一句,挺直身體,故做淡然的回答,「周明義。」
一聽這個名字,公子哥嘩一跳起來了,「什麼?」
「周明義,沒聽過嗎?」
公子哥又坐下來,「騙鬼去吧,周明義,周明義長什麼樣你知道嗎?他從不接受拍照訪問的,周明義,沒有八位元數字想讓周明義替你分析投資走向呸。」
李勝平拉拉尹安然,「別說了。」
尹安然看牢那公子哥,「我沒有騙你,我的投資顧問的確是周明義。」
幾個女孩開始竊竊私語,「周明義,聽說他長得很英俊的,比明星模特兒還要帥。」
「超會投資的,是本市金融業最大傳奇。」
「好像只有三十歲。」
公子哥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尹安然,「既然是你的投資顧問,可以見見他嗎?」
尹安然自己也不確定周明義是否願意見他,但是話己出口,不得不硬著頭皮上,「有什麼,現在就可以。」說著看表,是下午二時了,周明義一定在公司,不是開會就是辦公。」
遊戲既然開始,就得玩下去。
除當事人外,其他人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或忐忑或緊張或驚奇或期待的,坐上了計程車。
尹安然抬頭看看高聳入雲的大廈,萬凱證券佔據著這棟大廈的一至七層,正是週一,證券交易所內人頭攢動。
公子哥,王申坡,笑著問:「你知道大門在哪兒嗎?」
尹安然瞪了他一眼,硬著頭皮往裡走。
公司接待處的小姐看著這一群休閒打扮的年輕人,十分疑惑,仍保持甜美笑容問,「請問,你們要找哪位?」心下暗想是不是這群人誤把證券行當做遊樂場。
「我們要見周明義。」
接待處的幾個女孩都笑起來,「周先生,如果沒有預約的話是不行的。」
尹安然搶上一步,抬起下巴,說,「我叫尹安然,請通知他是我找他。」聲音有些發抖。
幾個女孩一聽這個名字,馬上換個臉色,其中一個立即接起電話,「接待處,尹安然先生找周先生。」
「尹先生,這邊請。」放下電話,接待小姐走出來,帶著尹安然一行人,往專用電梯走去。
其他人不住的四處打量,他們,都不具備親身上萬凱來的資本。
真的,真的上到萬凱證券的大樓了,連王申坡也疑惑起來。
上至七樓,裝修大不相同,名貴地毯和辦公設備,簡約中透出豪華。
柏安娜迎出來,「幾位請這邊走。」將眾人讓入一間會客室。
向尹安然欠身,柏安娜說:「抱歉,周先生同世界銀行的人正在開會,如果你們要見他,恐怕要再等二十分鐘左右。」
「呃,我,」尹安然囁嚅著不知該怎麼說,後悔自己的幼稚。
柏安娜微笑,「周先生早就已經吩咐過,如果尹先生上來找他,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他,他會儘快見你。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尹安然心裡很是感動,他並沒有把自己當外人,如此考慮過自己的處境與感受,周明義像是早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並沒有什麼大事,我只是,只是想聽聽他對未來三個月基金走勢的看法。」尹安然在說這些時,儘量小心不咬到自己的舌頭。
柏安娜笑了,「我知道了。請稍等一下。鄙公司下午茶十分有名,請試試看,我去準備。」又欠欠身,退出了房間。
「她是秘書嗎?」
「是。」尹安然答,「周明義有兩個私人秘書,另一個是男的,叫劉驥。」
王申坡打量四周,不由得咋舌,「這是真的,這是真的嗎?」
李勝平忍不住搶白他,「不,你現在是在做白日夢。」
王曉芬拉拉尹安然的袖口,「安然,我真的是把你當偶像了,你幾時開始投資的。」
尹安然儘量用平靜的口吻說:「為市民服務是投資分析人員的本分。」這是周明義的原話。
稍後,有人用餐車送來精美的茶點。
公子哥的氣焰一下子沒有了,開始和尹安然套關係。
「令尊是做哪一行的。」
「不知道,我爸媽一早離婚了,我是單親家庭。」
「令堂呢?」
「她是護士,已經退休。」
「那你……」
尹安然瞪了王申坡一眼,揮開他攀過來的手,「草根階層什麼都不懂的,所以更要信任基金經理。」
王申坡漲紅了臉沒有說話。
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推開了,周明義走了進來。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位本市傳奇人物之一。
周明義身穿名貴深銀灰色西裝,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臉陽光般笑容,英俊的面容,高大身材,給人一種天神降臨般的感覺,無比瀟灑大方,姿態從容。
「安然,有什麼事找我?」語氣十分親切。
尹安然一口烏氣盡數出盡。
公子哥帶來的幾個女孩如同見了明星般尖叫起來,就差沒有撲過去了。
周明義並不以為意,瀟灑地在眾人面前坐下,「你是不是希望知道未來三個月基金走勢?」
尹安然臉紅了,「是。」
周明義垂下眼簾,長睫毛一閃,然後笑著說:「我個人的建議是暫時持有,不要拋售,如果你要聽詳盡的分析,恐怕需要一些時間,現在我這裡有目前市場情況的分析報告,有助於你瞭解各個基金的走向,需要我為你取來做簡單說明嗎?」
尹安然不得不把戲演下去,「那個,不要了,我很忙。我知道了。」
聽著兩人對白,其他人的下巴都要掉下去了。
周明義凝視著尹安然,「還有問題嗎?」
「沒,沒有了,我不想佔用你太多時間。」
周明義臉上笑容更深,他的眼神讓尹安然不敢直視,「安然,茶好喝嗎?」
「好。」
周明義站起來,看著李勝平和王曉芬,「兩位是安然的同事吧。」
李勝平點頭,王曉芬在周明義的目光下,動都動不了,真是做夢也想不到能和本市金融新貴,身家過億的傳奇人物如此近距離接觸。
這樣的社會精英不同于明星偶像,周明義是推動社會進步與發展的棟樑。
「還請兩位多多照顧安然。」沖眾人點一下頭,「我還有事情,不陪各位了。」
周明義毫無預警地突然繞過茶几走過來,伸手,揉一下尹安然的黑髮,臉上是寵愛的笑容,然後轉身,瀟灑地離開。
尹安然摸著自己的頭,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周明義是把他當作弟弟那樣在疼愛著,他的說話動作就像是一個大哥哥那樣。
尹安然突然覺得心裡有種甜甜的感覺。
「嘩,他……」王申坡都說不出話來了。
尹安然站起來,「我們走吧。」
夢遊一樣的見面結束了。
站在陽光下,又抬頭看著萬凱的大標誌,尹安然心底很是羡慕,周明義那樣成功,得眾人尊重,身為男人,多麼驕傲。
一眾美眉們纏住尹安然不放,「介紹他給我們認識好不好?」
尹安然斷然拒絕,「不。」
「為什麼?求你了,介紹一下,可不可以約出來玩。」
「他很忙,並且他只結交著名銀行的高層金領女。」想起了那天聽到的話,尹安然如是講,言下之意你們這種女子周明義如果開口,不知有多少,他才不要這種小掘金女。
昂著頭,尹安然同李勝明和王曉芬離開,丟下在陽光下呆立的其他人。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在茶室,李勝平勒著尹安然的脖子問,「你給我說清楚,不然不放過你。」
「痛痛痛啦。」尹安然掙扎。
「快說啦,不然我要急死了。」王曉芬問。
「他,他是我媽再婚物件的兒子。」尹安然一口氣說完。
李勝平把尹安然的話消化一下,「也就是說董伯母嫁的人是周明義的爸爸。我想起來了,你說過,說過你媽的再婚物件有個兒子。」
「對,就是他,我也沒想到是他,真的。」
「那你們,算是成了兄弟啦。」王曉芬十分羡慕。
「對。」
「哇,挖到大金礦了。」李勝平大叫。
「小聲點小聲點,我並不想讓別人知道。」
「為什麼?」
尹安然苦笑,「我同他又沒有血緣關係,我媽嫁他爸,說出去真正不尷不尬,我姓尹他姓周,井水不犯河水。有什麼值得說的。」
「可是你看他對你多親切。」
「人家那是有禮,我更不能得三分顏色便上大紅,他很會做人的,姿態不知多高明。我,哼。」
「他怎麼知道我們是你同事?」
「不知道,我沒說過,都說他最會看人,察言觀色,我想是他看出來的吧。」
「厲害。」
李勝平勾住尹安然的脖子,「以後不能得罪你啦。」
「沒有的事。對了,你們千萬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明白嗎?絕對不能說出去。」尹安然緊盯著兩位同事,皺著眉心,就差沒讓別人發誓。
「放心,安啦。」

第五章
周明義準備下班回家,柏安娜看住他,輕聲問:「尹先生今天過來……」只用講半句,老闆一定明白。
周明義笑了,「年青氣勝。」他一看那陣勢就全明白。
「以後……」
「不妨,安然不是小孩子。」
回到家,尹安然在周明義的書房外躑躅。
「怎麼了?」周明義自電腦前回頭。
「今天,那個,我……」尹安然扭著手指,嘟著嘴唇,皺著眉心,不知該怎麼說,自己還一股勁的說不能把關係講出去,結果帶大隊人馬打擾人家辦公。
周明義笑了,「我的分析對你有幫助嗎?」
尹安然瞪他一眼,「喂。」
周明義擺擺手,「不必放在心上,有空來喝茶,我們公司下午茶相當有名。」
「你,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
「我打擾到你,你的時間那樣寶貴。」
周明義仰起頭笑了,「我記得我說過我已經不做按時收費那樣的工作了。」
尹安然更加不滿,「喂,我正在同你說正經的,我正在向你道歉。」
周明義想一想,「幫我倒杯水來。」
尹安然捧上杯子。
周明義接過來,伸手揉一下尹安然絲一樣觸感的黑髮,「夜了,去休息。」
尹安然放下心來,點點頭,乖貓一樣的離開。
望著尹安然的背影,周明義眼底閃過一絲火花。
週末,尹安然趕場,為明星的代言宣傳拍照,和大批同行擠在一起,場面無比喧嘩,吵到他頭痛,十分想往自己現在住所那可以看到海的落地長窗。
拍完照,又趕回公司製作,幫著看樣版、擬題目,等工作結束,已經是半下午。
拖著疲憊的身體,尹安然回到海景花園。
一進門,尹安然便察覺到一組人馬在書房開會,心想周明義真是強,連週末也不放過,一組組車輪般人馬同他開會討論。
「回來了?」周明義聽到聲音,人未現,出聲招呼一下。
尹安然應一聲,知道他們都是辦正經事,不敢打擾。自己在房內休息,爬在床上看著海,不知有多麼快活,煩躁的情緒漸漸安寧下來。
開會的人完全在開會,一點聲息也沒有。
尹安然不由想到週刊老闆的話,本市一大特點是會議室兩扇大門一關,不管外面颱風大雨,海嘯山崩,會是一定要開完的。
天色轉暗的時分,書房內的人出來了。
尹安然很自覺的出來,幫他們準備吃的喝的。
一隊人馬又移師客廳。這一次是全男班,並無女性。
周明義做簡單介紹:「我弟弟,尹安然。」
大家似乎都知道二人關係,紛紛同尹小弟打招呼。
「這幾位是我的律師,金則泰,魯佑安,會計師岑正,李彥楠,還有王振宏和趙奇。」
尹安然看看,「和上次那一組不同。」
眾人齊齊笑起來,金則泰說道:「上一組人馬是萬凱旗下,而我們則為周明義一人打工。」說著,向周明義飛過去一個眼色,「哦,周老闆。」
周明義笑,「他們統統是我高中及大學同學。」
尹安然看在眼裡,有些驚訝,周明義自己已是專業人士,他居然還需要那麼多專業人士替他打理事務。
「」尹小弟,走,一起吃飯吧。」金則泰攬住尹安然的肩說。
尹安然忙掙脫出來擺手,「不了,我不打擾你們。」
「客氣什麼,你也要吃飯嘛,一起一起。」看樣子這都是個性豪爽的人,當然,人以群分,周明義十分慷慨大方,他的朋友應也是如此個性的居多。
周明義取過外套,「安然,一起來吧。」
「哦。」
在餐桌上,一群人有講有笑,顯然都是相識多年,很放得開。
尹安然安靜地坐一角,不插話,靜靜吃東西。
周明義突然像是看到了什麼,叫過侍應,低聲吩咐幾句。
「喲,那邊桌上是不是馬清儀。」金則泰向眾人道。
「是。」
「明義不去打個招呼?」
周明義淡然地笑,「人家一桌五個姐妹淘,一定有私房話題,不要過去打攪了。」
「這一群金領女不知聊些什麼?」
「還不是同我們一樣?」
「誰說的,我們是聊女人,她們,是聊男人。」
講話人的態度十分開朗大方,尹安然並不覺得這種人講這種題目猥褻。
尹安然偷偷打量遠處的桌子,在座的是五個衣著入時的女性,看起來都是大公司的高層,帶著職業味道的休閒打扮,化妝淡雅,耳際脖頸手指間都一閃一閃的,顯然是名貴鑽飾。
過了片刻,那一桌起身,侍應過去說幾句,女子們統統向這一桌看來。
一個高挑身段的美女撇下眾人,盈盈地走了過來,人未至,茉莉花香氛先飄過來。
女子走到周明義身後,纖纖玉手放在周明義肩頭,周明義也不回頭,只是把手覆在她手背上,兩個人大廳廣眾下幾重肌膚相貼,親昵而又很是大方。
「明義,謝謝你,你總是這樣客氣。」
「哪裡。」
尹安然突然明白,那一桌的帳是由周明義結掉了。
其他人紛紛熟稔地向高挑美女打招呼。
女子得體地應對過眾人,又柔聲道:「花我都收到了,卻不見你打電話來。」平和中帶幾分嬌嗔。
周明義回頭,「我最近沒有時間。」
「你永遠是這一句。」
岑正舉手道:「清儀,我作證,明義是同我在一起呢。」
大家都笑了,馬清儀笑道:「是,他專門撇脫我,同你在一起。」
手在周明義肩頭撫一下,馬清儀又道:「如果有時間了,打電話給我。」
「好。」
女子婀娜地離去。香氛久久不散。
金則泰笑說:「豔福不淺。」
「這哪裡好算福。」趙奇笑著搖頭。
「馬小姐會進退,如果太癡纏,明義受不了。」
「說白了你還是沒有時間。」
李彥楠笑說:「我一直佩服明義那套等距離外交手段,不論結識多少女子,統統以他為圓心,手臂為半徑,哪一個都無法再上前一步。」
周明義也笑了,「我不過當她們都是朋友。」
「馬清儀很聰明,她的女性朋友統統不介紹給明義。」
「咳,這算什麼。」
周明義微笑著扶著額角,「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未來五至七年,我都不會考慮。」
「交往一下未嘗不可。」
金則泰笑的了然,「明義不是不想交往,不過眾女子統統把他當洪水猛獸般想要出盡百寶捉拿逮捕,這誰受的了。」
「就是,又說我們專心事業不陪伴在側,又嫌我們事業不發達賺得不夠多,真正麻煩多多。」
「女人。」這是席間的結論。
聚餐完畢,周明義帶尹安然回家。
躺在床上,尹安然總是睡不著,以往,一倒下去就人事不醒,今夜特別奇怪,他的腦海裡,總是閃過一隻纖手在周明義肩頭撫過的那一幕,這極讓他不舒服。
尹安然討厭這個動作。
睡不著,起來找水喝,尹安然看到周明義書房仍然亮著燈,悄悄走過來探視。
周明義坐在長窗前,一手拿酒杯,一手拿煙,垂下長睫,似在沉思。
尹安然覺得,周明義如果吸煙,一定是他感覺到壓力很大,或是很困惑的時候。
本能的,他想安慰他。
「你怎麼還不睡?」周明義突然開口。
「你不是也一樣?」
大膽地走進來,尹安然想,他可能是唯數不多的與周明義工作無關,而能走進他書房的人。
「工作,很棘手嗎?」
周明義搖頭。
「那你為什麼吸煙?」
周明義轉過臉,深邃的眼神看著尹安然,表情平靜。
「並不完全是工作。」
「可惜我不能幫你。」尹安然言若有失。
周明義笑著搖頭,「不,你不會想入我這一行。」
「也許我做的不比你差呢。」尹安然抬頭說道,隨即又笑了,「是不可能的。」
「不,安然,你有你的好。」
「是,我從不亂拍,我只拍自己真實看到的,我可沒有合成人家照片。」
「我相信你是。」
看著周明義英俊的面容,尹安然突然問:「喂,有沒有人說過你長的很帥。」
「有,從小到大都有。」
尹安然撇嘴,「我不信。」
「特別是在我事業有成之後,說的人就更多了。」周明義打量著尹安然,「你呢,有沒有人說過?」
「也有啊,還不少呢。」
「學姐學妹吧。」
「是。」
「步入社會之後,衡量的標準會改變,她們會從另一個角度看我們。」
「我同你?」尹安然不想和周明義相比。
「不,男人。」周明義突然笑了,「你算男人嗎?你還是男孩子。」
尹安然不滿,「我都二十四歲了,我怎麼算男孩,」一面說,一面屈起手臂。
周明義仰起頭無聲地笑。
「是,我同你是不能比,你站得高。」
「總有一天你也會長大。但是要付出很多代價,很多很多,流血流汗流淚。」周明義的聲音十分深沉。
「你哭過嗎?」
「當然。」
「什麼時候?為什麼?」尹安然好奇。
周明義側頭看著尹安然,尹安然鹿般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怎麼,想挖獨家?」
尹安然翻起白眼,「你?」
周明義靠近尹安然,他們面孔相距不超過三公分,「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深褐色的眼睛深深地看進尹安然的眼睛裡,在他耳旁的壓低的聲線有一絲啞,說不出的性感。
尹安然突然面紅耳赤,跳起來跑開,丟下一句:「討厭。」
結束了一天的採訪拍照之後,已經近午夜了。
拒絕了同事相約吃宵夜的邀請,尹安然只想回家,大冰箱裡什麼都有,不怕沒吃的。
站在海景花園大廈的樓下,仰起頭,幾乎要仰成直角,才能看到的頂層,但是太高了,看不清燈光,尹安然想,周明義現在應該正在看紐約及巴黎的股市和期貨行情吧。
突然地,尹安然歎息一聲,現在在這裡住的太舒服了,檔次這樣高,過幾年搬離到小小蝸居時,真不知還能不能住得下去。
喝過冰牛奶,尹安然站在客廳裡,正想打開電視,看一會兒再睡覺,突然聽到身後有聲音。
周明義似從浴室中剛出來的樣子,只穿著一條牛仔褲,赤裸著上半身,烏黑的濕發淩亂地翹著,牛仔褲包裹下的修長雙腿和緊窄的腰臀顯露無遺,寬闊的胸肩有著優美的比例,上半身勻稱的肌肉還帶著水珠,精緻的鎖骨,雙肩和手臂上微微顯露的肌肉曲線柔和而完美。
開亮燈,周明義很隨意地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罐冰啤酒,拉開拉環,仰起頭喝下,動作很是粗獷豪放。
尹安然不能自己地盯著周明義,看著他與易開罐緊貼著的嘴唇,因為喝酒而上下動著的喉結,尹安然幾乎可以感覺的到那冰涼的液體是如何進入周明義的口中,然後被他咽下。
尹安然突然看到了另一個周明義,並不是著名的投資分析師,而是,一個純粹的男人。
原來,成熟的男人就是這個樣子的。
尹安然只覺得喉嚨發幹,渾身發熱,膝蓋發軟,周明義整個人透出一種難以形容又難以抵抗的魅力。
他,真的是,很……性感。
喝光一罐啤酒,姿態瀟灑地將空罐丟進廢物箱,周明義回頭,發現了石像般的尹安然,「回來啦。」
尹安然仍然呆木中,兩眼發直。
周明義低頭看一下自己,「有什麼不對嗎?」
尹安然終於有力量眨眨眼睛,腦筋飛快地動著,「啊,你,也穿牛仔褲嗎?」
「有什麼不對嗎?隨隨便便抓過來的,西裝都燙起來了,不想動了。」
「哦。」
「啪」地一聲,周明義關掉了燈,整個客廳只餘小小檯燈照明。
尹安然的臉突然燙起來,還好客廳夠暗,周明義一定看不到。
周明義吩咐一句,「早點休息。」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尹安然夜不成眠。
周明義成熟男人的形象總是在他眼前出現,他從沒見過他這一面。
尹安然不由自主地想,周明義那樣的手臂,被他抱住的人,不知有什麼樣的感覺,一定很安全吧。
即使他不是亞洲金融新貴,身家過億的精英,哪怕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也一定會有很多女人愛他。
尹安然突然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失落,仿佛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會失去,可是自己又一點辦法也沒有。
工作壓力這樣大,周明義仍然乘公共巴士上班,並且毫不以為意。
又一個週末,周明義開車帶尹安然去探望父母。
「帶些洗漱用品,我想在那邊住一個週末。」
「你不是說過不打算過夜的嗎?」
「這一次不同,所以我想多聚一天。」
周父在東衛星城的房子,共是四室兩廳,足夠地方給過來的兒子們。
進門寒喧過,周明義便同父親周仲翰進書房談起事情來。
尹安然在門外探頭探腦,被母親董芸拉到一旁。
注意到客廳櫥櫃內又添了小擺設,尹安然過去細看,原來是一隻音樂盒和一套五隻水晶香水瓶。
尹安然拿出來細看,發現香水瓶是拉克利的水晶古董瓶,他在雜誌社的資料裡見過,想來價格不菲。
「媽你又搞這一套。」
「很漂亮,這五隻瓶是一套呢,人看人贊。」
尹安然心想,母親一定不知價格。
「哪裡買來的?」只怕是古董行裡也不容易淘的到。
「明義送給我的,我只不過說了句廣告上的香水瓶子好看,他就讓人送過來了。明義買東西就是有眼光,對了,叫品味。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瓶,聽說有年頭了,是舊的,但是你看這水晶多美,花紋同造型多麼別致。」
尹安然低下頭,是了,他總是這樣貼心。
董芸放好瓶子,「來,幫我做飯去,今天要多煮幾味。」
不知什麼時候,周氏父子談話完畢,來看廚房內的操作。
見尹安然手勢熟練的切細姜絲,周仲翰轉臉看看周明義,「這你不行吧。」
周明義靠在廚房門框上,搖搖頭。
董芸介面道:「安然這個,也是沒辦法,我當護士時要輪班,他若不學,每週總有一天要沒飯吃,這才練出來的。」
尹安然又來處理蝦,將一隻只大蝦自水盆出拎出,然後放出蝦尿。
「安然連這個都會,趕得上大廚的級別了。」周仲翰驚訝不已。
「他呀,這個都是在餐廳的廚房打工洗碗時偷學回來的。」
見周明義仍是抱著肩站在門口,周仲翰推他一下,「你還不快去幫忙。」
「廚房這樣小,我進去太擠了。」周明義臉色平靜地說。
「哼。」
等一家人坐定吃飯了,周仲翰又說:「明義,偶爾我看你也應該學著做做菜,這也算是一門生活的藝術。」
周明義一面將豆花魚盛進董芸的碗裡,一面用很平穩的聲調回答,「父親,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周仲翰一臉黑線,尹安然低著頭笑。
「我要出差一段時間,下一次就只得安然一個人回來看你們了。」周明義放下湯碗,說。
尹安然不由的盯著他,心底沒來由的一陣著慌。
怎麼他現在才提?
「出差,去哪裡?幾時回來?」董芸關切地問。
周明義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董芸。
過了一會,見不答腔,周仲翰問兒子,「怎麼不說?」
「我在等芸姨問全套呢。」
「全套?」董芸疑惑的眨眼。
尹安然笑起來,「媽,記不記得一個笑話,女人問出差,是要問足全套的。你應該問:你去哪?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來?和什麼人一起去?幹什麼?然後說,希望你這一次順利。」
董芸也笑了,「是了,還有沒問的呢。」
周明義抬眼看看周仲翰,「芸姨,很多年沒有被人這樣問了。父親一向讓我自生自滅,其實我出差等閒事了,但是如果家人表示一下不舍,感覺很好的。」
「你是說我不關心你?」
「不是。」
「反正你去了還要回來,並且你熟門熟路,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董芸抱住周明義手臂,「一路上要小心,到了之後記得給家裡來個電話,出門在外,事事留意,東西要帶好,晚上少出門,對了,少喝酒。」
聽了董芸的話,周明義顯出十分舒服的表情,笑咪咪地。
「到底是去哪裡,也要告訴我呀。」
「去紐約和日內瓦,這一趟是長差,差不多一個月時間。」
「那樣長時間。」董芸的眼睛裡明顯流露出不舍而疼惜的眼神。
「工作,沒辦法。」
「那麼記得定時打電話報平安。」
「我會。」
尹安然怔怔的,真沒想到他要去那麼長一段時間,自己怎麼辦呢?
晚上,周明義同尹安然睡一間客房,尹安然怎麼也睡不著,借著窗外的光線,悄悄偷看隔壁床上,睡的正香的周明義。
周明義自己的住處比這裡大的多,只住兩個人,就是兩人經月不見面,也不奇怪,但是,畢竟知道對方是在這裡,現在,他要出差走,這麼長一段時間,那麼遠的異國,不要說母親,自己也捨不得。
清晨起來,周明義載大家一齊出外吃早餐。
雖然是一間小茶餐廳,但是菜式十足,且十分美味,周明義叫了粢飯、蝦餃、煎餅、燒麥,還有各式粥品,一家人吃的十分開心。
「住在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我都不知道這一家茶餐廳味道這樣好。」董芸感歎。
「他,他專司吃喝玩樂。」周仲翰如是講。
「哪裡,明義是做事業的人。」董芸反駁。
「奇怪就奇怪在他的客戶都吃他那一套。」
「明義幾次來看咱們,讓周圍鄰居們瞧見了,那一大群師奶們,一股勁兒的向我打問。」
周明義聽了,只是笑笑。
周仲翰倒是介面,「嗯,看來成熟了,已經由少女殺手變成師奶殺手了。」
尹安然別轉頭偷笑。
「他的女友很多,都是職場上的高級白領女,還好,倒是沒去泡小明星。」周父如是講。
董芸點點頭。
周仲翰接著說下去,「我看,你倒是少挑的好,至要緊對方是溫柔賢淑懂事的人,普普通通就好,一家裡兩個都替人買賣股票,我看沒什麼好的。」
「這樣啊,」周明義撫著下巴,「這眼前倒有一個。」
尹安然心裡猛的一跳,他幾時有了中意的女友?
周明義伸手,攬住尹安然的肩,把他帶進自己懷裡,「就是這個,溫柔賢淑懂事,又入得廚房,」然後另一隻手托起尹安然的下巴,讓他面對著自己,「長的也不錯,出得廳堂。」
周父大力斥責,「胡鬧。」
周明義放開手,尹安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跳起來,「周明義,你說什麼!」漲紅了臉,一隻手臂勒住周明義的脖子。
周明義哎呀呀地叫著努力掙扎著不往後倒,兩個人扭打起來。
董芸忙打圓場,「不要鬧了,公眾地方。」
補了兩拳,尹安然這才算是消氣。
周明義揉著胸口咧嘴,「你勁這麼大。」
「哼,告訴你,我從小打架沒輸過。」
「安然,這個不要拿出來說。」董芸急忙攔住兒子的誇耀。

第六章
晚上回到自己的住處,靠在周明義的臥室門口,尹安然看著他和機械人家務助理一起收拾行李。
因為要去的時間長,所以整理了兩隻行李箱。
整層大宅,尹安然只得這一間沒有進去過。
周明義臥室裡有一張KINGSIZE的大床,一組寬大的沙發,床頭櫃和書桌,落地長窗外,是寬大的陽臺,可以擺得下兩張圓桌,此時,可以看到黑色的海面。另有獨立的浴室。
「有事嗎?」周明義問。
尹安然搖搖頭。
「我不在家,你出入要小心,家事有機械人,需要什麼讓超市送來即可。」
「哦。」
想一想,周明義又說:「你帶朋友來玩沒關係,需要什麼吃的喝的只管訂,陽臺上很可以招待人,只是不能燒烤,吃火鍋的話就沒關係。」
「嗯。」
「對了,」周明義像是想起了什麼,「我的書房是禁地,不可以進去。」
「我知道,你是藍鬍子。」尹安然這樣開玩笑,但是語氣卻很低落。
「我會把書房門鎖起來的。」周明義笑著說。
看看尹安然的表情,周明義收斂起笑容,「安然,出了什麼事嗎?」一面說,一面走過來。
尹安然偏頭,躲開周明義伸過來的手,「沒什麼。」
「不開心?」
尹安然垂下睫毛,看著腳尖,「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要出遠門這麼長時間。」
周明義微笑,「我也接到通知不久啊。」
尹安然低下頭,不敢看周明義清澈的眼眸,「我會想你。」
「謝謝。」
「我可以傳簡訊給你嗎?」
「當然。」
尹安然擺手,「我不會打擾到你工作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
周明義取過一張卡片,「我的聯繫方式,若是家中有急事,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好。」
接下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沉默了,
終於,周明義打破沉默,放低的聲線聽起來更具磁性,「安然,你會想我?」
「是。」
周明義伸出手,托起尹安然的下巴,看著那雙小鹿般的眼睛,他的深褐色的眼睛裡閃過流光,微微咪起來,然後,慢慢地靠近尹安然。
在周明義深邃眼眸的注視下,尹安然有被催眠的感覺,他沒有任何的反抗,任由周明義吻了他。
一個輕柔的淺吻結束,周明義在尹安然的耳畔低聲說,「你可以一直想我,直到我回來。」
尹安然夢遊一般的回自己房間,夢遊一般的躺下,過了好一會,他才覺悟到,周明義吻了自己。
嘴唇上,仍殘留著軟軟的觸感,尹安然不禁撫摸著自己的嘴唇,想回味的更多些。
心,亂了。
的確,尹安然可以一直想到周明義回來。
周明義飛往紐約公幹。
獨個在安靜的大宅裡,尹安然覺得空虛而寂寞。
並不是沒有聲響,而且可以做很多事,但是知道家裡有另一個人在和他不在,有很大區別。
以往周明義在時,尹安然會做兩人的早餐,看他吃下去,然後齊齊出門趕公車,並且也會做晚餐或是宵夜。周明義不諳廚藝,看著他有滋有味地吃著自己煮的東西,尹安然覺得很開心。可以現在,尹安然沒有了下廚的打算,自己也是隨便在外吃些東西算數。
周明義並沒有任何的電話來,只是簡短的在答錄機上留言說平安到達。
每天,尹安然都要傳簡訊給周明義,他想讓他知道自己身邊發生的一切,如吃到了好吃的麵包、看到楓葉紅了、都會又有大的交通事故發生、傍晚起了風,等等等等,每一點小小的心情感受,尹安然都想告訴周明義,可是,周明義沒有再傳來隻字片語。
尹安然終於明白了「煎熬」兩個字的滋味。
雖然還是天天上班下班,但是生活突然失去了色彩。
尹安然不禁自問:我以前沒有認識他的時候,到底是怎麼過的,那時不也過了麼,怎麼這時就過不了了。
時值秋季,香島市附近的森林裡紅葉滿山,有明星舉辦森林演唱會,尹安然奉命拍照。
尹安然同李勝平、王曉芬組成一組追新聞,李勝平開車,他拍照、曉芬訪問,週刊新來了一名女生,實習,分在尹安然一組,名叫李娟。
李娟對工作很有衝勁,等待在機場的時候,一開閘,大明星一出現,便飛一般沖上去搶佔有利地位開始問話同錄音,王曉芬同她頗親近,這兩個女孩個性相異,兩個人齊齊做專訪,各有各的看法,週刊常將兩人的觀點分正反方刊出,以爭取讀者。
悌真週刊只是一家中型出版社,人人都有一腳踢一把抓的工夫,正需要李娟這樣年輕有衝勁的女子。
這一組成績不錯,幾次四個人化妝後混進夜店,拍得精彩照片。
當然,也引來了被拍者的不滿。
一轉眼,大半個月過去了。
尹安然天天看日歷數日子,計算著周明義回來的時間。
周明義正在紐約,代表萬凱證券同萬東證券進行第二代談判。
萬東證券的東主郭萬東年事已高,長居紐約,已無力主持證券行,雖然當年的基業尚在,但是萬東的頹勢已然現出,他打算收手,讓出股份。
郭氏的第二代是一女一子,長女郭宜安學文學,做其名媛,其實可以說什麼都不會,不過這沒關係,她父親是郭萬東,這就夠了,次子郭宜全是典型的二世祖,不務正業,只知道跑車和女人,專愛泡新出名的模特。
郭萬東當年辛苦打下的江山,他們是不打算接手的。
周明義帶著人馬,同郭氏的代表律師以及會計師等不斷為了購買條件而磋商。
買方想以最低價格入貨,而賣方則想以最高價格脫手,長時間拉鋸。
談判中,萬凱一方發現一件事情,近幾年有人亦在陸續購進萬東的股票。
「這是怎麼一回事,需要查一查。」李延年知道了,吩咐周明義。
周明義並不著慌,「這幾年萬東業績尚算不錯,旗下亦有人才,有人認為有潛力也很正常,並且順利的話,我們可以得到萬東百分之四十五股份,絕對是第一大股東,所以不成問題。」
「他開價太高,難以接受。」
「有迴旋餘地,你不必擔心,只是萬東亦聲名在外,即使是那只商標,亦有大價。」
「所以我想並購,合併之後我們就是業內第一。」
李延安大聲道:「此舉一定要成功。」
周明義白天開會,同時兼顧基金走勢,另外密切留意著政治消息同期貨行情。
柏安娜和劉驥跟隨周明義經年,他們不約而同感覺到,周明義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沒有人能猜得透,周明義臉上永恆的淡淡職業笑容無一絲內容,他並不是沒有表情,但是絕沒有人能讀懂他表情背後的內容,多年老友都看他不透。
當談判告以段落,周明義做東,請郭氏吃飯。
郭萬東以年紀大精力不繼為由,派子女出場。
周明義應對這一對人,遊刃有餘。
看的出來,郭宜安對自己不是沒有意思,但是周明義禮貌地以太極推手功夫擋回。
「周先生女友一定很寂寞吧,你那樣忙,盯著全球股市上落,她對此有微詞嗎?」
周明義禮貌的笑答:「她很體諒我,知道我這些年都需要努力打拼。希望將來有多些時間陪伴她。」
郭宜安不是不知道周明義並無親密女友,聽到如此回答,臉色陰晴不定。
「再怎麼說,現在也是替人家做嫁衣裳,如果是自己生意,那就是另外一個概念了,辛苦些也不妨。」
周明義點頭道:「是,打工仔比較辛苦。」
郭宜全笑了,聳聳肩,「你不是打工仔,你算是打工皇帝了。」
郭宜安瞪了弟弟一眼。
終於,一餐飯吃完,一桌人預備要走,幾個等在一旁的美女走近來。
周明義一眼掃過去,便知是郭宜全今晚女伴,三個人,都是高挑身段,混血兒,美的似洋娃娃般。
郭宜安臉色益發難看。
幾個美女也在打量周明義。
周明義想起老友的笑話,都說現在外面的做生意女人對於眼前男人身家的估算比資產評估師還要准,不由暗自發笑。
果然,女人們看到周明義,不約而同眼前一亮,隨即發出邀請,希望可以同往某會所。
周明義心想如今這些女人還真是大膽,當著米飯班主的面便向他人兜搭,隨即想到做生意戶頭多自然好,不由又想笑。
郭宜全尤自不覺中,也邀周明義同往。
拒絕邀請之後,周明義送郭宜安回家。
「都說你花樣最多,可是我看沒什麼特別之處。」坐在車上,仗著些許酒力,郭宜安突然說道,她本以為,他同她可以還有一檔節目。
周明義覺得可以理解她,當名媛多年,卻沒有下文,老爸產業總會花掉,找個門戶相當的有產人士是正經,可是已經那樣心高氣傲,又並非世界首富,要找個肯服侍她的人並不容易,很多有才華的男子都希望憑一己之力開天闢地。她若是男子,還能花天酒地一番,身為女子,又不好過分行差踏錯。
「其實我是一個沉悶的人,心思全在股市當中,分析行情即為樂趣。」周明義似言若有憾地回答。
「可是我不是那麼聽說的。」
「坊間對我諸多誤會。」
「你的女友,是什麼樣的人?」郭宜安索性直問,她一早已聽說他並無親密女友,如果真有,那他對她倒是十分保護,不欲人擾。
「他,」周明義唇邊露出一絲淺笑,「他是很普通的一個人,脾氣也不太好,不過懂得安靜,瞭解我的工作性質,從不做過分要求,並且下得廚房。」
「是東方人嗎?亦或混血兒?」
周明義想起尹安然的黑髮黑眸,「和我一樣。他的眼睛就像是小鹿一樣,很有些惹人憐愛的感覺呢。」說著,周明義溫和的微笑。
郭宜安縮進皮椅裡,從沒有人這樣形容過她,對於遠方的陌生女子不由有些羡慕。
其實,周明義一直有看尹安然每天的簡訊,他故意按奈著不回復。
終於,談判有了決定性的發展,接下來,周明義前要往瑞士,與大銀行商洽。
等了這麼久,尹安然只得到一通電話留言,「我已平安到瑞士日內瓦。」
無奈之下,尹安然只得把滿腔火氣發洩到沙發靠墊上,又打又捶又咬一番。
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尹安然幾乎覺得,離別時的那個吻是自己的一場綺夢。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一月有餘,周明義仍不見返,尹安然打電話到萬凱去,秘書只告訴他周先生公幹未返。
尹安然不禁想周明義是不是打算在瑞士不回來了。
尹安然一組人最近一直在追香島市某零售業大亨的公子追求某女明星的新聞,該女星以玉女形象示人,但是敏感的狗仔早嗅出氣味。
一組人在女明星柯凱倫樓下守了數夜,一無所獲。
清晨時分,被拍物件仍無任何動靜。
「要有耐心,一定等的到,我就不信他們不見面。」李勝平說。
王曉芬伸個懶腰,「整個人都展不開了,累。」
尹安然看看窗外,等週刊另一組人馬繼續盯上之後,這一組將可以小息。
「我累得回不去了。」李娟如是說。
「到我那裡休息一下吧,晚上還有一班。」尹安然提議,這裡離寧靜路很近。
「對了,還不知道你住哪兒呢?」李勝平自椅背上直起身。
「我媽和周伯伯結婚後,我們原來的房子住不成了,所以我現在和周伯伯的兒子住在一起。」一面指路,尹安然對其他人說。
當車子停在海景花園大廈樓下,三個人齊齊仰頭向上看,「啊。」
不是不驚訝,都會寸土寸金,香島地價之高舉世聞名,可以住這樣的地方,怎麼能不讓人驚歎。
直到進了門,坐下來,李勝平都張著嘴巴。
尹安然走進廚房取飲料和食物。
其他三個人四處遊走參觀,不斷低呼。
做了簡單的三明治,尹安然招呼客人。
「裡面小房間是我住,他住大房間,客廳共用。」帶著客人坐進自己小小起坐間,然後又招呼他們參觀自己房間。
王曉芬連東西都不吃,只是趴在落地長窗前看海。
「原來樓盤廣告上所謂的無敵海景,就是這樣,我終於親眼見到。」
本大廈地處半山,屋又在頂層,自窗看出去,可以看到極遼闊的海面,以及近處的小小島嶼,視野之美讓人心動。
「安然,你哥哥對你真不錯。」李勝平十分羡慕。
「他不是我哥,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也算是啊,有什麼不同。」王曉芬說。
「我只是住客而己,等我可以自己長租房或買房了,我就得搬走。」
「這恐怕一時做不到。」李娟說,本市房價誰人不知,以他們普通上班族薪水,真的不容易。
「所以得努力。」尹安然說。
吃過食物,勞累了的幾個人都有些困,於是尹安然將臥室留給女孩子,自己同李勝平佔用客廳長沙發。
朦朧中,尹安然想到晚上工作,猛然起身,然後急急喚起同伴,又趕著去再做些吃的補充體力。
幾個人都伸腰扭腿,「真好睡。」
王曉芬站在客廳長窗前,長長歎息,「真不想走。」
「怎麼可能。」李勝平笑說。
「要是我是安然就好了,我就不走了。」王曉芬回過頭來,「為這長窗,也值得,如果我是安然,我一定死懶著不走,他趕我也不走。」
李勝平哈哈大笑。
李娟輕聲道:「笑什麼,人同人不一樣,換做是你我,再努力也得不來這一層樓,更何況人家還有其他,曉芬想法沒什麼不對。」
王曉芬言若有失,「可惜安然是男的,要是女的,就抓住周明義不放。」
尹安然苦笑,「喂,你說什麼。」
「你富貴了,還可以照顧我們姐妹淘,讓周明義指點兩度散手,我們就不必愁鹽愁米了。」李娟應道。
「你越說越離譜。」
「說說而己嘛。」
雖然不想離開,但是還是走了,繼續在人家樓下當更。
李勝平開車過來時,整條街已經幾乎停滿車,他只得將車子停在街口停車處,王曉芬和李娟做路人狀,在街上慢慢渡步,一面注意著情況。
不知等了多久,天黑透了,尹安然也下車,想讓酸麻的腿放鬆一下。
忽然,尹安然注意到前面不遠處,有人自車上下來,然後又是一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戴著漁夫帽。
尹安然火眼金晴,發覺正是緋聞主角,原來已經送女方回來,卻不下車,只坐等夜靜人散。
尹安然取出小小數碼像機,拍下兩人牽手及親吻的照片。
突然,車裡又有人下來,急步向尹安然跑來。
被發現了。尹安然回身便跑,腳步聲響成一片。
王曉芬和李娟注意到了情況,忙趕過來,想協助尹安然。
眼看著就要跑到車邊,尹安然的衣服被大力扯住,腳不不穩,跌倒在地,馬上被人按住。
看來,公子哥身邊不止一個人,當然,柯凱倫也定有唱片公司的人護衛。
兩方人馬扭打起來,爭奪一架相機。
混亂中,李勝平搶到相機沖進車裡,關門關窗,發動,急速開走。
這時,街上夜巡的員警聽到聲響趕了過來,將一眾人等帶到警局。
當然,公子哥和女明星不會出現在這裡。
「我要告你們。」有人沖尹安然大吼。
尹安然在拉扯中,襯衫早已撕破,又重重跌倒,此時膝蓋痛不可擋。
看樣子今夜定要在警局中渡過,尹安然自己倒不怕,他早有心理準備,這樣事也不是一次兩次,週刊請的律師似專為保釋他們而請,但是他不會這樣大半夜的到警局來,此一次牽連兩個女孩,尹安然大為不忍心。
看看王曉芬同李娟,雖然臉上是不在乎模樣,但是女子在警局過夜,傳出去總是不好。
突然之間,尹安然想到金則泰,他有他聯絡方式。
金則泰半個小時之內就趕了過來。
當然,對方也有律師過來,兩方一見面,對方的律師馬上變了臉色。
「則泰,怎麼是你。」
金則泰將對方律師拉到一旁咬耳朵,尹安然知道,他在提周明義。
對方律師的臉色似走馬燈般變化。
「誤會,誤會。」那位劉姓律師一疊聲地向員警解釋著,「純是個誤會。」
然後,又見劉律師向公子哥的手下馬仔和唱片公司的人悄聲說著什麼,其他人向尹安然方向看過來。
尹安然覺得很不舒服。
律師們辦好手續,大家走出警局。
對方沒有再出言辱駡或危協,只是靜靜走掉,劉律師大力和金則泰握手。
看著兩個女孩坐上計程車離去,尹安然這才放心。
「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金則泰問尹安然,看著他狼狽的模樣。
「不用,小小皮外傷,謝謝你過來。」
金則泰揮揮手,「不要客氣,我送你回去如何。」
尹安然連忙拒絕,「謝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累你大半夜跑出來,真是抱歉。我自己可以回去。」
金則泰沒有更多的客套,上車自行離去。
尹安然這才叫了計程車,回到家裡。
一進門,尹安然便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周明義從書房走出來,上下打量一下尹安然,看看他淩亂的頭髮、扯開的襯衫、膝蓋上滿是灰土,然後微微一笑,「你是打算這樣迎接我的嗎?很勁爆啊。」
尹安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下子撲進周明義的懷裡,緊緊抱著他,全然不再理會他的名貴襯衫會因此而需要重新洗滌。
周明義抱住尹安然,摸著他的頭髮,「想我嗎?」
尹安然在周明義懷裡拼命點頭,是的,是真的想他。
終於周明義放開尹安然,說道:「你先去洗澡好嗎?」
尹安然乖順地點頭。
浴室裡,尹安然看到自己的上身有幾處淤青,膝蓋擦破了,還好都是小傷。
尹安然出來,周明義已經拿著藥箱在等他了。
坐在沙發上,尹安然看著周明義蹲在自己膝前,認真地為自己的傷口消毒、塗藥,因是淺傷,無需包紮。
「你怎麼突然就回來了。」等料理好傷口,尹安然問。
「工作結束自然回來。」
「也不通知我。」
「我也不知道何時能結束,所以無法通知。」周明義伸手攬住尹安然的肩,「怎麼,怕我突然回來,看到了你的秘密?」
尹安然臉紅,「才沒有。」
周明義讓尹安然靠在他肩上,兩人額角抵著額角,尹安然能夠感覺得到,他對他很是疼愛與憐惜,仿佛家人一般。
「你不問我是怎麼回事?」
「我想我知道。」周明義回答。
「知道什麼?」
「偷拍被抓。」周明義答的簡單。
尹安然縮起身體,他感覺到有些委屈。
周明義將尹安然抱進懷裡,拍撫著他的背,「工作當中,是難免的。不必放在心上。」
尹安然覺得,他可以向周明義撒嬌而被容忍。
「很委屈?」周明義在尹安然耳旁問。
尹安然搖搖頭,他不是不知道輕重,只是,能被溫柔的安撫,感覺很好。
周明義顯然知道尹安然的想法,將他抱得更緊些。
「是什麼人?」周明義又問。
「羅世耀。」尹安然回答,這是那位二世祖的姓名。
周明義低笑,「原來是他,最近他同什麼人走?」
「柯凱倫。」
「不知道。」周明義才不理會娛樂圈裡頭的事。
「想讓我替你出氣嗎?」周明義貼著尹安然的耳朵輕聲道。
尹安然覺得身體一陣酥麻,不由得一躲。
周明義將他抱的更緊,不肯放鬆。
終於,尹安然抬起頭來,「不要,人家也沒有錯。我並沒有覺得對方有錯。」
「那你委屈什麼?」
尹安然瞪了周明義一眼,不說話。
「嫌我沒有同你聯絡?」
尹安然低下頭,不回答。
周明義笑了,他也不說話,耐不住沉靜氣氛的尹安然終於又抬起頭,眼光正和周明義對上,周明義褐色的深邃眼眸,看著尹安然,然後微微起眼睛,慢慢地靠近尹安然,吻上他的唇。
尹安然在周明義的懷中,慢慢地被這個吻融化掉。
嘴唇終於分開了,周明義在尹安然耳畔問:「還生氣嗎?」
尹安然搖搖頭,然後推開周明義,逃似地回房。
周明義坐在沙發上微笑。
尹安然趴在自己的床上,滿臉通紅。他又一次吻了自己,怎麼可以這樣,自己與他,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

第七章
第二天早上起來,尹安然一直不敢看周明義的臉。
周明義神色如常,吃過早飯整理行裝,然後趕公車。
尹安然偷看周明義的神色,似乎昨夜的一切都沒有發生,所有不過是自己幻想。
尹安然不禁自問:我是怎麼了。
時間進入了十月底,萬凱證券收購計畫仍在秘密進行當中,但是,已成定局,萬凱將整合資金,並為此次收購支付高額的費用,但是李延年認為一切都是值得的。
萬凱收購新公司之後,將會進行資產重組,之後,東南亞的證券行排名將會重新洗牌。
李延年躊躇滿志。
周明義則保持永恆性的淡淡微笑。
李延年對周明義益發得滿意,這個昔日證券行的小小助理,今天的合夥人之一,早已完成他的三級跳躍,成為自己旗下的生力軍。並且,周明義從不驕傲,低調至極,更使業內諸多行家都對周明義有所忌憚。
本市某著名流行雜誌舉行參十周年慶祝酒會,廣邀名人參與,共襄盛舉。
周明義也在受邀出席之列。
以周明義的本意,他不願做這種抛頭露面的事,他認為自己這樣職業的人就應該居於幕後,但是雜誌主編之一是自己大學同學,不好拂了老同學面子,於是同意參加。
酒會上,周明義低調地出現,與老友打過招呼,便取一杯白蘭地,靜靜地站在一角,觀看都會眾生百態。
一陣香氛襲來。
周明義轉頭,不知何時,一位麗人站在自己身側。
雖然不認識近前的女子,但是周明義一眼掃過去,便知此女定是娛樂圈中人物,並且目前正是當紅之時,禮貌地點頭示意,周明義並沒有與佳人寒喧的打算。
「請問,你是金則泰律師的朋友嗎?」佳人已然開口。
周明義不得不轉過身去面對,「是,我是他老同學。」
佳人露出甜甜地微笑,「我知道你是誰?」但是周明義敏悅地覺察到她微笑背後的心機。
周明義不動聲色。
「你真如外屆所傳,很低調,像你這樣成功的男人,能有如此涵養風度實在難得。」佳人的迷湯一來就是一大碗。
周明義只是淺笑,「我只不過是普通上班一族罷了,談不上成功不成功。」
「周先生真是過謙了。」佳人伸出手來,「我叫柯凱倫。」
周明義略一挑眉,這名字聽過,什麼時候呢?對了,安然提到過,隨即,笑的了然。
「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同周先生做個朋友?」
周明義大方地握了一下柯凱倫伸過來的手,「當然。」
柯凱倫心中十分欣喜,看來讀讀財經週刊是好的,如果沒有看過,怎麼知道周明義的長相,又怎麼一眼認他出來。
正待要和周明義近一步的交流,突然,旁邊一陣喧嘩吵嚷,兩個人齊齊轉頭。
原來,有狗仔化妝進來跟拍,想得獨家照片。
這種照片就是麻煩,不過是一張像內幾個人,但是配給照片的解說詞卻可以千種萬種,真把黑變白,白變黑,讓當事人都尷尬不已,是以這種酒會不同於新片開機,並不招待記者。
但是出席這種場合的難免有敏感的焦點話題人物,自然有人巴不得混進來一探究竟。
尹安然今天就奉命來酒會拍照。
臨行前,編輯交待過:「你只管拍,看到的都拍下來,一定有精彩的,就算不精彩,我們也會讓它精彩起來。」
尹安然有點無奈,照片不會說話,但是人會,人會讓照片說出各種各樣的話。
可是有什麼法子,生計事大,於是乖乖換了西裝,帶好小小微型數位相機,裝作公司金領的模樣,來到酒會。
起初一切安好,尹安然做不經意狀四處遊走,不時按動衣袋內的相機快門,可是不知怎麼的,有人注意到他,悄悄跟近大力一扯,低喝:「你在幹什麼?」
尹安然幾乎被拉倒,掙扎著回身一看,是個保鏢模樣的人,急忙演戲:「請問有什麼事?」心砰砰跳,在這裡被識破,糗大了。
「我認得你,你是週刊記者。」一聽此話,周圍人士馬上側目。
「你認錯人了。」尹安然強作鎮定。
「不會錯,我記得你的樣子,前幾天還同你到過警署。」一面說,工作人員已經走過來拉扯尹安然。
尹安然一隻手伸進口袋裡護著相機,一面分辯,「不是,不是。」
空氣中火藥味漸濃。
一個富有磁性的男中音突然加入混亂局面,「什麼事?」
尹安然一回頭,是周明義。
周明義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淡淡笑意看著圍過來的人群,「安然,怎麼了?」同時伸出手來,只輕輕一格,就擋開工作人員抓著尹安然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請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周明義褐色的眼眸,似融化的煙水晶般,亮的灼人,環視眾人。
「他,他是狗仔。」
周明義微微一笑,「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這是我弟弟,他同我一起來的。」口中禮貌地說著,淺厲的眼神掃向剛才說話的人。
這時,晚會主辦方之一,雜誌的主編杜浩趕了過來,聽到周明義的話不由得問:「明義,你幾時有個弟弟。」
「家父與他母親結婚,所以安然是我的弟弟。」
說罷,周明義看著周圍的幾個仍帶著疑惑眼神的人,「我想你們一定是誤會了。」
「啊,誤會,誤會。」馬上有人出面打圓場。
風波就這樣平息掉。
客人們四散開來,尹安然松一口氣,握緊相機。
杜浩看看尹安然,又看看周明義,「弟弟?」
「怎麼,不信?」周明義笑說。
「信,怎麼不信,你總不會拿自家老爺于開玩笑。聽說伯父再婚,恭喜,你也不通知我們。」
「我父親不打算宣揚,只想靜靜享幾年晚福。」
「抱歉抱歉,誤會你弟弟了,別介意啊。有些人就是太敏感,老以為有人拍他。」杜浩拍拍周明義的肩,又趕著招呼其它客人去了。
周明義把尹安然帶到一個角落,上下打量他的衣著,然後噗地一笑,「哪兒借來的衣服,這麼不合身。難怪別人認出你來。」
尹安然瞪周明義一眼,「難道還買不成,一年也不穿一次的。」
「你怎麼進來的,沒有請貼可過不了關。」
尹安然撓撓頭發,「翻窗戶。」
「嘩。」
「事先買通了酒店清潔人員,替我開了一扇窗,從後院翻進來,然後換了衣服進大堂。」知道瞞不住人,尹安然乾脆直說。
「厲害。」周明義點頭,「我得叫我們公司的保安當心。」
「喂。」
「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和你一起離開。送佛送到西,你帶我在場子裡走一走,讓我拍完。」
「我?」周明義反問。
「當然是你,不然是誰。我們的關係已經曝光了,我還怕不成,索性做到十足好了。」
「我又不是名人。」周明義說。
「少來。誰不知道你,只是人們不知道你的長相就是了。」尹安然也上下打量周明義,見他一身名貴西裝,袖扣是白金鑲鑽的,另有一隻白金鑽表,渾身的搭配極為大方,真是十分人才襯十分衣裳。
「你去當模特兒一定是頂級的。」尹安然衷心地說,他認得不少男模特兒,他們絕然不會有周明義這種渾然天成的雍容內斂並而極具智慧與震憾力的風度。
「這是你第二次這樣形容我,我可不認為這是恭維。」周明義仍然嘴角帶笑。
「喂,我看到柯凱倫向你搭訕。」
周明義遞給尹安然一個警告的眼神,「別人說說不妨,你不能說,你是我弟弟,一說出去就成真的了。我可不希望羅世耀誤會我。」
「你怕?」尹安然睜大眼睛,「你不會同他比拼一番,上演一齣都市好劇?」八卦記者的本色暴露無疑。
「當然不,為著那樣的人,我不會。」周明義的聲音中帶幾分不屑。
「她是本市現在最紅的美人之一。」
周明義搖搖頭。
「你只結交著名大銀行的高級金領女?」尹安然問。
周明義否認,「不,我們只是朋友,我不想把關係搞得那樣複雜,對方要誤會我沒有辦法,我自認結識之初已經明示暗示過並無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
「那為什麼……」
周明義打斷尹安然的問話,溫和的聲音說道:「安然,這個問題不宜在這裡談論。」
尹安然閉了口,跟在周明義身後,在酒會上環場一周,然後功成身退。
周明義繼續留在場中,並且躲過柯凱倫。
當周明義應酬完畢回到寧靜路的家中,尹安然把在酒會上拍下來的照片拿給他看。
看著數位相機的螢幕,周明義又轉臉看了尹安然一眼,「這就算是攝影嗎?」
尹安然愣了片刻,靠在沙發背上,「現在就算是吧。不然還怎麼樣?難道拍藝術照不成。」
周明義手撫著下巴,「拍寫真不錯的,還能看個過癮。我認為這個選擇不錯。」
尹安然突然地漲紅了面孔,「我不是那種人。」
周明義抬頭摸摸尹安然的頭髮,「我知道。」
尹安然低頭看著照片,突然歎息。
「安然,你有沒有想過去進修一下攝影技術。」周明義問。
尹安然搖搖頭。
「為什麼。你如果不是喜歡拍照,就不會選這個當職業了,難道你不希望做的更好,成為業內精英。」
尹安然把頭靠在沙發靠背上,睨著周明義,「只有你才會這麼想吧。」
「怎麼說?」
「拍到你所謂的地步。稱為藝術,那是要靠天份的,後天努力固然重要,天份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環,我不認為我有那樣高的天份,我也就是普通的水準。」
「為什麼這麼說自己?」
「我當然瞭解我有幾斤幾兩。」尹安然看著周明義,以退為進,「你呢?你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買股票時,是憑感覺,還是憑技術分析?」
「都有。」周明義點點頭,「都有。」
「真的嗎?真的有人看技術分析,聽說那是全然無用的。那些大學裡教證券投資分析的老師自己統統不買股票的,因為人人都知道理論與實際是兩回事。」
周明義呵地笑了,「你也知道。」
尹安然點頭,「當然,這是本市最著名土產之一,誰不知道。告訴我,你是怎麼判斷的。」
「我嘛,」周明義以手撐臉,沉吟一下,「我承認,我在這方面是有點天份的,我的感覺往往特別准,不過,我一定會做分析,其實,操控股市絕非易事,因為這只盤子今時今日已是相當大,背後投入的金錢是你所想像不到的天文數字,所以,也不是一個人控制的了的,但是要操縱其中的一部分或一小部分,則完全可能。不過所有人都應當明白,政府也是操控人之一。」
「你怎麼在其中賺錢?」
「我?」
「對,你個人。你白手起家,看周伯伯樣子不會是很有錢的人,那麼,你的第一桶金是怎麼得來的?」尹安然真的想知道。
「我?」周明義反問著,想一想,站起身,「夜了,休息吧。」
尹安然自沙發上跪起身,一手扯住周明義的衣袖,「不行,一定要告訴我。」
周明義拉開尹安然的手,「睡覺去,明天還要上班。」
尹安然拉住周明義衣角不放,不住搖動手臂,「說吧,說吧,告訴我。」一副撒嬌的模樣。
周明義回身盯著尹安然,深褐色的明眸讓尹安然突然一怔。
「你真的想知道?」明亮的聲線轉為低沉,有絲絲暗啞,聽在耳朵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
尹安然突然地漲紅了臉,不知再要說什麼。
周明義返身坐回原處,「我告訴你。」
尹安然在沙發上跪坐著,睜大眼睛。
「我,一進大學就毛遂自薦,進入萬凱當助理,其實就是不拿薪水的勤雜工,但是,我可以學到的,是再多錢也買不回來的。後來,我成為投資助理。我在走勢最低谷時,買入某幾支股票,然後利用客戶的資金,抬高它們的價格,再拋出,客戶和我都賺了錢,皆大歡喜。」
尹安然眨著眼睛,一臉困惑。
「不明白嗎?」
「明白,但是,那能賺多少,你的本錢少啊。」
周明義伸手,揉亂尹安然的頭髮,「積少成多,並且,我並不是只這一招。」
「還有什麼?」
周明義捏捏尹安然的臉,「秘密。」然後轉身走開。
尹安然一個人在沙發上發呆。
繁榮了頗長一段時間的市面,受到了打擊,這是很正常的,每隔一段時間,市場就需要消除掉一些虛假的經濟泡泡。
似乎一夕之間,天翻地覆。
社會經濟一下子衰退了,賣多買少。
都市,一時間人心惶惶。
很多人在這一次的金融大潮中,搞至身家全無。
耶誕節的音樂在街上響起的時候,行人們臉上並無歡容。
尹安然穿起厚外套,仍覺得冷。
一大早趕到公司,尹安然發現同事們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急急撲出去,大家都慢慢在做,不由得想起才看過的新聞上說,此一次金融風暴過境,街上行人腳步比昔日慢了若干百分比。
尹安然不由得歎息一聲。
幾個同事在議論著。
「這上下,盡是明星複出消息,戶頭們統統沒錢了,只得自己再出來拼。」
「若有積穀,也可以不必。」
「積穀也會有折蝕。」
「大房與名車、遊艇,甚至是公司,統統還給銀行。」
「這麼說銀行還不錯。」
「哪兒的話,人人爭著取錢。無人貸款,銀行吃什麼。」
「現在,現款是皇帝。」
尹安然握著水杯,走到辦公室的大寫字板前,去看近期娛樂圈動態。以往,盡是演唱會、新片開機、明星代言等的消息,現在,換上了複出招待會以及電視晚會資讀。
昔日眼睛在額角頭的人們,也不得不放下身份,爭取曝光率以維持人氣,開始有公司邀請記者進行專訪,並有極好的招待。
正看的專心,有人在尹安然肩上一拍。
「勝平,什麼事?」尹安然回頭。
李勝平攬住尹安然的肩,「過來,我問你個事。」
「什麼?」
李勝平帶尹安然來到無人的茶水間,取出一本雜誌交到尹安然手上。尹安然赫然看到大字標題:萬凱重創,後悔收購萬東公司;金融風暴,第一證券遭遇危機。
尹安然瞪大雙眼,抬起頭,看著李勝平。
「你不知道?」李勝平皺著眉。
「我一般不注意這個,我又不玩股票。而且,我,我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尹安然說的是實情,周明義在家中並無與往日不同。
「周明義什麼也沒說過?你看不出來他有什麼不同?」
「是啊,看不出來。」尹安然一臉無辜。
李勝平瞪了尹安然一眼,「你啊,太遲鈍了。」
「他會受影響嗎?」
「廢話,樹都倒了,猢猻自然要散,你沒看看現在失業率有多高。有些人傾家蕩產,聽說咱們老總也損失幾百萬。」
尹安然咋舌之餘,馬上為周明義擔心起來,「奇怪啊,我完全看不出他與平時有什麼不同。」
「傻子,萬東收購計畫由他執行,如今剛買下,萬凱一定付出大筆金錢,現在突遭如此大的金融風暴,只怕萬凱會倒也說不定呢。」
「不會這麼嚴重吧。」尹安然不由得後退一步。
「你看看市面多淡,倒了多少公司。這一個浪頭打下來,不知幾許英雄人物就此消失。」
「你也太不關心了。」李勝平丟下這一句走開,留下尹安然獨個發呆。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16 13:2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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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匆匆忙忙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尹安然趕回家去。
周明義已經回來了。
尹安然陡然想到,是了,最近,周明義都回來得早,以往,他常晚上九時之後才回家,並且應酬很多,時時換了衣服再趕第二場,可是最近,他常常在家裡,不是看書,就是看電腦。
尹安然不由得抱怨自己,是自己太疏忽了,應該早注意這些。
站在書房門外,尹安然問道:「吃過晚飯了嗎?我去煮。」
周明義回過頭來,看著尹安然鹿般的黑眼睛,「你吃過飯了嗎?」
尹安然搖頭。
「那麼簡單煮一點吧,要不要我幫忙?」周明義站起來,拉開椅子。
其實周明義真幫不上什麼忙,他的確是不通廚房裡的那一會,於是只是坐在餐桌邊等待。
尹安然從冰箱取出菜、肉。用微波爐消凍,打算做個什錦炒飯,這個內容豐富,且比較快。
很快,兩個人坐在餐桌邊吃起飯來。
尹安然一面吃,一面悄悄偷眼看著周明義,發現他神色平靜一如往常,並無任何不妥,難道真的是自己太遲鈍了嘛。
吃過飯,整理好廚房,周明義難得的坐在客廳沙發上,打開電視。
尹安然無法不注意周明義,見周明義被電視節目引得哈哈大笑,越發坐立不安起來。
突然地,周明義啪地關掉了電視,轉過臉望著尹安然,「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尹安然心慮地低下頭。
「怎麼了,很難啟齒嗎?」
尹安然仍無語中。
周明義放低聲線,「你是不是最近手頭不方便?告訴我好了。」
尹安然猛地抬頭,「不是我,是你。」
「我怎麼了?」
「你,你損失了多少?」
「什麼損失?」周明義奇怪地反問。
「你不要瞞著我,這一次的金融風暴,不知多少人傾家蕩產,你有損失並不奇怪,你可以告訴我,知果這裡不能再住了,我們可以搬。我什麼都可以做的。我並不介意。」尹安然努力地想表達出他的想法。
周明義凝視著尹安然,他深邃的眼睛讓尹安然動彈不得。
突然地,周明義哈哈大笑起來,「你在說什麼?」
「你,你……」尹安然不知該怎麼反應,「我是在關心你,我真的擔心你,這房子,車子,還有,萬凱並購萬東之後,就遭逢大的金融衝擊,會不會倒?你,你打算怎麼辦?你的將來,你還笑,你……」
尹安然心頭五味沉雜,帶井幾分迷茫的眼神望著周明義。
周明義凝望著尹安然,過了好一會,低聲問道:「你真的擔心我?」
「廢話!」
「你確定你純粹是擔心我個人,而不是帶有其它成份?」
尹安然猛地站起來,怒視著周明義,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他把自己當成什麼人!
周明義笑了,走過來將尹安然攬入懷中,臉貼著尹安然的耳朵,「你真的,擔心我?」
尹安然大力推開周明義,喝道:「廢話,誰要關心你啊,你要怎麼樣關我屁事,你那麼能幹用得著我關心嗎?我才不管你!」
周明義又將尹安然攬進懷裡,「這麼容易就生氣。」
尹安然靠進周明義的懷裡,「我才不會為你生氣,你以為你誰啊。」
「我以為,我對你來說是特別的一個人。」
「特你個頭,少自以為是。」
周明義放開尹安然,拉他坐在沙發上,「是不是想知道,我在這一次衝擊中受到了什麼影響?」
「嗯。」尹安然點頭。
「所有長線投資我仍然持有,照買入價來看仍有的賺,不過比最高價來,當然有折;所有短線投資和基金,我早已全部沽出;我名下所有資產,款項均已付清,房產方面,就目前市值我仍然賺,當然,我不會現在售出房產,沒必要,地產的價格永遠是在上漲,我現在不等錢用,不必拋售。至於車和其它,就更不必說了。」簡單介紹完畢,周明義交叉雙手支在下巴上,看著尹安然,「還有問題嗎?」
「你是說,你沒有什麼損失?」尹安然聽的一愣。
「不錯。」
「真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
尹安然明顯地松一口氣,倒進沙發裡,拍拍胸口。
周明義笑著又說,「安然,如果芸姨問起來,把我的話轉述給她。」
尹安然不解,「我媽?」
「不。我父親不會親自開口來問我,他一向對我的職業不屑,我想他或許會請芸姨出面來關心我一下。」
尹安然點頭,「好,我知道了。」
仍然放心不下,尹安然湊近周明義,「真的沒事?」
「沒事。」
尹安然歎息,「啊,你好厲害。我們雜誌社不知有多少人賠錢進去,有些人歷年來的存款幾乎告磬,痛苦得要撞牆。你居然沒有傷到。」
周明義露出淡淡的笑,「如果他們能同我一樣預見到今時今日,也會和我一樣。」
「什麼?」
「我是說,我已預料到有這麼一場風暴,不過是耶誕節前後的問題,我當然會早做準備。」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尹安然驚詫莫名。
周明義笑笑,「事前總會有徵兆出現,就看你是否注意得到。『蝴蝶效應』聽說過嗎?世間萬物皆有關聯,只要留心。」
尹安然聽得一臉崇拜的神情,「嘩,周明義,你好厲害。」
「開始崇拜我了嗎?」
尹安然像小動物般湊近周明義,不斷點頭,「我媽說的沒錯,你真的很能幹。」
周明義一手推開尹安然,「你現在才發現。」語氣似有不滿。
「我又不玩股票不投資,我的工作與你風馬牛不相及,我當然不知道。」尹安然分辨。
周明義深深地看著尹安然,「以後,我會讓你慢慢知道。」
「那,工作方面呢?」尹安然又想到了新問題,「萬凱會不會倒?」
「當然不會。」
「那你的工作會不會受影響?」
「目前來看工作量會減少,但我覺得沒什麼不好,正好休息一下,剛完成一個大並購計畫,我正想……」
尹安然打斷周明義的話,「我正想問呢,萬東是你主持收購的,現在這樣,會不會有人……?」
「當然不會。並購案是董事會的決意,我不過執行罷了,並且我執行的很好。雖然我也是董事會成員之一,但是我並不需要為並購案負全部責任。我不過少分點紅利,受損失最大的是李延年,可不是我。」周明義臉上,仍是淡淡的笑意。
「狐狸。」尹安然側過臉,斜看著周明義。
「我的外號就叫火狐。」
「狐狸就狐狸唄,還火。」尹安然皺皺鼻子。
「因為我既狡猾又危險,沒有人敢得罪我。我永遠是微笑的,所以更加讓人忌憚。」周明義的語氣似有幾分得意。
「沒有人知道你在想什麼?」尹安然問。
「我想沒有。」周明義搖頭。
尹安然盯著周明義,左看右看,上下打量。
「看什麼?」
「在猜你在想什麼啊?」
周明義慢慢地靠近尹安然,注視著他,尹安然被周明義那深邃的眼眸注視著,有些不自在起來,慢慢往後躲。
突然,周明義撲過來,在沙發上壓倒尹安然,來不及抵抗,尹安然的雙唇已經淪陷。
在周明義的懷中徒勞地反抗著,尹安然能感覺得到周明義炙熱的嘴唇吻著自己,像是要灼傷自己一般,舌尖劃過自己的唇線,想要進攻得更深。
嗚地哼叫一聲,尹安然費力地推開周明義,一面下意識地用手背擦著嘴唇,一面怒目相向,「你幹什麼!你神經病啊!」臉漲得通紅。
周明義咧開嘴笑,「惡作劇!」
尹安然抓起沙發靠墊打過去,「我是你可以惡作劇的物件嗎?」
「我覺得你好像還蠻享受的,我技術很好吧。」
尹安然抓起其它的靠墊大力扔向周明義,「混蛋,你去死,下次再敢這樣我踢你下海。」
周明義一面躲閃,一面笑,他看著尹安然的眼光,另有新意。
果然,董芸特地來看望兒子,欲言又止地打聽周明義的工作情況。
尹安然把周明義的話轉述一遍,讓老人放心。
「明義果然是明義。」董芸歎息,「他彷佛天生是做這一行的材料。」
「是,但是他人很勤奮,他的成績不是憑空得來的,他付出很多。」尹安然說。
週末時分,周明義同尹安然雙雙去東衛星城探望父母。
一進門,尹安然就發現周父一臉嚴肅。
兩父子雙雙進了書房。
董芸一臉迷惑不解地看著兒子。
尹安然拍拍母親的手背,「沒事。」
書房內,周仲翰與兒子面對面坐著。
「這就是結果嗎?」周仲翰問道。
「是的,父親。」
「人棄你取。」
「父親,請不要這樣說,這可是整間公司過千名員工生計問題。」
「你是真的打算把這種鑽進鑽出的營生當然終生職業?」
「若做的好,我打算多做幾年,五十歲之後我會考慮退下來休息。」
「錢賺夠了嗎?」周父問。
周明義微笑,「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已經不是賺取多少身家的問題,而是一種責任,一種成就,我相信社會需要我這樣的人。」
周仲翰點頭,但仍不甘心地說道:「其實,以你的學歷和經驗,進入大學找一份教席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周明義露出歉意的笑容,「父親,你知道我從無此類打算。如果要服務社會,在哪裡做哪行都是一樣的。」
「你的路,你選擇。」周仲翰看著兒子,多年來他幾乎沒有扶過他,而如今,眼前的年輕男子已然自己登上了頂峰。
「真沒有想到,在這場風暴當中,你竟是受益人。」周仲翰不可思議地說。
「不,父親,尚未塵埃落定。」
周仲翰笑了,輕拍兒子的肩,「我相信你的能力與實力,你能這樣同我說,已是定局。」
周明義低頭微笑。
晚餐桌上,周明議問董芸,「芸姨,馬上就是新年長假,你和我父親出去走走可好?」
「不,還是不要了。」董芸搖頭。
「為什麼,不喜歡?去澳洲不錯,那裡現在正是夏季。」
「但是……」董芸看著周明義,鹿般的眼睛滿是關切,卻無法說出。
周仲翰開口,「你不願意旅行嗎?我記得你說過想出去的。」
「可是現在,現在環境這樣,我……」董芸不知要如何表達。
周仲翰握住董芸的手,「不妨,市道再差也不會影響到明義,他自有辦法。」
「我看週刊上……」
「不要信。」周仲翰接著,「我們去澳洲過年好了,那裡幾個大埠都有中國城,不要看是在外國,同我們自家地頭沒什麼分別,一樣的放鞭炮舞龍貼春聯吃年糕。那裡自然環境很好,我們去看樹熊去。對了,我們去聽歌劇。」說著,周仲翰的語氣興奮起來。
「那他們……」董芸看看桌邊坐著的兩個兒子。
「他們自己會找節目,過年,他們還想自己樂呢,我們走了才好,他們不必來立規矩。」
「是,媽,你去吧。」尹安然贊成。
董芸點頭,其實,她是希望可以和周仲翰出去旅行的。
周仲翰轉臉看著兒子,「那麼,旅行的準備事宜就交給你辦了。」
「這是自然。」周明義點頭。
尹安然也很希望母親能在這個時候出去走走,看著市面如此蕭條,他怕引起母親傷心的回憶,也怕她擔心自己和周明義,尹安然私下裡希望母親最好和周伯伯等市面有所復蘇後再回香島。
辦公室內,柏安娜同劉驥悄聲說著話。
「這上下,不知道到底會怎麼樣呢?辭退了不少人了。」柏安娜很是不安。
「也不多啊,有些人是自己要走的。」劉驥比她鎮定一些。
「我們……」柏安娜欲言又止。她和劉驥共事超過三年,已有些同事感隋,兩人做事互幫互補,有商有量,並無心結芥蒂,已培養出手足般的情義,職場上需要步步為營,無形的刀光劍影間,兩個同事能維持這樣的感情,實屬不易。
「我相信周先生自有他的想法。」劉驥說道,雖然他看不懂周明義微笑背後的內容,但是以經驗判斷周明義是不會在這一次的風暴中倒下去。
「可是我怕……」柏安娜交握著雙手,臉容憂鬱。
劉驥想到,柏安娜剛買了樓,經濟負擔不比從前,且她有兩個年幼的弟弟,她當然希望未來若干時間內能有穩定收入。
「我又不敢問他。」柏安娜輕聲抱歉。
「他會告訴我們。」
耶誕節長假即將來臨。
李延安請周明義單獨開會。
坐在李延年位於萬凱的董事會主席室那專有的辦公桌前,周明義望著這位既是自己前輩,又是自己合夥人之一的男人。
李延年一臉疲態。
「明義,這一次是我錯了。」李延年將臉埋在手心裡。
「不。整件並購行動並沒有錯,我們以最合理價格收購到本市排名第五的證券行,相信我,就是明智的一次訣擇。」
「唯一的錯識是時間統統不對。」
周明義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李延年。
「這一仗下來,我身家去掉一半不止,如何是好?」李延年握拳長歎。
「東山再起。」
「時不我與。明義,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太不冷靜,現在靜下來細想想,危機暴發之前已有徵兆,可是我被利益蒙蔽了眼睛,被利潤沖昏了頭腦,我完全沒有在意那些本應引起我注意的地方。」
周明義溫和的勸慰:「不,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但這是我個人的失敗。」
很長一段時間,周明義和李延年只是默默相對靜坐,誰也不說話。
終於,李延年打破了沉默,「她說要走。」
周明義緩緩接著,「要複出嗎?」
「有這個意思,問我要一大筆贍養費。」
「拿得出,不妨給她,到底跟了你這一場,虧待她總是不妥。」
周明義也隱著姓名說。
李延年早已與妻子分居,幾年來他一直同某性感女星走,帶她出席各種場合,外界已然承認兩人關係。這一段,周明義是知道的。
「明義,還是你比較明智,從來不亂交女朋友。」
周明義苦笑出來,「延年,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是,我承認我是很會應酬,但是這並不代表我會追女仔,向客戶做投資分析我是在行,但是同人談戀愛我真的就說不出像樣的話了。在交際場合是一回事,兩個人交往又是另一回事,我並不會得哄人開心呢。坊間對我誤會重重,間接帶累我沒有交往物件。」
李延年又歎息一下,看著周明義,「明義,你最大好處就是處在這個圈子裡,沒有銅臭味。許是和你出身有關,你們周家書香世家,你做這一行,但是做人做事並沒有這一行特有的錢的氣味,你姿態十分地從容大方,不知征服多少人。」
「你把我說的太好了。」
李延年搖頭,「不,業內指你作風低調,賺取那樣高的利潤也不會替自己宣傳一下。就沖這個,客戶亦會上門來,因為他們需要的是好的投諮意見,而並非只知誇耀的經理人。」
周明義看看李延年,笑一笑,垂下眼簾。
李延年喝一口已冷的咖啡,「你這個低調的作風,我真的很欣賞,不過,我也知道,你的笑容背後,並不簡單。」
周明義抬起頭,直視李延年,等著他的下文。
李延年以手扶額,臉上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這麼長時間,我才知道,萬東背後真正的大股東是你,不要說我,整個業界只怕也無人知道端倪。」
周明義語氣平靜,「我的確較早前有陸續購入萬東的股份。」
李延年低下頭,「周明義,你贏了。」
周明義只是微笑,「不,還沒有。」
「你還想要怎麼樣?」
「時間還沒有到。」
李延年攤攤手,「我已經失去一切。」
周明義說:「怎麼會,你還有很多。」
「什麼?我還有什麼?這麼些年來,我順風順水,我太高估自己,及至婚姻失敗,現在,事業也失敗,身邊的女人也走了,夥計也走了。我自高處跌落,什麼都沒了。」說著,李延年的聲音中已有淚意。
周明義伸手拍拍李延年的手臂,「不,你還有佩佩。」
李延年猛地抬頭,「佩佩。」那是他唯一獨生女兒的乳名。
「對。」
「呵,佩佩。」「她是你生命中真正的陽光。」
李延年的眼中,閃出溫柔的神色。
周明義靠在座椅背上,緩緩地開口,「如果你要出售萬凱的股份,不如讓給我吧。」
李延年慢慢的點著頭,他和他,都等的是這一句。
「我會出最合理的價格。」
「我找你來,你應該知道我就是為了和你說這個吧。」李延年語氣平靜。
周明義點點頭。
「一切皆在你掌握之中。明義,你是最大贏家。」
周明義搖頭,「下,延年,我承擔下來,意味著我要對近千名員工負責,要對無數股東客戶負責,我肩上壓力重重,舉步維艱.未來一段時間,我可不會有好日子過。」
聽著周明義的話,李延年苦笑。
「這樣吧,聖誕長假過後,我們來辦手續。」李延年決定地說。
「我知道了。」
「啊,是該我退下來的時候了。」李延年抱頭長歎。
「可以休息一下。佩佩不是一直想去澳洲的嗎?」周明義建議地說。
李延年放下手,「澳洲?」
「是。」
「怎麼我不知道,她幾時說起過?」
周明義看著李延年,眼神中閃過一絲責備,李延年愧疚地低下頭,他經年與女伴在一起,並不常見女兒。
「佩佩一直喜歡黃金海岸風光,並且她表示過希望可以學習酒店管理專業,做這一方面的專業人才。不如乘著這難得的長假,你同佩佩往澳洲一行,順便看看那裡幾間好大學的酒店管理專業課程是否佩佩喜歡。」
李延年看牢周明義,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長假。」
「是。長假。」
「也好,我放個長假。」
周明義微笑,「你已有五年未和佩佩一起渡假了,她現在長得有多高了你知道嗎?」
李延年低下頭,「周明義,周明義。罷了。我想,你是不會一方面接手我全部股份,一方面暗笑我落荒而逃的。周明義,如果業內一定要選個君子出來,你是不二人選。也罷,如果要出售的話,還是讓給你吧。」
周明義臉上是淡淡永恆般的微笑。

第九章
尹安然奉命趕耶誕節前的場,往幾家大商場拍攝亮燈儀式的彩排。
「如今真是出盡百寶搏宣傳啊,對我們態度也好了不少。」坐在回雜誌社的車上,王曉芬說道。
「有什麼辦法,市面差嘛。」李娟接著。
尹安然低著頭,在看相機內的照片。
王曉芬湊近李娟,悄聲道:「聽說,男明星都出來伴遊了。」
李娟咕咕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一行也不容易,不管賺多賺少,行頭少不了,排場一定要大,開銷這樣多,片酬再高也會花光光。他們又不是投資專業人才。」
後面的話似乎是被李勝平聽到,他開口問:「安然,你哥哥,還好吧。」
尹安然抬頭,「嗯,很好。」
「我是問他工作?」
「他很好,只是沒有以前那麼忙了。」尹安然這才像是明白了過來,忙說道:「他並不受影響,這一次的風暴好像是沒給他的身家帶來什麼損失。」
「他是這樣說的嗎?」王曉芬問。
「是啊,我感覺不出他有什麼不同,只是私人時間多了一些而己。」
「那他的房子、車子啊什麼的……」李娟說。
「早就買下來了,他現在又不出售,沒什麼的。」
王曉芬掩飾下住的羡慕口吻,「看來周明義絕非浪得虛名,他在投諮上的確有一套。」
「客戶仍然很信任他,若干位元聽從他勸告的客戶在風暴來臨之前已經收手,損失都比較小。」尹安然說。
「厲害啊。」
回到家,尹安然發現,周明義同一群人在書房內開會,不由得心中納悶,還有什麼事非得週末時分在自己家裡開會。
這一次的會議似有不同,隔著牆,尹安然仍能聽到陣陣笑聲。
似乎市內上的風雨與這間大宅無關。
書房內,每個人臉上都是躊躇滿志的表情。
李彥楠說道:「我們會提前備齊資料,再重新占算市值。」
周明義看著趙奇,「你和萬凱的李品謙比較熟,你來同他接觸吧。」
趙奇點頭。
「我希望在二個星期內解決收購前期的全部事宜,農曆年之後,就可以公開發佈消息了。」周明義的語氣不容有失般。
「這個沒問題,我們早有準備。」金則泰咧著嘴笑。
「你多年宿願達成矣。」岑正笑看著周明義。
「等這一天我也等了很久,我進萬凱已經超過十年了。」周明義語氣十分感溉,「當初我就同自己說,為一個機構服務超過十年,這個機構如果還不是我的,那我太失敗了。事實證明,我的確高估自己,我用了十三年的時間。」
金則泰拍了周明義一下,「行了行了,不必吹了,十三年不假,但是你得了兩個,是兩個,萬凱和萬東。」
周明義微笑。
金則泰打了老同學一拳,「春風得意哎。」
周明義臉上的笑容加深。
大家都笑起來。
金則泰湊近周明義,故意地大聲說道:「事業、愛情,可是要兩得意啊,打算向哪個幸運的女子表白。」
周明義眉心微皺,搖頭,「沒有。」
「怎麼會,現在,你只要吹聲口哨,或是勾勾手指,大批女子湧過來,讓你應接不暇。」
周明義眨眨眼睛,「不必了,我想我暫時不會考慮。」
「家庭穩定下來,才更有心力在事業上打拼,過了年你也三十二了,考慮一下吧。」魯佑安語氣關切地說。
王振宏用肩撞撞魯佑安,「知道你老婆那兒有不少待嫁的姐妹淘,可也用不著這麼急著推銷吧。」
「說什麼你,我也是關心明義。」
周明義笑而不語,避開了話題。
在座的幾位都是他經年的老友兼夥伴,瞭解周明義的個性,周明義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拋開工作不談,生活中他有自己的一套,不會輕易改變腳步。
結束了會談,幾個大男人嘻嘻哈哈地走出來。
尹安然穿著圍裙,正同機械人家務助理一起,在廚房為冰箱除霜。
看著攤在流理臺上的東西,李彥楠問:「這是做什麼呢?」
尹安然解釋著:「冰箱裡的霜太厚了,我把它清一清,很快就好。」
金則泰笑了,「哈,安然這麼會做家事,不像某些人哦。」
沒等周明義開口,尹安然應道:「我在家都是這樣的,我媽需要在醫院當班,這些家事當然我要學會。」
聽到這個,周明義垂下睫毛。「一起吃飯吧。」王振宏一面幫手把殘冰處理掉,一面問尹安然。
「不了,我想在家。」
「一起一起,最近市面這樣差,我們正是要多多捧場才是。」金則泰伸手來拉尹安然。
「那這個……」
「有助理呢。」
尹安然還是被帶走了。
坐在回程的汽車上,尹安然問周明義:「他們今天好像非常高興,一個個喝得那個樣子。」
周明義微笑,「有值得高興的事才會這樣高興的。」
回到家,坐在客廳沙發上,尹安然遞給周明義一杯水,他知道周明義一向是喝水的,他並不太喝咖啡,或茶,他喜歡喝白開水。
自己喝著汽水,尹安然問道:「最近,你是不是有好消息?」
「什麼?」
「我記得金律師說過,他們都是給你打工的人,你的夥計這樣高興,一定是老闆有好消息了。」
周明義笑了,仰起頭靠在沙發上,「好消息,算是吧。」
「是什麼?」
周明義抬起眼簾看向尹安然,「怎麼,又想挖獨家?」
尹安然撇嘴,「你?切。」眉毛一挑。
周明義又笑,「你和我父親倒是氣味相投。」
「怎麼說,伯父怎麼了?」
「我們家書香世家,家族中幾乎所有人都不是教師,就是政府公務員,單單我就在錢眼裡鑽進鑽出,我父親對此十分不滿,現在仍不時遊說我放棄證券行工作,改考公務員或往大學謀一教師席位,家族中其他成員對於我的工作倒沒有偏見,但是,同樣的,對於我的成功,他們也視而不見,不論我賺多少錢,得多少名,他們全然不為所動,在他們眼中,我也不過就是周明義罷了。你呢,你也是這樣。」
尹安然咬著嘴唇,「你家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不過,我和你風馬牛不相及,你有多少錢跟我沒關係,你有朵拉風多成功也和我沒關係,我只知道你是周伯伯兒子,你對我媽很好,這就夠了。」
周明義伸手揉亂尹安然黑色的髮絲,「所以我會覺得你是特別的。」
尹安然不滿地擋開他的手,「我有什麼特別。」
「如果你真是我弟弟就好了,我的童年就不至於那樣寂寞。」周明義的聲音低落下來。
尹安然挨著周明義坐過來,「沒有人陪你玩嗎?總有同學啊。」
喝下杯中最後的水,周明義握著杯子低下頭,「在學校的時候還好。我成績一流,小中大學都拿獎學金,我父親省下大筆教育經費。因成績好,老師同學都親近我,可是回到家,唉,這落差太大。」
尹安然看著周明義,「那個,你媽媽呢?」
周明義垂下頭,「她,她一早就離開我們父子。」
「為什麼?」
「她,也許我不應該這樣說自己的母親。她是一個不安于室的女人,她不滿於做公務員的父親,她認為我父親不懂得生活和享受,並且收入十分有限。」
尹安然呵一聲。
周明義苦笑,「當初我父親在大學任教時,收入不錯,但是我父親有自己的想法,他自幼便離開故鄉寧波,來香島讀書,他對香島有很深厚的感情,他見證了這個都會的繁榮,瞭解它的興衰歷史,他十分喜歡這個充滿活力、生機勃勃的都會,一心希望可以做公務員服務社會。這是他的夢想,可是我母親不理解,我父親有幾分頭巾氣,於是兩個人結婚不久便開始冷戰,我兩歲那年,他們分居。」
尹安然默默地聽著周明義的敘述。
「父親當年被美麗的母親吸引,結婚後才發現她是一個空有美貌,毫無內涵的女人,且我母親個性潑辣,兩人常常為了小事而爭執。分居後,我母親另有情人,但是就是不願離婚。」
尹安然忍不住問:「為什麼?明明已經不再相愛。」
「她需要那樣一個頭銜,我想也許那人也不願與她結婚吧,她需要還有所保障。」
「分居滿三年即可協議離婚的。」
周明義笑著搖頭,「我說過我母親個性潑辣,她鬧著不同意,我父親毫無辦法,我父親當時已經教育司的公務員了,鬧這種事出去,不好聽,所以一直隱忍,而且由於已婚的身份,他想再覓伴侶也不可能,那些年他相當苦悶。」
尹安然咬著唇,原來周伯伯還有這樣的經歷。
「他們分居二十二年,這才結束這段婚姻。」
「你母親最後同意離婚?」
「是,她找到了自認為更好的伴侶,且對方肯同她結婚,於是她放開我父親。」
「然後呢?」
「我想她第二段婚姻並不幸福,因為只維持不到一年。」
「你怎麼知道?」
「她回來了。」周明義看看尹安然,「她自國外返來,如果同對方做比翼鳥,怎麼還用得著回來。」
「然後呢?」
「然後,我給她一筆錢,請她永遠不要在我們父子面前出現。」周明義閉上眼睛,仰起頭歎息。
尹安然直起身子,瞪大眼睛,「周明義,你怎麼能這麼做,她是你媽媽。」
周明義轉臉看向尹安然,「那麼你認為她回來是為了和我父親破鏡重圓?」
尹安然一愣。
周明義的唇邊閃過一絲冷笑,既而轉為苦笑,「她根本就沒有與我們父子見面,只是通過中間人,讓我把錢存入指定戶口。」
「啊。」尹安然不禁失聲叫道。
「那時,我已是萬凱生力軍,要找出我很容易。」
「那樣啊。」尹安然喃喃地道。
「我用五百萬,結束這段關係,我們父子回復自由身,很值得。如果不,我父親現在仍無法同你母親在一起。」周明義撩一下額前的頭髮,無奈地說。
尹安然沉默著。
「我很羡慕你呢,芸姨是那樣溫柔的女人,你小的時候,她一定很疼愛你,常常抱你。」周明義的語氣有些淒酸,「在我的印象裡,母親從來沒有抱過我,從來都沒有。為了逃避,父親埋首于工作,常常加班、出差,家裡總是我一個人。我知道,父親是愛我的,但是那時,他也痛苦,而且,我長得跟我母親很像,真糟糕。小的時候我不明白和理解,長大後慢慢懂得了,我父親這麼多年,他也很不容易。」
聽著周明義的敘述,尹安然沉默良久,然後他慢慢直起身,靠近周明義,伸出手臂,將周明義攬進自己懷中,抱著周明義的肩,把臉貼在周明義的頭髮上。
周明義眯起眼睛,靠在尹安然懷中,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尹安然突然說道:「周明義,你身邊的女人,一定個個都是大胸部女郎。」
周明義一動,「為什麼?」
「因為你缺乏母愛啊。」
停了片刻,周明義突然反手抓住尹安然的手臂,一拉一按,將他治住,困在自己的手臂和沙發扶手之間,深褐色的明亮眼眸直視著尹安然,「喂,你憑什麼這樣說?」
「本來嘛。」尹安然縮起身子,白了周明義一眼。
「本來什麼,真是個壞小孩,不教訓一下可不行。」周明義盯著尹安然不放。
尹安然把手臂舉在胸前防備著,兩個人對峙中。
被周明義的深邃眼神盯得十分不安的尹安然,扭動一下身體,「算了吧,你不要這樣小氣嘛。」
周明義慢慢退後,身體放鬆下來。
尹安然正打算起身,突然地,周明義抬手緊緊捏住尹安然的下巴,然後吻了過去。
「唔唔。」尹安然徒勞地掙扎著,雙唇被奪去,用力的吮吸舔拭,並被忽輕忽重的咬著,仿佛在挑逗著感官一般,尹安然覺得周明義仿佛是要吃掉他的唇一樣地在吻他。
直到幾乎無法呼吸,尹安然用力打周明義的背,拉他的頭髮,周明義這才放開。
尹安然靠在沙發扶手上,喘息不止。
周明義望著尹安然濕潤的唇,尹安然有著形狀極美的嘴唇,下唇略厚,看起來像花瓣一般的美麗唇形,此時濕潤著,有一種特殊的嬌豔的味道。
尹安然抬起手,用力用手背擦著嘴唇,瞪著周明義,喘得說不出話來。
周明義臉上的微笑中,帶著危險的味道,「壞小孩,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開我玩笑。」
尹安然板起臉,瞪大眼睛怒視著對方,「周明義你去死吧,下次,下次我一定踢你下海!」
周明義停一下,突然用一種極為低沉性感的聲音問道:「剛才我給你的感覺不好嗎?」
尹安然扭歪了臉,抓起沙發靠墊打過去,然後跑回自己房間,砰地關上門。
周明義坐在沙發上,露出微笑。
耶誕節的長假來臨,董芸和周仲翰雙雙飛往澳大利亞。
「啊,好羡慕,我也想放假呢。」倒在家裡的沙發上,尹安然心有不甘地說。
「你可以一起去啊。」周明義一面看報紙,一面說。
「這麼大顆電燈泡?你腦袋壞掉了。」
把沙發靠墊抱在懷裡,尹安然說道:「我就算想去,也不好去,現在正是還有些工作的時候,正好多跑跑賺點錢,等過了年如果市面還不好,只怕是更慘。」
「怎麼你缺錢用嗎?」周明義問。
「不。」
尹安然有他的計畫,自從聽過了周明義的話之後,尹安然也覺得,似乎不能再這樣持續下去,光是當狗仔也不是一輩子的事,他打算過年之後報名一個攝影課程。學費並不是太貴,但是好一點的攝影器材,以及沖洗相機和購買膠捲,都要花錢,必須要有所積蓄才可以。
尹安然悄悄地想:我是比不過周明義的,但是,我也想要有我自己的路。
耶誕節期間,香島市風和日麗,這是個地處北回歸線上的都市。
「如果沒有工作的話,跟我一起出去好嗎?」一個晚上,周明義問尹安然。
「唔,明天沒有安排,你要帶我做什麼?」一面拿著搖控器按來按去選看電視節目,尹安然一面問。
「我租了船,想出海。」
「好啊。」尹安然跳起來,「還有誰?」
「沒有了。」
「你不帶你那班兄弟?人家一出去都是一船人呢。」尹安然奇怪。
周明義微笑,「不,這一次不。如果你沒有時間,我會一個人出海。」
尹安然嘟嘟嘴,「好奇怪,一個人有什麼意思。」回頭看看周明義,只見到他臉上淡淡笑容。
一隻十二米長的大船,直從維多利亞港,駛向大海。
尹安然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大的一艘船,很是驚訝,並且船有自動導航系統和自動架駛系統,提前設定好可以不必操控。
周明義準備了全套的漁具,坐在甲板上,開始釣魚。
「你不游泳?」尹安然換上沙灘褲,赤裸著上身,趴在甲板上曬太陽。
「釣魚多沒意思,那是老頭子的玩意兒了。」
周明義坐在甲板上支好的太陽傘下,將魚線甩入海中。
架上墨鏡,尹安然靜靜地躺著。
陽光十分好,並不灼人,海風徐徐吹過,耳畔不時有海鷗的叫聲,望著藍天,尹安然覺得身心突然都放得很輕鬆很輕鬆,怪不得很多人都願意在假期裡出海,的確令人心曠神宜,忘卻平常工作中的煩惱。
不一會,有魚上釣,周明義收上漁線,用尺子量一下魚的大小,又把它丟回海裡。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尹安然看見了說。
周明義出奇地安靜,只是一次次甩出漁線。
察覺出周明義似乎很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裡,尹安然不再開口,他躺到甲板上太陽傘下的沙灘椅上,戴上耳機聽起音樂。
不知不覺的,竟然睡著了。
突然之間醒來,尹安然竟不知今夕何夕,住的地方也能看到海,他一時竟不知身在何處,緩一會兒才想起來同周明義出海來玩。
尹安然急忙起身尋找周明義的身影,發現他就躺在旁邊的椅子上,手枕在腦後,靜靜望著藍天上的浮雲,似乎在想著什麼。
尹安然正想開口,周明義已經察覺到他醒了,轉過臉問:「你餓不餓。」
尹安然想一想,點點頭。
周明義起身,過了一會,推過來小小餐車。
尹安然探頭過去看,除了白麵包之外,其他都是切好或備好的水果,有哈密瓜、葡萄、橙、荔枝、芒果、香蕉、鳳梨、椰肉、獼猴桃,草莓和黃桃都是用奶油拌好的。
「嘩,這樣豐富。」尹安然驚歎之餘,忙大嚼起來,一面大叫好吃,一面點頭。
周明義自餐車下面,取出冰桶,手勢熟練地「啪」地一聲打開了—瓶香檳,倒入兩個杯中,遞一杯給尹安然。
尹安然喝一口,冰爽的液體自喉嚨滑下,香味自下而上散出,說不出的好味。
「這香檳和我以前喝過的不一樣。」又給自己倒上一杯,尹安然問周明義。
周明義笑笑,「一般說來,只有在法國大小香檳省自產的葡萄汽酒,在法律上才能被稱為香檳。比較有名的牌子是克魯格,」
尹安然點點頭,又喝一杯。
周明義只是慢慢品味著杯中的酒。
像是想到了什麼,尹安然問:「為什麼要喝香檳,有什麼要慶祝的嗎?一般都是要慶祝成功才會開香檳。」他採訪過不少慶功會,見過明星開香檳倒在疊起的酒杯裡的情形。
周明義側著頭想一想,「慶祝嗎?慶祝,慶祝活著。」
尹安然笑起來,隨即收斂了笑容,「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並不是一個不知足的人。」
尹安然側過身來,認真地看著周明義,「你怎麼了?可以告訴我嗎?」
「你很快就會知道。」周明義的聲音很平靜。
尹安然嘟嘟嘴,「哼,有什麼了不起的,不說拉倒。」
周明義改換話題,「不知芸姨和我父親現在走到哪裡了,也許也像我們一樣在看海。」
「像我們一樣看太平洋嗎?」
「不,我們現在在南海,外國人稱之為南中國海。」
「現在的話,感覺有錢真是好。」
「怎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周明義語氣奇怪。
尹安然倒在沙灘椅上,頭往後仰起,「有錢當然好,有錢,我媽才能出國旅行,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如果想出去,我可以……」
尹安然打斷周明義的話,「喂,你別誤會,我只是說我媽。我如果要去自己會想辦法。」
周明義為自己添上一杯酒。
尹安然又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謝謝你,你那樣照顧我媽,那樣貼心地為她想。」
「我很喜歡芸姨,老實講,我見慣了職場上風風火火,一臉崢嶸的女性,看到芸姨這樣溫婉的女子,我很喜歡她,我父親有眼光,芸姨真是他的良伴。」
尹安然歎息,語調苦澀,「但是我爸沒有珍惜過她。」
「怎麼講?」
「他們真的是因為瞭解而分手的,」尹安然呼出長長一口氣,「我爸和我媽沒有共同語言,個性根本不合適,他們相戀結婚,純是一場誤會。可是在這場誤會裡,我媽是最大受害者。」
周明義不由得轉臉看著尹安然。
尹安然抬起手,擋在眼睛上方,「小的時候,我不止一次看見我爸媽爭吵,我爸脾氣很不好,又好喝兩口,說說就動手。我看見我爸一巴掌接一巴掌那樣的狠狠打在我媽臉上,我那時才五歲,可是記憶竟是如此的鮮明,怎麼樣都忘不了。」尹安然痛苦地搖著頭。
「所以我發誓,無論如何,我不打女人,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動手打女人。」
「後來,他們分開了?」周明義問。
「是,我媽的傷被同事發現,他們幫著我們倆母子搬離,然後起訴離婚。我媽那時很不容易,帶著我,她收入又不很好,吃了不少的苦頭。」尹安然自嘲地笑,「我沒本事,全靠我媽養,從小功課就不好,考不上學,打份小工。你就不同了,你和我天差地別,我很羡慕你,你有本事有能力,伯父最起碼生活無憂,他的車子房子都有你一份,可是我,我辦不到,原來的房子還是以我媽的名義,才申請租住的。我媽跟著我,只有吃苦的份,可是她一嫁進你家,嘩,馬上不一樣。」
尹安然轉臉看看周明義,「喂,我說這個你不會覺得我俗?」
「俗?誰不俗。」周明義笑。
「我說的可是大實話,我媽現在多好,伯父和你對她都那麼好,什麼都不愁,老有所養,出有車食有魚,你送她那麼名貴的首飾,常常讓她同伯父出國旅行。如果我媽的舊朋友知道她嫁的周伯伯有你這樣的兒子,一定嚇一跳。」
「我有力量照顧家人一點,就照顧一點。你也一樣啊,你也做了你能做的事。」
「也許他們不覺得,但是別人覺得,社會覺得。我和你不一樣,我們不在一條起跑線上。」
「怎麼這麼沒自信。」周明義用帶著責怪的口吻說道。
「這跟自信沒關係,這是能力問題。努力是一同事,能力又是另一回事。」
周明義笑了,把頭枕在手臂上,轉過臉,目不轉睛地盯著尹安然。
被那雙清澈而深邃地褐色眼眸注視著,尹安然覺得自己已被周明義看透。
周明義就那樣靜靜地注視著尹安然,很長時間。
「喂,你看什麼?我有什麼好看的?」尹安然喝問,臉紅起來,有些羞惱。
「你挺好看的。」
尹安然白了周明義一眼,「少來,我覺得你才好看。」
「我長的像我母親,我並不覺得我好看。」
「你不是說過你媽是美人嘛,像她的話當然好看了,不知有多少人說你長得比明星還要英俊呢,你足以當模特兒了,個子又高,身材又好。」
周明義笑出來,「我說過我不認為你這樣的話算是恭維。」
「我真是這樣感覺,很多有名模特兒不過是衣架子,毫無思想見地,你不同,你是社會的棟樑。」
周明義笑意更深,「從沒聽人這樣形容我。」
摸摸臉,尹安然說:「我長得也是像我媽。」
周明義點頭,「是,眼睛尤其像,又黑又亮。你的嘴唇像花瓣一樣。」
尹安然突然露出戒備的神色,看著周明義,然後背轉身去。
周明義笑了,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尹安然的背影。
接近傍晚,大船駛回港口。
發動自己的蓮花跑車,周明義問道:「去哪裡吃飯?」
「回家好了,家裡東西那麼多?」尹安然不想花錢。
「偶爾出去吃一次也不妨。」
「你哪裡是偶爾。」尹安然投訴他。
周明義笑了,「我又不諳廚藝。」
「你可以學,我教你。」尹安然興致勃勃地湊過來。
「算了,我沒那個心思,也不是那塊料。」周明義搖著頭笑了。
車子停在本市最著名海鮮酒店前。
偌大店堂,今晚只得五桌客人。
似有若無的音樂流瀉在空間裡,人少,尹安然覺得這裡十分安靜舒服。
點過菜,周明義慢慢品味著餐前酒。
很快,點的海鮮一道道送上來,美味無比。
尹安然大快朵頤,一面吃,一面悄悄對周明義說道:「最近這裡人少多了。」
「是,市面不好。」
「以前門庭若市之時,招呼可沒有現在這樣好。」
「我不覺得呀。」周明義說。
「我們來採訪時,盡看臉色,但是最近又過來,侍應客氣得多。」
周明義又是微笑。
吃飯期間,大堂經理來過一次,對周明義的態度無比的恭謙,禮遇有加,多送一瓶名貴威士卡作為禮物。
周明義大方地收下來。
大堂經理欲言又止,「那個,周先生,我……」
周明義取出自己的卡片遞給他,「給我的秘書一個電話,他們會幫你約好時間,你過來便是了。」
「謝謝!謝謝!」經理一臉滿意笑容離去。
尹安然不解,低下身子問周明義,「他想幹什麼?」
「他想我替他做投資經理人。」
「聽說沒有八位元數字你是不做的。」
周明義笑著看了尹安然一眼,「誰說的。多一個客戶沒什麼不好。我旗下自有團隊處理所有投資代理事宜。如果客戶肯聽從我的建議,自然有好的收益。」
「如果不聽呢?」
「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客戶不聽,那也只得由他。」
「周明義,坊間都說你是淡市奇葩。」
周明義一臉無奈,「哪位文人形容的,如此怪誕。坊間傳我若此,也怪不得我父親會誤會我。」

第十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農曆新年的腳步臨近了。
整座城市依然如往常般的張燈結綵,到處一片紅彤彤顏色。
店鋪換下耶誕節應景的飾物,改掛起中國結、鞭炮、燈籠、桃符等凶案的裝飾。
滿街都是身著漢服和唐裝購買年貨的人們,連老外亦入境隨俗,有人戴起瓜皮帽逛街。
市道雖然淡,但是年還是要過的,希望明年會更好。
收購事宜宣告結束。
周明義購買下萬凱證券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同時,他亦擁有萬東證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新年之後,萬凱與萬東即將合併,進行資產重組,重新營業,屆時,萬凱將成為東南亞最大的證券行。
周明義將成為新的萬凱證券的董事會主席,他擁有證券行過半股份,執掌大權。
萬凱內周明義旗下一組人馬無不喜氣洋洋。
柏安娜長出一口氣,臉上掩不住的喜悅。
周明義仍然保持低調,並沒有急於向外界公佈改組事宜,而是召了專門的律師同會計師、審計師一起,天天開會討論。
萬凱的一群女員工一起午餐。
凱咪說道:「安娜這下可以放心了,周先生成為新老闆,你不用怕丟工作了。」
柏安娜笑一笑,「是,當時怕壞我,真擔心他一走了之,憑他的本事,想去哪都成,我可不行,再找工作,怎麼買樓啊。」
「周先生當新老闆,一定很合適。」
柏安娜笑的胸有成竹般,「是,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第一線,早已熟知公司各項利弊,他走馬上任之後,公司必有新動作新風氣,定能除去沉。」
阿蘇拍拍胸口,「我只希望明年可多得花紅獎金,補回今年的虧空。」
「這個自不必說,有周先生帶著,公司生意絕不會差。」
溫妮笑著說道:「哎,周先生還不結婚?」
幾個女生都笑起來。
「透露一點,你總該知道吧。」大家看牢柏安娜。
柏安娜搖頭,「周先生公私分明是出了名的,我看到的,你們都看得到,自去年年中起,他就一直埋首工作,幾乎不再約會,直到現在。唉,周先生想結婚的話,滿城的適齡女性可任由他挑選,他看中誰便是誰。」
阿蘇低叫:「反正不會是我。」
「哈,你還想當老闆娘哪。」
「這樣的男人,誰不想要。學識本事膽色皆有,為人又光明磊落,我最欣賞周先生低調作風,不知多少大富賈都愛誇誇其談,周先生從不誇耀,平易近人,他一點架子也沒有。」
柏安娜笑,「是,他真是不可多得。」
「撲上去抓牢他。」
大家都笑起來。
柏安娜說:「其實,周先生看起來很平易近人,但是,他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個性很強,他懂得聽從別人意見,也懂得判斷。工作上的他和生活中的他不一樣,感情事真的不好講,不過以我的判斷,如果是他喜歡的,他不會放手,他不喜歡的,給他他也不會要。」
「那就是說送上門去也沒有用啦。」
「我想是。他意志力極強,不然怎麼經得起股市這樣大的風浪而不變色,同樣的,要影響他也不容易。」
「唉,沒戲啦。」阿蘇誇張地歎息。
「好啦,可以在他身邊工作,天天看到比明星還來得亮眼的俊男,你知足吧。」溫妮看著阿蘇。
「我並不是他那一組人。」
「合併後都是一家,大家統統為他打工了。」
凱咪壓低聲音說道:「聽說萬東員工也不少,不知會有幾個人過檔過來。」
「周先生心裡一定有數。」柏安娜說。
「他現在天天在會議室,恐怕就是商討這個。」
「業內誰出色他自然瞭解。這麼多年他看都看個一清二楚了。以前李董事長當家,有些事周先生不便多說,現在不同,他可以大刀闊斧改革。」
「只要公司業績好。」
「那是一定的,我完全信任周先生。」
新年之前,萬凱與萬東的重組的前期事宜全部結束,只等新年長假一過,就會對外宣佈,將招開盛大記者會。
金則泰笑問老友,「躊躇滿志乎?」
周明義搖頭,「壓力不小。」
「你怕?」
周明義瞪了金則泰一眼,「怎麼可能。」
「未來充滿挑戰性,正是你喜歡的。」趙奇說。
「我可以把多年來的構想一一達成,現在我有這個實力。」
「恭喜你。」幾個老同學兼夥伴紛紛拍周明義的肩,以示支持。
「事業是有了,愛情呢?愛情呢?」金則泰以歌劇般的腔調說道。
「金大律師,穩重些。」這下,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岑正都忍不住了。
「你們幾個怎麼都那麼急著把我往火炕裡推。」周明義抗議道。
「事業愛情要兩得意,人生才圓滿啊。」
「我又不出家,什麼圓滿不圓滿的。」周明義擋開金則泰伸過來的手。
金則泰忽然沉下臉色,一臉嚴肅狀,摘下眼鏡放一旁,握住周明義的手。
周明義一愣,「則泰,怎麼了?」
金則泰看著周明義,故作扭捏之狀,然後看著周明義不斷眨眼做鬼臉。
李彥楠與王振宏齊齊大聲怪叫。
周明義甩開金則泰的手,「你就是想看我出糗是不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魯佑安岑正等人笑成一團。
「這麼多年都看你撲克臉,如今讓我們看看你真實的表情,不行嗎?」金則泰說。
「我幾時撲克臉。」
「周明義,老實說,你那永恆的微笑,誰也看不透。我們都不知你真實的想法。」
「我?」周明義反問,「我真實的想法,就是希望功成利就,名滿天下,同時又可以享受普通人的生活,不必行動都有人注意著。」
「怪不得你這樣低調。」
「人怕出名豬怕壯。」趙奇說,「明義如果行動都有人盯著,只怕許多人要少賺不少。」
金則泰戴回眼鏡,「唉,明義不會要我的。」
「廢話,你也不照照鏡子。」李彥楠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明義如果要的話,可能會先選他的弟弟。」
周明義一愣。
「哦,那個當記者的小孩是不是,嗯,如果是他的話,不錯哦明義。」趙奇點頭。
「怎麼開我玩笑把安然扯進來。」周明義皺眉。
「我覺得你和你弟弟蠻配的。他完全不把你放眼裡,別人—聽周明義三個字,馬上擺出誠惶誠恐和久仰大名的樣子,你弟弟根本不把你當回事,正合了你想做普通人的心理。」金則泰分析道。
「說什麼?他是我弟弟。不過,因為都是單親家庭裡出來的,我和他算是有共同語言,現在相處的也不錯,跟他在一起有一種很自在很舒服的感覺。」
「那就表白。」金則泰做握拳打氣狀。
周明義推了金則泰一下,「你神經病。」說完,希望發現這句話的語氣極像尹安然的口吻,不由得心中一動。
「算啦,如果你一定要做單身貴族,我們也沒話說。反正你英明神武。單身也沒什麼不好,很自由。」魯佑安說道。
周明義臉上回復淡淡笑容。
又逢週末,周明義帶尹安然回東衛星城探望父母。
周父又抓著兒子進書房。
「這上下,已經定了吧。」周仲翰問兒子。
「是。」
「延年呢?他有什麼打算?」
「他得到出售份的錢,帶著佩佩去澳洲了。」周明義回答。
「李延年打算退休?」周仲翰有點不相信,由於兒子的緣故,他認得李延年,也曾在財經雜誌上留意李延年的消息,他有些不相信曾經叱吒一時的李延年會這樣就退下來。
「父親,這不過是平常事。」
周仲翰歎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明義,你自己要好自為之。」
周明義點頭,「是,父親。」
「我是幫不上你什麼忙,一切全靠你自己。」周仲翰歎息。一直以來,他享的是兒子的福,他還真是幫不上兒子。
「不妨,我還有一班員工,大家齊心合力共同合作。」
「過千人的生計在你肩上,要當心。」
「我知道。」
吃著飯,尹安然注意到,周明義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色,他感覺到最近一段時間,仿佛周明義的身邊已有一股風,將要送他直上雲霄。
晚上回到寧靜路的家中,周明義坐在客廳沙發上,難得的看起電視節日來。
尹安然不由得想到,似乎周明義很久沒有這樣閒適了,不知何時起,他一直忙得嚇人,市面那樣淡,可是他天天在公司。看樣子,應該不是壞事。
尹安然坐在另一個沙發上,把水遞給周明義,「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周明義一隻眼睛仍盯著電視,「怎麼說?」
「工作上,有好消息是吧。」
「嗯。」
「是什麼?」
「很快你會知道。」周明義沒有正面回答。
「切,有什麼了不起的。」尹安然還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關心我嗎?」周明義沒有回頭,問。
「廢話,誰要關心你啊。」尹安然賭氣般地說,咕嘟嘟喝下杯中的汽水。一下子被嗆到了,咳了幾下,沒有咽下的汽水自唇間流出,臉漲紅了,眼淚也被逼出來了。
周明義轉臉看著尹安然,「沒事吧。」
尹安然白了周明義一眼,抬手,用大拇指擦拭掉下唇上沾著的汽水。
周明義凝視著尹安然,突然無法移開視線。
此時的尹安然,身穿黑色的背心,軍綠色的寬大褲子,一副時下青年人的打扮,露出結實的手臂和纖細精緻的鎖骨,瀏海長長了些,半遮住眼睛,因為咳嗽湧出的淚,讓他的眼睛變得格外的濕潤,紼紅了臉頰,而更吸引周明義眼神的,是尹安然用拇指擦去下唇沾著的汽水的動作,不經意而又充滿—種暗示般的誘惑力。
尹安然突然注意到周明義緊緊地盯著他,那深邃的褐色眼眸,閃著奇異的光彩,仿佛宇宙中的黑洞般,要將自己吸進去。
「你看我幹什麼?笑我啊。」尹安然側著臉,問。
周明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尹安然,慢慢站起來,走過來。
「怎麼了。」尹安然說著,右手握拳,豎起拇指,再一次擦去自己下唇上未幹的汽水。
周明義已經走到尹安然面前,微微眯起眼睛,尹安然覺得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灼人,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滾燙起來。
「我想,我不能再等了。」周明義微微彎腰,在尹安然的耳畔說道。
「等什麼?」
沒有再給尹安然閃躲的機會,周明義已經吻上了那半幹的唇。
口中,是汽水的甜味。
尹安然在周明義的懷中掙扎著,但是這一次周明義抱得特別的緊,幾次用力也掙不脫。
尹安然覺得,周明義似乎是很會接吻的,只輕易的,自己頭腦就亂了。
等尹安然有點明白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倒在周明義臥室裡那張超大尺碼的床上。
尹安然看著單膝跪在床上,望著自己的周明義,用肘撐起上半身,「喂,你要幹什麼?」
周明義眉心微皺,「你不知道嗎?」
「廢話,我怎麼知道,你讓我躺這裡幹什麼?」
周明義笑了,「尹安然,你今年多大了,你真的不知道我想對你做什麼?」
「我今年多大和我知不知道你想幹什麼,有關係嗎?」
周明義撩一下垂落下來的頭髮,「尹安然,我該說你單純好,還是說,這是你誘惑我的一種手段。」
「你神經病啊。」尹安然瞪了周明義一眼,坐起身就想走。
周明義一把抓住尹安然的手臂。
「你到底要幹什麼?」
「這還用問。」周明義在尹安然耳畔低喃。
將尹安然又壓回到床上,周明義又深吻住尹安然,手指自尹安然的肩滑至腰際,將他穿的背心拉起來,又去解開他的皮帶。
尹安然感覺到了,猛力掙扎,用力地甩開周明義,「喂,你幹什麼?」他按住周明義的手,心驚意亂起來。
尹安然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安,他,該不會是……
「那麼,先說清楚好了。」周明義坐下來,「安然,我們交往好嗎?」
「啊?」尹安然呆住了,「你說什麼?」
「我想和你交往,正式的交往,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會再和別的什麼人交往。」
尹安然聽著,臉色慢慢變了,由不解,轉為奇怪、惱怒、鄙夷,「周明義,原來你是這種人。」
周明義微笑著擺手,「安然,我想要的伴侶是你,僅此而己。」
「我不明白,為什麼?」
周明義抬手摸著尹安然的黑髮,「因為我覺得,你是最適合我的人。我一直在找,我覺得是你。」
尹安然避開周明義的手,「為什麼?你不是一向喜歡大胸部女郎。」
「唉,安然,這話是你說的,我可來從沒有說過。」
「但是為什麼是我?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到比我好千百倍的物件。」
周明義認真地看著尹安然,「為什麼不能是你。你和我一樣是單親家庭的小孩,我們有很多共同的東西。你全然不理會我的職業與收入,不把我放在眼裡,但是,你理解我的工作,不會對我做無理要求,同時你又獨立、堅強,又很會做家事,我真的很喜歡你,想認真的與你交往。」
尹女然不斷地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們是兄弟,不可能的。」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為什麼不可以。」
「太怪異了,人們會怎麼看?」
「我喜歡什麼人無需向任何人交待。我們又不是殺人放火搶銀行。」
「我是男人。」尹安然大叫。
「是,我知道,」周明義溫和地說,「正是因為你是男人,你才會理解我,你不會要求我在工作最忙的時候去陪你,不會在我最心煩的時候要求我說愛你,不會對需要應酬晚歸的我心存不滿,不會帶著一臉化妝品看電視,可是,你是那樣可愛,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你會適時地安慰我關心我,不過就算你潑我冷水我也不會介意,因為我不希望我身邊的人都因為我是周明義而對我恭謙,我只想找一個可以用平常的目光注視我,當是我普通人的伴侶。安然,你不會在意我有多少錢,住多大的房子開什麼車。」
「所以,你才找上我。」尹安然聽完周明義的話,看著他說。
「我喜歡你,安然。」周明義的語氣無比溫柔。
尹安然後退,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
「為什麼?」
「我接受不了,我不是那種人,我不可能和男人在—起的,我不可能和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尹安然大力搖頭。
周明義伸手拉住尹安然,「我會給你時間讓你接受我,安然,一直以來我們相處的怎麼樣你知道。」
尹安然大力甩開周明義的手,仿佛是一樣髒東西般的打開,然後猛地一拳擊在周明義的腹部。
周明義吃了一記,疼得彎下腰。
趁此機會,尹安然跑出周明義的房間,用力關上自己的房門。
周明義爬在床邊,一臉挫敗的苦笑,「時間地點統統不對。」
幾次去尹安然房間外探看,見沒有什麼動靜,周明茬只得回房休息。
第二天,仍是不見尹安然,周明義推開了尹安然的房門。
人,不見了。
房間裡看不出少了什麼,但是周明義發現,尹安然自己帶來的東西沒有了,看樣子,他是連夜收拾了簡單的行李,走了,
靠在尹安然的房門上,周明義自嘲地笑,「看來,我是太急躁了。」
周明義拿起電話,按—組號碼,「則泰,是我。」
電話那端,金則泰笑問:「出了什麼事?」
「則泰,聽旨,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
「什麼事這樣嚴肅哎。」
「安然走了,我要你找出他來。」
「喂,怎麼搞得,你幹了什麼搞得尹小弟離家出走。」
「則泰,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周明義語氣嚴肅,「你幫我找出他來,看他住在哪裡,和什麼人在一起。」
「不必帶他回來?」
「不用了,我只要知道他人在哪裡,安不安全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
尹安然連夜,逃到了李勝平家裡。
看著尹安然和他帶的小小行李箱,李勝平大皺其眉,「你這是唱得那一出?」
尹安然雙手合十,「拜託,收留我幾天。」
「大過年的你幹什麼?想要壓歲錢也不必這樣。」李勝平大為不解。
尹安然無法告訴李勝平他離開現在住的地方的真正原因,只是表示想要搬出來獨立。
李勝平聽罷,在尹安然頭上重重敲一記,「你頭殼壞掉啦,居然從那種地方搬出來,你以為你能住到哪裡去?」
尹安然低下頭,「拜託,我只有來找你了。」
「好啦,怕了你了,給你住。」
李家的環境並不寬裕,尹安然只得縮在沙發上睡覺。
第二天一上班,尹安然便馬上開始查找租房資訊。
看著報上租屋資訊中要求的租金和押金,尹安然不斷咋舌,拿著報紙給王曉芬看,「你瞧,這樣的價錢也敢開,還不如去搶銀行算了。」
王曉芬一面往嘴裡塞麵包,一面說:「已經算不錯了,本市房價之高舉世聞名,就算市道再不好,房價也落不到哪裡去,怎麼你海景豪宅住得好好的,突然要搬出來。」
尹安然笑笑,「遲早也是要搬出來的。」
「該不會是你和你哥吵架了吧。」李娟問。
「他像是會和我吵架的樣子嗎?」尹安然說。
「你要搬出來,我看不如與人合租公寓式的房子吧,那裡便宜一些。」李娟建議道。
其實尹安然這段時間以來,有些積蓄,但是他已經報名了攝影課程,交了學費,又購買了新相機,的確是手頭緊,只得退而求其次。
在朋友們的幫助下,尹安然找到—處複合式的公寓房子,一間大屋分割成數間小屋,他占去小小斗室。
李勝平幫尹安然搬進去,其實尹安然也沒什麼行李,然後又陪他去買被褥。
「你現在住的,真是鴿子籠,伸開手臂,兩邊幾乎都能摸到牆。」李勝平笑說。
「我覺得不錯。」尹安然覺得現在住的地方有床有桌,自己已經很滿意了。
回到小小斗室,尹安然安放好臥具,掛起衣服,躺在小床上,透過小小窗戶,向外看著。陽光照不進這間小屋,已經看不到藍天,只能看到隔壁大廈的牆壁。
尹安然咬著唇,悄悄歎息。
第十一章
新年的長假來臨了。
為了不和周明義碰面,尹安然特別申請了在雜誌社值班的工作,一來可以不必回家,見到他不想見的人,二來可以多得加班費。
董芸知道了,有些埋怨,「怎麼過年還需要上班。」
「沒辦法,現在市道這樣不好,不拼命找新聞銷量更要走低了。」尹安然在電話那端如是講。
董芸勸說無效,只得放棄。
周明義回到父親家,不見尹安然,便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臉上不動聲色。
「明義,安然怎麼突然這麼忙?」董芸問道。
「我想他們雜誌社是希望辦下去的,那麼不這麼著也不成。」
「我準備了菜,你帶回去給安然吧。」
「好。」
尹安然收到了快遞公司派人送來的包裹,十分奇怪,打開一看,竟然是年菜。
一定是母親給周明義,讓他帶回去給自己吃的,於是,他讓人送到自己公司來。尹安然捧著菜,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尹安然沒有再同周明義聯絡,想要徹底結束掉所有的一切。
新年伊始,本市最大新聞,便是萬凱證券重新整合,將昔日香島排名第五的萬東證券併入旗下,成為東南亞最大的證券行,而新萬凱的董事局主席,是周明義。
李勝平和王曉芬、李娟等人,大大驚訝一番。
「嗨,不錯呀。」一行人坐在餐廳吃中飯,看著報紙,李勝平伸手勾著尹安然的脖子說道。
「什麼不錯。」看著餐牌,尹安然問。
「你哥哥,嘩,本市最大新聞,他現在是東南亞最大證券行的老闆了,身家怕有幾十億了吧。」王曉芬眼睛放出光彩。
「嗯。」尹安然淡淡地應道,又對店夥說:「一個炒飯,一杯冰奶茶,謝謝。」
「喂,你怎麼無動於衷。」
尹安然翻個大白眼,「他是他,我是我,他是證券行老闆關我屁事。」
聽出尹安然話裡的火藥味,幾個人面面相覷。
尹安然看看夥伴,放鬆表情,「我和他沒什麼關係,他不過是我繼父的兒子罷了。」
「哦。」王曉芬悶悶地應道。
「本來,還想敲你竹杠讓你請客的說。」李娟笑道。
「沒關係,這頓我請。」
李勝平拍拍尹安然的肩,「喂,我們本來想讓你請海鮮大餐的。」
尹安然苦笑,「那可請不起。」
「你哥哥可以啊,本來還想的,也會辦酒會吧,我們可以去啊,現在不行了。」
吃著自己叫的面,王曉芬說道:「老總派了小楊他們去採訪這次記者會。」
「怎麼我們還追財經新聞。」尹安然不解。
「我們什麼新聞都追。周明義本人英俊又多金,本市不知多少師奶想謀他做女婿,他又低調,難得出鏡,這一次有得拍,當然拍個痛快。不知多少女子等著看他的照片採訪。」李娟說道,「可惜不讓我去,好想再看看他,兼具實力與容貌就是不一樣,周明義比娛樂圈好多男明星帥多了。」
尹安然不屑地撇撇嘴。
其他人看到尹安然的情狀,也不好多說,大家埋頭吃飯。
回到自己小小蝸居,尹安然取出自己悄悄買下的週刊細讀。
原來,周明義新年之前的高興,是因為他已經成功收購萬凱,合併萬東,成為東南亞最大證券行的董事會主席,他,已經成功了。尹安然想。
喝下水,尹安然把雜誌丟到一旁,倒在小床上。
混居的小公寓幾乎沒有隱私,衛生間都是公用的,早上起來大家站成一排刷牙,尹安然很有點回到進修班宿舍的感覺。公用空間雜物放得很,空氣中一股氣味。這裡,和周明義的海景住宅跟本是不能比的。
胡思亂想著,尹安然突然想到了離開大宅那一天,周明義壓在自己的身上,他修長手指劃過自己腰際肌膚的感覺,彷佛還在,尹安然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甩甩頭,想要拋開這些記憶。
萬凱招開合併重組後的盛大記者會,這是本市金融證券業近年來最大新聞,盛況空前。
周明義身穿黑色西裝,配白金鑽表,高大的身材加上英俊的容貌,吸引全部眼球。
業內大批人士和本市幾乎所有頭臉人物全部出席這次盛會。
既使是這樣大的場面,周明義仍能面面俱到,使得賓客盡歡,他的應酬工夫真是一流,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看著悌真雜誌的報導,尹安然心中仍是羡慕,周明義已經這樣成功,身家過數十億,已可排名進東南亞十大富豪之內,而這時,他才三十有二。
尹安然小心地安排時間,儘量不在父母處和周明義見面,他很刻意地避開。
董芸不明就裡,只當是孩子們各有各忙,沒有多問什麼。
尹安然有時自嘲地想,周明義現在新官上任,不知多少事要忙,即使自己想見他,他也未必有時間,何需躲瘟神般躲著他。
金則泰在把近期事宜向周明義做完稟報之後,壓低聲線問他,「你那個尹小弟,回來沒有?」
周明義看了金則泰一眼,一副你少八卦的表情,但仍是搖了搖頭。
「你到底幹了什麼嚇得人家小孩不敢回來。」
「他不小了,都二十五了。」
「比你小嘛。說說。」
周明義按著額角,「則泰,你比師奶還八卦。」
「我關心你。」
周明義低聲道:「我不過告訴他想和他交往,他就打了我一拳,然後跑掉了。」
金則泰哈哈大笑。
周明義低聲道:「我很可笑嗎?」面容上,有不確定的表情。
「不,不,我只是覺得,你不是一向很會說話,怎麼連個小孩都哄不了。」
周明義咬咬牙,瞪了金則泰一眼,沒有開腔。
金則泰拍拍周明義的肩,「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
「不去找他?」
「是我的,總會回來,不是我的,我沒有強求的打算。」
金則泰笑道:「沒想到,你會選這麼一個。」
「我覺得他比較合適我。」
「是,如果是尹小弟的話,他麻煩少得多,你可以一如既往地超時工作。」
「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喜歡安然。」周明義問道。
「沒什麼,你的伴侶你選擇,你自己喜歡就好,反正都是三十八寸胸二十六寸腰。」
周明義一臉無奈,在金則泰後腦上敲了一記。
尹安然在攝影學校裡上夜間部,每週有三天時間,都會趕去上課。
這期間,尹安然結識了新的朋友,都是愛好攝影的年輕人,大家上課時就會把近期拍的東西拿出來比較一番。
尹安然需得承認,這個課程對他十分有益,學到很多新東西。
同時,也讓他認識了趙天寧。
趙天寧是補習學校夜間部的同學,不過她並不是學攝影,而是在隔壁班學習英文速記。
起初吸引尹安然的,是趙天寧漂亮的容貌,這個女子在補校有點名氣,皆因她人長得美,明豔的方形臉,濃眉大眼,很有幾分現代美,身材又好,一頭長髮,吸引不少男同學的目光。
起初時只是課間,一大群同學一起聊天,慢慢地,兩個年輕人相識了。
尹安然感覺,趙天寧算是個不錯的女孩,知禮數,個性活潑,稍有些嬌縱,但是年輕女孩,哪個沒有幾分嬌氣。
慢慢的,兩個人下了課,也會相約喝杯咖啡再分手回家。
尹安然開始追求趙天寧。
趙天寧的態度若即若離,有時會甜甜微笑,攬住尹安然手臂,有時又不瞅不睬,讓尹安然雲裡霧裡地為她著迷。
但是尹安然韭非超天事唯一接受的人,他同時也與其他男孩單獨逛街喝茶。
尹安然把煩惱向李勝平傾訴,李勝平告訴他,「公平競爭,人家沒有嫁,愛跟誰出街是人家自由。」
尹安然只得歎息,戀愛經驗並不多的他,把感情想得很簡單。
趙天寧快過生日了,向尹安然提出,他一定要有所表示。
尹安然有點頭痛,趙天甯不是中學小女孩子,她這樣年紀的女子不會看上小玩意,她要的,怕是名貴衣服首飾,最好,能在生日那天由男友陪著逛街,看上什麼買什麼。
查著自己銀行戶口,尹安然有點犯難。
週末去看望母親,尹安然向母親打問,送女孩子生日禮物的事,送什麼好。」
「她多大了?」
「和我差不多。」
「交女朋友了。」董芸的聲音十分欣喜。
尹安然點點頭。
「你有什麼想法?」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呀。」尹安然有點苦惱地說。
「怎麼不問問明義,他一定有好主意。」董芸問道。
尹安然扭臉,「我才不要開他。」
「這個啊……」董芸沈默了片刻,進房去,取出一隻小小銀灰色絲絨盒子,「把這個送給她吧。我沒有戴過。」
尹安然接過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副耳環,黑色的圓形珍珠旁邊鑲極小一圈鑽石,式樣簡單大方,適合各種臉形的女子佩戴。
「仲翰說不要我戴黑珍珠,所以買了就一直放著。正好你拿去,你女朋友一定喜歡。」
「是周明義送的吧。」尹安然看著母親問。
董芸稍稍沉吟一下,「不是的,因為我想著需要一點顏色深的首飾好配衣服,所以才買了這對耳環。」
「唔,那謝謝媽,我不客氣了哦。」尹安然露出笑容。
董芸看著兒子的臉,若有所思。
趙天甯生日,尹安然請客,一大群同學朋友在卡拉0 K包房裡又唱又跳。
切過蛋糕,有女孩問,「尹安然,你送我們壽星女什麼禮物呀?」
尹安然取出小盒子。
女孩子一看便知這樣小盒子裡只會是首飾,趙天寧臉上有掩不住的笑意。
待打開,大家都驚呼起來,「哇,是香奈兒的珍珠耳環,好漂亮。」
幾個女孩臉上都露出羡慕神色。
趙天寧馬上取下耳朵上的耳環,戴上新的,問尹安然道:「好看嗎?」
尹安然看一下,的確是相當合適,亮眼而不奪目,「好看。」
「謝謝你。」趙天寧大方地在尹安然臉上吻一下,引起一片尖叫。
在洗手間裡,李勝平問尹安然,「是你哥教你的吧,有一套哦,這麼會選首飾,這副耳環不便宜。」
尹安然沒有說話,他沒有注意到耳環上那著名X形的商標,原來母親給自己的是這樣名貴的首飾,尹安然覺得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包間裡,趙天寧照著鏡子,欣賞著珠環。
一旁有人開口,「看不出尹安然哦,他這樣有錢嗎?這對耳環十足五位元數字,大手筆。」
「天寧好幸福。」
趙天寧抿著嘴笑。
王曉芬坐在一旁,喝過好幾大杯啤酒的她,已有醉意,聽到剛才對白,迷迷糊糊地說道:「安然很厲害的,你們知道他哥哥是誰嗎?」
「他哪裡來的哥哥,他不是只有一個母親嗎?」有人問。
王曉芬晃著手,「他母親再婚,不就有哥哥啦。」
「是誰?」
李娟拉拉王曉芬,「不要說了。」
王曉芬甩開李娟的手,「怕什麼,光明正大的,告訴你們,安然的哥哥是周明義,是周明義哦。」
「哪個周明義。」有人還反應不過來。
「看你,什麼都不知道,哪個周明義,萬凱證券的董事長周明義,身家數十億的金融新貴。我還見過他本人呢,哇,帥死了,帥得要命了,簡直帥呆了。」王曉芬揮動手臂,語無倫次地說道。
趙天寧眨眨眼睛,和周圍人面面相覷,大家都不信。
李娟歎息了一下,看看眾人。
「真的?」有人問。
李娟點點頭,「是。安然母親嫁給了周明義的父親,所以他們成了兄弟。」
「哇!」包間裡一片尖叫。
趙天寧聽了,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好象翻過一陣巨浪一般。
尹安然和李勝平回到包間,這群女孩子立刻把他包圍,「安然,你怎麼不早說。」
尹安然摸不著頭腦,「說什麼?」
「你哥哥是周明義!」
尹安然變了臉色,「誰說的?」
李娟歉意地看看尹安然,又看看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的王曉芬。
尹安然皺起眉頭,「他和我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他是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我姓尹他姓周,他怎麼會是我哥。」尹安然低喝著,怒視著說話的女孩。
趙天寧走過來,「好了好了,不要說了,今天我可是主角。下首歌誰來唱?」
李勝平也來打圓場,總算把事情平息掉。
坐在回家的計程車上,李娟笑道:「從此多事矣。」
尹安然回頭看看還在睡覺的王曉芬,「曉芬這個大嘴巴。」
李勝平說道:「不要怪她,她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
回到自己小小蝸居,尹安然倒在床上,心裡很亂。
再到學校時尹安然就發現,同學們看自己的眼神有所變化,以前從不搭理他的人現在統統過來問候,做出一副老友狀,連老師的態度也大不相同。
尹安然心裡憋著一股火,無處發洩。
趙天寧的態度也改變了,她不再同其他人走,只專心約會尹安然。
一天,和尹安然相約吃飯的時候,趙天寧似閑閑地問道:「安然,可以介紹你哥哥給我認識嗎?」
「我哪來的哥哥。」
「就是,周明義啊。」
「認識他做什麼?」尹安然變了口氣,一臉嚴肅。
「這樣的,我家人想投資基金,希望可以聽聽專業人士的意見。」趙天寧微笑著解釋。
「沒有八位書字,不要想找他。」尹安然立起眉說道。
「安然,不要這樣,我相信周先生一定是一個很親切的人,萬凱證券行做事很讓客戶放心的。」
「那你直接讓你家人帶錢去萬凱開戶不就得了,幹嘛非得見他。」尹安然又頂回去。
趙天甯也有些不高興了,「那,我就自己直接去找周明義了。」
「你去啊,如果你能見到他的話。」尹安然沒好氣地說。
趙天寧低頭笑笑,「是你讓我去的。」
尹安然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工作忙起來便拋在腦後。
趙天寧選在星期三,特地請了假,來到萬凱證券。
合併後的萬凱證券,佔據了銀行區某大廈的一至十層,有近幹名員工。
有些忐忑地站在問訊處,趙天寧說道:「我想見周明義先生。」
接待小姐極有禮貌地問:「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我叫趙天寧,我是尹安然女友。」
一聽這個名字,接待小姐馬上拿起電話,「接待處,有一位趙小姐想見周先生,她說她是尹先生女友。」
放下電話,接待員引著趙天寧走向專用電梯,「請上十樓。」
步出電梯,趙天寧細細打量這裡的裝修。萬凱果然是名不虛傳,僅看裝修就知道,明貴中透出簡約,並沒有金融業特有的浪費一般的奢華,而是流露出貴族般的高雅氣質。
柏安娜迎出來,「你好,我是周明義先生的秘書柏安娜,請問趙小姐找周先生有什麼事?」
趙天寧有點緊張,「是有事要找他,不知可否給我一點點時間,我想同他面談。」
看看對方的氣質,柏安娜判斷這個女孩也是職場中人,說話有禮,且識進退。
「請稍等。」柏安娜將趙天寧讓入小小會客廳。
坐在沙發上,趙天寧四下打量,看到地毯一角的商標,知道售價不菲,暗自點頭。
稍後,咖啡送來了,但是人沒有到。
趙天寧反而放鬆下來,慢慢品味著咖啡。
有人輕輕敲門。
趙天寧抬頭。
周明義走了進來。
趙天寧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本市傳奇人物之一,馬上被對方渾然天成的雍容氣度以及超凡的英俊容貌所吸引。
周明義面露和藹笑容,輕聲問道:「請問,趙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望著周明義坐在沙發上的瀟灑姿態,趙天甯一時竟開不了口,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是這樣的,因為家父希望可以投資基金,想找到可靠的經理人,恰好我知道安然的哥哥是業內最有名的專業人才,所以我冒昧前來,請周先生不要怪我。」
周明義搖搖頭,「不會。是安然告訴你我的職業的嗎?」
「哦不,是他的朋友。」
周明義點頭,「怎麼稱呼你?」
「我叫趙天寧。」
「抱歉,安然並沒有向我提起過你,可以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趙天甯微笑,「其實,我們認識也不太久,因為我們同念一所夜校,就認識了。」
周明義以手抵著下巴,「夜校?」
「是的,他也沒有說嗎?他在國際學校下設的夜校進修攝影,我是在那邊的英文速記班裡學習。」
周明義露出笑容,「我想我最近是太忙了一點,沒有同安然說起這些。」
「周先生,可以幫助我父親代為投資嗎?」
「當然,萬凱旗下全都是業內最專業的人才,請你父親過來,直接找基金部的劉經理就可以了。」
「謝謝你。」趙天甯露出甜美的笑容。
「不介意告訴我你的情況吧?」周明義問道。
「不介意。我是勝新女校畢業的學生,現在在信達進出口行做事,我父母都是公司職員,算是小康之家,我另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
周明義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趙天寧。
趙天寧又有些緊張了,她也凝視著周明義,周明義那褐色的深邃眼眸彷佛將她定在沙發上,慢慢的,趙天寧的臉像浸了水的宣紙般,印出紅色。
周明義笑著站起來,「抱歉我還有事,如果趙小姐沒有事了的話,請恕我不奉陪了。」
趙天寧連忙搖頭,「我不打擾你了,謝謝你見我。」
周明義瀟灑的轉身離開。
趙天寧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呵,這才是她想要找的人。
望著緋紅著臉頰離開的趙天甯,柏安娜憑藉女人的直覺,感覺到這個女子上來的目的絕不簡單,不由得微微皺眉。
站在辦公室的落地長窗前,周明義點燃一隻煙,長舒了一口氣,低聲喃喃道:「尹安然。」

第十二章
很快,趙天甯的父親成為萬凱的客戶之一。
趙天寧又找了上來。
因為已經認識了,周明義這次出現的很快。
「趙小姐什麼事找我?」周明義的語氣已有幾分熟絡。
「來謝謝你,我父親已經開戶。」
「哦,這樣小的事情,不必謝了。」
「哪裡,對周先生這樣辦大事賺大錢的人來說,我父親的資金不過是極細小的數目,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可是大半身家。能交給萬凱我們十分放心,所以一定要謝謝你。」
周明義只是擺手,「不必,趙小姐太客氣了。」
趙天寧笑道:「哪裡是我客氣,你客氣才是真,叫我趙小姐,你是安然的哥哥,叫我天寧就可以了。」
周明義臉上是不變的淡淡笑意,「好,天寧。」目光卻注意到趙天寧耳朵上的耳環。
趙天寧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抬手攏一下鬢髮,注意到了周明義的眼神,忙說:「耳環是安然送我的生日禮物。」
「哦,你生日?」
「已經過了。」
「這樣啊,」周明義沉吟著,「天寧,你今天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趙天寧的心臟狂喜地跳躍起來,她拼命掩飾心中的喜悅,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略帶矜持的低下頭,想一想,這才說道:「今天,可以。」
「那麼七點我去接你。安然有空嗎?」周明義說。
「他,他今天晚上要上課。」趙天寧馬上回答。
周明義想一想,「那下次,下次叫安然一起出來。今天就我們兩個吧。」
「好的。」趙天寧點頭。
當趙天寧從公司樓上下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一輛蓮花跑車泊在大廈一旁。
這輛名貴的車子,是不是周明義的呢?趙天寧猜測著。
車門打開,周明義走了下來,向趙天寧示意。
趙天寧不由得陶醉地想,人長得帥就是不一樣,連這樣簡單下車的動作,由周明義做來都瀟灑無比。
周明義遞給趙天寧一大束粉紅色的玫瑰,又為她打開車門,「雖然有點晚,但還是祝你生日快樂。」
抱著玫瑰,趙天甯樂得飛飛的。心想,誰說送花這種事老土,你自己收收看就知道了。
跑車絕塵而去。
周明義請趙天寧吃法國菜,席間又同她聊起念書時的種種趣事,兩個人渡過愉快的晚上。
臨離開飯店時,兩個人已然很熟悉的感覺。
「我可以叫你哥哥嗎?安然是這樣稱呼你的吧,他是不是也叫你哥哥。」
趙天甯知道尹安然是不會這樣稱呼周明義的,但是為了表示出她同他已經很親密,又可以向他撒嬌,故意這樣說道。
周明義聽到「哥哥」兩個字,臉上顯露出一絲陶醉的表情,微笑起來。
趙天寧知道自己做對了。
被周明義這樣溫存體貼的男士照顧著,趙天寧十分享受,在周明義送她回家的路上,趙天寧不由得想,如果以後都能坐在這蓮花跑車上,那就好了。
尹安然在課間休息時,去買麵包當宵夜,突然聽到轉走廊轉角有人說話。
「喂,那個趙天寧,又搭上新的公子哥了。」
「這次換誰了?」
「不知道,只知道是個開蓮花跑車的人。」
「嘩,一個比一個厲害。」
「她那樣長的平頭正臉些的女人,當然想住上走,不是靠自己,就是靠男人。」
「上次那個也不過走了半年多,人家就甩掉她了。」
「門不當戶不對的,當然不要。」
「如果對方是白手起家,那則不妨。」
「她有心找個身家殷實的男伴,也無可厚非。」尹安然的手一個勁地在發抖。
蓮花跑車,本市開的起蓮花的人,能有幾個。
難道趙天寧真的去找周明義了?
尹安然只覺得頭暈。
提前打電話去過萬凱,確定周明義出外開會之後,尹安然也來到萬凱。
因為他早已熟門熟路,馬上就上到十樓。
這是萬凱重組之後,尹安然第一次來。
柏安娜笑著迎出來,「真是不巧,周先生去和信地產開會了。」
尹安然坐在客廳沙發上,捧著咖啡杯,吞吞吐吐地問道:「最近,有沒有什麼人來找過他。」
柏安娜有些躊躇,她知道不應背後講老闆是非,不論周明義喜歡趙天甯,還是趙天甯喜歡周明義,她都不應談論。
看著尹安然猶豫的眼神,柏安娜還是說道:「最近,你的女友來過幾次,請周先生幫助她家裡人代為投資基金。」
尹安然歎息,她還是找上來了。
柏安娜笑著輕聲道:「趙小姐人很漂亮,成熟大方懂事,這麼好的女友要珍惜啊。」
說至此,已經是她的極限。
尹安然喝掉咖啡,站起來,「那我先走了。」
一直回到住處,尹安然都覺得嘴裡是苦味的。
周明義回到公司,一面換下西裝,一面問:「有什麼人找我?」
柏安娜放下手中資料,「尹先生來過。」
周明義轉頭,「安然?」
「是。」
「找我什麼事?」周明義有些緊張,是出了什麼事情嗎?他躲他那麼久。
「尹先生沒說什麼,只是問最近有沒有什麼人來找過你。」
周明義的臉色和緩下來,「知道了。」
柏安娜看著周明義,欲言又止。
看看柏安娜的神色,周明義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笑笑,「沒事了。你去吧。」周明義坐下來,埋首於文件當中。
柏安娜退出辦公室,松了一口氣,她本也知道周明義的為人,但是色字當前,她只是替他擔心,看現在,老闆應無任何意思,那麼風吹雲散,一切太平。
在夜校裡,有同學邀約大家一起出海玩。
「你家的船嗎?」
「怎麼可能,我也是受朋友之約。反正船大,還怕人不夠多不熱鬧呢,主人家有錢,再多客人也不怕。」
很多人回應。
「安然,你來不來?」有人攀著尹安然的肩問,「天寧一定會來的,你們一對正好。」
尹安然淡淡地答道,「我和她不過是普通朋友,不是一對。抱歉我週末要加班,去不了了。」
趙天寧就站在旁邊,聽到尹安然的話,不由得一愣,隨即釋然。她原本也不過是看尹安然相貌英俊,才同他走走,現在找到更好的了,當然早早結束掉關係比較好。
趙天寧沒有辯解,只是回應著提議。
尹安然心頭十分苦澀,一段感情,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望著趙天甯婀娜的背影,尹安然緊咬著嘴唇。
最後,尹安然還是上了船。
一隻十五米長的大船,放著熱門音樂,一大群青年男女在船上又唱又跳,有人表演花式跳水。
不得不承認,青春真好。
尹安然獨坐一旁,拿著一杯果汁,並沒有完全參與。
望著藍色的海面,尹安然不由得想到周明義的大宅內,可以望見海的落地長窗,以前,自己在浴室裡,可以一透浸浴,一邊看海,可是現在……
趙天甯與尹安然各玩各的,再也沒有目光的交會。
傍晚時分,大船回港。
背著背包,尹安然跟著眾人往車站走去,打算各回各家。
突然,尹安然看到一旁大酒店的室外咖啡座內.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周明義。
周明義穿著白色T恤配牛仔褲,成熟男子的美好身材盡現,正和幾個朋友坐在露天的咖啡座裡談笑,在座的尹安然都認識,是魯佑安、岑正和趙奇。
不知那些人說了什麼,突然都齊齊大笑起來,周明義爽朗的笑容如同陽光一般,他又生得那樣英俊,吸引了周圍無數目光。
周明義站起來,去取飲料,包裹在牛仔褲下的修長雙腿,還有那美好的背影,他遠較很多模特兒更要好看。
尹安然咬咬嘴唇,大步走開。
等周明義取來飲料,趙奇對他說道:「剛才彷佛看見尹小弟。」
「哦。」
「最近沒有見他。」
「他有他的工作。」周明義將這個話題輕描淡寫的帶過。
左躲右躲,周明義還是和尹安然在父親處見面了。
一見周明義來,尹安然就藉口公司有急事找,收拾背包打算離開。
董芸十分疑惑,可是也不好多問。
周明義坐在陽臺的椅子上,手邊一杯水,手中一份報紙,休閒地享受四月的陽光。
尹安然站在陽臺門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我走了。」
「嗯。」周明義淡淡地應道,頭也不回。
尹安然咬著嘴唇,終於還是說出來,「聽說,你最近同趙天寧走。」
「聽說?」周明義反問,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她不合適你。」
「這話似乎應該是我對你說的才對。」
「我和她,已經分開了,你可以追求她。」沈默片刻,尹安然握著拳說道。
周明義仍然不回頭,不看尹安然,「誰會追求自己的情敵,笨蛋。」
「情敵?」尹安然一愣,隨即明白,周明義喜歡的是自己,那麼他和趙天甯,自然是情敵。
「那你還同她約會?」
「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周明義淡然答道。
「怎麼,你吃醋了?是吃她的醋呢?還是吃我的?」周明義的語調帶著幾分調侃,他仍然沒有回頭看尹安然一眼。
尹安然握緊拳頭站了一會,轉身走掉。
周明義垂下眼簾,抬手扶住額頭。
趙天甯又來找周明義,已有一段日子不見他,並且自從上次吃飯之後他不曾與她再聯絡過,趙天寧有點擔心,如果他要找她,他一定找得到,那只能是,他不想找她了。
柏安娜接到電話,轉問周明義,「周先生,趙天甯小姐找。」
周明義的聲音是一種辦公的平穩聲調,「我不在。」
柏安娜明白了,對於趙天甯來說,周明義永遠不在。
柏安娜有點瞧不起這個女子,因著弟弟認識哥哥,就馬上想抓住更好的,這樣的事不是沒有,不過,在她看來,趙天寧的姿態太難看,難怪老闆不再理會她。如果她做的姿態高妙些,也許還有故事。
周明義對趙天寧無一絲意思。
碰了幾次壁之後,趙天寧借機問尹安然,「你哥哥,最近是不是特別忙。」
尹安然冷泠道:「如果你有八位元數字要投資,你馬上可以見到他。」
趙天寧的臉紅了又白。
尹安然一面上課,一面工作,辛苦之餘,感到一種充實。
時間進入到七月,暑期,雜誌工作量大增,暑期檔是娛樂圈很重視的時間。
和周明義分開,已經近半年了,只見過一次面。
尹安然沒有再回想,只是,他夢見過昔日,窗外的海。
金則泰悄悄向周明義打問,「你同尹小弟,就這樣一直下去?」
周明義笑得很是淡然,「是啊,不然怎樣?」
「不打算努力一下?」
「不。是我的就是我的,不必追;不是我的,追也沒用。」
金則泰撓撓頭,「算了,不管你們。」
周明義看得很開,他的生活充滿挑戰,新的證券行裡千頭萬緒工作要處理,專心工作之餘,他並不覺得太過寂寞,但是,偶爾與會懷想和尹安然在客廳一起看電視的時光。
其實也並不是不寂寞,但是周明義處理得很好,當然,他也希望可以有個伴,但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周明義不會隨便向人承諾。
市面慢慢恢復起來,夏天時,股市已經回升至先前的一半還多,很多人鬆口氣。
尹安然一組人最近又在追某零售業二世祖的花邊新聞。
「又是他,專愛泡女明星。」李娟看著資料,搖頭說。
「不錯啦,他現在還掏得起錢,很多人都養不起了。」李勝平說。
「是,零售業受到的衝擊比較小,市面再差,該買的日用品還是要買,所以大型連鎖超市都是廠商不敢得罪的大客戶。」
羅世耀最近被狗仔盯的實在是不爽極了。
他的跑車、遊艇,都在之前的金融風暴中還給了銀行,現在只能開部美國車子,且前女友早已離開,由於家人的投訴,他的行動收斂了不少,新近認識了名模特兒,一心想著浪漫一番,可是被盯的這樣緊,著實讓他生氣。
新近本市上位的女模特兒伊莎貝拉,是中法混血,身材高挑,完美的皮膚與五官,吸引了全市大半男士的眼睛,她頗知道進退,工作之餘,接受了羅世耀的追求,收花收鑽石。
這年輕女孩子也很聰明,鬧點花邊新聞不妨,她工作上是認真的。多一個人照顧著衣食起居,沒什麼不好。過一段時間,他自然舍會上新人,屆時她仍是光鮮亮麗的女星,同他沒什麼相干,這一段過去之後,不會再有人提及,皆因娛樂圈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
尹安然一組人開著車,自機場追到市區。
羅世耀從機場接到從國外作秀回來的伊莎,就發現有狗仔跟,咬著牙罵道:「三百六十行,什麼不做,偏偏做這一行,到底要盯到什麼時候。」
伊莎貝拉握一下羅世耀的手,「不妨,給他們拍拍算數,我還怕人拍嗎?」
「我就是討厭狗仔,亂拍亂寫。」
羅世耀背轉身,用行動電話,吩咐一些事情。
尹安然他們的車子自然追不上羅世耀的跑車,慢慢地落了下來。
「沒關係,機場的已經拍到,我們回公司算了。」王曉芬說,一面看著尹安然數位相機內的照片。
李勝平調轉車頭。
就在開往雜誌社的路上,尹安然他們乘坐的車子被三輛房車包圍了。
一群黑衣男子走下車來,拍打著李勝平的車門,叫著:「下車,快下車。」
李娟有些害怕,「是什麼人,黑社會?」
尹安然看到了人群背後的羅世耀,「不,是我們拍的人。」
車窗被嘩一下砸碎,硬是打開了車門。
尹安然和王曉芬的手臂均被碎玻璃割傷。
四個人被拖下車來。
一群保安一樣的男人沖上去,對著他們拳打腳踢,對女孩子也毫不客氣。
羅世耀夾著煙站在一旁,「上一次就是你們,我早就看你們不順眼,緊盯著我不放,不教訓教訓你們是不行了,哼,我不會放過你們,等著上法庭吧。」
尹安然掙扎著,「上法庭的人是你,你蓄意傷害他人身體。」
「哼,要告你們,容易得很。小子,等著瞧好了。」
遠處,傳來警笛聲。
尹安然一行,被帶到警局。
有人出面,指控尹安然一行,打架鬥毆,並且毀壞公共設施,且做假證妨害司法公正。
聽著罪名,尹安然只想笑,無奈腹部痛得離開,笑不出來。
「他有錢,有人,想告我們什麼都可以。」李勝平說,抱著頭坐在凳子上。
「不會坐牢吧。」王曉芬低叫。
李娟還算冷靜,「應該不會,我們對他來說只是小把戲,教引一下算數,我只是怕留案底,千萬不能讓我媽知道。」
尹安然心頭一動,是,也不能讓自己的媽媽知道。
「怎麼辦啊!老總,快來救我們!」李勝平大叫。
悌真週刊的律師已經來了,但是他似乎沒有什麼辦法,不過是一家中型雜誌社,出版八卦週刊,能有什麼力量與富鬥。
王曉芬哭了起來。
尹安然咬咬嘴唇,「讓我打個電話。」
金則泰在半個小時之內就趕了過來。
見到了控方的代理律師,金則泰面帶戲謔的微笑,「喲,劉兄,又見面啦。」
羅世耀的律師劉大成臉色又紅又白。
「是誤會一場。」幾項控罪變成了一句話。
尹安然他們走出了警局。
金則泰帶四個人先去醫院驗傷。
還好,女孩子們都沒什麼事,不過皮外傷,尹安然十分寬慰。
李勝平傷在手臂上,頭被打破了。
尹安然身上挨了好幾十腳,那些保安對男人下手頗重,還好沒有傷到骨頭,但是醫生說尹安然需要靜養一周時間。
看著化驗報告,金則泰低聲咕噥著,「姓羅的下手這麼重。」
開著車一一將眾人送回家之後,金則泰對尹安然說道:「抱歉,我得把你送到明悌那兒去,出了這樣的事,如果我再沒有把你送還他那裡,我會比你慘。」
尹安然低下頭,縮在座位裡。
把尹安然送進房間,金則泰在客廳,低聲向周明義交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上一次就是他。」
「自上一次之後,他應該知道安然是我什麼人,居然還痛下狠手,羅世耀,他到底是對安然,還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周明義微微眯起眼睛,英俊的面容出現冷酷表情。
「他可能根本沒有把安然和你聯繫起來過。」
周明義臉上浮出淡淡笑意,「我知道了,謝謝你,讓你受累了。」
「哪裡話。我回去了,你好好看著他,他得靜養幾天。」
送走金則泰,周明義來敲尹安然的房門。
「可以進來嗎?」
「你進來吧。」
周明義進來,座在沙發上,看著躺在床上的尹安然。
尹安然掙扎著坐起來。
望著周明義,尹安然在心裡埋怨自己的無能。
周明義什麼也沒說,只是凝視著尹安然。尹安然的額頭、嘴角都破了,手臂也包著紗布,衣服一團髒,扯壞好幾處,他整個人就像是受傷的小動物般,縮在大床裡,鹿般的黑眼睛帶著淚光。
周明義長時間地沈默著。
尹安然低下頭,「請你,不要告訴我媽。」
「我知道。」
「我明天就走。」
周明義沈著地開口,「我認為,你還是養好傷再走,以免芸姨擔心。你需要回醫院去複查。」
「我能照顧自己。」
「是,就照顧成這副德性。」周明義的語氣,有一種特殊的冰冷。
「你不必擔心,你住在這裡,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尹安然急著表白,他知道周明義的個性。
「那麼你還是等好了再走吧,不然見了芸姨,我怕我們解釋不清。」
周明義送來熱牛奶,然後就關上門離開。
捧著熱牛奶慢慢喝著,醇厚的奶香和牛奶的熱度,驅走了尹安然的寒意與恐懼,簡單地洗漱一下,他睡著了。
周明義坐在書房裡,點起一支煙,想一想,打開電腦中的檔,細細看起來。

第十三章
第二天來到證券行,周明義讓掌管某項基金的經理人進辦公室,把一份檔交給他,簡單地吩咐道:「給我拋出去。」
基金經理接過一看,臉色變了,「這,這是不是太多了。」
「怎麼?」
「只怕是市面會引起較大的震動,如今這市面才回復一點。」
「沒關係,你照我說的做就是了。」周明義的語氣平淡,但是不容反駁。
尹安然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在夢中出現過很多次的海。
身上蓋著輕軟的毯子,很舒服,尹安然翻一個身,不想起來。
打電話給李勝平,他也請假了,得知幾個夥伴都平安無事,尹安然放下心來。
慢慢起身,現在尹安然不敢做太大動作,肋骨上有深深的青印。
機械家務助理早就準備了可口的食物,尹安然吃了東西,服了藥,又躺下來。
不知睡了多久,朦朧間,尹安然感覺到,周明義回來了,他坐在床邊看了看自己,摸一下自己的頭髮,然後就出去了。
尹安然突然有一種想落淚的衝動,咬住被角。
周明義親自駕車,帶尹安然去看醫生。
細細又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傷到骨頭,周明義放下心來。
「等淤血散去就好了,最近不要做劇烈運動。」醫生叮囑著。
回到住處,尹安然又提出要走。
坐在沙發上,周明義臉上,仍是淡淡笑意,但是語氣很泠,「你怕我?」
「那你急著走什麼?」
臉上陽光般的笑意已經褪去,眼神則一如既往的憂鬱,離開母親,又離開自己之後,這個青年嘗到了人生的諸般滋味,他似乎成熟了些。
「我老住在別人這裡,總不是辦法。」尹安然低聲說,「我傷又不重。」
「如果,我不想讓你走呢?」
尹安然一愣。
周明義看著尹安然,澄澈的眼眸中,帶著一點疼惜。
「但是……」
「好了,我說讓你留下你就留下,芸姨已經懷疑了,不過她沒有問我,如果你真要走,也再過一段時間再說,最起碼,讓老人們有個時間緩衝接受。」
尹安然只得點頭。
周明義安排人,將複式公寓的房子退掉,一隻小小行李箱又被迭到了周宅。
尹安然在周明義處,休養生息。每天,他都能看到海,心情回復不少。
一周後,尹安然回雜誌社報到。
看到其他同事,感覺無比親切,大家紛紛前來關心問候。
吃午餐時,李勝平問:「你現在,搬回去了?」
「是。」
「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哥照顧你一定好。你臉色好很多。」
下班時分,很多同事仍在整理資料,都沒有走,但是已經開始聊天。
「喂,快看,羅世耀消息。」王曉芬揚著一份報紙跑過來。
「什麼?」
「報上登了,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股市又一夜之間一陣狂泄,下跌過千點,羅世耀執有的幾檔股票跌的尤其慘,還不到市值三分之一,這下子這個花花公子不得意了,他現在啊,焦頭爛額,衰啦,看他還神氣什麼。」
「聽說最近都沒出來玩。」有人介面。
「當然,沒錢了玩什麼玩,他這種人,沒錢誰認識他。」
突然地,李勝平轉過臉,盯了尹安然一眼。
尹安然不安地低下頭。
晚上回到家,尹安然帶著報紙,站在周明義的書房外。
「什麼事?」
尹安然走進書房,攤開報紙在桌上,「是你幹的嗎?」
周明義瞄一眼,「我不明白。」
「有幾檔股票跌的很厲害,都是羅世耀買入的。」
「哦,那他太不小心了。」
「你是為的我嗎?」尹安然低下頭,低聲說道。
「你有證據證明股市下挫是我影響的嗎?如果沒有不要亂說。那幾檔股票不僅姓羅的人買,下跌不下跌的同我什麼相關。」周明義臉上仍是淡淡的笑容,語氣仍是冷冷。
「你沒有受什麼損失吧。」尹安然擔心地問。
「這和你沒有關係,你不用擔心。」周明義語氣平淡。
尹安然咬咬嘴唇,他聽出來了,周明義在這場金融戰爭中沒有什麼損失,或者說,他不在乎那點損失。
尹安然呼一口氣,揉揉鼻尖,轉身離開。
周明義自顧自看著電腦螢幕。
看到兩個兒子又雙雙前來探望自己,董芸放下心來,笑容滿面。
敏感的她覺察到前一段時間尹安然和周明義似乎有心結,現在看他們雙雙前來,似乎前嫌已經冰釋,自己也松了一口氣。
在父母處住了一夜,尹週二人才離開。
車子開到市區,周明義突然說道:「我想吃點東西再回去。」
尹安然點點頭,他也有些餓了。
周明義帶尹安然去名店吃韓國菜,酸辣的火鍋讓尹安然流淚不止。
看著尹安然的狼狽樣子,周明義笑起來,又點了不辣的菜給他。
「大夏天的吃辣火鍋,你神經病啊。」尹安然忍不住抱怨。
「就是這樣才過癮,這一家的牛肉鍋很有名,味道很地道,我過一段時間就會來一次。」
「我知道,你喜歡吃牛肉。」尹安然抬起頭,正碰上周明義的眼神,他慌亂地又低下頭。
吃過飯,兩個人齊齊出門,就在店堂外面,與羅世耀撞了個對臉。
尹安然注意到,羅世耀身邊女伴,已經不是伊莎貝拉。
羅世耀一眼看到尹安然,「哇,你小子居然來這種地方!」
周明義走過來,站在尹安然旁邊,「哦,好久不見啊,羅兄。」
羅世耀忙不疊地向周明義問好,然後又胡疑地打量著兩個人,「周兄,你們,認識?」
「安然是我弟弟。」
羅世耀笑起來,「亂講了不是,你是家中獨子誰不知道。」
「不錯。不過家父再婚,和安然的母親結婚了,所以,他是我弟弟。」
羅世耀有些張口結舌地看著兩個人。
周明義盯著羅世耀,「我想,你的劉律師應該早就告訴過你了。」
羅世耀被周明義的目光定住,說不出話來。
周明義走近一步,臉上是淡淡的笑容,「聽說羅兄最近,手上的股票跌了不少,還出來玩,應該想著怎麼補了虧空才是。」
羅世耀變了臉色,「你……」
周明義沒有再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羅世耀,沒有任何內容的笑意,還有冰冷鋒利的眼神,他是那樣的冷酷而又那樣的優雅。
姿態瀟灑地向羅世耀揮揮手,周明義帶著尹安然坐上跑車,終塵而去。
在車上,尹安然不由看著周明義,他一向給自己都是溫和而親切的感覺,原來,他也有冷酷的一面,他也會狠。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尹安然問。
「做什麼?」
「你明明知道?」尹安然生氣了,他總是不正面對他。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尹安然咬咬嘴唇,「狐狸。」
周明義得意地挑眉,一笑,「讚美我嗎?聽起來不錯。」
紅燈前,周明義停下車子,轉臉看著尹安然,「告訴你,我可不僅僅是狐狸這樣簡單。」微微眯起的眼睛,尹安然望著周明義英俊又危險的面孔,說不出話來。
羅世耀的事件告以段落,尹安然專心於工作,仍然天天追星,同時在夜校上課。回到海景花園的住所之後,他的生活規律多了,睡眠也好了,臉色紅潤起來。
尹安然注意到,周明義的工作,緊張之餘,也帶著鬆馳。
自己做老闆就是好,尹安然不由這樣想,周明義仍是朝八晚十二的在工作,可是下班之後,他會偶爾坐在陽臺上看海,翻看雜誌,或是聽聽音樂,尹安然感覺到,周明義的工作與生活處理的很好,他完全有自己的一套,節奏自己掌握。
時間進入到九月,天氣仍然很熱。
尹安然租了自己喜歡的DVD回來看。難得週末不用上班,他可以看個過癮。
周明義有一套組合式的家庭影院,音效相當好,他偶爾用來聽歌劇,現在,被尹安然用來放碟。
看到尹安然準備了爆米花和可樂,一副在電影院的架式,周明義好奇地走過來,「看什麼?」伸手拿起茶几上的光碟封面。
「你就看這個?」周明義有點疑惑地看著尹安然。
「我喜歡恐怖片。」
望著封面嚇人的海報照片,周明義搖搖頭。
「很好看的,劇本相當不錯,這個票房很好的。」
「接受不來。」
「你怕。」尹安然笑起來。
周明義說道:「都是假的,有什麼可怕。」
「也對,有些人就是對恐怖片不敏感,像我有個同事就是,他怎麼樣的都不怕。」
周明義笑笑,「我神經比較粗吧。」
尹安然縮在沙發上,關掉了客廳的燈,一面吃爆米花,一面看起電影來。
音響的效果太好,整個客廳鬼氣森森,恐怖怪異的聲音也傳進了書房。
周明義扶著額頭輕笑。
整理完資料,周明義打算休息,走出書房一看,尹安然仍在看電影,於是倒杯水,走過來坐下。
電視上,一片綠光,周明義暗想,這分明拍的人都看不清嘛。
突然地,一個極恐怖的畫面出現,尹安然把手裡的沙發靠墊一丟,哇地叫一聲,就往沙發裡面撲。
正好就撲進了坐在一旁的周明義懷裡。
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手臂的溫度,尹安然抬頭,正對上周明義的眼神。
電視的光線折視進周明義的眼睛裡,那清澈深邃的眼神有著讀不懂的內容。
立刻,周明義推開尹安然,「怕就不要看。」然後起身走開。
尹安然坐在沙發裡發呆,再也無法注意到電影的內容。
躺在自己的床上,尹安然仍感覺到周明義和自己身體接觸的感覺,他,該不會是以為自己故意的,去投懷送抱。尹安然感覺臉頰發燙。早知道就不看這部片子了。
週末,周明義出去打球,尹安然則呆在自己房間看攝影書。因為這大宅對尹安然來說實在是太舒服,他並不想出去,房裡有足夠空間。
看書到下午,又睡個午覺,尹安然醒來時已經是六時許,覺得口渴,就去取水。
周明義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像是剛洗過澡,赤裸著上半身,脖子上掛條毛巾,穿著牛仔褲,赤腳坐在客廳裡看雜誌。
尹安然並不是第一次見周明義半裸的樣子,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周明義成熟男人的體魄很讓他羡慕,男人身體的曲線也可以性感成這個樣子,尹安然悄悄打量對方,又低頭看自己。
「唔,你醒啦,要出去吃飯嗎?」周明義抬起頭問,濕發搭在額頭上。
「不,算了,我來煮吧。」
「也好。」
吃過晚飯,廚房的清理工作本應交給機械人,但是尹安然總是自己動手。
「讓機械人洗就好,不然它們也是放著。」
「我來就好。」尹安然知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反正以後都要自己清潔打掃,他可買不起這種家務助理,所以,現在還是自己動手來的好。
清理完畢,尹安然泡好茶,看見周明義坐在陽臺上看海,於是把茶送過去。
兩個人齊齊坐在陽臺的圓桌旁,望著海面。
金色的夕陽有一半沉入海中,海面閃著金色的光,海鷗飛過,可以看到歸港的船,層層白浪卷上來,景色之美,讓人心動。
周明義望著海面,低聲說道:「安然,其實,你可以,一直留在這裡,這一切,都是你的。」
尹安然聽了一愣,隨即低下頭。
周明義深邃的目光望著遠方,緩緩說道:「我給你時間,我可以等,但是,我不會等太久。」說罷站起來,並沒有看尹安然,轉身離開。
尹安然扒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地思考著。
沒有結論。
晚上在雜誌社幫著看稿,又整理相片,尹安然直搞到很晚才走。
叫了計程車,往寧靜路開去。
一個紅燈,車停了下來,這個路口頗為繁華,紅燈時間長,尹安然百無聊賴地向車窗外張望。
突然,他看到一輛熟悉的跑車,那是周明義的蓮花。
然後,夜色中,尹安然看到周明義和一個女子走到車旁,女子突然一把抱住周明義的脖子,整個身體貼過去,女子的身段豐滿,曲線動人,整個身體曲線緊緊同周明義貼合在一起,然後兩個人相吻。
夜色濃重,但是尹安然仍能感覺的到那兩個人吻的纏綿,火花四射。
是,周明義是很懂得接吻的。尹安然想著。
綠燈,計程車開了。尹安然回頭,兩個人仍抱在一起。
是,那個人是周明義。
尹安然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又酸又辣又苦又鹹,幾乎無法呼吸的痛苦。
他明明說過喜歡自己的,又同別人在一起,這樣親密。
一直以來,尹安然的意識裡,周明義身邊,只有他。周明義容忍自己的一切,如兄長般照顧,不論工作或生活,都指引著他,直到表白。
尹安然一直以為,周明義只有他一個人,而他,也只有周明義。
現在,他要失去他了。
回到住所,尹安然頭腦亂成一團,時而感覺一片空白,時而又仿佛雜亂的工地,什麼都堆在一起,耳旁叮叮噹當響個不停。
周明義回來了,看看坐在沙發上的尹安然,說一句,「唔,你先回來了。」接著換下外衣,扯松領帶,握著水杯坐在另一個沙發上。
尹安然看著周明義,發現他神色如常,細細悄悄打量他的衣領脖頸,也沒有痕跡,不由暗想,是了,他是什麼人,怎麼會留下痕跡。
發現尹安然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周明義奇怪地看看他,「怎麼了?有事?」
尹安然握著拳,不說話。
周明義凝望尹安然片刻,站起身。
「你現在,是同什麼人在一起?」尹安然在他身後問。
周明義轉過身來,深深地看著尹安然,那樣深邃而冰冷的眼神,直刺入尹安然的心裡,讓他不由輕輕發抖。
周明義沒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告訴尹安然,不關尹安然的事。
「我剛才看到你了,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周明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仍然一言不發。
客廳一片沉寂。
終於,尹安然受不了這份安靜,他站了起來,「你明明說過你喜歡我,可是你又和別人在一起。我看見你和那個女人就在街上擁吻。」
周明義冷冷地回答,「不可以嗎?」
尹安然再也忍不住了,一腳踢在沙發上,爆發一般地大叫起來,「不可以!不可以!我討厭你!我恨你!我恨你!都是你,你把我搞得一團亂,我受不了了!」
「那是你的事。」周明義的語調淡淡的,仿佛一切與自己無關。
轉過身,周明義拔腳又要走。
尹安然撲過去,從身後一把抱住周明義,臉貼在他的背上,手臂緊緊箍住周明義的腰。
很快,周明義就掰開尹安然的手,一把將他甩出去,跌坐在沙發上。
尹安然驚詫地抬起頭,看著周明義,眼中有難掩的驚恐,他沒想到他會推開他。
周明義看了尹安然一眼,轉身就走。
縮在沙發上的尹安然哽咽起來,周明義停下了腳步。
尹安然抱起膝,無法自持地痛哭失聲。
周明義慢慢地走了回來,坐在尹安然對面,並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著哭泣的尹安然。
尹安然毫無顧忌地抱頭哭著,什麼也不理會與顧忌。
也不知哭了多久,尹安然慢慢抬起臉,看到周明義就坐在自己對面,見自己抬起臉,就默默地把毛巾遞過來。
尹安然接過毛巾,擦掉眼淚。
周明義雙手支在下巴上,看著尹安然,尹安然同樣看著周明義,他鹿一般圓大的眼睛哭的紅紅的,睫毛濕潤著,臉上仍有淚痕,用一種無助、憂鬱、彷徨、恐懼而又渴望、乞求的眼神看著周明義。
一直以來,周明義都覺得尹安然的眼神,最是讓他憐愛,明明應該是陽光一樣的青年人,可那黑色的大眼睛裡帶著憂鬱,讓他忍不住想要好好呵護與疼愛他。
周明義站起來,走過來,坐在尹安然身旁,抬手托起他的下巴,將自己的嘴唇,印在尹安然的唇上。
尹安然順從的接受了這個吻。
輕淺的吻慢慢過渡到法氏的深吻,尹安然在周明義的懷中輕輕顫抖著。
放開尹安然之後,周明義看著他,眼神仿佛要將他穿透般的凝視著他,放輕聲線,問道:「現在,我可不可以認為,你已經接受了我。」
尹安然溫馴地點頭,眼眶中又現出淚光。
「那麼,你不會離開我,不會再悄悄逃掉。」
尹安然再點頭。
「你要明白,我是一個佔有欲很強的人,你再想逃掉,就不容易了。」
尹安然伸手,抱住周明義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懷中,用哽咽地聲音說:「我哪裡也不會去了,我再也不逃了。」
周明義的臉上,露出勝利般的笑容,抱緊尹安然,不再放開。
睡在周明義的床上,尹安然有點不安,注意到了尹安然的表情,周明義探過身來問道:「你睡覺認床的嗎?」
尹安然一愣,「啊,不。」
將尹安然抱在懷裡,周明義在他耳畔問道:「怎麼,我看起來像是那麼急色的人?」
尹安然急忙搖頭,「不是啦。」
周明義拍拍尹安然的頭,「兩個男人也不是一在一起就急於要怎麼樣的,我們是人,又不是動物。我知道你怕。我給你時間。我打算先同你戀愛。」
「戀愛?」
「當然,我們來談一場成年人的戀愛好嗎?」
尹安然轉過臉看著周明義,「呀,周明義,你說話好肉麻。」
「肉麻的話只對你說。」
過了一會兒,周明義開口道:「如果你同我正式交往的話,有些話要說在前面。」
「什麼?」尹安然不解中帶著緊張地問。
「首先,我們不干涉對方的生活,可以有自己的朋友,但是,彼此要忠誠。」
尹安然點頭,「嗯。」
「其次,不可以要求對方為自己改變生活習慣。」
「好。」
「還有,不論吵的多麼厲害,都要睡在一張床上,如果你膽敢到客房去睡,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你。」
尹安然紅了臉,把頭縮進被子裡,「知道了。」
和周明義蓋著同一床被,睡在同一張床上,被他抱在懷中,尹安然感覺到心安,他很給他安全感,有如兄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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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早晨,尹安然很早就醒來了。
睜開酸澀的眼睛,尹安然心想,哭過之後總是這樣,好難受。當發現視野裡出現的是周明義睡臉,尹安然有點害羞。
望著周明義沉靜的容顏,濃眉,長睫,高挺的鼻樑,薄唇,線條剛毅的下巴,臉上有淡淡胡渣出現,完全成熟男人的英俊硬朗的美,尹安然不由有些心醉神馳,周明義果然是又打得又看得的人。
周明義動了一下,睜開眼睛,深邃的眼神讓尹安然心悸。
沒等尹安然再有反應,周明義已經吻上來了。
兩個人唇舌交纏,深情的吻讓尹安然情不自禁,不由伸手抱住周明義的脖子。
「怎麼突然這麼乖。」周明義好不容易結束這個長吻,暗啞的聲音低聲問道。
尹安然臉紅,然後瞪了周明義一眼,坐起身穿衣服,「周明義你去死。」
「你呀,就是嘴巴不好,我看,我得好好教教你。」一把將尹安然拉倒,周明義撲在他身上。
「呀,」尹安然怪叫,「不要,放手,你神經病啊。」
周明義笑起來,放開手。
就這樣,同居,分開,又同居的兩個人,終於開始交往。
尹安然感覺到,周明義對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周明義開始每天給尹安然傳簡訊,告訴他他在什麼地方,大約什麼時候可以回家,也常常會問是否需要他來接他,周明義在家的時間突然多了起來,兩個人常常一起看家庭影院,或是一起出海玩。
周明義對尹安然更加的體貼和關愛,常常在尹安然注意到的時候,就發現周明義正在看他,兩個人目光接觸,周明義就會微笑。
那俊朗面容上的溫暖笑意,讓尹安然心動不已。
原來被愛的感覺這樣好,被照顧的感覺這樣好,小到一道菜,大至一幢屋,都有人想到。
每夜,尹安然都在周明義的懷中沉沉睡去。
周明義買了兩架新式相機送給尹安然。
看著相機說明書,尹安然低頭道:「這太貴了。」
「你不是想學好攝影的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但是很貴呀。」
「你只要告訴我喜歡不喜歡就可以了。」
「當然喜歡。謝謝你。」
知道周明義送的起,尹安然也不再客氣。
週末有時間,周明義會帶尹安然四處走,或陪著他拍街景、風景,或同他一起聽音樂會、參觀展覽,節目安排的十分豐富。尹安然感覺到,周明義並非像坊間所傳那般成日在錢眼打轉,他的知識相當的淵博,知識層面極廣,並且十分好學。
以前,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尹安然私下裡想,這也許與周明義書香世家的出身有關,他並不同于祖輩做生意的人家。
所以周明義更加冷靜客觀,接人待物自成一派風格,行事外圓而內方。
尹安然十分羡慕,做人做到這樣地步,當算成功。
尹安然拍的照片越來越好,受到老師的讚美,對自己也益發的有信心。
「做攝影記者很不容易,有些人總拍不到大新聞。」周明義這樣告訴尹安然,「真正想成名,要上戰場。」
「去中東、南美?」尹安然問。
周明義點點頭,「只有死亡,才最震憾人心。」
「我不怕,去也不妨,但是我怕我媽擔心。」尹安然老實地講。
周明義挑起一邊眉,「哦,只有芸姨?」
尹安然軟軟地笑了,靠在周明義肩頭,「我並不是那麼有志向的人,我不會去。我如果能拍好都市里世情百態,就心滿意足了。」
「還有呢?」
尹安然沒有說話,只是把臉埋進周明義的頸間。
周明義摸著尹安然絲般的黑髮,「嗯,這還差不多。」
平常趕著追星,尹安然都儘量使自己的照片拍的更有感覺更真實生動。
努力的工作態度,使尹安然得到老闆的賞識,額外得到紅包獎勵,於是請周明義出來吃飯。
周明義坐在酒店餐桌旁,四處打量一下,「哦,不錯嘛,已經可以請得這樣高極了。」
「少來,吃過這一頓可就沒有了。」
周明義笑起來,尹安然白了他一眼。
兩個人一起去停車場取車,尹安然跟在周明義身後,起風了,吹起周明義長風衣的下擺,那樣瀟灑出塵的背影,尹安然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安。
晚上,尹安然失眠。
周明義察覺到了,低聲問:「怎麼還不睡?有心事?」
尹安然嗯一聲,在周明義懷裡翻個身,背對著他。
「告訴我,怎麼了?」
尹安然想一想,慢慢開口,「你那麼出色,為什麼會看上我?」
周明義愣了一下,伸手揉著尹安然的頭髮,「你的小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
「真的,為什麼,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我有什麼,人很普通,資質平平,沒什麼特別的,而且還是男的。」
周明義在尹安然身後輕笑,「嗯,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尹安然以肘擊向周明義的腹部,「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不要老開玩笑。」
周明義抱緊尹安然,「你要問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就是喜歡你,我覺得你很可愛。就像你說的,我什麼都有,所以我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伴侶而不必犧牲掉自己的感情。如果我是世家子,一定會政治聯姻,但是我不是,所以,我要選擇我喜歡的人,就是你。」
「那我到底有什麼地方讓你喜歡?」
「不知道,反正就是覺得你很可愛。而且,我認為,大的範圍我不敢講,最起碼在香島市,敢說我周明義是神經病的人,也就只有你了,所以對於我來說,你是特別的存在。」
尹安然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就是神經病。只是別人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嘴臉。」
「不要說的太過份,安然,當心我殺人滅口。」
周明義收緊手臂,將尹安然轉過來面對自己,「我們已經正式交往快三個月了,你現在心存疑惑,也很正常。」
「我並不是疑惑,只是仍然感覺接受不來。」
「沒關係啊,會接受的。」
「什麼時候?」尹安然問。
周明義做沉思狀想一下,臉上露出狡詐的微笑,「基本上來說,我們做過之後,你就不會再疑惑了,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哎。」尹安然一時反應不過來,突然明白,一腳踢過去,「周明義,原來你是這種人,你這個大色狼。」
周明義擋住尹安然的攻擊,一本正經地回答,「你更色。」
「亂講,你才色。」
「是你色,如果不是你誘惑我,我當初也不會那樣,結果把你嚇跑了。」
「我幾時誘惑你了,你少胡說八道亂聯想。」尹安然怒道。
「你喝了汽水之後做那種動作,不是誘惑是什麼。」周明義委屈地辯白。
「什麼動作?喝汽水能做出什麼動作,我看你就是色,連別人喝個汽水都非要亂聯想,那以後你上街別的行人都不敢當街喝汽水了。」尹安然摸不著頭腦,搶白道。
周明義放鬆下來,「算了,反正最後你還是回來了,所以就算是我色好了。」
尹安然揪住周明義的衣領,「你說,到底是什麼動作?」
「我不說,免得再受誘惑。」
尹安然聽了,縮起身子,「嗯,就是。我也不想再讓你誤會。」
周明義又做出一臉神往的表情,「唔,你那時真的好可愛。」
尹安然氣得轉過身,「可愛個頭,什麼可愛可愛的,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可愛。」
周明義認真的說道:「你可能不覺得,但是我感覺你的黑眼睛總是帶著憂鬱的神情,就讓我覺得很想要照顧你,覺得你很可愛。」
尹安然不再說話,卻不由自主往周明義懷中靠去。
臨近聖誕長假,幾場雨過後,香島的空氣有了寒意。
周明義帶尹安然去買衣服。
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進都不敢進的著名時裝店裡,尹安然悄悄四下打量,靠近周明義低聲道:「這裡也沒什麼的。」
「還好,現在店家都不十分講究裝修和店堂設計了,當年倫敦巴黎幾家店,僅是店堂裝修就十分精彩了。」
「這裡好貴,我們去別家好不好。」
「沒關係,可以打折。」
尹安然奇怪,「亂講了,從來沒聽說過這個牌子打折。」
周明義摸摸鼻子,「給我打折就行了。」
兩個人選了毛線背心、襯衫和厚料的長褲,周明義又為父親周仲翰同款買了一套。
出得店來,周明義又往女性時裝店走,尹安然一把拉住他,「方向錯了。」
「沒錯。芸姨也要添些新的。」
選了米色的毛衣和咖啡色的大衣,又配了上好的羊毛披肩和鞋子,尹安然看看結帳的數目,「真的好貴。」
周明義笑笑,「時裝原本就是沒有道理的一類消費品,一輛車多少錢,一件晚裝也是這個數字,一艘遊艇多少錢,一件皮草也差不多是這個數目,衣服首飾這種東西的價格原本就沒有道理可言,所以,喜歡就買下好了,不喜歡也不必羡慕名牌。」
兩個人雙雙回到東衛星城的父母處,董芸看到兩個兒子齊齊出現,很是高興。
周明義送上給父母的衣服。
「不必每年都買,去年的還很好呢。」董芸看著大衣,說道。
「沒關係,式樣不同的,可以換著穿。」
「鞋子很合適。」董芸對新的鞋子十分滿意。
尹安然悄悄問:「你怎麼知道我媽穿什麼尺碼。」
「哦,看一下就知道了。」
尹安然盯著周明義,突然露出鄙夷的表情,暗暗伸手在周明義腰上掐了一下,「你去死,色狼。」周明義痛不可擋,只能拼命忍著。
下午時尹安然和周明義去海邊散步,雙雙並肩走在沙灘上。
「喂,你那麼用力掐我,下手真重。」周明義撫著還在隱隱做痛的腰際。
「你活該。」
「我怎麼就活該了。」
「少來,你自己知道。哼,如果不是閱人無數,你的眼睛怎麼會像尺子一樣,一定是天天量來量去的。」尹安然加快腳步走在前面。
周明義露出無奈地笑意,突然緊走幾步,從背後一把勾住尹安然的脖子,「你誤會我了。」
「什麼誤會,你本來就是。」尹安然用力掙扎,一個過肩摔的動作,幾乎把周明義甩倒。
「啊,有兩下子。」周明義鬆開手,點頭表示欣賞。
「哼,告訴你我打架從沒輸過。」
「我不信。」說著,周明義伸手一拉,將尹安然摔倒在地。
尹安然馬上還擊,兩個人在沙灘上扭打起來,直從沙灘上打到海裡,渾身濕透。
打到筋疲力盡的兩個人慢慢從淺海處爬上岸,齊齊坐在沙灘上。
「累死我了,你小子還真能打。」周明義一面擦臉上的水一面說。
「我耳朵裡進沙子了,討厭。」尹安然扯起衣角擦著耳朵。
「你是不是練過?」周明義問。
「這還用練?」
「但是我覺得如果不常打的話,技術不會那麼好。基本上在學校時我是屬於動口不動手的那一類,打架時一般都保持全身而退。」
「是,你是狐狸。」
「有上過武術課程?」周明義問。
「切,誰上那個,我這可都是實戰經驗,很難得的。」尹安然握起拳,伸到周明義眼前。
「為什麼?」周明義問,清澈的眼神注視著尹安然。
尹安然躺倒在沙灘上,枕著手臂,「沒爸的小孩,打架當然不能輸。」
周明義沉默了,過一會,伸手去揉亂尹安然的濕發。
尹安然把頭一擺,「不要摸我,一說起這種事你就摸我頭,你當我是小狗。」
「安慰一下你。」
「不用。我一點也不難過,他走了我和我媽都好,我並不遺憾。」
周明義搖搖頭,「不。一個好的父親的形象對一個男孩的成長來說,是很重要的,當然,女孩子也是一樣。」
「但是也沒辦法了,也不可能挽回。我現在也不錯,並且我可以當周伯伯是父親。」
周明義笑著點頭,「這個我贊成。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面,你小心他來遊說你當教師或是公務員。」
尹安然坐起來,「不會吧,我功課一團爛,不可能。」
「很有可能,他會提議送你進修,繼而重考大學。」
尹安然身子一躲,「我不要,我不是那塊料。」
周明義站起來,伸手拉起尹安然,「快點回去,當心感冒。」
「沒關係,並不太冷。」
回到家,董芸十分驚訝,「哎呀你們兩個是怎麼搞得,渾身成這個樣子。」急忙催著去換衣服。
換下濕衣,沖過澡,周明義坐在沙發上看起報紙,而尹安然則習慣性地將濕衣服沖洗掉沙子,放進洗衣機,又去刷鞋子。
周仲翰看看兩個孩子,「明義,你身為哥哥,就是這樣以身作則的嗎?」
周明義左右看看,放下報紙站起來,去幫手刷鞋。
董芸說道:「明義不習慣做這些的,讓安然來就好。」
「什麼習慣不習慣,一點做哥哥的樣子都沒有。」
周明義只是暗笑,似乎並沒有生氣。
晚上,睡在客房裡,周明義和尹安然擠在一張床上。
尹安然悄聲說道:「周伯伯對你好嚴格。」周明義漫然地答,「啊,還好吧,也不算十分嚴格。」
「你怎麼了,好像沒什麼感覺。」
「啊,其實老爺子說什麼我都沒注意。」
「那你想什麼呢?」尹安然推了周明義一下。
周明義抱緊尹安然,「我,我就聽著他說我是你哥哥,感覺真好。」
尹安然哼一聲,「你有毛病。」
「我喜歡聽你叫我哥哥,叫一下。」
尹安然打開周明義的手,「不要。你少來了,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也算是兄弟,叫一下來。」
「不要。」
「為什麼,叫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周明義在尹安然背後蹭著。
「我們都交往了,我叫你哥哥,多怪異。」
「誰說交往了就不能叫我哥哥,你的理論才怪異。」
「叫一下叫一下。」周明義一副不達目的不甘休的架勢。
「好啦,睡覺了,討厭。」尹安然縮起肩,不理會背後的人。
「小氣鬼,你等著好了。我可是很會記仇的,到時候可別後悔。」周明義氣哼哼地說,無奈地睡去。
早晨,尹安然匆匆忙忙地起床,又去把另一張床的枕頭和床單弄亂。
周明義躺在床上看見了,點頭微笑,「不錯,和我在一起果然變聰明了。」
尹安然回頭瞪周明義一眼。
周明義提議一家人一起出去散步,在外面吃早餐。
走在公園的小路上,董芸看著身邊,現在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三個男子。周仲翰和周明義、尹安然,都穿著同款的白襯衫、白色帶深藍邊的毛線背心,周仲翰穿西裝褲,兩個兒子則都穿著牛仔褲配球鞋。父子們從背影看,頗為相像,都是高大身材,周明義和尹安然的背影尤其相似,寬肩細腰身,背部呈流線型的V字,不知多好看,只是尹安然要稍矮一點瘦一點。
董芸悄悄微笑。
走著走著,四人行變成一對一對,兩夫婦落在後面。
董芸挽住周仲翰的手臂,看著前面的兩個人,尹安然帶著相機,不時這裡比比,那裡照照,周明義和他指點著,兩個人你碰碰我,我撞撞你,看起來十分融洽。
「現在這樣,我就放心了。」董芸不由說道。
「怎麼了?」
「你沒有注意到嗎?之前,安然一直像是同明義有誤會,可能爭吵過,互不理睬。」
「怎麼會,」周仲翰說道,「安然是很乖的孩子。」
「當然是安然不好。」
「你怎麼這樣說。」周仲翰奇怪。
「你倒說說看,明義像是那種會和人吵架慪氣的人嗎?自然是安然同明義賭氣。不過現在沒事了,我也放心了。」
「是,孩子們相處的不錯,越來越有哥倆好的意思,他們也算是有緣份。」
回到家裡,尹安然坐在客廳的桌邊,擺弄著相機。
周仲翰坐過來,問道:「安然,聽你母親說,你現在在學習攝影。」
「是。已經升在中級班了。」尹安然點頭。
「在夜校念總還是不正規,想不想進大學裡學習?」周仲翰殷殷地問道。
尹安然不由轉臉看看周明義。
周明義從報紙後面探出頭來,一副「你看我說中了吧」的表情。
「其實,我的基礎很差,現在上夜校比較合適我。」尹安然說道。
「不用擔心,進大學一樣是從頭學起。如果你是擔心入學考試的事,那不用,我在大學有熟人,可以先作為旁聽生進去,然後參加學期末的資格考試,通過之後會給你補辦入學手續。」周仲翰已經考慮的很完善。
「啊!」尹安然面露為難的神色,他還真沒想過進大學。
「學費和生活費你不用擔心。」
尹安然有些無助地笑著,轉臉看看周明義。周明義用報紙把臉擋起來,可是能看到報紙簌簌地抖個不停。
他一定是在偷笑,尹安然暗暗想道。
「那個,周伯伯,謝謝你,我,我還真不是讀書的料,只是想學一點,能把工作做的更好,沒想過要重新進大學。」尹安然歉意地說。
周仲翰有點失望,「這樣啊,其實什麼年紀進大學都是不晚的,學無止境。」
「是。我知道。」
董芸坐在一旁開口了,「安然還真不是念書的料,他呀,能到高中畢業就不錯了。現在居然還願意去上夜校,我真的很驚訝。」
「安然知道上進。」周仲翰點頭,又看看報紙後面的周明義,「哼,你不用擋著臉,我知道你在笑,有什麼好笑的,你也不過才一個碩士學位,現在肩上擔子這樣重,都沒想著去充電。」
周明義放下報紙,只是微笑,不反駁。
尹安然急忙分辯,「周伯伯,他一直都有在學習,他看很多書,原來買賣股票並不僅僅只看技術分析,還要瞭解世界政局、政府政策,各行各業的資訊,天文地理的什麼都要懂得。」
「你不用替他說好話。」
尹安然有點無奈地看看周明義。
坐在回去的車上,尹安然說,「還真被你說中了。」
「他的老毛病了,你真進了大學,畢業之後,他一定會遊說你留校任教,或是考公務員為政府工作。」
「伯父這樣想其實很好。」
「我知道,但是不合適我。他一直耿耿於懷。」

第十五章
耶誕節前後,萬凱證券接到大生意,周明義親自飛到美國去洽談。
尹安然又嘗到獨自在家的滋味。
但是這一次不同了,周明義每天都會用網路電話同尹安然說幾句,時長時短,但是每天都能聽到周明義的聲音,對尹安然來說很重要。
農曆新年之前,生意談成,萬凱旗下的投資部門,將和國際著名投資銀行合作,為新開發的電子和通信的專案投資,並將會得到極大的回報。
周明義飛回香島,一如繼往的低調,不接受任何的採訪,只管把自己手下數名成功的基金經理推出前臺大力宣傳,他仍在幕後指揮如意。
周明義做董事長後的第一年,萬凱在年底將會給每個員工發四個月的薪金,並且從客戶到股東,都得到很大回報,人人笑顏逐開。
「好厲害。」看著報紙上的報導,李勝平把手搭在尹安然肩上,「為什麼你哥這麼能幹。」
「他聰明吧。」
「什麼話,聰明人多了,這樣成功的可少見。」
尹安然想一想,「我想,他聰明的地方就是知道自己不夠聰明。」
李勝平眨眨眼睛,點點頭。
萬凱舉辦答謝酒會,尹安然悄悄送請貼給自己一組的三個同事。
不,尹安然不想讓那麼多人,知道他和周明義的關係。
穿著最好的衣服,李勝平和李娟、王曉芬來到酒店。
菜色十分精緻美味,席間還有明星表演和抽獎。
周明義抽空過來,同尹安然的同事們打招呼。
李勝平覺得,周明義真的十分會做人,他那樣人物,親自過來招呼弟弟同事,這個面子非同小可,並且他又做的那樣瀟灑,行雲流水一般,讓人很舒服,絲毫不給他人以居高臨下之感。
這個新年,周仲翰和董芸又飛去馬來西亞渡假。
「幹嘛過年都往外跑,香島也是著名旅遊城市。」尹安然不明白。
「就是說,遊客都過來了,大街上滿是人,我們當然往外跑。」
「年年光機票和住宿就是一大筆了。」
「趁現在還走的動,不妨多走走,再過幾年,他們走不動了,到那時你就知道了。」周明義倒在沙發上,伸長腿,「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是走不了,我要能走,我也去了。」
「放假啊,股市也停了,你怎麼不能去?」尹安然奇怪的問。
周明義坐起來,把尹安然攬進懷裡,臉貼著臉,「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送走他們,他們不在,我們就不必去立規矩了。我要獨佔你。」說著,嘻嘻地笑。
「你這狐狸。」
一放假,周明義就呆在家裡,尹安然以為他會出海去釣魚,結果也沒有。
「你怎麼也不出去玩?」尹安然問。
周明義像樹懶一樣的佔據著沙發,「難得長假,我不打算出去,我才剛飛回來。」
「出差很辛苦?」
「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我那段時間每天工作超過十五個小時,累慘了,可要好好休息。長假一完,又要開始新的業務,那時就更不得閒了。」
尹安然沒有再申請假期值班,也推掉了其他的邀約,專心在家陪著周明義。
尹安然注意到,周明義的眼神,總是圍繞著自己,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笑容,他不由有點疑惑,這只狐狸不知在轉著什麼念頭。
「你幹嘛老盯著我?」發現周明義並沒有在看電視,而是不時偷看自己,尹安然不滿地問。
「看看又看不壞,你還看不得了。」周明義一副無賴口吻。
尹安然暗想,周明義的這一副嘴臉,可能也就是自己看的見,外面人絕對不會知道。
「你在打什麼主意吧。」尹安然問。
周明義點頭,「嗯,猜猜看,猜對了有獎。」
「什麼獎?」尹安然探過身來。
「還沒猜呢就想要。」周明義在尹安然額上彈了一下。
尹安然很認真的思索了一下,「不知道。」
「好好想想,努力想。」
「真的不知道,你什麼都有,事業成功,你還想怎麼樣?公司業績更好?利潤更多?成為首富?」尹安然搖頭。
周明義誇張的歎息一下,「唉,笨。」
「說嘛。」尹安然搖著周明義的手,讓他說出來比較好,免得自己提心吊膽。
周明義露出詭異的帶著挑逗味道的笑容,「嗯,我在想,如果可以利用這個假期,把你吃掉,那真是太美妙了。」
尹安然呆一下,眨著眼睛,慢慢消化掉周明義的話,臉頰沁出緋紅的顏色,尷尬地笑笑,「我去廚房裡看看。」然後匆匆走開。
周明義只是倒在沙發上微笑。
晚上,兩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不知怎麼的,暖昧的氣氛越來越濃。
尹安然有些難以忍受客廳內暗湧的氣氛,乾脆坐到周明義身邊,「好啦好啦,那,隨便你怎麼樣好了。」
周明義看看他,上下打量一番,不動。
尹安然伸手推他,「我都送上門來了你還拿翹。」
周明義壞笑一下,抬手擋開,「我拿翹,看你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你以為現在要上戰場。」
「你不會說話不要亂形容。」
「我不會說話?」周明義倒坐得更穩了,「好,就算我不會說話好了。」
過了一會,見周明義仍無任何舉動,尹安然又伸手去扯他的衣角,「喂,到底要不要。」
周明義想一想,搖頭,「算了。」
尹安然跳起來,「你說的,你可不要後悔。」
周明義慢慢抬起眼簾,注視著尹安然,溫柔地說:「還是不要了,我不想委屈你。」
「啊,也不算委屈。」尹安然撓著黑髮。
結果還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縮在周明義的懷裡,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尹安然不禁想,這個天天抱著自己的傢伙,到底算不算是柳下惠那一類型的人。
結論是,他當然不是,但是,正因為此,尹安然更加佩服周明義的定力。
天氣突然變了,下午時分,香島下起了小雨,到晚間,雨勢更大。
尹安然站在陽臺上,看著外面的雨。天氣並不冷,灰色的天空,帶著幾分空蒙。
突然之間,尹安然感覺到幾分失落感,他十分的希望周明義現在就能在自己身邊,抱住自己。如果有他在,什麼樣的風雨都不必怕,他是那樣可以信賴。
不想看電視,尹安然拿了雜誌,坐在臥室的窗邊,打算看一會就睡覺。
周明義坐在沙發上,用掌上型電腦查看資料。
拿起杯子喝水,不知怎麼的,尹安然嗆到了,想硬把嘴裡的水咽下去,還是咳的噴出來,沾濕了衣服。
「哎啊,怎麼搞得。」一面咳,尹安然一面抱怨著,站起來拍掉睡衣上的水珠,習慣性的用拇指擦拭著唇邊沾的液體。
不經意間一轉臉,尹安然發現周明義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看什麼,沒見過人家喝水嗆到,你一天到晚的少見多怪。」尹安然不滿地說,一面又抬起手,再一次用拇指擦過自己的下唇。
周明義起眼睛,站起來。
抬手揪住尹安然的衣領,周明義湊到他的耳旁低聲道:「你不要總是挑戰我的定力。」
「誰要挑戰你啊。」尹安然不解,「你想幹什麼?」
周明義露出迷人的微笑,「等一下,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就在尹安然迷惑不解的時候,「啪」的一聲,周明義關掉了臥室的燈。
尹安然的眼睛一時無法習慣黑暗,眼前一片空白。
緊接著,周明義就吻上了尹安然的唇。
從沒有一次他吻他這樣深。
彷佛要把尹安然整個吸進去一樣的吻,舌尖纏繞在一起,不斷地被輕咬著唇,尹安然覺得渾身發燙,心跳得非常快,身體彷佛不受控制一般地緊貼著周明義。
將尹安然推倒在大床上,周明義一面吻他。一面伸手解開他的衣扣。
當周明義的指尖劃過尹安然光裸的肌膚,那溫熱而乾燥的手指,仿佛在草原上點燃的火種一般,將尹安然整個燃燒起來。情不自禁的,尹安然也伸手去解周明義的衣扣,迫不急待地想和他更加緊密的貼合起來。
周明義一隻手捧住尹安然的臉,撫摸著他的臉頰,細細地一逼又一遍地吻過他的嘴唇,吮吸舔拭,另一隻手則隨著尹安然身體的曲線,慢慢向下劃落。
朦朧恍惚之間,尹安然感覺到周明義的手,已經觸到他最最私密的地方。
「啊,呀,不要。」尹安然一把抓住周明義的手臂。
「現在才說不要,太晚了。」周明義輕咬住尹安然的耳朵,舌頭伸進去舔著。
身體的兩處敏感地方被這樣刺激著,尹安然只覺得全身酥麻,意志在角力,可是身體已經不受控制。
「不,呀,啊,不要,我還沒有準備好。」尹安然看著周明義,哀求道。
「這種事情準備什麼,跟著感覺就好。」周明義壞壞地在尹安然最敏感的地方輕輕握一下,引得尹安然喘息連連。
「看,不是準備得很好嗎?」
「哎,不要了,你放過我吧。下一次,下一次好不好。」
周明義握著尹安然的下巴,「你可要搞清楚,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人可是你。」一面說,一面又輕柔地愛撫著尹安然的身體。
尹安然被刺激的不斷扭動著,身體已經在迎合,可是意志仍在掙扎當中。
如果跨過了這最後一道防線,就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以後的路,要怎麼樣走下去?
太過強烈的身體的刺激,使得尹安然的眼中湧出眼淚,他無助地望著周明義,而周明義也用他深邃清澈的眼神,直視著懷中那臉上交織著快意與痛苦表情的愛人。
「啊。」尹安然尖叫了一聲,慢慢地癱軟在周明義的懷中。
周明義抬起一隻手,抱住尹安然的肩,尹安然不敢看他,只是把臉埋在周明義的頸間。
慢慢撫摸著尹安然汗濕的背脊,周明義等待著尹安然從欲望的洪流中沉澱下來。
等到尹安然的喘息較為平復,周明義慢慢地靠近他的臉,細細地吻尹安然的面頰,就如同對待一個小孩子那樣,一下一下地輕吻著。
周明義的呼吸拂在尹安然的耳畔,隨著清甜的淺吻,尹安然慢慢揚起臉,任憑周明義與他唇舌交纏。
周明義細碎地吻,由唇,慢慢滑至尹安然的頸間,然後在他纖細精緻的鎖骨上停留,盤桓再三,接著滑至尹安然胸前的小小突起,舌尖舔過那裡,然後輕輕咬一下。
「啊。」尹安然又尖叫起來,不由得挺起身體,手抓住周明義的頭髮。就這樣慢慢地吻著,周明義的唇與舌,游走過尹安然身體上每一寸肌膚,他彷佛要用自己的身體,將尹安然的身體記錄下來一般。
年輕的尹安然哪裡經過這樣的刺激,已經沒有半分力氣來反抗,身體的需要越來越強烈,不由得想向周明義索取更多更深的撫愛。
將尹安然的身體背轉過來,周明義的手指滑進他的雙腿之間,結實緊致的腿部內側無比細膩的肌膚,讓周明義十分陶醉,手指在那裡不住留連,另一隻手則在尹安然胸前撫愛著,尹安然難以忍受這樣的接觸,身體緊緊地貼合著周明義,不由得甩亂了黑色的頭髮。
周明義親吻著尹安然的脖頸,肩背,舌尖慢慢地沿著尹安然背部的脊骨向下劃落、劃落。
「啊,啊呀,不要。」尹安然感覺到了周明義舌尖最後停留的地方,他猛地掙扎起來,想要抬起身子從周明義的身上逃開。
周明義伸手緊緊抱住尹安然柔細而結實的纖腰,將他固定在自己的懷裡,繼續著剛才的動作。
尹安然的身體,已經完全被點燃起來的,欲望之火將他完全控制。
「啊,哎,別……」尹安然已經語不成聲。
「你還真是不乖的小孩,明明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要嘴硬。」周明義握起尹安然雙腿之間的昂揚部分,在尹安然耳旁吹氣般的說。
尹安然難耐地喘息著,目光迷離朦朧。
周明義忍不住深深地吻著尹安然,「唔,你真是可愛。」
突然地,周明義的撫愛停了下來,尹安然瀕臨爆發的身體處於不上不下的狀態,幾乎要尖叫出來,不由得又抓住周明義的手臂,彷佛溺水的人一般向他求助。
「是你說不要的。」周明義微笑著看著懷裡不斷扭動的人。
尹安然搖頭,他說不出口,無法主動向周明義求歡,只能哀求地望著他,抱緊周明義,不斷用額頭蹭著周明義的胸口,發現他無動於衷,又伸出舌尖,舔著周明義的手臂。
「很難耐吧。」周明義低聲問,極富磁性的聲線現在對尹安然來說也是一種刺激。
尹安然看著周明義,點點頭。
「你叫我。」
「周明義。」尹安然在周明義懷中扭動頭,低聲地喊出來。
「不對。」
「周明義。」尹安然的聲音裡已經帶著啜泣,他已經無法再忍受。
「說了不對,再想想,我想聽你叫我什麼?」
尹安然的淚眼,凝視著周明義,被眼淚模糊的視線,已經看不清周明義的表情。
「你,太討厭了,我討厭你。」尹安然痛苦地搖頭。
周明義緊緊抱住尹安然的身體,貼合著他,腿滑進尹安然的雙腿之間,「壞小孩。」
「你到底要怎麼樣?」尹安然的聲音在發抖。
「你叫我不就行了。乖,叫我。想想看,該叫我什麼。」
尹安然伸手緊緊抱住周明義的肩,仰起頭,任由周明義吻在他線條秀美的頸項上。
已經無法再逃掉了。
「哥,哥哥。」尹安然輕喚道。
「嗯,真乖。」周明義溫柔地在尹安然耳畔道。「啊,哥,哥哥啊。」
尹安然感覺,身體被貫穿的那一瞬間,心臟仿佛也被洞穿,腦中有一霎時的空白,過去的二十五年間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跟隨著周明義的律動,尹安然只覺得眼前是一片玫瑰色的泡沫,無邊無際。耳畔,彷佛有海嘯的聲音傳來,巨浪衝擊掉一切的阻隔,把岩石、沙礫,把一切的一切都衝垮。而自己,彷佛一片羽毛,被周明義帶著,飛到無限遠無限高的地方,身體彷佛已經不存在了,只餘無邊的快感。
最後,尹安然感覺自己慢慢地、慢慢地,由高空滑落,最終,落在周明義的懷裡。
當尹安然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中午時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周明義英俊面容的大特寫。
「醒啦。」周明義溫和地問道。
尹安然眨著眼睛,咬咬嘴唇,現在他仍同周明義一起躺在床上,不同的是周明義已經換了睡衣,而自己仍是,什麼也沒穿。
周明義體貼地遞過熱牛奶,尹安然接過杯子喝下去,感覺舒服了不少。
身體裡的疼和酥麻的感覺還是那樣清晰,腰部以下彷佛仍處於融化的狀態,尹安然只覺得整個人都像是從戰場上下來一樣。
「要不要再睡一下?」周明義問。
尹安然不吭聲,只是往軟軟的毯子裡縮去。
周明義脫掉了睡衣,赤裸著上身,躺到尹安然身旁,將他抱在懷裡。
尹安然這才意識到,原來只有三十七度的體溫,竟然可以這樣炙熱。
周明義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一下下輕吻著尹安然的肩頭。
經歷了這一夜,兩個人的感情走到了新的領域,彷佛一個轉彎之後,眼前,是一段新的長旅。
克服了最初的羞澀,現在,尹安然同周明義纏綿親昵,已經覺得很自然。
因為愛他,所以已經不會吝惜這樣來表達情感。
新年長假餘下的時間裡,一對戀人都像兩粒糖豆一樣的粘在一起。
尹安然這下可以肆無忌憚地看恐怖片了,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堆光碟,聲稱要把以前不敢看的片子都看掉。晚上關掉客廳的燈,一面看一面往周明義懷裡縮。
周明義只得無奈地笑著陪伴愛人。

第十六章
一夜,正看電視的尹安然突然抱住腿叫喚起來,「哎喲,哎喲哎喲。」
在書房裡的周明義急忙跑出來,「怎麼了?」
尹安然扭歪著臉,「我的腳。」
周明義坐在沙發上,拉過尹安然的腿,「唔,抽筋了。」說道,把尹安然的腿放在自己膝上,替他按摩著腳部。
「疼,疼,疼啦。」尹安然陸叫。
「怪誰,誰讓你不穿襪子。」周明義看了尹安然一眼。
「在家嘛,光腳比較舒服。」
「你明知道自己腳一受涼就愛抽筋,還不喜歡穿襪子,活該。」
「不要說的那麼難聽。」尹安然翹起嘴唇。
「還疼不疼?」一面按摩,周明義問。
「好了,沒事了。」尹安然坐起身,四處找著,「那個,我的襪子呢?」
周明義伸手抱住他,「等一下,等一下再穿。」
「幹嘛,你不會在想那種事吧。」尹安然立起眼睛,盯著周明義。
在尹安然額頭彈一記,周明義說道:「你色死了,老想不正經的事。」
「不正經的人是你。」
周明義把手插進尹安然的發間撫摸著,「我們一起去洗澡吧。」
尹安然擋開他,「哦,還說沒想,你才色。」
周明義一臉正經,「我說洗澡,又沒說要做別的。」
尹安然指著周明義,「哦.你說的,不要犯規。」
舒服地泡在浴缸裡,尹安然閉著眼睛,讓周明義替他洗頭髮。
周明義修長有力的手指在尹安然滿是洗髮泡沫的發間按揉著,尹安然舒服的歎息:「啊,周明義,你還真有一套。好舒服。」
「當然了,我有練習過。」
尹安然警覺,猛地轉身,「在誰身上練習的?」一臉戒備的表情。
周明義笑了,「我父親。」
尹安然的表情和緩下來,「周伯伯啊。」又坐回去仰起頭。
周明義繼續揉洗著尹安然的髮絲,「我小的時候,我父親常常不在家,要麼加班要麼出差,家裡冷冷清清的,我知道父母在冷戰,我不打算去夾在中間不尷不尬,可是,沒有父母的關愛,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尹安然沉默了。
「但是,如果父親回來,他偶爾也會幫我洗頭。其實我知道我父親是愛我的,他希望我上進,可是那種情況之下,而且,男人本來就不會表達感情。小時候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父親坐在板凳上,幫我洗頭,他會很溫柔的洗我的頭髮,輕輕的,都不像是一個父親的手勢,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我確定,他還是愛我的。後來,我也會幫他洗,也許在他看來是孩子可笑的舉動吧,不過上初中之後就沒有再這樣過了。」
周明義輕輕歎息,「小時候一個人,真的很寂寞。」
尹安然一樣輕輕地說道:「我也是,我也是一個人,我媽週末去值班的日子,我就只能一個人待在家裡。」
尹安然回過頭來,「如果我那時認識你就好了。」
周明義笑了,讓尹安然轉過臉去繼續洗著,「是啊,如果我們那個時候就認識,可以一起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去圖書館,我可以教你功課給你補習,一起看電影,逛街買東西,郊遊,打電子遊戲,還可以一起打架,一起追女孩子。」
「啊,聽起來很不錯。」
「現在也不錯,我可是很認真的在追求你。」
尹安然臉紅了,還好背對著周明義他看不見,「少來,你最無聊了。」
「你從來不說我點好聽的。」
握著蓮蓬頭,周明義替尹安然沖洗頭髮。一起浸在大浴缸裡,尹安然有些羡慕地看著周明義,「你又沒有鍛練過,身材為什麼這樣好。」
「很好嗎?」周明義低下頭看著自己。
「很好的,很勻稱。很多練過的人都沒有你這樣好的身材,唉,上帝真是偏愛你。」
「我不覺得。」周明義皺眉,「大概是我工作太緊張的緣故,所以整個人繃的比較緊,也胖不起來,唉,做這一行,對神經還真是考驗。」
尹安然皺皺鼻子,笑著說道:「不錯啦,周先生,你才三十二,身家過數十億。」
周明義故做嚴肅狀,「小聲點,我可不想稅局天天來查我。」
尹安然哈哈大笑。
周明義看著尹安然的笑容,深褐色的眼眸越來越深沉。
尹安然突然停止笑聲,在水中扭動著身體,「喂,你在摸哪裡?」
「沒有啊,什麼?」周明義面無表情。
「不要,啊呀,不。」尹安然掙扎起來,想站起來。
周明義一手抱住尹安然的腰,「你給我回來。」
「不,不行,你放過我,你說過不會。」周明義不容分說吻住尹安然的唇,輾轉吸吮著,真到懷中的人軟化下來,這才在尹安然耳畔輕聲說道:「我有說過嗎?不記得了,你有證據?」
「你耍賴。」
「對了。」周明義獎勵般的再給尹安然一個深吻,然後將他抱緊不放。
浴缸裡的水漫過邊緣,流到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尹安然已經分辨不清時間,搞不清楚早晚。唯一記得的,是身體內的快感與疲憊。終於可以躺在床上了,赤裸著的身體貼著四百針的純棉床單,柔軟溫暖的觸感讓他覺得舒適。
周明義赤裸的胸膛貼合著尹安然的背脊,可以感覺得到周明義心臟的鼓動,尹安然的眼睛漸漸朦朧。
周明義溫柔地撫著尹安然的臉頰和耳朵,「困了?眼睛都睜不開了。」
尹安然如同小動物般嗯了幾聲,就在周明義的懷裡睡著了。
長假結束,兩個人都要上班了。
躺在客廳的長沙發上,臉貼著絲絨的沙發套,尹安然大叫,「啊,好舒服,不想上班了。」
「那就不去上班好了。」尹安然翻一個身,「切,不上班,不上班你養我。」
周明義很認真地說,「養就養,又不是養不了。」
「切,我有手有腳,為什麼要你養?」尹安然頂回去,「我也希望像你一樣事業有成,名成利就。」
「這樣啊,」周明義歪著頭,「那還是得要上班。」
「可是躺在沙發上好舒服。」尹安然伸直手臂大叫。
周明義像是想起了什麼,起身進書房,取出小小一隻絲絨盒子,「給你的,新年禮物。」
尹安然接過來,一面打開一面說,「嘩,年都過完了你才想起來,過份。」
「看看喜歡不喜歡。」
尹安然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項鍊,粗白金的鏈子做工十分精細,煉墜是由白金與玫瑰金打造的一隻小小照像機,造型別致,極為精美,相機的鏡頭部分,是一粒圓鑽。」
「好漂亮。」尹安然愛不釋手「這個小像機好可愛。」
「你喜歡就好。」
尹安然抬起頭,「鑽石很貴吧。」
周明義歪著頭想一想,「還好,找這一顆可是花了我一點時間,現在並不十分流行圓鑽。」
「多少錢?」
「啊,還好,這一粒圓鑽是完全無瑕的。」
尹安然盯著周明義,「人家問你呢,多少錢?」
周明義靠近過來,「不要問,你只管戴上就是,不過戴上了,不許取下來。」
看著周明義認真的眼神,尹安然點點頭。
周明義取過項鍊,親手為尹安然戴上。
「這個,是戒指嗎?」尹安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抬起眼簾,望著周明義。周明義笑著吻了尹安然一下,「答對了。我在紐約請人設計打造的,獨一無二。對於我來說,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尹安然抿一下嘴唇,「如果,我沒有答應你,你會怎麼樣?」
「啊,那樣啊,」周明義仰起頭,「我想,我會把這個一直放在書房的抽屜裡,告訴我自己,我曾經愛上過一個攝影師。」
「哪裡好算攝影師,不過是狗仔。」
「我覺得是攝影師。」周明義深情地凝視著尹安然,伸手撫摸他的黑髮。「安然,你戴上了,可不能取下來。我說過,我是一個佔有欲極強的人,如果你做出什麼令我失望的事情,你可要小心。」周明義微笑著,溫柔地威脅他的愛人。
「那你呢?」尹安然不滿地翹起嘴唇。
「我?」周明義吻上尹安然的唇,舌尖劃過來,像品嘗美味似的再三留戀吸吮,然後將舌尖劃進尹安然的口中,和他的纏繞在一起。
太過激情的吻讓尹安然情不自禁,喘息著貼緊周明義的身體,手臂環著他的肩。
「現在,你瞭解了嗎?」周明義啞著聲音在尹安然的耳畔問。
尹安然的意識已經模糊起來,濕潤的眼睛帶著一絲迷茫地看著周明義,手臂勾住周明義的脖子,臉貼著臉,身體慢慢的貼緊他。
「到臥室去吧。」周明義抱住尹安然,尹安然順從的任憑他擺佈。
「算了,就在這裡好了。」周明義將尹安然壓下來。
「不,不要,去臥室。」
「來不及了,下次早點說。」周明義已將尹安然的衣衫半褪。
「你就是色。」尹安然喘息著控訴。
周明義點頭,「是,我承認,色就色,只要能吃掉你,隨便你怎麼說。」說著,微微起眼睛,「趁現在能說,儘量說好了,等一下,我讓你說都說不出來。」
新年伊始,萬凱證券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淡了一段時間的市面回復至先前的百分之七十左右,人人臉上皆有喜色。
周明義一如既往的低調,沒有人知道那個雙層巴士上坐著的青年就是本市金融界的新貴。
尹安然即將在夜校的攝影中級班畢業,校方將會舉辦一次由這一期學生拍攝的照片的攝影展。
雖然說是很小規模的展示,並且參加的是學生,也不會有專業人士出席參觀評點,但是同學們都很興奮,議論紛紛。
「安然,你打算用哪些照片?」有人問尹安然。
尹安然皺著眉,「還沒想好。」
拍攝的照片不是沒有,也有感覺不錯的,但是尹安然總覺得,似乎應該可以拍到更好的照片。
臨結業之前,同學們將會組織聚會,還沒有到放學,已經有人聚在教學樓前的空地上商量著聚會的事情。
尹安然看到了趙天寧。
趙天寧穿著彩色的毛衣,長髮紮成一束,美麗的像孔雀一樣。
但是現在的她已經不能再讓尹安然心動。下意識地,尹安然抬手握住頸間的項鍊。
隔著人群,趙天寧也在打量尹安然,見他穿著廉價的牛仔衫褲和舊球鞋,可是配上他修長挺拔的身材,以及清秀的容貌,還是一個很引入注目的青年,不由得嘴角牽動了一下。
如果當初一直同他走,現在,不知會是什麼樣子。趙天寧暗想,但是馬上否定掉自己,不,不能同他走,他沒有學歷,沒有社會經驗,只在中型娛樂週刊做一份朝不保夕的工作,如果拍不出照片,他沒有薪水,怎麼能同他走在一起。
尹安然看著學校的大樓,有些不舍,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也就是念到中級的水準,剩下來的,需要在工作中一點一點學習體會。
有人跑過來叫道:「喂,各位,船有了,已經借到了,我們又可以出海去玩。」
歡呼聲四起。
跑了一天的尹安然回到家,周明義已經先回來了。
「今天這麼晚。」見尹安然回來,周明義走過來接下他手裡的背包。
「今天去酒店拍照了,現在市面好起來了,好幾部新片開機,大力宣傳呢。」
「吃過晚飯了嗎?」
「隨便吃了點,不太餓。」尹安然邊洗臉邊說。
周明義拿過外套,「走,我帶你去吃好東西。」
「不要了,在家做一樣的。」
「來啦,偶爾外食也不錯。」
「你什麼偶爾,你是常常。」尹安然被拉出門。
車子來到一家著名酒店。
「不會吧,我以為去夜市吃吃算數,怎麼你……」尹安然抬頭看著摩天大廈的霓虹燈,大皺其眉。
「我告訴你,這一家特色的牛肉麵是一絕,相當正宗,來試試看。」周明義不由分說將尹安然拖進去。
才走進大堂,有侍應來帶座,望著尹安然洗的發白的牛仔夾克,露了為難的表情,「不好意思兩位先生,來我們這裡的客人需著正裝。」
周明義愣一下,「我怎麼給忘了。」
尹安然咬咬唇,「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好了。」
早有領班看到走了過來,「周先生。」
周明義一見,是熟人,就笑著說,「阿喬,給個方便,找一張角落的位子。」
領班滿面笑容,「當然當然,周先生來怎麼好不讓進來。」說著推開侍應,親自將周明義和尹安然帶到一個安靜的靠窗桌子。
點過菜,周明義靠在椅子上。
尹安然仍在不滿,「吃個面還要穿西裝,無聊。」
「好啦,不要抱怨了,等下吃到你就知道了。」
很快,面上來了,尹安然拿筷子夾起來,疑惑地吃進嘴裡,然後一臉驚訝地看著周明義,「啊,好吃。」
「沒騙你吧,這家的牛肉面相當正宗,師傅是從甘肅蘭州請過來的,很地道的蘭州牛肉麵。」
「好吃好吃。」尹安然大快朵頤。
吃飽喝足,兩個人坐著喝茶,此時酒店餐廳內人不多,似有若無的音樂流瀉著,兩個人享受著氣氛,都不想走。
「工作壓力大,要常常吃點好的,這樣比較好。」周明義說。
「是,這樣辛苦不過為了吃,如果再吃不好,太慘了點。」
「所以我一向讓夥計吃好,若有加班或者需連續工作,都會安排好料給大家,這樣,夥計比較賣力。」
尹安然點頭,「都說你大方,在這方面做得特別好,員工超時工作,公司會安排很好的晚餐,並且由專車送回家。」
周明義笑了,「這是小錢,他們替我賺得更多。」
「來,回去了。」
出得酒店,早有侍應將周明義的車開過來,接過車鑰,周明義先上車。
尹安然不經意間地一回頭,發現不遠處,正站著趙天寧,黑夜裡,霓虹燈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尹安然心中一動,是了,趙天寧的公司離這裡不遠,她可能是剛下晚班。
趙天甯也看到了尹安然,同時,她也看到了那輛蓮花跑車。
尹安然轉過臉,上車。
趙天寧目送著車子遠去。
回到家,周明義去洗澡,尹安然抱著膝,坐在沙發上發呆。
周明義自浴室出來,一面擦著頭髮,看到尹安然呆呆的樣子,就走過來,伸手揉亂他絲一般觸感的黑髮,「想什麼呢?」
尹安然把下巴抵在膝上,「我剛才看到趙天寧了。」
「誰?你認識的人?」周明義不以為意,坐在一旁繼續擦頭髮。
「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或是不記得。你的記憶力驚人,你見過的人你都會記得,我知道。」尹安然悶聲悶氣地說。
周明義放下手,「那又怎麼樣?」
尹安然轉過臉看著周明義,抬手揉揉鼻子。
周明義伸手捏住尹安然線條秀麗的下巴,起眼睛,「怎麼,想同她再續舊情?」
尹安然打開周明義的手,「少來。」
「不是就好。記住現在你是我的專屬,膽敢想其它人,哼,當心我讓那個女人消失掉。」
尹安然揚起下巴,「那,你為什麼當初和她約會?」
「我,我說過知已知彼百戰百勝,我當然要知道知道我的情敵是什麼實力。」
「什麼實力?」尹安然追問。
周明義微笑,「她,我只消吹口氣她就消失了。」
尹安然撇嘴,「切。」
低下頭想一想,尹安然低聲問,「那,當初你為什麼要見她?你可以不理會她。」
周明義靠近尹安然,肩抵著肩,「這個啊,因為她來找我,她說出你的名字,我一聽到你的名字,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尹安然歪著頭,看著周明義,在尹安然的注視下,周明義突然有些羞惱,伸手轉過他的臉,「看什麼看。」
尹安然笑了,撲過來跨坐在周明義的膝上,腹部和他的貼合在一起,悄聲問:「你喜歡的是我?」
「對。」
「不喜歡她?」
「對。」
周明義吻住尹安然,盡情吸取只屬於他的甜蜜,一股熱流自兩人相貼的肌膚傳到心間。
「好啦,不要了。」尹安然左右扭著頭,躲閃著周明義又貼過來的唇。
「什麼不要,都這樣了還嘴硬。」
「我不要在沙發。」
「沙發這樣寬,沒關係。」
「會掉下去。」尹安然拍打著周明義的肩,徒勞的反抗。
「掉下去的話我在下面好了。」
「你就會耍賴。」
在學校裡,又見到趙天甯,尹安然已經沒有了尷尬的感覺,雖然說從某種角度來講,自己搶走了趙天甯中意的人,可是,尹安然也不認為趙天甯有多光彩。
周明義為尹安然和自己新添了衣服,穿著新的牛仔服,尹安然參加了同學的結業聚會。
聚會在一艘大船上進行,有同學輾轉從某公子處借得。
船主也在船上渡週末,並帶了數名美女相伴。
年青人聚在一起有話題,並沒有太生分。
尹安然沒有同大家一樣唱歌跳舞,他獨自坐在一旁,想著結業攝影展的事情。
「安然,快來,開香檳了。」有同學高呼著。
尹安然放下思緒,跑過去。
歡呼著碰過杆,尹安然喝下香檳,覺得和自己平時喝到的不一樣,又看看瓶子的標籤紙,知道並不是真正的香檳,但還是喝完,在他看來,這是無所謂的一件事。
公子哥注意到了,問:「喂,你也懂?」
尹安然一愣,連忙回答,「不,不。」
幾個公子哥的女伴都在打量尹安然,然後交頭接耳地議論:「看見沒有,他的外衣和T恤,那商標,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全身怕快近五位元數字了。」
「什麼人?穿著這樣名貴的牛仔服。」
突然有女聲尖叫起來,伸手抓向尹安然,嚇了尹安然一大跳。
眾人皆矚目。
原來,是女孩子看見了尹安然的項鍊。
「嘩,好漂亮,設計成相機模樣,好別致。」
「好大顆的鑽石。」女孩子們的目光全被鑽石吸引住了。
尹安然不得不承認,那鏈墜上的鑽石真的又大又耀眼,聽周明義說它定完全無暇的,怪不得這樣閃亮。
看到鏈墜上那著名的C宇標識,有女孩問:「紐約買的吧,卡蒂亞的最新設計我都看過的,沒有見過有這樣一款,好別致,是新上櫃的嗎?」
尹安然只想躲起來,「那個,是請人設計的,只有,好像是只有一個吧。」
「多少錢?」
「別人送的,我不知道。」
女孩子們紛紛露出豔羨的眼神。
這下,連遊艇的主人也坐不住了,「請問,你家裡是做什麼的?」問得很是客氣。
尹安然只想閃人,「啊,沒什麼,沒在工作。」
「那你呢?」
「我給雜誌拍照。」
好不容易逃出來,尹安然只想靜一靜,現在,他突然明白為什麼周明義那麼不喜歡曝光了,他並不是以曝光為職業的藝人,還真適應不了眾目睽睽下的感覺。
「是你哥哥送你的吧。」身後,有一個聲音響起。
尹安然一回頭,趙天寧就站在不遠。
尹安然看看她,什麼也不想說,轉臉看向海面。
趙天寧站了片刻,低下頭走開。

第十七章
開始準備攝影展的事,尹安然不斷查找資料,又去看別的攝影展,帶著相機四處跑。
「很難拍嗎?」周明義見了,問。
「我不知道拍什麼好?題材很多,可是,又都覺得不好,或是和別人的感覺一樣。」尹安然甚是苦惱,縮在周明義的懷裡報怨。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尹安然發現自己很喜歡坐在周明義的懷裡,特別是累的時候。工作了一整天,回到家,只想靠在自己戀人的懷抱裡好好休息。
依在周明義的胸前,尹安然覺得十分的安心,所有的煩惱、不快、傷心和挫折感全部都沒有了,因為自己的戀人是那樣的可以信賴。
被周明義擁在懷裡,尹安然十分有安全感。不知有多少次,周明義在書房內看電腦,而尹安然就坐在他的懷裡睡著。
早上一起上班,坐在巴士上層,尹安然低頭想事情。
突然周明義拉拉他,「安然,看,玉蘭花開了。」
尹安然望向車窗外,是,玉蘭花開了,一片雪白,在藍天映襯下十分美麗。
尹安然突然笑了,「我知道要拍什麼了。」一臉興奮,坐都坐不住了。
望著尹安然跳下車奔跑中的背影,周明義微笑。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尹安然除了工作之外,都在外面拍照,十分專注。
周明義並沒有多問什麼,只是時不時地帶尹安然去吃各國各式的美味。
夜校裡的結業攝影展舉辦的頗成功,還有專業人士和週刊老總參加。
尹安然並沒有拍花卉的照片,他交上的功課,是一組由巴士上拍攝的都市風景,有店鋪招牌、行人、街心一角,海港和立交橋等等,視角很獨特,從另一個角度反映出都會風光,這一組照片甚受注目,得到好評。
尹安然十分高興的回家。
「看,不錯吧。」把照片拿給周明義看,尹安然得意地問。
「嗯,很好,很有香島的感覺。」周明義點頭。
「老師也這樣說。」
尹安然伸手來拉周明義,「來,我們去慶祝,我請你,我們去玩。」
「玩什麼?」
「去酒吧或去唱K,很好玩的。」尹安然很有興致地建議。
周明義搖頭,「不要。我可不會這一套。」
尹安然奇怪,「不會吧,那你怎麼應酬客戶。」
「喝酒的話還好,至於唱歌跳舞,自有人陪客戶,我是不做這個的。」
「為什麼?」
「一看就看出來了,我不會啊,還問。」周明義皺眉。
尹安然大笑起來,「哈,周明義,原來你也有不會的東西。」
「當然,你以為我萬能的。」
「跳舞也不會?交際舞也不行?」
「是,我沒有節奏感。」周明義搖頭。
「那這個就更不行了吧。」尹安然抬手一指電視,電視上正在放映一群年輕人跳街舞的場面,勁歌熱舞充滿動感。
周明義把頭往後一仰,「哎喲,饒了我吧,你有見過會跳舞的磚頭嗎?」
「不會吧。」尹安然咋舌,然後做出扭擺腰肢的動作,「這樣,這樣也不會嗎?」
周明義抬手擋住臉,「好了,別,你想想有沒有什麼別的慶祝方式吧。」
尹安然繼續跟隨著音樂節奏舞動,腰肢款擺。
周明義轉過臉,「你要跳到別的地方跳去,我頭暈。」
尹安然臉上露出壞壞的笑容,繼續著舞動,纖細的腰舞的如同風中的柳枝。
周明義歎氣,低下頭看報。
尹安然的舞姿慢慢改變。原本,不過是街舞的動作,搖擺蹦跳,可是舞著舞著,竟然帶出誘惑的成份。
周明義抬起頭來,看著眼前舞姿誘人的戀人。
尹安然微起眼睛,臉上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看著周明義,扭動著腰臀,動作,一如某種場合裡的豔舞女郎一般,極盡誘惑,一隻手慢慢將白襯衫自牛仔褲內拉出來,露出腰間淺棕色的肌膚,另一隻手在自己胸膛上緩緩摸過,然後滑至腰際。
此時的尹安然,原本清秀而有朝氣的他,帶出一種難以言表的誘人的情色味道。
周明義仍然坐著不動,抬手支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尹安然。
尹安然繼續舞動著,越來越誘惑的動作和眼神,扭動的腰肢更加迷人,似乎在挑戰周明義的定力。
周明義還是沒有動,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尹安然讀不懂,有點心急,怎麼,他難道還能堅持下去。
尹安然臉上帶出更加誘人的微笑,慢慢抬起手,拇指,撫過自己的下唇。
周明義重重地歎息,「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壞。」說完,站起來,伸手把尹安然拉進懷裡,封住他的嘴。
尹安然抱住周明義的肩,不知為什麼,他也渴望著他,他希望今夜,周明義能有更真切真實的表露。
把尹安然按倒在床上,周明義已經難以自持,他粗暴地用力扯下尹安然的衣服,全然不理會尹安然是否會因此感覺到疼痛。
周明義的手在尹安然身體上滑過,淺棕色的肌膚上留下紅痕,此時,一向冷靜自持的周明義仿佛化身為猛獸,要吃掉身下的小動物般。
尹安然扭動著身體,他的欲望已經被周明義點燃,可是,周明義今天太狂野了,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啊,啊啊。」尹安然痛叫起來。周明義仍然毫不留情的進攻。
「呀啊,呀,不。」尹安然伸手按住周明義的肩,「啊,啊呀,哥。」他哀叫一聲。
周明義停了下來,俯身看著尹安然。
尹安然的黑亮眼眸,帶著淚花,望著周明義。
周明義的心中,湧起無限的憐愛疼借,「抱歉,我……」
尹安然搖頭,「請你,溫柔一點。」
「是我不好。」
「不,是我誘惑哥哥,是我,我想,我希望,你溫柔的對我。」尹安然伸手,抱住周明義的脖子。
周明義的臉上顯出溫柔的笑容,親吻著尹安然的嘴唇。
尹安然鹿般的眼睛望著周明義,「哥,沒關係。溫柔一點就好。我也,我也想要。」
周明義深邃的褐色眼眸深情的凝視著尹安然,溫柔纏綿地深吻他。
尹安然在周明義懷中放鬆身體,任憑自己被他帶領著登上極樂的頂峰。
天亮了,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齊齊醒來。
尹安然抱住周明義,臉貼在他的胸前,「好困。」
「那請假好了。」
「不行。」
周明義環緊尹安然的腰,「啊,最近,感覺,都很不錯,我覺得每次都特別好,你呢?」
尹安然紅了臉,抬手擋在周明義嘴上,「不要說了。」
「我們兩情相悅,所以感覺特別好。」
尹安然急了,「都跟你說了不要說了,你神經病啊。」
「我又沒在別的地方說。」
「你還敢在別的地方說。」
尹安然覺得,周明義似乎並不僅僅是雙面人這樣簡單,他有好多面,在家裡的、在公司的、在公眾場合的,對客戶的,等等等等,但是相同的是,周明義不論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似行雲流水般,讓人很舒服。
大概,也只有兩個人在臥室的時候,才能看到他完全不同的一面吧,尹安然悄悄地想。
周明義約自己的私人律師見面,商談事情。
公事談完,周明義取出一份檔,「則泰,這個你辦一下。」
金則泰接過檔打開,流覽過一遍,「哦,怎麼你?」抬眼疑惑地看著周明義。
「辦好了通知我。」
「這麼大的手筆呀。」金則泰手支著下巴看著老同學,「你可知那層樓現在市值多少?是,不比前幾年,但是比起你當初買的時候……」
「我早就想送給他了。」周明義應的淡然。
「好大方。」
「沒什麼。」周明義深沉地微笑,「我想,如果這一段關係只屬短暫的話,我希望能對他有所補償,或者說,我希望分手後,他有地方可以去。」
「你是動了真感情了?」
周明義點頭,「是。自一開始,我就喜歡安然,我是真的真的喜歡安然。不過,我從不做無意義的承諾。能走多久就多久好了。他也會成熟長大,也許,他會主動離開我。」
「喂喂喂,別說的這樣悲觀,尹小弟是很不錯的孩子。」
「好啦,則泰,去辦就是了。」
「可是要付大筆稅金。」金財泰又掛出戲謔的笑臉。
「我交的稅還少嗎?」周明義笑了。
一天晚上,尹安然縮在周明義的懷裡看電視,周明義察覺到了他有心事,也不點出,只是擁緊他,等他開口。
終於,尹安然問道,「那個,如果我們的事給人家知道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們又沒有偷雞摸狗,你我都沒結婚,在一起怎麼了。」
「可是,可是,」尹安然嚅囁著,「如果你的下屬客戶知道你是同我在一起……」
「你見不得人嗎?」周明義捏捏尹安然的面孔,「長得很帥,多可愛的青年,說不定我的客戶下屬都很高興我同你一起呢。」
「可是我是男人。」
「那又怎麼樣?現在社會已經很寬容,再說,我們在一起,對社會又沒有危害,管別人怎麼說。」周明義毫不以為意。
「如果你的客戶因為你喜歡男人而不跟你合作怎麼辦?」
周明義挑起一邊眉,「哦,怎麼我就這點實力嗎?告訴你,不跟我合作是他們的損失,我無所謂。」周明義攤攤手,「如果他們要放棄既得利益,我沒話說。應該不會有人這麼笨。」
尹安然斜看著周明義,「喂,你有那麼厲害嗎?」
「不是我厲害,是萬凱的確具備這個實力,我不過是個管理者。」
尹安然又低下頭,「外面的人也許是可以寬容的看待我們,可是,可是,我媽和周伯伯會怎麼想。」
周明義沉吟著,「唔,我想,芸姨那邊我需要解釋一下,跟她說清楚,至於我父親,他一定會大罵我。」
「罵你什麼?」
「罵我禽獸不如,連繼母的兒子都不放過。」周明義邊說邊笑。
尹安然抬手打在周明義胸口,「我跟你說正經的。」
周明義抱緊尹安然,下巴抵在他的頭上,「安然,我要告訴你,我希望你明白,天長地久不過是一種美好的願望,我不會對你做無意義的承諾,同樣,我也不需要你對我做這種無意義的承諾。我只是希望,在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大家能愉快的相處,如果將來真的要分手,我會儘量做到心平氣和,友好的和你說再見。」
尹安然心中一動,抬起頭看著周明義。
周明義伸手抬起尹安然的下巴,「你現在只有二十五歲,生命不過過去了四分之一,以後,還有很長的旅程。你會長大,會成熟.還會遇見許多人許多事,也許有一天,你會遇到更適合你的人,到那時,你告訴我,我會微笑著祝福你,說再見。我會放手。」
尹安然聽著,淚盈於睫。
「當然,我也希望我們的感情能夠長久一些。相處的時光,我會儘量對你好。」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尹安然含著淚低叫著。
「先說清楚比較好。將來,不管是誰先提出分手,我希望另一個人都能和平的放手。一段感情,何時開始何時結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相處的時候,彼此珍惜對方,尊重對方,而分手的時候,姿態瀟灑,萬萬不可死抓不放,醜態百出。我相信不遠處一定還有適合的物件。」
尹安然抱緊周明義,「不,我不放。」
周明義摸著尹安然的黑髮,「你看,你又孩子氣了。」
尹安然低聲啜泣著。
「好啦好啦,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周明義拍撫著尹安然的肩背,尹安然低下頭,咬著嘴唇,然後抬起臉,主動的吻上周明義的唇。
一個長吻結束,尹安然伸手解著周明義襯衫的紐扣,在他的臉上身上不斷的親吻。
「喂,幹什麼?」周明義問道。
「我,我要讓你離不開我。」尹安然嘟著嘴,挑戰似的看著周明義。
周明義露出溫柔的笑意,抬手捧住尹安然的臉,「我也會努力這樣做的。」
時間進入到初夏,尹安然的工作有了變化。
悌真週刊打算除了娛樂報導之外,增加社會新聞的部分,老總張邵成看中尹安然,調他到社會新聞部作攝影。
「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李勝平有些不舍的說。
「沒關係啊,還是同事嘛。」
「可以拍正經新聞到底好些。」李娟倒頗為尹安然而高興。
「我也這麼想,不過,我可不是做大事件的料,我會努力。要是能拍到突發事件就好了。」
在新的工作崗位上,尹安然十分努力,公司一呼即應,帶著相機趕在第一時間出現在新聞現場。
人,瘦了。但是,生活似乎比以往充實的多。
周明義看在眼裡,十分疼惜,沒有說什麼,只是常常約他一起吃飯,並且小心照料他的起居。
一個週末,周明義帶同一班夥計在自己家開會,商議公司業務。
一直開會到下午,一班人人困馬乏,結束討論之後,打算一起出去吃飯。
尹安然回來了。
「安然,我們要一起出去吃飯,你來吧。」尹安然送飲料進來,周明義對他說。
尹安然搖頭,「不了,我吃過了,你們去,我想休息。」
周明義若有所思地看看他,沒有堅持,只是在尹安然要離開書房時,伸手拉住他的手,留戀地握一下,然後才放開。
眾人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一時無人說話。
柏安娜已經知道周先生同尹先生的關係,因為她不止一次無意中聽到周明義打電話給尹安然,那關切的口吻和親昵的語氣,已經讓她明白,可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樣好條件的男士,竟然被另一個男人佔有。
那又有什麼辦法,他一定是覺得同他在一起更好。
星期五,下起了大雨。尹安然趕著拍照,又沒有帶傘,淋了雨。
快七時的時候,周明義的電話來了。「安然,現在在哪裡。」
「準備下班了。」
「我還要等一等才能走。」
尹安然在電話那端說:「沒關係,我先回去煮飯,我等你回來。」
鼻子一時酸癢,尹安然忍不住打個噴嚏。
「怎麼了,是不是淋雨了?」周明義馬上問。
「還好啦。」
「你現在在哪?」
「就在你公司附近。」
「過來。」周明義吩咐。
「不要啦。」尹安然想先回去。
「讓你過來你就過來,不許頂嘴。」周明義的語氣帶出幾分嚴肅。
「好啦好啦。」收了線,尹安然無奈地來到萬凱證券。
進了周明義的辦公室,尹安然就問:「叫我來做什麼。」
周明義取出一套換洗的衣服,「來,去洗個澡,免得著涼了。等一下我們一起回家。」
尹安然往辦公室的套間裡看一看,「很齊全,你在這裡住嗎?」
周明義攤攤手,「沒辦法,有時大案子來了,不眠不休的,所以萬凱一直備有供休息和洗浴的地方,以便需要通宵工作的同事使用。有些公司的人會在銀行區附近的酒店長租套房使用。」
「好拼。」
「是啊,不拼怎麼賺錢。」
熱熱地洗個澡,尹安然換上周明義給他的衣服,再喝下熱牛奶,感覺舒服不少,躺倒在辦公室的長沙發上,不由得眼皮打架。
周明義坐在沙發上,讓尹安然枕著他的腿,又取出一條薄毯給他蓋上。
靠著周明義,尹安然睡著了。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兩下,柏安娜走進來,看到老闆沒有坐在辦公桌後面,而是在沙發上,並且身邊有人,不由得有點後悔自己冒失。
周明義做出沒關係的手勢,輕聲道:「沒有事的話,你下班吧。」
「是。那麼周先生我先走了。」
周明義低頭看著手中文件,另一隻手給尹安然握著。
柏安娜看看表,已經快晚上八時,現在是老闆私人時間,他這樣做也不妨。
可是柏安娜心頭仍不是滋味,她一直以為,周明義會堅持獨身,因為他太專注於工作,看不出來他會同什麼人在一起,周明義一直潔身自愛,處事極有分寸。結果,老闆選擇了一個和他生活毫不相干的男人,做為生活伴侶。
唉,城中的鑽石王老五又少了一個。
周明義和尹安然一起去看望父母。
聽著尹安然講述工作中的見聞和趣事,董芸心裡很高興,和周明義在一起居住之後,尹安然上進了,成熟了,看來,她當時同意兒子同周明義住,向他學習,是正確的。
在客房裡,周明義看著整理床鋪的尹安然,「收拾一張床就好了,不用那麼麻煩。」
尹安然頭也不回,「少來,你知道什麼。」
周明義嘿嘿的笑,站起來,自背後抱住尹安然,手臂環在他腰上。
尹安然急忙把他推開,「不要。你收斂點。」
「怕什麼。」
兩個人正抱在一起,突然房門被推開了,周仲翰走進來,「明義,枕頭是不是少了一個?」
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急忙分開。
周仲翰皺起眉心,沒說什麼,出去了。
尹安然壓低聲音,「周伯伯看見了。」
周明義臉上是淡淡的笑意,「那也沒什麼。」
尹安然不安的扭著手指,周明義抱住他的肩。
第二天的中午,周仲翰將兒子叫進書房,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同安然,是怎麼回事。」
「父親,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但願是我多想了,你們兩兄弟感情好是好事。」
「父親,我們不是兄弟。」周明義微笑著說。
「也算是兄弟,你要好好照顧他。」
「當然,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我們已經同居。」周明義說的十分淡然。
「什麼?」周仲翰站起來。
「我說,我和安然已經同居。」
「你!」周仲翰驚訝,「你說什麼!」
周明義只是微笑著看著自己的父親。
「周明義,你,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知道不知道!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周仲翰站起來,大聲咆哮,臉漲的通紅。
「父親,冷靜一些,這沒有什麼。我們現在相處的十分愉快。」
「周明義!」周仲翰氣得直喘。
周明義不語,只是安靜的看著父親。
周仲翰被兒子的冷靜更加激怒,幾步走到周明義面前,揚起手就是一記耳光。
周明義沒有躲,受了這一記,半邊臉上一個清晰掌印。
董芸聽見了吵嚷聲,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急忙奔過來擋住周仲翰,「仲翰,你這是幹什麼?你怎麼能這樣?」
周明義轉過臉,「芸姨,沒什麼。」
周仲翰叫著,「你還說沒什麼,還說沒什麼?你自己幹了些什麼?還說沒什麼?」
「父親,我不覺得我有錯。」
董芸急忙撫慰著周仲翰,「仲翰,不要和兒子生氣,明義大了,他知道。」
「他知道什麼,他,你知道他幹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事?」董芸看著周明義,她不相信周明義會做出什麼讓周仲翰生氣的事情。
周仲翰急喘著,抬手指著兒子,「他,他告訴我,他現在和安然同居。」
董芸呆住了。
周明義微笑著看著董芸,「芸姨,我會好好照顧安然,你放心好了。」
周仲翰叫道:「放心,放心,你說的是什麼,你這個……」周仲翰又揚起手打過去,董芸想攔已經攔不住,這時,尹安然沖進了書房,替周明義擋下這一掌,啪的一聲,尹安然臉上也挨了一下。
周仲翰愣了一下,他可沒想到這一記會打在尹安然身上。
尹安然擋在周明義身前,「周伯伯,請你不要生明義的氣,是我,都是我,是我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你要打,打我好了。」
董芸看著兒子,「安然,你……」周明義伸手攬住尹安然的肩,看著兩位老人,「好了,父親,你打也打過了,我們先回去了,找時間,我會和你好好談談,我覺得現在大家都需要冷靜一下。」
董芸驚愕地看著兩個孩子,「你們,你們,真的……」
周明義微笑一下,拉著尹安然離開。

第十八章
坐在回去的車上,尹安然看著車窗外,像是想到了什麼,「喂,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什麼?」周明義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握住尹安然的手。
「周伯伯可以不必看見我們抱在一起的,你是故意的。」尹安然轉過臉看著戀人。
「是啊,不錯,你現在越來越瞭解我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周伯伯生氣?」
「反正他遲早也要知道,遲早也要生氣。早點讓他打一記,我認為比較好。」
回到家,躺在床上,尹安然不安地問,「怎麼辦啊?要是他們不同意呢?」
周明義揉著尹安然的髮絲,「不同意又怎麼樣,現在還需要他們同意我們才能在一起嗎?沒關係沒關係。」
「那他們會怎麼樣啊?」
周明義想一下,「我想,應該先是芸姨和我父親商量,然後芸姨和你談,芸姨再和我談,最後我會和我父親談。」
「為什麼?」
「婚姻的事,母親出面比較多。父親不是不關心,但是他們是從另一個角度方式。」
「誰要和你談婚論嫁。」尹安然突然臉紅,背轉身。
周明義一把抱住他,「喂,你想始亂終棄。」
「我才沒有。」
「如果你想正式註冊也可以,不過,我覺得我們不需要那一張紙。」
尹安然靠在周明義懷裡點頭。
周明義微笑,「我們的事我們自己清楚就可以了。」
東衛星城的周宅內,兩位老人面對面坐著。
周仲翰深感歉意,「芸,我……」
董芸低著頭,「明義說的,都是真的吧。」
「我想是。真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他竟然……」周仲翰握住老妻的手,「對不起,我,請你不要……唉,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董芸搖頭,「我沒有生氣。我想,我並不介意。」
周仲翰大驚失色,「芸,你說什麼。」
董芸抬起頭,「仲翰,其實,我並沒有生氣。我想,我不介意。」
「你在說什麼!」
董芸反手握住周仲翰的手,鹿般的眼睛看著他,充滿了歉意,「仲翰,我,我並不介意安然和明義在一起。」
「你,你怎麼這麼說?」
董芸的眼睛裡,湧起淚花,「仲翰,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不好。可是,你想想,以安然的條件,他可以找到明義這樣的人做伴侶,我為什麼要介意?」
周仲翰半張著嘴巴,驚訝的看著董芸,「你說什麼啊,安然是好孩子,安然有什麼不好?」
「是,安然是好孩子,可是,他那麼平凡,沒什麼特別的本領,頭腦也不好,都二十五了,看不出有什麼前途。我想過了,將來,他也就是找個和他一樣的女孩子,結婚生子,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一輩子無為。可是,如果他是和明義在一起,那就不同,你看,他現在同明義在一起,他知道上進了,還願意去念書,明義一定可以在各方面照顧他,引導他。」
周仲翰沉默了。
董芸接著說道:「對不起,仲翰,對不起,我只是考慮到自己的孩子。我不可能照顧安然一輩子,他將來會怎麼樣呢?如今,討生活這樣不容易,競爭這樣激烈的社會,安然,他也就是社會最底層的小小老百姓。他將來會怎麼樣呢?老了,怎麼辦呢?我不敢想,我真的不敢想。可是,如果他同明義在一起,那就不同,明義一定會好好照顧他,是不是?我不是貪圖明義有錢,真的。可是,到底有錢好辦事,而且,明義不是一般的有錢,如果明義願意,他一定會把安然照顧的好好的。」
董芸沉沉的低下頭,哭了起來,「對不起,仲翰,我讓你失望了,對不起。」
周仲翰抱住董芸,歎息,「唉,不,你沒有錯,你沒有錯。」
董芸還是一直哭泣,「對不起,對不起。」
「芸,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我沒想到我兒子竟然打你兒子的主意。」
「不,不。請你不要介意,是安然不好。」
周仲翰急忙說道:「不,是明義,是那孩子不好。」
安撫著董芸,周仲翰低聲說道:「芸,其實,明義的事,我是管不了的,這麼多年,我都沒管過他,他有今天,全靠自己一手一腳打拼出來的,他要同什麼人在一起,我管不了。我只是,只是怕你介意,怕你生氣。」
董芸哽咽著說:「不,仲翰,我是怕你生氣。」
周仲翰替妻子擦掉眼淚,「算啦,他們要在一起,我們也沒法子阻攔。」
「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也沒有辦法。說老實話,我一直很喜歡安然,他同你很像,是很乖的好孩子。哼,都是明義不好。」
董芸拉住丈夫的手,「那,我來去找孩子談談。」
周仲翰點頭,長歎一聲。
正如周明義所料,董芸先來找尹安然。
兩母子坐在安靜的茶室裡,相互望著,兩個人有著一式一樣的眼睛。
「他,對你好嗎?」董芸先開口。
尹安然點點頭,「很好很好的,他很體貼,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幸福。」
「是,明義是十分體貼的人。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尹安然想一想,「快一年了。」
「已經這樣長時間。」
尹安然有點臉紅。
「你覺得他對你,是認真的嗎?」董芸不能不問。
「嗯。」尹安然點點頭,「媽,請不要讓我們分開。」
董芸搖搖頭,「我不反對你們在一起。」尹安然有點驚訝,隨即高興起來,「真的?」
「是。你找到那樣好的伴侶,我為什麼要反對。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他好好照顧你。」
尹安然大力點頭。
董芸伸手撫摸兒子的臉頰,「你小的時候,我沒能好好照顧你,現在,如果明義可以好好照顧你,我就放心了。他有本事有能力,人正派,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謝謝媽。」尹安然笑著看著母親。
董芸卻笑不出來,只是深深歎息。
「哦,芸姨找過你了,那接下來是我。」周明義知道了如是說。
「不知我媽會和你說什麼?」
周明義微笑,「我想,芸姨會希望我做出若干承諾。」
「什麼啊,唉,女人都這樣。」
「我想我的回答會讓芸姨滿意。」周明義笑著點頭。
「喂,不要把我當女人。」尹安然生氣了,一把拉住周明義的衣領。
「打架我未必打得贏你,女人,你看你有什麼地方像嗎?又兇悍,嘴巴又壞,一點也不溫柔,還不會撒嬌,胸又平,你有什麼地方像女人?」
尹安然大叫一聲,一拳打向周明義,把他揍倒在床上,「你去死!混蛋,竟然這樣說我。」
周明義抬手將尹安然也拉倒,「我說的可都是事實。不過,你也有可愛的地方。偶爾也會很乖,又不會吵我,煮的菜都好吃,我工作時你不會打擾我,而且……」
周明義張口,輕輕咬住尹安然的耳朵,「並且……」
尹安然掙扎著,「你最討厭了。」
「口是心非。其實,你喜歡我這樣。」
「無聊,誰會喜歡?」
「你就是嘴硬。」
面對著周明義深褐色的清澈眼眸,不安的反而是董芸。
周明義笑的十分溫柔,「芸姨,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他,我會好好疼他,對我來說,他是很特別的存在。」
董芸沒有說話,只是用鹿一般的無辜眼神看著周明義。
「我一直都很喜歡安然,他和我認識的其他人都不同,和我以前相處過的女友也不同,安然就是安然,他有什麼樣的過去我不在乎,我希望能夠加入到他的未來當中。」
董芸沉默很久,有些困難的開口,「明義,我,請你告訴我,如果這段關係只屬短暫,我希望,在分手的時候,不要讓安然傷太深。如果,如果你不要他,他……」董芸哭了起來。
周明義取過面紙,遞給董芸擦眼淚,「芸姨,我看起來那麼不可靠嗎?」
「不是,就是因為你太好,所以,如果你不要他,他要怎麼辦?以後,到哪裡再去找和你一樣的人?」
周明義笑了,「您不用擔心,我會一直一直一直的愛安然。您為什麼不替我擔心呢?如果安然不要我,我會怎麼樣?我又到哪裡去找像安然這樣的人呢?」
董芸詫異的抬頭。
「芸姨,這您就不公平了,我同安然有什麼不同?因為我,有點錢,就在失戀時不會傷心難過了嗎?這不對吧。」
董芸又沉默了。
周明義握著董芸的手,「芸姨,如果您相信我,就把安然交給我好嗎?我愛他不會比您少。還有,如果真的要分手,我也會做我應該做的。我會儘量和平的分手。我周明義做事一向漂亮,這一點您要相信。」
董芸點點頭。
周明義接著說道,「對了,現在我們住的房子,就是寧靜路海景花園的那一層,您知道的,我把它轉給安然名下,已經過戶,是屬於安然個人的財產,稅啊什麼的我都辦好了,安然擁有永久產權。另外,我在瑞士銀行給他開了一個戶口,相關手續在我的律師處,金則泰和魯佑安,安然都認識,將來如果需要,律師會直接和安然聯繫。」
董芸的臉容沉靜下來,思索良久,「其實,我並不是……」
周明義溫和的打斷她的話,「我知道,我完全明白。您不必再說了,您只需要答應我,把安然交給我就可以了。可以嗎?」
「那,麻煩你好好照顧那孩子,他脾氣不好,人挺倔強,並且,他真的不能同你相比。」
周明義笑著搖頭,「我不覺得。我倒是認為,安然真是少見的可愛。啊,我說他可愛,您可不要告訴他,他最不喜歡我這樣說了,可是,我真的這樣感覺。」
董芸明顯的放下心來。周明義把盛蛋糕的碟子向董芸推過去,「芸姨,您試試這裡的核桃蛋糕,很好的。我父親也十分喜歡吃,我已經讓人打包,請您帶給他。」
周仲翰從妻子處瞭解到兒子們的回答,也無話可說。
「算了,如果他們喜歡的話。」
這一對戀人的家長算是默許了兩人的關係,雖然帶著些微的不情不願。
周明義的態度十分大方,不論于公於私,他都從未避諱自己與尹安然之間的關係,當然,他不會如某些人那樣,不分場合地點時間地亂做表情與姿勢。僅僅是帶著微笑的眼神,就足以讓周圍的人明白,這個亞洲金融界的頂極人物,有了和他同樣性別的愛人,並且十分疼愛他。
這一年的秋季,並不多雨。
尹安然忙於對市政府例行施政報告的採訪,跟著週刊的車子滿城轉著尾隨議員拍照,而周明義,則忙於替客戶分析新的投資走向,以及提供期貨的行情分析。雖然這一對戀人都很忙碌,但是仍然會定期去探望在衛星城居住的父母。
一個週末的下午,周明義和尹安然站在父母家的陽臺上,一起看海景。
海風拂面,十分清爽。
「怪不得大家都想往向海的房子,感覺真的很好。」眯起眼睛看著海面,尹安然舒服地歎息。
「所以向海的房子售價更高。」
「可不可以不要再說和數位有關的話題。」尹安然忍不住抗議。「好,不說不說。」
周仲翰在客廳裡,看到兩個孩子相擁著站在露臺上,自己的兒子環抱著妻子兒子的腰,姿態親昵地貼著,兩個人臉貼著臉,如同一對小鳥般依偎在一起。
周仲翰忍不住歎息,他並不是沒有見過同性的戀人,他不排斥,但是心裡有點討厭,而且他總是覺得這樣的一對中,必定是一個男人和另一個娘娘腔的女人般的男人,可是看看自己的兩個孩子,他們,都是看起來十分純粹的男人,自己的兒子一向冷靜自持,而安然,更是脾氣倔強的青年,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就走到一起去了呢?
周仲翰搖頭。
董芸看見了,伸手拉拉丈夫衣袖,示意他避開。
兩夫妻在書房坐下來。
「怎麼我們倒變得偷偷摸摸起來。」
「什麼?孩子們在那兒,你看個什麼勁。」董芸不滿地說。
「我沒看什麼啊,而且明義也真是的,一點也不避諱。」
「他們又沒怎麼樣,如今年輕人戀愛,當街親熱的大有人在。」
「戀愛?」周仲翰倒吸一口氣。
董芸露出憂鬱的表情,「不是嗎?我以為是。你還是不同意啊。」
周仲翰急忙擺手,「啊,不,我只是,只是,他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嘛,還戀什麼。」
董芸笑一笑,試探著問:「仲翰,如果,如果孩子們想結婚,你會不會反對?」
周仲翰摸著脖子,「啊,你是說,那個,安然要變成媳婦?」
董芸「呃」了一聲,點點頭,「應該是吧。」語氣有些不確定。
「我是不反對,不過,不過……」
「接受不了是嗎?」董芸接著道。
「也不全是。」
「算了,一切順其自然好了。」
「如果他愛我,有沒有那一紙證書都一樣;如果他不再愛我,有沒有那一紙證書還不是也一樣。」對於母親的問題,尹安然給出這樣的回答。
對於這一段感情,尹安然不想想太多,只跟著感覺走就好,就是因為周明義對自己太好,好到讓自己害怕,所以尹安然不敢去想,如果真的分手,自己會怎麼樣。
這也算是一種逃避吧。尹安然對自己說。
周明義似乎沒有這樣的煩惱。
如果自己已經下班,而尹安然還沒有,周明義一定會開車去接他,然後兩個人一起回家。這一接一送的,讓尹安然感覺十分甜蜜窩心。
新的一年又來臨了。
再一次將父母送出國渡假,周明義訂好各式美食,和尹安然一起在家中共渡。
「現在可是難得的你我兩個人的好時光。」品著杯中的威士卡,周明義說道。他的心情,十分的好,自接手萬凱以來,成績斐然,自己的個人資產也增值不少,同時戀情穩定,可算是志得意滿。
尹安然貓兒一般伏在沙發上,臉貼著沙發的絲絨靠背。
「喂,聽說你這一年又賺了不少。」尹安然問。
「啊,還好。」
「你知道你有多少錢嗎?」尹安然突然好奇。
「這個,要問過會計師和資產評估師之後會有一個明確數字。」周明義答得十分平靜。
「厲害啊。」
周明義搖搖食指,「厲害的是,我的個人資產是以每年超過總額百分之十五的速度在增長當中,所以市值並不好估計。」
「嘩,那你開銀行算了。」
周明義點頭,「不錯,是個好提議。」
尹安然坐起身,在沙發上跪坐下來,「那,你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
周明義挑起一邊眉,睨著尹安然,「怎麼,還想著挖獨家?」
「你?切。」尹安然撇嘴。
扶著額頭,周明義做大力歎息狀,「你怎麼就這麼遲鈍呢?」
尹安然挺直身體,「誰遲鈍,你搞清楚好不好。」
「當然你遲鈍,我最想要什麼,當然就是你了,還問,你說你遲鈍不遲鈍。」
尹安然慢慢紅了臉,低下頭,半天不說話。
看著由小山貓變成水煮章魚般的尹安然,周明義竊笑不止。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裡,周明義如常般的看報、看電視、聽音樂、看書,但是他那明亮的深褐色眼眸,總是時不時的盯在尹安然的身上。
終於,被周明義的目光盯得受不了的尹安然,坐在周明義身邊,「好啦好啦,那,隨便你怎麼樣好了。」
周明義笑一下,仍然盯著尹安然不放,卻沒有任何行動。
「你到底想怎麼樣?」尹安然心知鬥不過這狐狸,所以已經放棄反抗。
「啊,太燙了,放涼點比較好。」周明義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你這死狐狸。」尹安然立起眉毛,瞪著周明義,一點辦法也沒有。
被盯了一天的尹安然,氣鼓鼓的,到了晚上,發現周明義仍是帶著淡淡笑容目不轉睛般的時時盯著自己時,拿抱枕扔過去砸他,怒道:「你有完沒完,色眯眯地看我一天了,你神經病啊。」
「因為你想著色眯眯的事情,所以就覺得我的眼神也是這樣,到底誰比較色,你到說說看。」
「廢話,當然是你,你最色。」
「好,我色就我色,那又怎麼樣?」周明義不以為然般的應道。
「不要再看了。」尹安然撲過去,抓住周明義,兩個人扭打起來。
從客廳打到臥室,就像小孩子摔角一樣的打來打去的兩個人都累了,尹安然一下子跌落到床上,周明義則坐在沙發上喘氣。
「你看你喘得,缺乏鍛煉。」尹安然躺在床上,看著周明義。
周明義點點頭,「最近開會比較多。」
「少來。」
周明義望向尹安然,此時的尹安然,側臥在床上,襯衫的紐扣在剛才的扭打中解開了,露出棕色的胸膛,黑髮散落在白色的床單上,黑色的眼睛水色朦朧,唇邊帶著溫柔的笑。
周明義沉默著,只是用深褐色的、仿佛煙水晶般明亮灼人的眼神,注視著尹安然。
尹安然無語地在周明義海一樣沉的目光中被融化。
慢慢抬起手,尹安然解開餘下的襯衫扭扣,然後脫下襯衫,手指一勾,將襯衫丟到地板上,裸露出的上半身,肌肉勻稱,棕色的皮膚看起來十分健康,結實的手臂和纖細精緻的鎖骨,渾圓柔細的腰部隨著呼吸輕微的起伏。
「安然,你現在看起來真是美味又可口。」周明義微笑著說道。
「唔,那,你還不過來。」
周明義笑著搖搖頭,「還不夠。」
「討厭,你神經病啊。」尹安然惱了,瞪著周明義,眨眨眼睛,然後露出一絲壞壞的笑,抬手,用拇指撫過自己的下唇。
果然,周明義站起身,走過來,伸手抱住尹安然,乾燥而溫暖的手讓尹安然感覺十分舒服。
但是尹安然馬上掙扎起來,推開周明義,一臉嚴肅,「不行。」
周明義微微皺眉,「別鬧。」
「不行。」
周明義又攬住尹安然,將他按倒,「乖,別鬧了。」
尹安然再次將周明義推開,「但是現在我不想要了。」
周明義看進尹安然的眼裡,清澈的眼神讓尹安然怦然心動,「真的?」
「嗯。」尹安然梗著脖子說道。
周明義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閃動著,點點頭,表情似乎有點委屈地應道,「啊,我知道了。」
見對方似乎是要放棄,尹安然不由得失望起來,因為他早已經開始渴望著周明義的擁抱了。
周明義抬起眼,尹安然仿佛被他的目光電到一樣的渾身一震,緊接著,周明義一把將尹安然撲倒,然後狠狠地吻住他。
舌尖伸過來,和自己的糾纏在一起,然後被用力的吸吮著,周明義在尹安然的口中極力地掠奪,像是要讓他燃燒起來一樣。
尹安然覺得自己仿佛是要往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中掉落下去一樣,不由得伸手緊緊攬住周明義的脖子,身體和他的貼合在一起,整個身體仿佛從內部都燃燒起來一樣的發燙。
一個深吻結束,周明義看著身下目光迷離的愛人,那黑色的眼眸已經因為自己而徹徹底底的迷亂了,輕聲問:「不想要了?嗯?」
尹安然抬手解著周明義的衣扣,「要。」
「要多少?」
「要……哥哥的全部。」
周明義抬手熄掉燈,兩具身體交纏在一起,周明義仍是那樣溫存體貼,尹安然閉上眼睛,把自己完全交給他。
早上醒來,尹安然把臉埋進周明義的頸間,周明義抬手撫著尹安然的黑髮。
「啊,本來還想讓你跳舞給我看的,可是一見到你那誘人的模樣,我就給忘了。」周明義突然言若有憾地說道。
尹安然擺頭,「不要,怪丟臉的。」
「這有什麼好丟臉的,你跳得很好看,而且只是跳給我看。」
「不要。」
「以前都跳的,為什麼現在就不行?」
「說了很丟臉啊。」尹安然又羞又惱地回答。
周明義偷笑,看來,以後得花點心思才行。

尾聲
新春伊始,就有好消息,周明義再次被財經週刊選為年度財經風雲人物,並得到政府嘉許,獲得傑出青年獎,以表彰他多年來在財經同慈善事業方面的貢獻。
周明義一如既往的低調,接受獎項之外,並沒有接受任何的訪問,堅持著自己能不出鏡就不出鏡的原則。
尹安然拿著周明義的獎座看了又看,然後坐到周明義身邊,「周先生,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周明義睨了尹安然一眼,「你又想挖獨家?」
「你?切?隨便問問。」
周明義側一側頭,「我,我希望未來可以做得更好。」
尹安然在周明義肩上大力拍一下,「喂,你這也太客套了吧。」
「但是我的確是這樣想的。」
「什麼嘛,你不是很會說話的嗎?」
周明義一臉無奈,「你問我現在心裡想什麼,我就實話實說。」
尹安然突然不說話了,鹿一般的黑亮大眼睛看著周明義,他突然的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周明義在自己的面前,已經是這樣的真實而坦白。自己一直以來,都深深地信賴著周明義,而他,也已經信賴著自己。
周明義伸手在尹安然眼著晃動,「怎麼發起呆了。」
尹安然一下撲進周明義懷中,抱緊他,臉埋在周明義胸前,小小聲說道:「我愛你。」
周明義愣一下,隨即笑起來,緊緊攬住尹安然的腰。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生活還在繼續。
周明義仍然不時將車子送進修車行,自己乘公車上下班。
尹安然仍然如同踩著風火輪般滿城轉著拍照搶新聞。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這兩個人均已心有所屬。
某一天早上,尹安然趕著去拍照,周明義見時間來不及了,就親自開車送他。
目送著尹安然直沖進酒店大廳,周明義搖頭微笑,然後將車駛走。
晚上,尹安然回到家,見周明義在書房內坐著看報,就倒了水給他送過去,然後拉拉周明義的衣袖,「喂,今天有件有趣的事。」
周明義的目光並沒有從報紙上移走,「什麼?」
「我遲到了,直沖進酒店的會場,但是沒有人攔我查證件問名字。」
「嗯。」
「我聽到酒店裡的人的對話。」
「說什麼?」
尹安然笑著說道,「我聽見啊,有人說:哎,那個人是誰啊?就這麼往裡沖。然後有人回答:不知道,不過,我看見周明義是他的司機。」
周明義抬起頭,看著尹安然,尹安然咬著嘴唇,忍住笑意,黑色的大眼睛看著周明義。
周明義大笑起來,伸手攬住尹安然的脖子,額頭抵著額頭,「這很好啊,我可以一直一直做你的司機。」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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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天秤座酒吧
大都會,2019。
週末的晚上,周明義把尹安然從房間裡拖出來。
尹安然一隻腳還赤著踩在地板上,「幹什麼?我正好好在看書,你想幹什麼?」
「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尹安然搖頭,「不要,哪裡還能比家裡舒服。你自己去好了。」
周明義笑了,扔過尹安然的襯衫,「那裡不能一個人去。」
「哪裡不能一個人去的?」
「朋友介紹給我一個好地方,我想帶你一塊去看看。」
帶著一臉的疑惑,尹安然不情不願地跟著周明義上了車。
車子開了沒多遠就停在了街邊的停車區,周明義拉尹安然下車,手牽手走過馬路。
尹安然抬頭,看看眼前大廈頂上的霓虹燈,「天秤座酒吧。原來是到酒吧來,早說嘛。」
兩個人走了進去。
尹安然好奇地四處打量。
這間酒吧空間很大,寬敞,燈光柔和,空氣很好,沒有人吸煙。四處的擺設與佈置以透明的水晶為主,裝修很有個性。
牆壁上都是山水畫。
尹安然聳聳肩,「這裡還真不像是一間酒吧。」
周明義看著酒單,「是朋友介紹給我的,都說不錯,氣氛很好。」
「要喝酒家裡的還不夠你喝?」
周明義搖頭,「外面不一樣。對了,這裡的燒烤,還有三明治和湯都很不錯,要不要試試?」
吃著免費提供的薯條,尹安然東瞧西看。
慢慢的,尹安然突然發現,這裡一張張小桌邊,面對面或是肩並肩坐著的,都是一對一對,並且,都是相同的性別。
尹安然覺得有點不自在起來。
注意到尹安然的表情,周明義笑了,「看出來了嗎?」
尹安然點頭,「嗯。」
尹安然小聲說道:「其實,我們可以去普通的酒吧,再說,如果被別人看到你在這裡出入,不太好吧。」
「我覺得沒什麼,現在社會已經很開明,再說,我覺得這裡環境好,普通酒吧反而有很多都烏煙瘴氣的,你看這裡。」
靠在S形坐座的靠背上,尹安然點點頭,「那倒是。」
「兩個人來的話,就是一起出來輕鬆一下。如果是一個人來,就是想找個伴。」
尹安然聽了,又低下頭四處張望,果然,有人是獨自前來,坐在吧台前,一邊喝著東西,一邊看著周圍的人,似乎是想找人搭訕的樣子。
「那如果你一個人來,會有人找你搭訕?」尹安然回過頭,問。
周明義笑了,「你說呢?」
看著周明義英俊的臉,深邃的褐色眼眸,通身成熟男人的沉穩氣質,尹安然一撇嘴,「切,那你可以一個人來啊。」
周明義笑而不語。
點的東西被送上來了,周明義取過酒杯,把盤子推到尹安然面前,「來吃吃看。」
尹安然看著盤裡一串串的燒烤,有雞肉的,有牛肉,還有魷魚和魚丸,以及其他分辨不出的肉類。
拿起一串,尹安然皺著眉頭咬一口,表情改變,「啊,很好吃!」
「不錯吧,蠻有名的,吃過的人都說好。」
尹安然大口吃起來,「嗯,好吃好吃。」
每一樣燒烤都保持著肉質的鮮嫩,配合著自製的辣醬,恰到好處的口感,美味的難以形容。
尹安然抬起頭,「你不吃。」周明義只是品味著杯中的酒,搖搖頭。
「你不吃我可都吃掉了,你別後悔。」
吃完燒烤,尹安然拿過面前的大杯子,喝著裡面的汽水,又開始好奇地四處張望。
「安然,不要看的那麼露骨。」
「為什麼?」
「因為人家會以為你對他有意思。」
尹安然不以為意,「切,誰要對他有意思,不過看看罷了。」
因為自己不是一個人來,尹安然並沒有在意。
「安然,注意三點鐘方向,那位先生看你好久了。」
「什麼?」尹安然不由往周明義說的地方看過去,果然,那裡有一位穿著夾克杉的男士,正注視著尹安然,當目光相碰,他對他舉杯示意。
尹安然面紅耳赤,急忙轉過臉。
「不用臉紅,來這裡的,不是看人,就是被看。」
「沒有。」尹安然盯一眼周明義,然後問他,「那你是來看人,還是被看?」
「你說呢?」
「死狐狸。」
周明義放下酒杯,「哦,我的新外號,聽起來不錯。」
停了一刻,尹安然還是捺不住好奇,繼續四處看。
這裡的人越來越多,慢慢的小桌邊都坐上了人。
但是環境依然很好,沒有人高聲說話,一對對都是低聲細語,隔壁的桌球室裡也沒有人喧嘩,氣氛溫和,音樂一曲又一曲,人只覺得越來越舒服。
尹安然突然發現新大陸,「喂,快看七點鐘方向,那個男孩子,好漂亮。」
周明義順著看過去,那邊的一桌,其中年紀小一點的男孩,真的很漂亮,褐色的頭髮,明亮的大眼睛,小小圓面孔,尖尖下巴,真像是漫畫裡走出來的美少年。
周明義點頭,「嗯,是不錯,好漂亮好可愛。」
發現周明義的目光似乎總在那邊打轉,尹安然有些不滿,「喂,人家有伴的,隨便看看就算了,看那麼久。」
「沒有啊,就隨便看看。」
「你眼睛骨碌碌地都快掉出來了,這叫隨便看看。」
周明義一擺手,「哎,安然,人家的男友那麼壯,一拳過來,我半條命都沒有,我幹嘛老看他。」
尹安然一臉不屑,「那你一進來,一直都在看哪裡?」
「我一直一直都只是在看你一個人而已,安然。」
尹安然的臉慢慢紅了,卻仍然嘴硬,「好啊,那你閉上眼睛,不要看。」
周明義笑了,「通常來說,我閉上眼睛,只會為了一件事。」
「什麼?」
「接吻的時候。」
尹安然的臉更紅了,小聲叫道:「周明義,這裡是公眾場合。」
「你沒看到別人在這裡接吻不代表我不可以,並且,你應該有看到才對,酒吧又沒貼出告示不許客人接吻。」
「你還說。」
周明義湊過來,兩個人之間的小桌不足以阻隔他與他之間的距離,「如果你吻我,我就不會再看了。」
尹安然轉臉,「少來。」
周明義靠回椅背上,緊盯尹安然不放。
突然地,周明義站了起來,尹安然嚇得急忙一躲,然後才發現他並不是走向他,而是走開去,走到一架點唱機的旁邊,投幣。
當周明義走回來的時候,音樂響起。
非常熟悉的旋律,那是一首老歌。
「take me to your heart
take me to your soul
We're on only here today
give me your hand and hold me
it's easy take me to your heart」
不知名的歌者,將這一曲唱的如此深情動人。
尹安然不由望向周明義,他同樣注視著他,目光那樣溫柔。
不由自主地,尹安然靠向周明義,而後者,慢慢垂下長睫,閉上眼睛。
第一次,尹安然在家裡以外的地方,親吻周明義。
慢慢睜開眼睛,周明義在尹安然耳畔小聲說道:「安然,我們回家吧。」
「好。」
握起戀人的手,周明義帶著尹安然離開。
坐在車上,尹安然不由又轉頭,看著酒台的霓虹燈,「天秤座酒吧。」
這時,周明義伸手,攬過尹安然的肩,再一次,吻上他的唇。
-完-

番外——七夕
農曆七月初七。
一大清早起來,尹安然煮好早餐,並沒有吃,而是轉而忙著整理相機和資料。
周明義坐在餐桌邊,一手捧著碗,看著在客廳沙發上手忙腳亂的尹安然,「安然,再不吃飯要涼了。」
「等一下下就好。」
「昨天晚上怎麼不弄好?」
尹安然台頭看了周明義一眼,「問你自己啊。」
「我怎麼了?」周明義一副滿不在乎的嘴臉,似乎還露出得意的笑容。
尹安然只能小小聲在心裡罵一句:「死狐狸。」
「快點來吃飯。」
急急換好數碼相機裡的存儲卡,尹安然終於坐到餐桌邊。
伸手拿起碗喝一口,尹安然哇哇大叫:「啊,燙啊。」站起來直跳腳。
周明義看著蹦得像貓一樣的尹安然,只是笑笑,伸手,把自己的碗換給他,把他耶一碗粥拿過來。
尹安然鼓著臉,坐下來,賭氣似的又喝一大口,「咦,為什麼你這碗就不燙。」
周明義只是笑一笑,「啊,攪一攪就涼了。不要說了,快喝吧。等一下我送你上班。」
「不用。」
「不用?不用你就只有遲到的份。」
「但是你不是不喜歡開車嘛。」
周明義歪歪頭,「也不會啊,要送你嘛。你比較重要。」
滿意地注意到尹安然紅了臉,周明義繼續吃早飯。
最近,尹安然去剪了頭髮,修剪了自己的流海,周明義似乎對尹安然的新髮型很滿意,時不時地就盯著看個不停。
並且,還常常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尹安然對於周明義的這種笑容不由總有些怕怕,發現他又帶著這種壞壞的笑容看著自己,沒好氣的給他頂回去,「喂,你看什麼看?」
周明義咧嘴笑了,「沒看什麼。」
「那你還看。」
周明義放下筷子,站起來,尹安然不由抬起頭看著他,「安然,如果你沒有看著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尹安然只覺得一口稀飯全梗在喉嚨裡。
唉,眼前的人,口才比自己好太多,又有手腕,反正,要鬥過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於是,尹安然只能認命地低下頭,洩憤一樣的大口咬著手上的三明治,撐的臉頰鼓鼓的。
周明義臉上帶著寵愛的笑容,看著努力埋頭苦吃中的尹安然。
吃過早餐,周明義拿了車鑰匙,兩個人齊齊準備上班。
尹安然剛想拉開大門,周明義「啪」的一下,手按在門上,不讓他開門。
尹安然一臉的不滿,回過頭盯著周明義,「喂,幹什麼?真的要遲到了。」
「你不想對我說點什麼嗎?」
尹安然一臉迷惑不解,「說,說什麼?」
周明義盯著尹安然的眼睛,「好好想想,真的不說什麼?」
「說再見?你要送我啊,現在說什麼再見之類的。」
周明義索性轉身,背靠在門上,看著尹安然,「今天這麼特殊的日子,你真的不說什麼?」
尹安然飛快地轉著腦筋,「不對啊,不是你生日。」
「再想想。」
尹安然低下頭努力思索中,然後一臉困惑的擾頭,「真的想不出來。」
周明義歪著頭,挑起眉看著尹安然,「情人節的日子,你什麼也不想說?」
尹安然瞪起眼睛,「切,二月十四號早就過了好不好,你日子過糊塗了。」
周明義略帶不滿,「洋人的情人節,有什麼意思。中國人當然過中國人的情人節。」
尹安然恍然大悟,「哦,七夕。」隨即又說道:「喂,你神經病啊,誰跟你牛郎織女的。」
周明義笑著環抱住尹安然,「當然了,我最近沒有出差的計畫。」望著周明義深邃的褐色眼睛,尹安然沉醉其中,揚起臉,給了等待已久的戀人一個親吻。
周明義在尹安然耳畔細語,「晚上,我帶你出去吃飯。我已經訂好了,有家會所的咖哩很不錯。」
「不要太辣。」
「我知道,我已經交待過了。」
尹安然正依在周明義懷中想再溫存一下,突然又像貓一樣的跳起來,「啊,要遲到了。」
「沒關係沒關係。」周明義似乎不擔心,打開門,帶著戀人一起下樓。
到下午的時候,計算出大約可以收工的時間,尹安然傳簡訊通知周明義。
晚上七時半,尹安然結束了工作,打電話給周明義,「我下班了,你在哪裡?」「去走廊,從窗戶往下看看。」
尹安然走到窗邊,樓下的不遠處,停著一輛銀底綠色的蓮花。
「討厭,你居然開到這裡來。」
「快點下來,我可不想接告票。」
尹安然走到車子旁邊,周明義早已為他打開車門。
「你好像最近都不忙。」
周明義笑笑,「自己當老闆就是好,剝削員工就可以了。」
尹安然不滿地推了周明義一下,「喂。」
車子駛上半山,停在一棟建築前面,
兩個人一齊走進了餐廳。
尹安然四處打量。這家餐廳裝修精緻,地方寬敞,燈光明亮,客人並不多,氣氛溫和寧靜。
「人不多啊?」尹安然悄聲問。
帶著尹安然坐在一處靠窗的位置,周明義一邊看功能表,一邊說道:「這裡是一個健身俱樂部下設的餐廳,會員制,所以人不會太多,但是廚師不錯,來過的人都說好。有朋友送了我一張健身年卡,所以我取得會員的身份,以後可以來這裡吃飯。」
尹安然轉臉,透過落地的玻璃牆,看著窗外,淺水灣的海景,讚歎,「這裡景色真不錯。」
「嗯,環境好,人又少,菜也不錯,來這裡吃飯很舒服。」
「那你是不是常來?」
周明義搖頭,「沒有,今天第一次,」
過了一會,點的菜上來了,主食是咖哩飯,周明義另點了海鮮和加上鮮菇煲的湯。
吃著咖哩飯,尹安然點頭,「啊,果然好吃。」
尹安然的咖哩飯並不很辣,但是咖哩特有的香味十分濃郁,配上鮮美的配菜,吃起來很可口。
周明義笑了,「還不錯吧,我知道你怕辣,叮囑廚房要少放辛辣的配料。」
兩個人正在一邊說話,一邊吃飯的時候,尹安然注意到,就在自己對面,靠牆的最角落的桌邊,有一個客人正在獨自坐著。他並沒有點菜,而是靜靜看著手中的雜誌。
又過了一會,那個客人仍是一個人。
尹安然湊近周明義,小聲說道:「哎,看我們後面那一桌,最靠牆的,那個人好像在等人的樣子。」
周明義轉臉看了看,「是,一看就知道了。」
「他比我們來的早,還在等啊。」
周明義笑了,「等待原本就是需要耐心的一件事。」
盛好一碗湯,尹安然捧在手中,卻不喝,只是用湯碗擋著半邊臉,側過身去看著旁邊桌的客人。
「哎,周明義,他,長的很帥啊。」
周明義沒有回頭,只是看看尹安然,「是,是不錯,很有書卷氣,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翩翩風度。不錯。」
尹安然又縮回來,「咦,你都沒看你怎麼知道?「
周明義抬起眼簾,看了尹安然一眼,「剛剛不是回頭看了嗎?」
「你就看一眼你就知道?」
「當然,我周明義看人,不用多看。」
尹安然又探出頭去,「啊,他戴眼鏡好斯文,很多人一戴眼鏡就變難看,可是你看那個人,他戴眼鏡好斯文,有一種知性的美。」
周明義輕咳一聲,「安然,你怎麼可以忽略掉你身邊這個最有魅力的男士呢?」
尹安然看看周明義,「你?如果你戴眼鏡,一定像色狼。」
周明義揚起下巴,語氣中帶著威脅,「尹安然,說話小心點。」
尹安然低下頭偷笑。
這時,有一個人匆匆忙忙走了過來。
尹安然注意地看著。
來人穿著黑色的T恤,黑色牛仔褲,軍靴,個子很好,身段相當的漂亮。
尹安然是娛樂記者,見慣各色俊男美女,眼前經過的人他一眼望去,就感覺對方身材一極棒,標準的九頭身。
來人戴著鴨舌帽,遮著半張臉。
急急趕到之後,來人走到一直等待著的客人的那張桌。他並沒有坐在先到的人對面,而是搬了椅子,坐在先到的人旁邊,背對門,面向海。
尹安然正好可以看到來人的側臉。
先來的客人露出溫柔的微笑,仿如春天的暖陽一般,眼鏡後面的黑色眼睛,目光十分溫柔。然後招手叫侍應過來。
周明義叫尹安然,「安然,不要那樣看,不禮貌。」
「好奇啦。」
似乎是早就點過菜,那邊桌上很快就有侍者送去餐盤。
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輕聲笑語。
尹安然注意著對桌客人,看著那個黑衣人的側臉,高挺的鼻粱,線條秀麗的下巴,越看越覺得眼熟。
「啊,金夕仁。」尹安然小聲叫道。
「什麼?」周明義抬頭看著尹安然,然後回頭看了一眼。
尹安然靠近周明義,小聲說道:「那個人,他是金夕仁。」
周明義皺眉,搖頭,「不知道。」
「哎呀,就是本市最著名的模特,很紅的,專門給最有名的服裝拍廣告,像CK,YSL、AG、PD,還有很多很多,他是那些著名服裝品牌最看好的東方模特。」
周明義聳肩,「真不知道,我買衣服時不看看板。」
「我就說這人身材怎麼這麼好,原來是金夕仁,他也會來這裡吃飯?」
周明義想一想,「他大概也是會員,聽說這家俱樂部的會員當中有不少名人。」
周明義看看尹安然,「咦,你不拍照?」
尹安然又歪頭看看,「不了,算了,他不過同朋友吃頓飯。」
周明義點點頭。
尹安然又看看,「啊,很少這樣近距離看他,真人果然是很帥,他真的很上鏡。」
突然地,尹安然注意到,吃飯的金夕仁只是用右手握筷,而左手,在桌子下麵,握著與他同桌的另一個人的手。
尹安然突然有點訕訕的,縮回來,不再看了。
周明義注意到尹安然的表情,笑了,「唉,安然,你還真是遲鈍。」
尹安然半張著嘴,「什麼?啊,原來你早就注意到了?」
周明義笑著點頭,「你看金夕仁進來時他們兩個之間的眼神交匯,明眼人當然一看就看出來了。」
尹安然急了,壓低了聲音,「哼,你還說你沒有看!」
周明義露齒一笑,「你看的,我就看不得,安然,這不公平吧。」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
「怎麼,你不拍,照片出來就是獨家。」
尹安然搖頭,「不。不。他不過是跟人吃頓飯而己,我不拍。」
周明義望著尹安然,突然,伸手去揉亂他的頭髮,「安然,你好可愛。」
「討厭,不要碰我。」
周明義這時,轉過頭去,看了看背後的那一桌。
尹安然哼一聲。
周明義轉回臉,「怎麼?生氣了?想打架?」
尹安然露出生氣加上威脅的表情,「怎麼樣?打架,誰怕誰啊?你再看我就打,怎麼樣,怕你?」
周明義露出很溫和的笑容,「安然,打架的話,我真的未必贏你。」
「知道就好。」
周明義眯起眼睛,笑著又說:「不過,打KISS的話,我一定贏。」
尹安然一怔,然後馬上臉紅,「喂。」
周明義站起來,伸出手,「來,我們走吧。」
尹安然還是忍不住,再一次回頭。
周明義攬住尹安然的肩,「好了,不要再看了,那不過是一對戀人,和我們一樣,想在傳統的情人節,一起吃飯而己。」
「金夕仁是大明星。」
「明星也是人。不要驚動他們,讓他們好好吃飯。」
周明義把車再往山上開,帶尹安然看夜景。
自鳳凰山望下去,整個香島,萬家燈火,襯著滿天星斗,景色很美。
周明義帶尹安然下車,他靠在車旁,抱住尹安然,摟進自己懷中,握著他的手。
「香島的夜景,是世界三大夜景之一,真的很美。」
尹安然靠在周明義的懷裡,握著周明義的手,點點頭,「是,很美。」
「我們在半山買棟房子好不好,這樣就可以天天看這夜景。」
尹安然搖頭,「算了,現在那裡住的也很好,我喜歡窗外的海。」
現在住的房子有太多和周明義的回憶,尹安然不願意離開。
周明義低頭,把下巴放在尹安然的肩上,「週末和我一起出海好不好?」
尹安然知道,每當周明義想要獨自出海,就是工作當中遇到了需要做出重大抉擇的時候、以住,他都是一個人去,自從和自己交往之後,他會帶上自己,兩個人一起。
「出了什麼事?」尹安然擔心地問。
「沒什麼?小事情。」周明義總是這樣說。
尹安然知道,周明義從不會將工作當中的任何壓力帶回家裡,他也很少對他說工作上遇到的困難。他並不是要瞞著他,而是,不想讓尹安然擔心,也不想給尹安然再帶來壓力。周明義的問題,周明義一向自己扛,但是,尹安然如果遇到了什麼就會一一向周明義傾訴,讓他幫忙分析,得到他中肯的意見。
尹安然覺得,不論是什麼事情,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如果他有問題,就會向周明義求助,而對方一定認真的聽,一一幫他分析,剖析因果厲害,然後將自己中肯而審慎的意見一一列出,供尹安然參考。
對於尹安然來說,周明義是最可以信賴的夥伴。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沒關係的。」尹安然小聲說。
周明義在他身後微笑,「我不想你擔心。我知道你關心我,這就夠了。兩個人都煩惱我認為這種做法不明智。現在每天回家之後,都可以這樣抱著你,我就覺得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也沒什麼放不開的。所以,這就夠了。安然,對於我來說,你是最特別的存在。」
對於自小失去家庭溫暖的周明義來說,尹安然的存在,和尹安然共同的家,是他最大的港灣。
在尹安然的臉上吻了一下,周明義將他擁的更緊,「安然,我們回家吧。」
尹安然轉身,抱住周明義的脖子,額頭抵著額頭,「喂,情人節快樂!」
-完-

番外——許願
大都會,2019。
已經過了午夜。
尹安然在客廳裡踱來踱去,不時看表,坐立不安,像一隻焦躁的貓咪。
周明義還沒有回來。
因為等的太久,尹安然已經熄滅了客廳的燈,只有電視的光線不斷的閃動著,照著尹安然的臉色陰晴不定。
又看了看表,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一時,尹安然恨恨地歎氣,走進廚房,把桌上擺好的碗筷收起來,做好的飯菜還沒有動,飯在鍋裡,而菜都盛好用碗扣著。
想著周明義就算回來也一定是在外面吃過了,尹安然把食物也收了起來,擦淨桌子。
最近,自己和周明義工作都比較忙,已經有一段時問沒有在一起好好吃一餐飯,今天,尹安然工作結束的早,他早早回到家,炒了幾道周明義喜歡吃的菜,然後等他回來。
結果一直等,怎麼也不見人,等天亮等到天黑,從電視上的九點新聞等到午夜快報,都不見人。
尹安然並沒有打電話給周明義,他覺得,如果他要回來,自然是會回來的,如果他無法回來,打這通電話義有什麼用。
只是,等著等著,又不免擔心,不知道周明義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
就這樣,帶著不安焦躁又生氣擔心的心情,尹安然左思右想,電視不想看,只是開著,製造出一點聲音來。
又看看表,已經淩晨一時許,周明義還沒有回來。
尹安然坐在沙發上,低下頭,雖然自己沒有吃晚飯,但是也不覺得餓,他去匆匆洗了個澡,換上睡衣,濕發上頂著毛巾,趴在沙發上。
耳邊,是電視節目的聲音,不大,嗡嗡的,聽著聽著,尹安然就睡著了。
周明義回來了。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感覺到電視開著,周明義就知道尹安然在等他。
順手將西裝掛在門邊的衣架上,周明義一邊松著襯衫的鈕扣,一邊走進客廳,一眼就看到尹安然像只貓一樣伏在沙發上睡著了,頭上還頂著毛巾。
周明義回臥室拿了一樣東西,然後輕輕走到尹安然身邊,一邊推他,一邊低聲叫道:「安然,安然。」
尹安然「呼」地一下坐起來,看到周明義,又倒下去,「哦,你回來了。」
周明義蹲在沙發旁邊,握住尹安然的腳腕,把他的赤腳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後替他穿上襪子,「你啊,明知道自己的腳—受涼就愛抽筋,疼得直叫,洗了澡就該馬上穿上襪子。」
尹安然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著周明義給自己的一隻腳穿上襪子,又去拉自己的另一隻腳,他把自己的腳放在他的膝蓋上,然後替自己套上襪子,動作很溫柔。
明明想好等周明義回來就要怎樣怎樣的給他好看的尹安然,突然的,原來的計畫全都消失了。
周明義替尹安然穿好襪子,抬起頭,看著他,手還握在尹安然的腳腕上。
電視折射出變幻的淡藍色光線,照在周明義的臉上,因為最近工作忙,他看起來有一點憔悴,神情有些疲憊,但是他的深褐色的眼睛仍然清澈明亮,像是融化了的煙水晶一樣。
他,最近工作很多,一定很辛苦,壓力很大,並且,唔,他真的很英俊。這樣想著,尹安然突然的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語氣也溫和起來。
「你這麼晚才回來。」
「我跟人談話,一談就忘了時間。」說著,周明義抬手揉一下尹安然的頭髮,然後又問:「你吃過飯了嗎?」
尹安然搖頭。
周明義站起來去廚房。
尹安然慢慢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剛才還覺得又大又冷的客廳,突然的就變得溫暖起來。
周明義捧了杯盤過來,把烤好的麵包遞給尹安然,把一杯熱牛奶放在茶几上。
尹安然吃了麵包,拿過牛奶來喝,牛奶放了一點糖,淡淡的甜味沁入心裡,熱熱的杯子溫暖了手,也溫暖了心。周明義攬住尹安然,低聲說道:「對不起,我今天下班之後跟人談話,談了很多,結果就忘了時問,等我很久了吧。我應該打個電話回來的。」
尹安然沒說什麼,只是靠過去,依在周明義的胸前。
嗯,周明義的身上有淡淡煙草的氣息,並沒有其他的味道。
剛伸手放下杯子,腰就被周明義抱住了,整個人都被他拉進懷裡。
尹安然順從地伏在周明義胸前,感覺到他寬厚的胸膛,結實的手臂,唔,現在是自己的,可是,以後呢?
尹安然低聲問道:「是不是公司裡出了什麼事情,你跟人談話要這樣久。」
周明義把臉貼在尹安然還未幹透的頭髮上,笑一笑,「不,我是跟未來的同事談話,因為談的很投契,結果我們都忘了時間。」
「未來的同事?」
「是,他是今年畢業的大學生,我的校友,打算加入萬凱。」
「帥不帥?」
周明義低聲笑了,「帥,很帥。」
「哦,怪不得。」
周明義笑著撫摸尹安然的肩頭,「你的小腦袋裡,想法可真多。」
尹安然沒有說話。
周明義說道:「其實,今天他來找我,表示想加入萬凱,我見到他,突然的想起十年前的我,他跟十年前的我,還真是有點像。」
「什麼地方像?」
「我也說不出來,感覺,就是感覺他的那股衝勁跟十年前的我比較像。」
「十年前的你,是什麼樣子的。」尹安然用帶著一點好奇的語氣問。
「那時候,我,比現在衝動,比現在懵懂,看問題沒有現在成熟,想問題的思路也沒有現在這樣寬,」
尹安然不屑,「切,少來,變著法的給自己臉上貼金。」
周明義笑著反駁:「我沒有。不過,我感覺他的勇氣比我大。我一直以來,做事都穩中求勝,如果投資風險太大,我會建議客戶收手,所以有些風險投資商不會找我合作。不過,今天那個人,他比我有勇氣。」
尹安然急問:「怎麼說?」
「他還沒有正式畢業,也不是學股票或投資,但是有勇氣直接到萬凱來找我,要求成為我的合夥人,並且交談之下,我覺得這個小孩不錯,有思想,我打算把他吸收進來,讓他成為萬凱的一員。不過,現在他進萬凱還不合適,我會考慮讓他在萬東證券工作,先磨練一下。」
尹安然忍不住抗議,「別,那個人都要大學畢業了好不好,還小孩。」
「對我來說他還是孩子。」
「這麼說,這個學生是想成為投資分析師?」尹安然問。
「不,不完全。他另有想法。不過,我認為他進我的公司,也許對我來說,也是一項不錯的投資。」
尹安然竊笑,「你。」
周明義話鋒一轉,「他走後,我想了一些事情。也許,我太專注於工作,忽視了其他一些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東西。」
尹安然不語,只是拉住周明義的衣領。
周明義歎息了一下,「我想,賺更多的錢或是公司更具規模,是一種成功,我會有成就感和滿足感,但是,我放棄了生活當中重要的一部分,這樣的人生,也還是不完滿,過後再看,我仍然會遺憾。並且,等到我老了,覺得可以休息的時候,想再去享受生活,也享受不了了。」
尹安然抬起臉,看著周明義。
「我在想,也許,我應該給我的工作夥伴更多的機會,讓他們去展示自己的才華,而我,只要管理好這個團隊,以及把握好大的方向就可以了。我應該要給自己一些時間,去享受生活。」
「你走的開嗎?」
「走不開只不過是不想走開罷了。我想走開,我就走的開。沒關係啊,我手下多的是優秀的投資人才和優秀的員工,現在當老闆就是好,只要剝削他們就行了。」說著,周明義笑了起來。
尹安然不滿,「喂。」
「我想,等我工作到五十歲,我就退下來,」周明義口吻很認真。
尹安然不信,「真的?五十還很年輕,沒有必要這麼早。」
周明義搖頭,「不,那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身上擔著這副擔子,每一次決策都意味著一場賭博,我是在為投資者服務,並不是只有自己,我不能輸。這樣的工作,真的很累。特別是金融風暴的時候,壓力很大。所以,到時候,我一定會退下來。」
「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在某一間投資諮詢機構裡找一個顧問的工作,閑閑地,每天閑晃。」
尹安然笑起來,「你的主意倒是不錯。」
「你呢?」周明義問。
「我?不知道,都沒想過。」
周明義揉亂尹安然的髮絲,「你,你只要跟著我就行了。」
尹安然低下頭,猶豫了一下,慢慢問道:「你,你會要我這麼久嗎?要知道,那時候我可是老頭子了。」
周明義笑了,「那我不也是老頭子一個,有什麼區別,我比你還要老呢。」
尹安然抬起臉,凝視著周明義,擁抱著自己的男人有著英俊的相貌,深邃的眼眸清澈明亮,沒有一絲一毫的遊移與閃躲。
在尹安然的唇上輕吻一下,周明義說道:「來玩個遊戲好不好?」
尹安然從剛才沉靜的氣氛中跳了出來,一臉戒備,「什麼?」
「扮精靈。」
「什麼東西?」
「那,我來當做是神燈裡的精靈,然後,你來許願,你可以許三個願望,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做到。」
尹安然不信,「少來,你以為你誰呀。」
周明義手托著下巴,食指在臉上撫過,「嗯,怎麼說,我想,以我周明義今時今日,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幫你辦到。」
尹安然瞄著周明義,揚起下巴,「什麼願望都行?」
周明義點頭,「是,可以給你三個願望,想好。」尹安然眯起眼睛,思索著,周明義注視著尹安然顯得嚴肅起來的表情,嘴角一抹笑容。
「想到了。」
「什麼?」周明義正襟危坐,等答案。
「明天早上的早飯你負責。」
周明義的表情凝固了,愣了一下,眨著眼睛,難以置信地問:「早飯?」
「是,這麼晚了,我明天一定起不來,你準備早飯。」因為知道周明義不諳廚藝,所以尹安然並沒有說讓他「做早飯」,只是說「準備早飯」。
「喂,尹安然,這就是你的願望。」
「是啊。」尹安然點頭,然後搖頭晃腦地看著周明義,「怎麼?」
「我以為你會說點不容易做的到的,比如說和你一起登月之類的。」
尹安然聽了周明義的話,一臉不屑,「切,你神經病啊,月亮上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去那幹嘛。又沒嫦娥又沒玉兔,上去幹什麼?」
周明義露出呆呆的表情,點頭,「啊。」
尹安然斜看著周明義,補充道:「怎麼,你還打算去找吳剛,要是不帥你可失望大了。」
周明義又愣了一下,然後慢慢轉化表情,臉上出現了略帶得意的笑容,伸手攬住尹安然的脖子,湊過去在他耳畔道:「安然,你吃醋的樣子,好可愛。」
尹安然瞪眼,一把打開周明義的手臂,「誰吃醋了,你以為你誰啊。」說著,站起來就要走。
周明義也站起來,從身後抱住尹安然,「害羞了?那也不用急著跑。」
「誰害羞了?誰跑了?少碰我,滾。」
周明義擁著尹安然進了臥室,又湊到他的耳畔說道:「嗯,我要準備早餐,你得答謝我一下。」
尹安然回過頭,怒目而視,「切,我天天做早飯,也沒有見你答謝,你不過才做一回,還想要謝禮,有沒有良心啊你。」
周明義故意地露出委屈的表情,再湊近一點,輕聲說道:「我,我不是每天晚上都有很努力的答謝你嗎?」
尹安然漲紅了耳朵,想要用力把周明義推開,結果反而是自己被壓到了床上。
「放開我。」
周明義纏上來,抱住身下的人不放,「明天,早飯想吃什麼?」
一面掙扎,尹安然一邊想,「啊,想喝白粥。」
「還有呢?」身下的人已經被制住,應該很快就會溫順起來的,周明義一臉笑意。
「啊,隨便啦。」
「那,是下是現在我也可以隨便一下?」周明義低聲問。
「放手,色狼。」
周明義略帶不滿的看著尹安然,「錯了,我是狐狸。」
「死狐狸。」
周明義一手拉起被子蓋住兩個人,一手把已經脫下的衣服統統丟到床下,「小貓,你要乖乖的,聽話別亂動。」
「亂動的是你好不好。」
第二天的早晨,尹安然果然睡過頭了。
抓起床邊的鬧鐘看一下,哦,還有時間,尹安然砰的又倒回床上,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臉看看身邊,那個人已經起來了。
慢慢爬起來,抓過睡衣穿上,尹安然揉著眼睛走出臥室,一眼就看到周明義在半開放式的廚房裡,他穿著淡煙灰色的襯衫,黑色長褲,系著圍裙,正在準備早餐。
已經聞到了粥的香味。
看著周明義現在的樣子,尹安然不由的有些陶醉,這個人,還真是既打得又看得,在外面會大把賺錢,在家裡,又很溫柔體貼,人又帥,還有……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周明義一轉臉,看到了客廳站著的尹安然,「起來了?」
「哦。」被那雙清澈的深褐色眼眸注視著,尹安然紅了耳朵,急忙躲進浴室。
坐在餐桌邊,尹安然看著桌上的早餐,周明義熬了粥,烤了麵包,準備了煎蛋,同時,他又買了蝦餃和蟹殼黃燒餅,每一樣食物都是小份,也就是說,每樣都可以吃完,並且不用擔心吃太飽會不舒服,
吃著早餐,周明義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安然,最近,可以請假嗎?」
「幹嘛?」
「我想和你出去旅行。」
「又不是旅遊季節。」
「就是這樣,人會比較少,我們可以好好玩。」
「真的?」尹安然放下手邊的食物,看著對面的人。
周明義點頭,「是。」
「生意不管了?」
周明義笑了,「管,怎麼不管。我現在是老闆,讓員工做就可以了,我出去玩,再說,可以電話遙控。」
「真的可以去?」
周明義點頭,「是。你能請假嗎?」
尹安然想一想,「十天應該可以。」
「這麼短。」
尹安然不滿,「你以為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就不是,我也很忙。」
周明義笑著點頭,「知道了,那,就下個星期。」
「去哪裡還沒說。」
周明義看著尹安然,「我想和你去雲南玩,我們去看蒼山洱海。」
「蒼山,洱海。」
「對。雲南四季常春,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少數民族很多,可以感受不同的風情,山水秀麗,很不錯。我們先去大理,然後去洱海。」
尹安然興奮起來,「大理,段氏。」
「哈,對,可以去看祟勝寺三塔。《天龍八部》中的大理天龍寺,實際上就是崇勝寺。」
尹安然點頭,「好啊。洱海,聽起來很不錯。」
「那你要快點請好假,我們馬上就可以走。」
想到馬上就可以和周明義一起去旅行,尹安然開心不已。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和周明義送母親和周伯伯出去旅行,終於,他要和自己一起出去玩,只有自己和他兩個人。
吃過早餐,周明義和尹安然各自整理好,準備出門。
看到周明義拿起車鑰匙,尹安然知道他要送他。
「記得去請假。」周明義叮囑。
「知道。」尹安然應著。
「以後,我想多和你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可以嗎?」臨出門之前,周明義問道。
尹安然一愣,然後點頭,「好啊。」
「嗯。」
「可以環遊世界嗎?」尹安然笑問。
周明義在尹安然的額角輕吻一下,「當然,去哪裡都可以,你想去哪裡?」
尹安然握住周明義的手,「其實,去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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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cathysst 於 2013-6-12 14:4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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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寧靜路一系列我最喜歡這本!!!!
周明義真是個超級理想的另一半啊!!!
多又溫柔~~又有黑腹~~
安然是個很可愛的小孩~~=]
傻傻的,卻又貼心~而且是個直腸子~
讓人一看就懂~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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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我愛寧靜路系列中我最喜歡這本
周明義有點腹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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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最喜歡這本呢~
我看這本看了好多次都看不膩~
看他們兩甜蜜蜜的番外就覺得很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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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愛這一本的,當初實體書還看了好幾遍呢,再看一次還是覺得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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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淡淡的愛情,沒有太大的起伏

看了有種溫馨的感覺

周義明果然是狐狸,先誘惑安然...還說安然誘惑他

他故意不穿上衣在安然面前走來走去的 還兩次

安然終就抵不過周義明的誘惑呀!!!!被他OOXX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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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愛情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unu_t99
我最喜歡這本呢. Nice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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