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與狐狸》作者：林紫緒【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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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是住在山上的一隻小狐狸，算起來還是幼狐，卻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很久了。修仙的狐狸們在能獨立之後大都離開父母獨自生活，尋覓一處有靈氣的大山，在深山中修行，阿狸也不例外。
山上的“土著”動物們對外來的小狐狸沒有太多關注，也沒有太多好感，它們不會騷擾阿狸修行，也不會主動同它說話。獨來獨往久了，阿狸有點寂寞。
山腳下有一院空房，阿狸偶爾會在晚上到那裡去，坐在小院的石桌邊，曬月亮，想心事。
這一年的初秋，阿狸突然發現空空的院落裡出現了陌生人。
有個書生為了準備來年的科考，向房主租下了這個安靜的小院做專心讀書之用。
看著打掃長滿衰草的院落的書生，阿狸有種被外人侵入了領地的感覺，雖然這個小院不是他的。
接下來的幾天，阿狸都會悄悄到山腳下來，藏身在樹叢裡偷看小院的新主人。
書生頗有心，幾天下來已將場院打掃一新，又從後院提了井水清洗前院的石桌石凳，還請了匠人將房子的屋頂做了修葺。見書生這樣，阿狸明白書生肯定是要在這裡久住了。
讀書在哪裡不能讀，為什麼非要住到城外、山腳下、村落邊的小房子來。阿狸腹誹不已。他有心做點怪，趕走那人，又見他雞鳴即起，灑掃除塵，每日專心念書，這“怪”就有點做不出來了。
傍晚，在半山的樹叢裡，看到遠處的小院上空冒出的嫋嫋炊煙，新鮮而又莫名的感覺在阿狸心中升起。
貪圖租金廉宜，蕭笙租下了城外遠郊的一處地方，雖然這裡離市鎮遠了點，有不便之處，風景倒是不錯，頗有點世外桃源的感覺。
安頓下來之後，蕭笙發現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在他住的地方附近徘徊不去，不是猛獸，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又過了幾天之後的一個傍晚，蕭笙在院裡看書，坐看晚霞，聽著秋蟲呢喃，頗有幾分詩意。突然，他看到一道火紅的身影從院門旁閃過。
想來過了這些日時，那東西也不會傷害他，蕭笙並沒有放在心上，自顧自地看書。又過了片刻，院門邊探出一個小腦袋，一閃，又縮回去了。
蕭笙看到“它”了，想一探究竟，於是故意裝著沒有看到，不加理會。果然，過了一會，小腦袋又是一閃。當小腦袋第三度探出來的時候，蕭笙看清楚了，原來是只小狐狸。蕭笙在心裡笑了笑，沒有再理會。
之後，蕭笙注意到小狐狸時常在這附近出沒，他不知道它在這裡要做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它不去深山裡而要在山腳下。
又是一個傍晚，蕭笙預備做飯，發現缸裡水不多了，就從後院的井裡打了一桶，提進前院時，看到小狐狸正扒著院門歪頭往裡看著。目光相遇，小狐狸好像嚇了一跳，嗖地一下竄沒了身影。
原來，還是個害羞的小狐狸。蕭笙覺得這個鄰居有意思。
當小狐狸又一次出現在門邊的時候，蕭笙出聲道：“你是要喝水嗎？”
這一次，小狐狸沒有一下子消失，它是看了看蕭笙，然後才轉身跑掉。
不願意講話嗎？蕭笙想了想，不太明白。
阿狸已經觀察蕭笙很久了，對於占去了它曾經的小院的人，它心裡很在意。
觀察下來的結果就是——這個書人似乎人不錯。他做息定時，勤於讀書，閑來會在附近散步；偶爾有路過的樵夫、采藥人來討碗水喝，或是借地歇腳，他會親切招呼；每逢初一月半則會去附近的集市上採買食物和用品。一個人，過得悠然自得。
他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寂寞。阿狸有些羡慕。
蕭笙在散步的時候看到有幾株野花開得美，他有心移到小院裡添些綠意，下午有空的時候就去挖。正在院子裡種花的時候，他看到小狐狸又在院門外探頭探腦。
蕭笙故意不去理會，自顧自地種花。待小狐狸去除了戒備之後，他不慌不怕地拍掉手上的泥，站起來抖抖衣襟，然後回過身笑問道：“你又來了？”
阿狸扒著院門，被這麼一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窘得很。
“你常常在這附近，是住在這裡嗎？”蕭笙又問道。
已經被你占去了。阿狸怨念地想，然後一轉身，跑掉了。
看著小狐狸竄去的背影，蕭笙笑了笑。它還會再來的吧。
果然，數天之後一個滿月的晚上，蕭笙又看到小狐狸了，不過這次它不是狐狸的形態，而是一個穿著大紅色衣服的少年。蕭笙能認出是小狐狸，因為在少年的黑髮間有尖尖的狐狸耳朵，身後還拖著一條毛篷篷的大尾巴。
看到小狐狸趴在石桌上望著天發呆的模樣，蕭笙猜到在以前小狐狸一定把這裡當成是它的地盤，所以才會在有人入住之後仍然在這裡徘徊不去。
透過半開的窗戶，蕭笙出聲問道：“要不要喝杯茶？”
正在撐著臉發呆的小狐狸一嚇，手肘從石桌上滑落，人也幾乎磕到石桌上。蕭笙看在眼裡，暗暗發笑。
狐狸不都是精明強悍又妖孽的麼，怎麼這一隻這麼羞怯膽小。
蕭笙端出茶盤，阿狸看著他走近，想跑，又邁不開步。
把茶杯放在小狐狸眼前，蕭笙在它對面坐了下來。
“你是修行的狐狸吧。”
阿狸沒吭聲，只點了點頭。
“還不能完全變成人形哦。”
阿狸低下頭。
有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挺可愛的，蕭笙笑了，“叫什麼名字？”
“阿，阿狸。”
“狐狸的狸？”
“是的。”
蕭笙暗想，狐狸起這麼個名字倒是簡便爽利。
“我叫蕭笙。”
“你常常在這附近徘徊不去，是不是因為以前這房子是你在住？”蕭笙問道。
阿狸垂下頭，“沒，沒有，我只是偶爾來坐坐。”
“哦，這樣啊。抱歉，占了你的地方，不過你不用擔心，過一段時間我就會走，我不會在這裡長住。這裡會還給你的。”
“什麼！”阿狸一驚，猛地抬頭看著蕭笙。
“怎麼，知道我會走還不高興？”蕭笙笑問道，不明白為什麼阿狸會用這麼驚訝的語氣說話。
阿狸重新低下了頭。他雖然在一開始對這個占了他喜歡的小院的人不太滿意，可是經過一段時的觀察，他發現他已經不討厭蕭笙了。現在知道蕭笙會走，阿狸有種失落感。蕭笙一走，他豈不是更寂寞了。有蕭笙在，縱然他們並沒有交集，可是知道那裡有個人在，能時時看到他，孤獨的生活中多出一雙眼睛，視野裡多出一道身影，小狐狸渴望那份似有若無的期待感。如果連這一點點都沒有了的話……
“有空來玩啊。”見阿狸起身，蕭笙笑說道。
什麼，什麼意思，反正你還不是要走！阿狸在心裡說道，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這小狐狸怎麼了？蕭笙看著阿狸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疑惑地皺眉。
又過了數天，蕭笙發現在這段時間裡小狐狸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他有點牽掛它。
阿狸再度被吸引現身，是因為蕭笙的晚餐。聞到燉雞的香味兒，小狐狸再也藏匿不住了。
看到那個紅衣少年從院門邊咬著手指探頭探腦的模樣，蕭笙暗笑不止。他果然還是出現了。
“要吃嗎？”蕭笙沖阿狸說道。
阿狸皺著眉頭咬咬嘴唇，突然轉身跑掉。
咦？不願意嗎？生氣了？蕭笙詫異之餘，覺得他是不是說得不妥，暗暗後悔。
沒過多久，小狐狸又回來了，氣喘吁吁地一路跑進了院子，蕭笙看著他因為奔跑而淩亂的衣擺，忙說道：“不要跑那麼急。”
把懷裡的東西放到石桌上，阿狸抬起臉，黑亮的眼睛看著蕭笙，喘著氣說道：“這個……”
是蘑菇。怎麼，打算用蘑菇來換雞吃，嗯，倒是個品性純良的小狐狸。蕭笙笑了笑，點頭道：“我收下了。”
阿狸的眼睛一亮。
“謝謝你。對了，還有什麼事嗎？”蕭笙把蘑菇移到他眼前，轉而笑問道。
啊咧？阿狸一呆，吱吱唔唔地，又說不出什麼來，直眨眼睛，“那個，那個，你……”
“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請回吧。”
阿狸更加意外，怎麼，這個人收下了他做為交換的蘑菇，卻不肯，卻不肯……
看著阿狸一臉急切，又驚又怒又懊惱的模樣，蕭笙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笑夠了，他又說道：“怎麼？還有事嗎？”
“你……你……”阿狸心裡越是著急，越不知該如何說才好，結巴了半天都沒說出什麼來。約定是他單方面想像出的，並且沒有跟對方說明，現在蕭笙不肯如約，阿狸一點辦法也沒有。
阿狸正躑躅時，蕭笙又問道：“想吃燉雞嗎？”
阿狸急忙重重點頭。
“那要有交換才行哦。”蕭笙一仰頭，笑道。
“我，我……那個……”阿狸看了看桌上的蘑菇，又看了看蕭笙。他不是都收下蘑菇了麼，為什麼仍然要這麼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有嗎？”蕭笙笑著追問道。
“我，我不是有給你蘑菇嗎？”
“那個……不夠哦。”
“你還想要什麼？”阿狸忙問道。
“給我摸。”
啥？阿狸一呆。“什麼？什麼叫‘摸’？”
蕭笙抿著嘴笑道：“就是——你給我摸一下耳朵，我給你一隻雞翅膀；你給我摸一下尾巴，我給你給一隻雞腿。這就叫‘摸’，如何？”
“啊……怎麼還得這樣？”
看著阿狸一臉懵懂的表情，蕭笙強忍住笑意，從容地坐下來，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就是這樣。如何？給不給摸？”
阿狸的目光在桌上的蘑菇和故做正經表情的蕭笙之間轉了一轉，然後一臉悲壯地變了身，化為一隻小狐狸，跳上了蕭笙的膝蓋，“那……你摸吧……”
看著小狐狸一副慷慨就義般的模樣，蕭笙心裡暗笑不止，他不能再逗阿狸了，再逗下去，只怕這小狐狸真要哭了。原本一見小狐狸就覺得甚是可愛，待見過了人形的他，黑髮間的耳朵，長袍後的尾巴，這些都讓蕭笙對小狐狸生出莫名的好感。摸——半是玩笑，半是有心。
做出一副君子狀，蕭笙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耳朵，又揪了一下小狐狸的尾巴。
阿狸“哎喲”了一聲。
蕭笙故意虎起臉，“怎麼？還有意見？”
“沒有，沒……”阿狸怯怯地瞄向蕭笙，害怕他又突然改變主意，蘑菇也給他了，也讓他摸了，如果還是換不到燉雞，小狐狸只好撞牆去也。
“不喜歡被摸嗎？”
“不是……”只是尾巴被揪的感覺怪怪的。
懷裡抱著這熱熱軟軟的小動物，豐厚的毛皮，肉肉的身體，很有點份量，蕭笙心裡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選擇獨居讀書，料想到了會有的淒清寂寞的生活，也決定了要堅持，卻在這小狐狸跳上膝蓋的一刻，心裡有一層堅硬的殼被打破了。抱著這只小狐狸，蕭笙覺得它對他來說有種治癒般的效果，好像之前的寂寞已經被撫平了。
“來吃飯。”將懷裡的小狐狸放下地，蕭笙對他說道。
阿狸歪頭看著蕭笙，這男人上一刻還壞笑著逗他，這一下又和藹親切起來，他不會是又想怎麼樣吧。
等到晚飯上了桌，阿狸的疑問就煙消雲散。他又化了人形，一手抓米飯往嘴裡塞，另一隻手上抓著油淋淋的雞腿啃。
“喂，你慢慢吃。”看著小狐狸狼吞虎嚥的吃相，蕭笙搖頭。
哼，要快快吃，不然怕你反悔。阿狸在心裡說道。
自這一次之後，蕭笙和阿狸之間的往來頻繁了，阿狸常常在傍晚時分過來，幫蕭笙打掃院落，也會帶來蘑菇、竹筍等野菜，用勞力和山貨當作交換，得到蕭笙下廚做的美味的燉雞。
當然，只有幫傭和山貨是不夠的，還得要——給他摸。對於蕭笙的這個奇異的提議，阿狸沒有反駁的辦法，只好乖乖聽話任摸。
除了打掃院落之外，蕭笙還要求阿狸做其他雜事，阿狸跟著蕭笙學習劈柴打水、擇菜淘米，會做的事情越來越多，被摸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到了後來，小狐狸索性在書生家裡落了戶，每天早來晚走，甚至留下來過夜，變成狐狸的模樣睡在蕭笙的腳邊。
“好好用筷子！”看到阿狸又要用手抓取食物，蕭笙臉一板，反轉筷子然後敲在阿狸的手背上。
“啊，”阿狸低叫一聲收回手，揉著被敲疼的手背。
“教了你那麼多次，怎麼還是不太會，笨！”
因為不習慣嘛，吃雞時用手抓，多痛快，阿狸腹誹道。為著吃飯，無可奈何地彆扭地繼續用筷子。
不僅被教著用筷子，還被教著磨墨、寫字、背誦詩詞。這些都是阿狸從來沒有過的經歷。修行的小狐狸在懵懂中慢慢學習、成長。
眼看著蕭笙把一隻雞翅膀夾進他的碗裡，阿狸著急地出聲制止道：“啊！”
“叫什麼叫！食不言、寢不語！怎麼你又忘了！”蕭笙板著臉教訓道，隨即在他眼睛裡浮出的笑意讓阿狸知道他並沒有真的生氣。
“那，那，那是我的！”小狐狸說道，他一著急就會有點小結巴，而蕭笙總是抓住這一點，在他吭哧吭哧說不出完整話的時候搶先說，然後讓小狐狸無話可說。
“什麼？”
“雞翅膀……”
“什麼是你的，明明是我的。”蕭笙忍笑正色道。
“可，可是，可是你摸了我耳朵兩下……”阿狸抗辯道。
“有——嗎？”蕭笙拖長了聲音反問，誇張地皺眉。
“有的，有的。”阿狸頻頻點頭道。
蕭笙一笑，“不對哦，我摸你耳朵的時候，手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吧，你看，是這樣，”蕭笙說著，隔著桌子伸過手來，在阿狸黑髮間的狐狸耳朵上來回撫摸著，“這樣，這樣是吧。”
見阿狸點頭，蕭笙又笑道：“你看，如果這樣一下一下的摸，當然要一下一下的算。”說著，他一下一下地撫摸著阿狸的耳朵，“可是我剛才是這樣，這樣來回地摸，手沒有離開過，只能算一下哦。”
啥？阿狸頓時垮下臉來。他一直以為摸一下是一下，沒想到還有這一說，可惡，又被這外表純良的書生給哄了。這麼算的話，蕭笙豈不是想摸多久就多久，而他就只能得一隻雞翅膀、一個雞腿，啊啊，不公平啊。
“啊，”阿狸又想到了什麼，“你剛才，你剛才……”
蕭笙很乾脆地說道：“剛才不算，那是示範。”
啥？小狐狸不甘地扁嘴，又是一點招兒都沒有。
接下來，小狐狸就為了能讓蕭笙多摸他幾下而努力，可是蕭笙怎麼也不上當。阿狸的伎倆在蕭笙看來幼稚好笑又笨拙天然。
阿狸也發現了，他除了被蕭笙白白摸過好多次之外，並沒有替自己爭取到更多的權益，只得滿懷不甘地心情放棄所有的計畫。
好吧，只要能吃到一隻雞翅膀和一隻雞腿，小狐狸就滿足了。
阿狸不是沒有注意到，從第一次分享蕭笙的燉雞開始，蕭笙一直是分一半給他，不僅是燉雞，其他的狐狸喜歡的菜肴也是一樣。嘴裡雖然總是在逗弄他、欺負他，其實蕭笙對他很公平，也很好。蕭笙教給他的東西都是生活當中用得著的。
相識之後，書生一直很照顧這只又天然又呆的小狐狸。
燈下，蕭笙教阿狸寫字，他站在阿狸身後，握住阿狸握筆的手，一筆一劃地認真教導。寫了一會之後，小狐狸有心討點便宜，於是向後仰頭，用頭在蕭笙胸前蹭了蹭。
“怎麼？明明寫得這麼難看，一手狗爬字，還想讓我贊你？”蕭笙問道。
“鼓勵一下。”阿狸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蕭笙。
“哦，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蕭笙說著拍了拍阿狸的肩。
阿狸暗暗皺眉，又用頭蹭了蹭蕭笙，“再說點別的。”
“沒有了。”
啥？小狐狸暗暗扁嘴，這個人總是不上當，他本想讓蕭笙摸摸他的頭，順便帶到耳朵，這樣就有理由提出明天的烤雞翅了，可惡。
在心裡怨念了一陣，阿狸無奈地小聲說道：“要是你不肯摸我了，以後我都沒有雞吃了。”
蕭笙噗地一聲笑了，這小狐狸，心心念念就想著雞肉。
“這還不簡單，你想辦法引誘我摸你，不就行了。”蕭笙故意認真嚴肅地說道。
“哦哦。”
“哦什麼。”
蕭笙曲指在阿狸額頭上彈了一下，阿狸急忙抬手捂額。
入冬了，可以找到的山菜、蘑菇之類的東西越來越少，阿狸心裡很著急。雖然說和蕭笙當初的約定是——摸一下耳朵或尾巴就給雞肉吃，但是小狐狸不願意這樣平白得食，除了替蕭笙做些雜事之外，他仍然堅持著“以物易物”的原則。現在沒有了交換品，怎麼分享蕭笙做出來的美味的雞肉呢？
找遍了附近的山頭，再也沒有尋到一點野果，阿狸失望地拖著尾巴下山。突然心念一動，阿狸想到了河裡的魚，他飛奔而去。
蕭笙在家裡等得有點心焦，以往阿狸不會這麼晚都不來。是出了什麼事嗎？被別的人發現了？修行的時候走火入魔？打消了第三個想法，蕭笙知道那只小狐狸修行的很慢。那麼還有什麼事呢？
煮好的飯熱在灶邊，蕭笙在院子裡團團轉。
暮色中，一個身影飛奔而來。
“怎麼這麼晚！”見阿狸回來了，蕭笙皺眉，有點生氣地問道。
“這個，給。”阿狸滿面笑容地捧上手中的東西，一臉獻寶般的殷勤與欣喜，同時，歪過臉吸了吸鼻子。
蕭笙一看，是幾條小魚，他頓時明白了。小狐狸是為了抓魚才晚來的。蕭笙接過魚順手放在一旁，拉著小狐狸就走。
“喂，喂，吃飯，吃飯呀。”阿狸急得叫道，他還沒有得到晚飯。
蕭笙不容分說攔腰抱住阿狸，拖進屋裡，三兩下剝去他身上半濕的衣服，扔到床上，扯開被子把他裹了個嚴實，還覺得不夠，又打開箱子拿出一條被子再給裹上。
“不知死活的小東西，大冬天下河捉魚，你不要命了！”看著阿狸好像蟲子那樣地在床上扭動，蕭笙怒道。
阿狸一下子安靜了。
“笨蛋！腦子裡在想什麼！給我老實呆著！”蕭笙又斥了一句，然後急急趕去灶間，煮上姜湯，燒上熱水。
片刻之後，姜湯煮好了，熱水燒好了。阿狸包著厚厚的被子坐在床上，手裡捧著一碗熱姜湯在喝，膝蓋以下的腿腳泡在盛滿熱水的桶裡。
“暖和點了沒有？”蕭笙蹲在旁邊問道，又用手試了試水溫。
“嗯，暖和了。”阿狸乖乖地回答。
“不知好歹的小東西！以後再敢這樣，叫你屁股吃板子。”蕭笙警告道。
阿狸捧著碗，歪頭想了想，問道：“那……這算是摸一下尾巴？還是打幾下就算摸幾下尾巴？”
蕭笙被氣得哭笑不得，曲指在阿狸腦門上狠狠彈了一下，“不算！”
“那不是白打了？”
“打你就打了，什麼白打黑打。打你是為了讓你記住，以後不要做這種不要命的事。”
眼看著小狐狸臉上不甘與些微委屈的表情，蕭笙的心瞬間柔軟了，不由抬起頭，揉了揉阿狸頭頂的黑髮。
“你摸我耳朵了。”阿狸眨了幾下眼睛，突然說道。
“是，摸了，摸了。哼，就惦記著你的雞！”蕭笙沒好氣地說道，又彈了阿狸的腦門一下，然後去替阿狸盛飯來。
“不是，是你的雞……”看著蕭笙出去的背影，阿狸小聲說道。
走到門口的蕭笙聽到了阿狸的自語，他無聲地笑了笑。這只小狐狸，真不知道是該說他實心眼好，還是說他缺心眼好。
天越來越冷，看著阿狸仍然在山裡尋覓，蕭笙心裡不太對味。知道小狐狸要強、獨立，更明白他這麼做的理由，蕭笙無意阻攔他，心裡很心疼他。
第一場雪到來了。
大地在一夜之間變得白茫茫一片，蕭笙站在雪地裡，要是以往他現在定然有詩意，這次卻沒有。因為，小狐狸沒有出現。
他還會出現嗎？是找個地方藏身過冬，還是繼續修行？蕭笙不清楚狐狸們是怎麼修行的，他只知道這樣的冬季，他更願意小狐狸留在他身邊，相伴著渡過嚴冬。
阿狸終於出現了，有點狼狽地笑著，空著手，身上那件大紅色的袍子髒了，還被扯破了好幾處。
看著那張沒有血色的小臉，凍得紅紅的鼻頭，蕭笙壓制住想抱他入懷的衝動，伸手握住阿狸的手，“陪我一起過冬，好嗎？”
“陪你？”
“是啊。一個人挺沒意思。”
“但是我……”阿狸低下頭。
“要給我摸，替我暖床。”蕭笙嚴肅道。
阿狸想了想，“……能不能不要揪尾巴，只摸就好。”
“成交。”
阿狸沒有再回山裡，他留在了蕭笙的小院。
晚上，小狐狸睡在蕭笙的腳邊，蕭笙故意用腳蹭他，還說：“狐狸皮毛就是暖和。”
阿狸嚇壞了，“你，你，你不要……”
“放心，沒有打你的皮毛的主意。”蕭笙笑道。
阿狸籲出一口氣，他只是個修行不夠的狐狸，半吊子的法術都不太好意思使出來，他很害怕獵人，從某種角度來講，蕭笙可以算是他的保護者。
“如果你想要羊皮、兔皮或是鹿皮什麼的……”
“什麼都不要！”蕭笙說著伸手將紅色毛皮的小狐狸抱進懷裡。毛絨絨的，又夠柔軟，帶著暖暖的體溫，並且已經被餵養的更圓更胖，抱起來十分舒服。
“那你……”
“閉嘴，睡覺！好好暖床！”
年關將至，蕭笙去了好幾次市集，採買了很多東西。阿狸含著手指探頭進灶間，看了又看。除了油、面、菜蔬，蕭笙還買回大塊的豬肉、大條的臘魚，當然，還有雞。
愛上了蕭笙做的肉絲炒年糕，阿狸一吃就是三碗，然後化成小狐狸捧著肚皮躺在床上。
“就知道吃！”蕭笙假意訓斥道。
“也有做事，有做事。”阿狸急忙分辨。
“昨天教你的詩，背來聽聽。”
啥？小狐狸抓了半天耳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被在腦門上彈了好幾下。
阿狸心裡清楚，如果只有蕭笙一個人，是不需要採買那麼多肉菜的，他其實是買給他的。阿狸求證般地用黑亮的眼睛注視蕭笙，想從他的眼睛裡得到答案，結果只是被瞪了一眼。
“看什麼看！”
阿狸知道蕭笙其實很好看，清俊儒雅，就算是虎起臉做出凶巴巴的模樣，也是好看的。
除夕那天，蕭笙帶著阿狸貼了春聯，放了鞭炮。小狐狸很害怕爆竹聲，蕭笙把他擁在懷裡，替他捂住耳朵，看著掛起的鞭炮炸響。
年夜飯自然是一桌好菜，阿狸吃的不亦樂乎。
蕭笙燙了酒，問阿狸，“能喝嗎？”
“嘗一嘗。”阿狸伸長手臂，食指伸進蕭笙的酒杯裡沾了一點酒，然後舔舔指尖。蕭笙看著，眸色一深，停了一刻他說道：“你的油手把我的酒都弄油了。”
阿狸看了看抓過雞腿的油手，嘿嘿地笑。
“能喝嗎？”
蕭笙買的是花雕，綿長醇厚，阿狸喜歡這味道，點了點頭。蕭笙替他倒上一杯，阿狸一仰脖就喝幹了。
“啊，不要喝得這麼急。”
小狐狸打了個酒嗝，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還不明白酒的威力有多麼大。
年夜飯吃到最後，阿狸已經喝了不少，倒在床上，眼看著蕭笙收拾杯盤碗盞，他想去幫忙，身子軟得動不了。
“心跳得好快。”見蕭笙走過來，阿狸撒嬌般地向他埋怨道，伸手拉拉大紅袍子的領口。
“誰讓你這麼起勁地灌起來，怪誰！”蕭笙嗔怪道。
“好熱……”
“好吃又貪杯的狐狸。”
蕭笙在阿狸身邊坐下來，阿狸一骨碌滾進他的懷裡，拉扯著蕭笙的衣襟。
“熱……”
“一邊涼快去，別粘著我。”
阿狸抱著蕭笙不肯鬆手，笑咪了眼睛看著他。蕭笙靜靜地看了阿狸好一會。小狐狸眼裡的純淨天然讓他心動。
意念只在一瞬之間，等蕭笙明白過來，他已經吻住了阿狸。
纏綿親吻了好一會，被放開的時候，小狐狸喘息不停。回味著剛才發生過的事情，阿狸眨動著眼睛，摸了摸嘴唇，再看看蕭笙。蕭笙臉色平靜。
“這樣子……有雞腿不？”阿狸試探著問道。
蕭笙臉一沉，哼了一聲，“沒有！”
這小狐狸，難道就不能想點兒別的！
“哦。”阿狸應了一聲，垂下頭。
蕭笙微咪著眼睛看了一會阿狸，問道：“所以，不願意再給我親？”
阿狸馬上搖頭，低聲說道：“不是。願，願意的。”
蕭笙滿意地嗯了一聲，拉拉阿狸，“睡吧。”
“要守歲。”
“守過了。”
阿狸乖乖鑽進被子，被蕭笙從身後擁住。他想變成狐狸，被蕭笙手快地一把揪住尾巴，“就這樣就好。”
“沒有毛皮，不暖和。”
“我說暖和就暖和。”
“啊，蕭笙，剛才你揪我尾巴了，那明天……”
“閉嘴，睡覺！”蕭笙彈了阿狸腦袋一下，喝令道。
“你，你……”
“有這麼多好吃的還喂不飽你。”蕭笙在阿狸屁股上拍了一掌。
阿狸咕呐著，在蕭笙懷裡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縮起身子睡去。
今晚，似乎發生了一些什麼不一樣的事情。雖然阿狸這時還沒太想明白。
冬雲春來，春暖花開。
當桃花隨著風飄落花瓣的時候，蕭笙要去應試了。
阿狸眼看著蕭笙整理行裝，他心裡很著急，有話想說，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阿狸圍著蕭笙團團轉著，表面上是幫蕭笙的忙，實際上，他很希望能從蕭笙的眼睛裡讀出一點什麼能讓他安心的內容，可是蕭笙卻不肯和他對視。
“走開，別給我添亂。”蕭笙轉身時差點踩到了阿狸的尾巴。
“你，你，你沒有拿傘……”
這下，蕭笙看了阿狸一眼，取出雨傘來，然後在阿狸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哎喲……”
“叫什麼叫！”
“我提醒你，你還彈我。”
“謝謝你提醒。”
阿狸眼巴巴地跟著蕭笙，送了一程，又送一程。
“回去吧。”蕭笙說，語氣難得地溫柔。
“我，我，我再送送……”
“再送，你乾脆跟著我進考場得了。”
“好呀，好呀。”阿狸頻頻點頭。
蕭笙曲指彈了阿狸一下，“好什麼好！”
“你……慢走。”
目送著蕭笙的身影遠去，阿狸懊惱地蹲在地上。他很想問一聲“你什麼時候回來”，卻怎麼也張不開嘴。現在蕭笙人走了，阿狸後悔了。
沒有了蕭笙，阿狸重歸寂寞，獨自躑躅在山林間，徘徊在小屋旁。他很想念蕭笙，盼望著他儘早回來。考得中考不中，那不是小狐狸能想到的問題，他只希望蕭笙回來，繼續過屬於他們的日子。
這天，阿狸在山間遇到了人參精。那個娃娃臉的胖傢伙看著是個小孩子，不過已經是修行千餘年的老妖精了。阿狸看到他就想躲開，被攔住了。
“小狐狸，怎麼，看到我就想跑。我又不吃你。”人參精穿著肥大的棉襖棉褲，臉上被他自己的髒手抹出三道兒黑，嘴裡咬著一根枯草棍兒，一副痞子相。
“誰，誰，誰跑了。”
“幫我摘點野果子去。”
人參精坐在樹枝上，吃著阿狸摘來的野果，斜睨了一眼樹旁站著的阿狸，問道：“你那個書生呢？”
修行的小狐狸遇到書生並且同居的事情，山裡的山精妖怪們都知道。
“趕考去了。”阿狸老實地回答。
人參精噗地一聲笑出來，嘴裡的果渣都噴了出來，“趕考？哈哈哈哈。”
“笑什麼？”阿狸不願意多理他，又忍不住想問。
“一去不復返囉。”人參精望著天，哢嚓一聲咬下一大塊果肉。
“才不會！”
“哼哼，你這個笨蛋！”
阿狸不想再說什麼，轉身要走，人參精叫住他。
“喂，你有沒有跟他睡在一起啊？”
“有。”天天晚上幫蕭笙暖床，當然是睡在一起。
“所以啊，既然已經睡過了，他當然走啦。”
“才不會！”阿狸怒道。
人參精從樹枝上跳下來，看著阿狸說道：“告訴你，科考——已、經、結、束、了。他還沒有回來，哦，他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
在阿狸又驚又悲傷的目光中，人參精邊跑邊跳，一路撒歡兒地吆喝著跑走了，“哦，他不要你了，他不會回來了，小狐狸被騙了……哦，他不要你了……他不會回來了……”
阿狸怔怔地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他用手抹抹臉頰，轉身走開。
真的不會回來了麼？阿狸坐在河邊發呆，想到自己被丟下了，心中更加委屈。狠狠揪下一把草扔進河裡。
不回來……就不回來！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過下去。以前不也沒有他麼，不也一樣過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阿狸站起來，拖著尾巴回山裡去了。
幾天過去了，蕭笙真的沒有再出現，被拋棄這件事在阿狸心裡確實了，他的心裡像是開了個洞，空蕩蕩的，很不舒服。他打起精神繼續原先的修行，卻仍然時不時在山腳下的小屋附近徘徊不去。
小院已經人去屋空，偶爾會有樵夫路過，歇歇腳。再沒有俊朗的書生在這裡出現。
又過了幾天，阿狸已經不太去小院了，偶爾從山上望望山下，遙遙的看到屋簷一角，心裡很不是滋味。
某天晚上，阿狸呆坐在半山某處空地上，看著月亮，突然，他注意到山下某處有一點燈火，揉了揉眼睛細看，竟然是小院的方向。阿狸心裡一熱，撥腿就往山下跑。
一路跌跌撞撞沖下山來，沖進小院，一把推開大門，眼前出現的是那個好久不見的身影，阿狸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出來，撲了過去。
“蕭笙是個大壞蛋！嗚嗚嗚……蕭笙是個大壞蛋……”
蕭笙抱住小狐狸，哄著他，“不哭，不哭。”
“嗚嗚嗚嗚……蕭笙是個大壞蛋……”
哭夠了，阿狸頂著哭得髒兮兮的臉抬起頭來，直斥道：“你還回來幹什麼！”
蕭笙笑著用手巾擦淨阿狸的臉，反問道：“你說呢？”
“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回來！”
蕭笙笑而不答，曲指彈了阿狸的腦袋一下，反問道：“想我了？”
“沒有！蕭笙是個大壞蛋！”難得地罵了人，小狐狸口齒伶俐到讓蕭笙驚訝。
“這些天，你可想清楚了沒有？”
“想什麼？”阿狸迷茫地問。
蕭笙哼笑了一聲，又彈了阿狸的腦袋一下，“原來你什麼都沒有想。”
“誰說我沒想，我，我，我，我有想你啊！”阿狸一急，又開始結巴。
“哦……”蕭笙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然後問道：“你可捨得離開這裡？”
“為什麼要離開？”
“跟我走啊。”
“跟你走？”
“是啊，願意嗎？”
“願意！願意！”
“真的？”
“真的！”阿狸重重點頭。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那我問你，我和雞腿，你要哪一樣？”蕭笙突然話峰一轉。
啥？為什麼要拿自己和雞腿比？有共同點嗎？阿狸眨了眨眼睛，咧了咧嘴。
“快點回答！”蕭笙虎起臉。
“你……”阿狸低下頭，小聲說道。
“確定？”
“確定。”
“要我就不能要雞腿，可想好了？”蕭笙又追問道，臉上隱隱透著一絲壞笑。
阿狸為難地皺了皺眉，隨即點頭，認真地說：“想好了。”
“要哪樣？”
“要你。”這次很肯定。
“嗯……”蕭笙滿意地哼了一聲，臉色緩和了。
當晚，蕭笙和阿狸在小屋中將就著過了一夜。睡著之前阿狸都在盤算，他在想是以後都吃不到雞腿了，看看身邊沉睡中的蕭笙，阿狸又覺得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
第二天一早，蕭笙帶著阿狸離開，走在路上，阿狸拉著蕭笙的衣袖，試探著問道：“……是不是以後真的都不能吃雞腿了？”
蕭笙臉色一沉，過了片刻哼道：“怎樣！”
阿狸一嚇，不敢吭聲了，想到就算吃不到雞腿，卻仍然有雞肉可以吃，算不得是損失，也就心平氣和了。
臨進市鎮，阿狸藏起了尾巴，戴上帽子遮住耳朵，跟著蕭笙繼續趕路。看起來是要去比較遠的地方，蕭笙雇了車。從一路上兩人的閒談中，阿狸知道了前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蕭笙考中了。得之前的啟蒙老師推舉，他在另一處地方的學館裡謀到一個教席，先去學館見過了諸位同事，然後他就忙著租新房子，等一切事情都安頓好，他又急忙趕路回去尋找阿狸。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阿狸的下巴都快抵到胸口了。
蕭笙伸手摸了摸阿狸的頭。
“啊，”阿狸叫了一聲。
“怎麼了？”
“戴著帽子，就摸不到耳朵了，那我……”
蕭笙臉一黑，“那也得戴著，你想引人注目！”
“哦……”
待阿狸看到蕭笙的新居，他馬上就明白這個書生在科考結束之後的日子裡都在忙些什麼。
為著害怕住在城裡，人多眼雜，阿狸狐狸的身份會暴露，蕭笙的新居租在城郊，獨門的小小院落，已經打掃乾淨，佈置一新，遠勝過山腳下的那處房子。
阿狸在新居裡團團轉著，覺得新鮮，有趣，很高興。
“還喜歡嗎？”
“喜歡，喜歡。”小狐狸抱著新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把氣味染到被子上。
等到最初的歡喜勁兒過去了之後，阿狸問蕭笙，“住在城郊，離你的書館遠不遠？”
“還好，不是很遠。早上起早點兒，進城去書館，散了學我就出城回來。”
又和蕭笙住在一起了，過屬於他們的日子。阿狸心裡說不出的滿足。
當晚，蕭笙做了一桌好菜，打了酒，說是要慶祝。他送了阿狸一塊銀鎖片，說是禮物，阿狸歡歡喜喜地收下，掛在脖子上。
菜很好吃，酒很好喝。阿狸又喝多了。
這一次，阿狸沒有嚷熱，而是借著酒意在飯桌上把之前他想對蕭笙說的話統統都給說了出來。什麼“蕭笙是個大壞蛋！丟下我就走了，一句話都沒有留！”，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什麼“我害怕你真的不回來了，不要我了……”，到最後就越說越離譜，越說越是掏心窩子的話，什麼“你長得真好看”，什麼“一見你我就喜歡你，是一見鍾情哦，但是我不是貪圖你的美色”，到最後，甚至連“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都一口氣說了出來。
蕭笙聽著阿狸酒後吐的真言，笑著，不時點頭。
末了，小狐狸躺在床上，哼哼嘰嘰，滾來翻去，衣襟都扯開了，露出白晰的脖頸，還有胸前掛著的銀鎖片。
蕭笙收去碗碟，鋪好床，抱著小狐狸躺下了。
黑暗中，阿狸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蕭笙去解他的衣帶時還主動配合，蕭笙俯下身子吻他，阿狸伸出手臂纏上蕭笙的肩膀。蕭笙在心裡暗暗思忖他到底是真醉了還是裝醉。
真醉假醉？有什麼關係。真心實意，才最重要。
一夕纏綿，難分難舍。
第二天，阿狸醒過來之後，看到蕭笙端著一小碗冒著熱氣的湯過來，他想爬起來，哎喲了一聲，又跌回去。
蕭笙在床邊坐下來，扶著阿狸讓他靠在他身上，把手中的碗遞給他。
“喝了。”
“什麼？是米湯，為什麼不給雞湯喝？”阿狸眨眨眼睛，沒有接。
蕭笙哼了一聲，“怎麼，你是做月子嗎？”
“不是！但是……”
“快點喝了。”
小狐狸無奈地接過碗，咕呐道：“我不喜歡喝米湯。”
伸手進被子裡，撫摸著阿狸光裸的背，蕭笙說道：“這幾天你要吃清淡一點。”
啥？小狐狸頓時眼淚汪汪。
“再過幾天就燉雞給你吃。”
喝掉了米湯，阿狸靠在蕭笙身上，偷看他的臉色。蕭笙注意到阿狸的眼神，他問道：“怎麼了？”
“那個，昨晚……那樣……是不是就有雞吃？”
小狐狸要爭取福利咩，雞腿已經沒有了——因為他選擇了蕭笙，放棄了雞腿；又要戴上帽子——耳朵不被摸到了，代表著雞翅膀也消失了。那麼要怎麼做才有雞吃？
“沒、有！”蕭笙很乾脆地答道。
啥？小狐狸又是眼淚汪汪。
蕭笙曲指彈了阿狸的額頭一下，咬著牙說道：“你就沒想點別的！”
“別的？啥呀？”
“我以為那些日子裡你已經想明白了。”蕭笙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悲憤表情。他給了小狐狸一段考慮的時間，他沒有要強迫的意思，他覺得在那段分開的時間裡他們都可以考慮一下將來的事情。選擇在郊外租房子的時候蕭笙有想過——如果阿狸不肯跟他來，那時要怎麼辦？蕭笙喜歡阿狸，他相信阿狸一樣也喜歡他。最後蕭笙還是租下了房子，然後趕回去找阿狸，預備接他來同住，過屬於他們的日子。
“那些日子……我，我，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我沒想別的……”阿狸急忙表白。
蕭笙臉色稍霽，哼了一聲。
阿狸不知道他又是在哪裡得罪了蕭笙，偷眼瞄了瞄蕭笙的臉色，他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能說點什麼，想往蕭笙懷裡靠一靠，剛一動，疼痛就讓他忍不住叫出聲來。
“哎喲……”
“怎麼了？”
阿狸伸手摸向後腰，“……屁股疼。”
“哦，多做就不疼了。”蕭笙暗示般地說道。
“真的咩？”
“是啊，我說的。”蕭笙微揚下巴，一臉“當然了”的表情。
見阿狸仍然是一臉吃了苦瓜般的表情，蕭笙問道：“怎麼？不喜歡昨晚那樣？”
“喜歡，喜歡，就是……有點疼。”
“說了多做就不疼了嘛。”
“哦。”
看到阿狸仍然似有不甘，蕭笙問道：“還有什麼，說。”
“那個，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阿狸怯怯地開出條件來，“以後，無論你去哪裡，都要帶上我，不能把我丟下。無論去哪裡你都要帶上我！”
“這個麼，可以答應你。”蕭笙爽快地同意了。
——本文完——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3-8-28 19:57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