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這次絕對不能搞砸了。
正襟危坐在裝潢精致的咖啡廳裡,與鶴野垂下頭指尖發白拽緊裙角,不自覺地咬緊嘴唇。
意識到咬唇會抿掉嘴上的口紅,與鶴野立馬松開嘴唇,轉頭望向玻璃中的倒影檢查妝容。
不過就算妝花了她也不會補妝就是了。
面前遞來一杯咖啡,頭頂飄來一道好奇的聲音:「客人是在等男朋友嗎?」
「誒?是哦……?」
語氣帶著猶豫,與鶴野低下頭,面露尷尬。
其實不是在等男朋友,但等人的真實原因實在是太害臊了,她根本說不出口。
「啊呀,真是羨慕他能有您這樣的漂亮的女朋友。」服務生笑眯眯的,又將一碟精致可愛的慕斯推到與鶴野面前,「這是對面的先生拜托我送給您的,但看來他要傷心了。」
「欸?給我?為什麼?」
服務生笑而不語,推著餐車離開,留與鶴野一個人在座位上凌亂,猜測陌生男性送甜品是什麼意思。
但腳掌被擠壓的疼感讓與鶴野立馬放棄了思考。
腳上簡約干練的黑色高跟鞋磨得腳跟疼,與鶴野很想脫下磨腳的高跟鞋,但腦中浮現出同事化身噴火霸王龍警告的畫面,只得蹭了蹭小腿作罷。
這身行頭讓她伸展不開,但為了接下來談判順利只能忍耐。
就在與鶴野腦內瘋狂轉動時,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叩了叩桌面,一道好聽的聲音在她的頭上響起——
「請問是用戶『我是你爹666』嗎?」
聽到這個昵稱,在卡座上裝模作樣喝咖啡的與鶴野立馬嗆住。
沙x網站!沙x隨機昵稱生成!
輕輕咳了兩聲,順著那只手向上望去,與鶴野眼中映出一個面容清俊的中分黑發男生。
對方的個頭中等偏高,正好駕馭了長款風衣。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眼鏡之下的黑眸顯得他無害而知性,額頭上的運動發帶又為他增添了一絲活力。但耳上戴著藍色透明的耳飾又平添了一份神秘的氣息。
「啊!是我!」與鶴野一個激靈挺直腰背,手忙腳亂指向對面座位,「您請坐!」
「不用稱呼我為『您』的,」對方坦然坐下,語氣平和溫柔,「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說完,就將自己的學生證遞了過來。
學生證上的證件照與他本人現在所差無幾,面部表情要冷一些,但都很好看。
不過庫洛洛·魯西魯,這個名字很不常見呢。
「啊,我叫與鶴野,怎麼叫就隨你喜歡好了……」意識到還沒有自我介紹,與鶴野有些慌張,「……我是一名公司職員。」
才怪。
她真實職業是獵人協會一星賞金獵人,但對於面前如此青春陽光的男大學生,還是不要讓他知道未來要相處的對像是個暴力又狂野的女魔頭好了。
「真是意外,看到你的第一眼還以為你是哪個事務所的模特呢。」庫洛洛上身微微前傾,眼睛極為認真盯著與鶴野,「我來之前還有很多顧慮,但是看到你就打消了。」
桌下空間並不狹隘,但由於庫洛洛腿長和身體前傾的緣故,他的膝蓋恰好不經意頂到與鶴野的膝蓋。
「我平時不是這個樣子啦。」
平時是穿著短袖T恤沙灘褲還有人字拖,拿著大刀追人砍的女魔頭。
與鶴野尬笑著擺手,默默把腿往後撤了撤。
「這樣麼…」庫洛洛垂眼,輕輕笑道,「那麼我們還是先談論正事吧。」
對方的開門見山,讓羞於開口的與鶴野松了一口氣,從包中拿出協議,遞到庫洛洛面前。
「這是我草擬的協議,如果沒問題簽字就好,我稍後會把錢款打到你的賬戶裡。」
出乎意料地,對方只是掃了一眼協議提筆就要簽字。
「等等——不看一下再決定嗎?」
與鶴野著急地搶筆,卻被庫洛洛捏住手腕,抬眸便對上滿含笑意的黑色眸子。
「我相信與鶴野小姐的為人。」庫洛洛直接簽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間,與鶴野幻視了。
坐在對面庫洛洛肩後長出潔白的天使翅膀,頭頂著光環,周邊射出聖潔的白光,照亮她心底那些齷蹉的小心思。
他是來拯救我的天使吧!
與鶴野內心滿臉面條淚揮旗。
「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就是與鶴野小姐的戀人了。」庫洛洛將協議推到與鶴野面前,「不過你在網站上提到的『必要時需進行特定活動』是指什麼?」
與鶴野歪頭:「應該需要拍攝擁抱牽手還有接吻的照片吧?不過像接吻這樣過於親密的,我用後期合成就好。」
「我明白了。」
看著庫洛洛笑得純良無害,與鶴野心中油然而生逼良為娼的罪惡感。
可惡的財迷心竅與詭計多端的金!
在獵人協會待過的都知道,世界五大念能力者之一的金·富力士是一個樂子人,沒事不找點樂子就難受的不行。
於是,找不到樂子的金大神把黑手伸向了他的冤種徒弟。
金拉著與鶴野下了個對賭協議,只要在三個月內找到交往對像並且保持交往三個月就算與鶴野勝。
勝者獎勵是5000w戒尼。
面對5000w戒尼的誘惑,見錢眼開的與鶴野可恥地同意了。
正值23歲在情場上嘎嘎亂殺的年紀,按理說對與鶴野來說應該不是個難題。
但偏偏與鶴野是股泥石流。
超越時代的衣著打扮,狂野粗暴的行事風格,以及高危職業獵人的幾重buff 疊加下,與鶴野屢戰屢敗。
在被拒絕n次,被金齜著個大牙嘲笑了n次後,與鶴野痛定思痛決定雇個人來扮演情侶。
出於羞恥心,與鶴野在網絡論壇上發了個貼,把要求和報酬都寫在了首樓。
對,隨機生成昵稱「我是你爹666」的那個網站。
然後,樓裡評論的畫風不是嘲諷與鶴野出這麼點錢就找人,就是猜測與鶴野線下是個啤酒肚的大叔。
但有個ID 名為spider 的用戶宛如清流回復了她。
——「我想我可以做,但是樓主私信未開啟權限,能否私聊我後詳談?」
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與鶴野立馬點進私聊框。
Spider 在私聊中介紹自己是同城在讀大學生,因為缺乏生活費才找到與鶴野,希望兩個人能線下面談詳情。
在線下見面前,與鶴野其實都已經准備乖乖給金掏錢了,畢竟自己平時不愛打扮又情商低下,加上還有個高危工作,哪個男人看她都要皺眉頭。
結果就遇到了面前這位菩薩。
正值青春年華的陽光男大學生居然同意了她的協議戀人請求。
「不過話說回來,我可以在這段時間和與鶴野小姐同居嗎?」
響起的聲音將與鶴野的意識帶回,庫洛洛帶著歉意解釋,「我現在已經交不上住宿費了。」
說到這裡,庫洛洛眼神真摯看著與鶴野,眼中帶有清冷的破碎感,有一絲被逼無奈的孤寂,又像被拋棄求收養的小狗。
這看得與鶴野氣血上湧。
「多少錢啊?我幫你付!」
古道熱腸的老好人開始發言。
「……」
四周陷入寂靜,庫洛洛嘴角難以察覺的程度抽搐了一下。
「與鶴野小姐是討厭我嗎?」庫洛洛聲音低了很多,「我想與鶴野小姐提出假扮戀人,是因為有人會來檢查戀愛情況吧?我們住在一起會方便很多,而且平時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學校,不會給你添太多麻煩。」
金那個捉摸不定的性格,說不定真會來個突擊檢查。對方這麼說,與鶴野開始猶豫起來。
「我也不會白住的,有空我也會做一些家務事,也可以給與鶴野小姐做飯。」
「那……好吧。」
想到亂七八糟的居室,堆滿外賣盒的廚房,與鶴野再一次可恥地心動了。
「那我們現在就一起回去吧?」
沒擋住剛才庫洛洛的攻勢,猶猶豫豫的與鶴野瞬間變得態度堅決:「現在不行。」
和異性相處方面腦袋空空的與鶴野,並不明白帶一個男人回家意味著什麼。如此態度堅決拒絕,是因為另外一個原因——
與鶴野家是兩居室,一間是自己的臥室,另外一間則用來做儲物間。
——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冷熱武器,毒藥和潛入工具。
之前有個相親對像就是因為看到這些東西,不小心誤觸帶毒冷兵器,當場被救護車抬走。
要是被瘦弱的男大學生看見,會給陽光積極的心理蒙上一層無法揮去的陰影的!
「家裡現在沒有多余的生活用品,你還是等明天過來吧。」
想到塞滿密密麻麻武器的房間,與鶴野不自覺捏了捏眉心。
「我明白了。」庫洛洛低下頭,隨即又揚起溫柔的笑容,「那我明天再上門打擾。」
這受到委屈故作堅強的表情,整得與鶴野怪愧疚的。
但這沒辦法。
兩個人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後,與鶴野用簡訊將自己家的住址發了過去。
「是這個地址沒錯吧?」庫洛洛將手機遞過來。
與鶴野點頭。
但是備注卻有點奇怪……
「lobster小姐?」
與鶴野眉頭皺了皺,什麼意思?說她是只小龍蝦?
「我覺得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因為兩個人之間的細節很容易發現端倪,所以擅作主張改了一下備注。」庫洛洛晃了晃手機,很有耐心解釋,「至於為什麼會叫lobster,是因為龍蝦老的時候都是相互鉗著鉗子一起共度余生,我想這樣的備注不輕浮也很有深意。」
聽到解釋的與鶴野耳根瞬間爆紅,默默把自己的手機熄屏,放回衣袋裡。
「真不愧是大學生……哈…..」
相較之下與鶴野給對方的全名備注,顯得平庸又隨意。
哦,還因為輸入法六個字打錯三個。
不解風情的文化沙漠在知識人面前羞愧得不能自已。
與鶴野耳上的霞紅收入庫洛洛眼底,這樣就害羞了嗎?比預想中的還要容易呢,按照這個程度來看,不到七天就可以達成目的。那麼接下來更應該乘勝追擊……
但手機突然其來的震動打斷了下一步行動。
——「團長,已經踩好點了,什麼時候過來集合?」
發信人是芬克斯。
簡訊後面還共享了他當前定位——「蒂勒森大廈,距離您當前的位置32.5km。」
「別人找你有事嗎?」與鶴野詢問。
「嗯。是學校老師發過來的消息。」庫洛洛眸色一沉,不動聲色共享定位過去,「那麼我先告辭了,明天上門前會提前發消息過來。」
「真是辛苦了呢,不過學業對於當下的你來說也是很重要。」與鶴野攪了攪杯中的咖啡,揚起淡淡的微笑,「路上注意安全哦。」
大晚上還要被揪回學校,老師真不把學生當人。
什麼?他走了,就用不穿高跟鞋和這破衣服了。
那沒事了,趕緊好好回去學習吧!
突然,與鶴野手機也震了震,電子屏幕上跳出來自的協會的發信——
「很抱歉打擾你的休息時間,但是前段時間負責蒂勒森大廈的獵人因突發情況,希望距離最近的你趕過去臨時頂替一下。」
天都黑了喊去被頂班有病吧?
與鶴野在手機屏幕上敲敲打打:你也知道是休息時間啊?
但看到訊息末尾熟悉的落款人,與鶴野瞬間瞪大眼睛——
與鶴野秒撤回:ok,好的沒問題
第2章 02
庫洛洛前腳剛走,臨時受命的與鶴野後腳就拎著包出門,余光一眼瞥到了還未走遠的庫洛洛身上。
他的個頭並不算很高,但是勝在骨架好,像是個天生的衣架子,即便是個背影在人群中也是c位的存在,絕不會淪為背景板。
視線落在還未走遠的黑色背影上,與鶴野隔著人群喊道:「哎——庫洛洛,你回學校坐車不是在那個方向呀。」
那個背影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喊話,繼續毫不動搖往前走去。
「庫洛洛——!」與鶴野有些著急。
這孩子本來就是為了掙學費找上她的,要是因為這次狗屁會面,坐反了車,錯過了和老師約定的時間就不好了。
然後錯過和老師約的時間,被老師記恨,最終被老師穿小鞋,然後強制退學拎著蛇皮袋回家……!
與鶴野總是有一種一件小事就往下滾雪球的心理。
不行……!必須把迷途青年揪回正途。
快步跟上庫洛洛的步伐,與鶴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地提醒道:「回學校坐車走錯方向了。」
「嗯?」庫洛洛側眸,摘下耳中的耳機,語氣有些疑惑,「剛才戴著耳機沒有聽到,與鶴野小姐有什麼事情嗎?」
「你回學校坐車不在這個方向呀。」與鶴野眨了眨眼,心中油然騰起一股怪異感。
身為已經就讀一年的學生,不知道回學校的公共路線?如果一直往返學校都是打車,倒也是說的過去。但以本地打車費來看,他說的情況不太能承擔得起。
當然知道不是回學校的方向,但沒想到與鶴野那麼快就出來。庫洛洛臉上揚起人畜無害的笑容:「是這樣嗎?我不太清楚這邊的路線,非常感謝與鶴野小姐特地來提醒我。」
還好這身衣服裡有耳機,不然想無視對方,直接走開的事情就解釋不了了。
「你為什麼會不知道回學校的路線?」與鶴野的目光變得警惕起來。
身為賞金獵人,危機和險境隨時伴於身側,對於細枝末節的處理和觀察更要謹慎慎重。庫洛洛這番話的輕微矛盾,莫名觸及到了她的雷達。
剛才在咖啡廳裡,他遞過來的學生證的確證實了身份,但是如果有意用學生的身份接近自己……制造出一張假的學生證也不是難事。
這個人,他不對勁。
「我……」庫洛洛眼中閃過愕然,像是一只被驚擾的小獸,在與鶴野審視的目光下低下了頭,「我沒有出過幾次學校,因為沒有錢。」
說話聲音有些不流暢,仿佛一口氣哽在喉中,庫洛洛額前黑色碎發垂下:「剛才過來是我搭的本地同學家的順風車,這次還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坐公共交通,讓你見笑了。」
哦對,之前在網上私聊的時候,庫洛洛有介紹自己來自與世隔絕的鄉村。
他之所以能來這裡上學,寄托了全村人的希望——尤其是和他無血緣關系的十二個兄弟姐妹們,砸鍋賣鐵供著他來這裡上學。
「對不起…..是我沒想到這一層。」與鶴野開始結巴,有些慌亂地看著庫洛洛。
抬起頭,庫洛洛有些蒼白的臉上,勉強揚起一個笑容:「沒關系的,能解開與鶴野小姐的誤會就好。」
雖然嘴上說著沒事,眼底的失落卻掩蓋不住,仿佛又回憶到了貧窮悲慘的可憐日子。
沒事的…..這只是正常的質疑而已。確認身份是否正確,是開始協議之前的必要前提。
與鶴野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
可下一秒,庫洛洛瞬間讓她破防——
「與鶴野小姐不用自責。要不是與你提醒我,我恐怕不能及時回到學校裡了。」庫洛洛故作堅強,神情認真,「在學校裡,別人都借此嘲笑我想看我出醜。但是與鶴野小姐,你是第一個出面提醒我的人,你真是一個好人。」
那一刻,與鶴野再次幻視了。眼前的人不是庫洛洛,而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頑強盛開的白蓮!
什麼在逆境中還要奮鬥追夢的勵志男大學生啊……!有人懷疑他,他還覺得懷疑他的人是個好人!
與鶴野默默在心裡抽了自己好幾個大巴掌。
揭人傷疤,真不是個人!
不說那幾句話是不是會死!
「那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快回學校吧。」與鶴野聲音變得柔和,對著庫洛洛揮手道別。
和與鶴野側身而過後,庫洛洛一收剛才無辜的神情,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還算好騙。
隨便編造出來的理由,應該是打消了對方的懷疑。
與鶴野的突然出現,有點打亂計劃。和芬克斯約好的是在那邊的路口見面,但是換到這邊下一個路口碰頭也不算太礙事。
「等等——」與鶴野摁住了庫洛洛的肩膀,指了指路邊,「直接打車回去吧,錢我付。」
「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鐵回去就好。」庫洛洛推辭。
「自己人,客氣什麼——!坐這個可以快點回學校!」與鶴野拍拍胸脯,連拖帶拽將庫洛洛塞進計程車車廂內,彎著腰叮囑計程車司機,「要以最快的速度送他到目的地!不到目的地千萬別放他下來!」
這孩子太懂事了,與鶴野怕他中途要求下車,把結余的車費又還給她。心疼他,那就肯定要給他最好的!
「記住了,他說什麼都千萬不要提前放他下車!」與鶴野再三叮囑。
隔著計程車玻璃,怒結一萬戒尼車費的與鶴野,對庫洛洛笑得溫柔燦爛:「回去記得要好好學習哦!」
庫洛洛:「……」
望著遠去的計程車,與鶴野活動了一下四肢,釋然地嘆了口氣——她也要開工了。
這次突如其來的委托,來自一名古董收藏家。
委托人購置了剛從遺跡出土的瓷器和拓本,買家恰好是與金有些關系的遺跡獵人。有了這層關系,與鶴野當時負責了貨物運送至蒂勒森大廈。
而這次火急火燎喊她過來,是因為大廈安保系統突然受到網絡攻擊,協會派來負責安保的獵人也因不明原因失聯。在此之前,委托人有收到過盜竊預告,並且今天發現在大廈附近有可疑人員徘徊,所以才加急委托協會來人。
此行與鶴野的任務就是保護展品,等待協會專業獵人前來回收。
頂著凌厲的夜風,堵在進入大廈必經之路的與鶴野,脖子一縮。
同事借給她的魚尾裙已經換下,但大廈內並沒有合適的衣物。所以與鶴野將就換上了大廈內的保安制服,加之長發束起,遠看就像一個樸實無華的保安。
哦不,胸前的還有個保安隊長的標,她還是個官。
「會不會是委托人太緊張了?我怎麼覺得那個盜竊預告是個惡作劇呢?」一旁的協會成員開口,點開手機裡視頻遞給與鶴野,「前輩,最近這邊真是不太平呢,剛剛不遠的地方又出事了。」
他們在這裡等了將近足足半個小時,已經超過發出盜竊預告的時間了。
「輕松賺錢還不好?」掃了一眼視頻,與鶴野發表銳評,「這人穿搭真有特點。」
那是一個車禍現場視頻。
飛馳的黑色豪華轎車撞向正在行駛中的計程車,計程車因衝擊三百六十度極速橫向旋轉,撞向綠化帶後瞬間騰起一片火海。
而肇事車輛駕駛室下來一個人,抱著手看向計程車。視頻像素很模糊,但能看出戴了一個類似埃及法老的頭飾,還裹了一身白袍。
這類事情與鶴野見的很多,並沒有太感興趣。
但如果她看完這個視頻,估計會覺得從計程車後座走出來的黑色身影有點熟悉。
「等吧,如果站一晚上就能拿到賞金,豈不是很值得?」
與鶴野寬慰後輩,抬頭望向夜空,心裡想的卻是——
媽的,加班真煩。
於此同時,通往蒂勒森大廈的道路上,一輛豪華黑色疾馳。如果湊近了看,車燈碎裂,發動機蓋凹下一個大坑。駕駛人的完全無視了交通法規,在道路上橫衝直撞,車屁股後面跟著一連串汽車汽笛聲。
「吵死了!!」抬眼瞥向後視鏡,芬克斯顯得十分暴躁。
「這是拜誰所賜啊?」坐在副駕駛的信長,懷中抱著武士刀,語氣也相當不耐煩,「還像漫畫裡下個預告,現在趕不過去丟死人了!」
雖然趕不上預告,是因為團長被計程車帶到天涯海角,他們開車去攔花了很長時間。但他不能說團長的不是,那就只能罵芬克斯泄火。
「哈?」芬克斯索性也不看路了,額頭幾乎頂到信長的額頭上,眼睛瞪得像銅鈴,「你要打架嗎?!」
「打就打!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信長不甘示弱地將額頭頂了上去。
一時間,兩個人一點就爆,車內的氣氛劍拔弩張。
「芬克斯,信長。」
後座傳來像水一樣沒有波瀾的聲音,制止了他們的爭吵。
剛才差點被計程車帶到天南海北的庫洛洛,斜斜地倚在汽車後座。一掃大學生人設溫良敦厚,周圍的氣場全開,言語中帶著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既然團長都已經發話,他們倆都不能發作,只得隨便找個台階下了:「哼,地方到了,我就不跟你啰嗦了。」
大廈四周設置了路障,芬克斯油門一踩,衝著路障橫衝直撞過去。接連撞過幾個路障後,車速越來越慢,芬克斯狠狠蹬了幾腳油門,車前冒出一股黑煙,停在原地不動了。
車徹底報廢了。
如此激烈的撞擊,把大廈周遭的安保人員都吸引了過來。但他們只是將冒著黑煙的車輛圍成一個圈,無人敢上前刺探。
畢竟,剛才他們一系列行為太瘋狂了。
這時,穿著樸素藍色制服的身影,從人群走出獨自向他們走來。
「保安隊長?」芬克斯眉頭一皺,語氣有些不爽,「我還以為會找個像樣的獵人來攔我們呢,真是被小看了。」
「那就從這裡開始大鬧一場吧。」芬克斯轉了轉手腕,率先打開車門。
在防窺膜內側,望著「保安隊長」的信長感覺有些不對勁。他彎腰抬眼,從下往上望去,看清來人的面容後猛地瞪大了眼睛——
我X——!這不是團長要泡的那個女人嗎?
第3章 03
保安隊長與鶴野打了10086個哈欠。
她蹲在這裡數了快一個小時的星星。
不過風平浪靜的也沒什麼不好,協會發來信息,等到負責回收的獵人離開,與鶴野就算完成任務了。
按照發來信息,距離負責回收的獵人過來還有半個小時。也就是說,還有半個小時,與鶴野美美下班。
畢竟協會的獵人還是很准時的!
再後面的二十五分鐘內,大廈四周風平浪靜,與鶴野仿佛弦上未發的箭,到點就飛走。
然後,在最後的五分鐘內,出事了——
金屬相撞的尖銳嘶鳴劃破夜空,黑色轎車毫無顧忌地衝向路障,像是一只未知的怪物在夜幕中橫衝直撞。在撞向最後一個路障後,黑色破爛鐵皮停下不動了。
但誰都不敢靠近。
如此瘋狂的活動,誰知道裡面是什麼樣的狂熱分子?
帶著加班社畜被迫的怨氣,與鶴野怒了,扒開人群走上前,直接敲了敲玻璃:「下車。」
場地毀壞賠償是協會和委托人對半分,如此程度下的破壞,到她手頭的獎金少之又少。
在在有關錢的問題上,與鶴野很容易生氣。
凹凸不平的車門打開,從裡面鑽出一個人,看到頭飾有點熟悉,與鶴野一怔:「埃及法老?你逃逸到這裡來了?」
這不是剛才車禍視頻裡的男主角嗎?
下車後的芬克斯低頭,目露凶光,臉上盡是不屑的笑容,向與鶴也揮拳:「居然讓個保安隊長來攔我,還是個女人,真是被小看了。」
每個字都在與鶴野雷區蹦迪。
x的,本來加班就煩。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與鶴野鉗住芬克斯的手腕,抬頭毫不畏懼直視芬克斯的目光:「要打架嗎?」
此時此刻,車裡信長也很不淡定。
他指指與鶴野又指指芬克斯,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他看向庫洛洛,低聲詢問:「現在怎麼辦?要不我們三個一起把那個女人抓回去?」
團長需要那個女人的能力,必須要活捉,出於謹慎,團長才主動接近對方。
現在即將暴露,團長的計劃將會泡湯。但是現在他們三個同時在場,就算那個女人再強,也頂不住三個人的進攻。
至於周圍的安保,他們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信長,你對對方了解多少?」坐在後座的庫洛洛短暫沉思後,開口道,「我們只知道對方的一個能力,萬一她有隱藏的能力,或者又有藏在人群之中的同伴,你說我們三個的勝率還會有多大?」
仿佛無機質的水,不摻雜任何雜質,庫洛洛的聲音沉穩而冷靜。
被庫洛洛點醒的信長,意識到剛才建議不可行,低聲詢問道:「那麼我們該怎麼做?」
「幫我一個忙。」庫洛洛揚起一個微笑。
被與鶴野鉗住手腕時,芬克斯內心閃過一絲錯愕。在旅團中腕力排行第二的他,居然被一個女人鉗住了?
看來這保安隊長有兩把刷子。
兩人僵持不下時,與鶴野開口詢問:「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從他剛剛肇事逃逸地點距離來看,趕到這裡時間短了很多。估計是一路開快車趕過來的吧?
如此火急火燎,絕對有他急切的理由。難道他就是發出預告的盜賊?但是感覺不太聰明的樣子。
「哈?想來就來咯。」芬克斯很不爽。
眉頭一皺,與鶴野加大了鉗住對方的力度。
這時——停在路邊許久未動的車輛,從車門內傳來沉悶的敲擊聲。
車裡面還有人?
在場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往向沉寂已久的報廢黑車。短暫的敲擊後,有人反應過來,從外面打開了車門。
隨後,車門內鑽出一個身著和服的浪人,衣衫凌亂,以求助的眼神望向與鶴野:「這位小姐,救命啊!」
實際上,衣服是從副駕駛鑽到後排弄亂的。在這過程中,他還不小心坐到團長的腿上。
「你發什麼神經——」
不了解狀況的芬克斯,直接對信長吼道。
「我已經受夠你了!」信長扭頭看向芬克斯,眼神中帶著決絕與堅定,「之前你強迫我做壞事,我不是真正的開心!現在我要當一個好人!這車裡面的人受傷了,快救救他!」
芬克斯小小的眼睛透出大大的疑惑。
哈?金盆洗手?這鬧的是哪出?
順著信長的手勢,與鶴野在昏暗的車廂內,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原先干淨整齊的衣物,染上了血跡和髒污,本就無血色的臉更加蒼白。身形單薄,無力地倚在車後座上,看起來虛弱極了。
「與鶴野小姐…..?」
對方看到她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聲音嘶啞,灰暗的眼眸卻突然有了光。
誰能想到,在溫暖的咖啡廳裡笑得溫和的男大學生,此刻卻渾身傷痕,虛弱無力地躺在報廢車中。
究竟是誰糟蹋她的小白蓮!
與鶴野瞳孔顫了顫,難道在視頻裡看到被撞的計程車就是她強行把庫洛洛塞進去的那輛?
一旁的信長適時地扯著嗓子喊:「你真是太過分了!看到這位小兄弟在計程車後面沒事,就要把他拽出來滅口!」
好像一切都串聯上了。
與鶴野腦中瞬間腦補出,清純小白花如何在作奸犯科之人手下苟延殘喘,還不忘用愛感化同伙的場景。
「真是人渣——!」
懷揣著愧疚之心,與鶴野青筋暴起,攀上芬克斯的手臂給他一個結結實實的過肩摔。
這一摔,世界安靜了。
躺在地上的芬克斯也意識到了不對之處。
剛才團長叫了那個保安隊長的名字?團長要接近的那個女人不是獵人協會的人?怎麼穿著保安隊的衣服?
看團長和信長的態度,估計是不願意現在與她為敵了。
看來今天得先行撤退了。
余光瞥向還在車內的庫洛洛,對上庫洛洛的眼色。
——趕緊走。
上演「男大學生救贖惡毒劫匪」的信長一臉「誰叫你不聽領導的話,帶頭衝鋒的?」
一咬牙,芬克斯趁著與鶴野轉移視線起身溜了。
察覺到芬克斯的動作,與鶴野衝著他的背影大喊:「無恥之徒——敢做不敢當嗎?!」
一股氣流騰起,卷起地面上的樹葉,黑色碎發在空中狂舞,與鶴野脊背微弓,小腿肌肉繃緊,隨時准備向前衝去。
見著情況不妙,信長對著與鶴野大喊:「他好像不行了!這位小姐你快過來呀!」
與鶴野愣了愣,周圍湧動的氣變得柔和很多,視線卻不離開芬克斯的背影。
狠狠地咳嗽了兩聲,庫洛洛用虛弱的聲音說道:「與鶴野小姐去追他吧…..不用管我,我沒事的……。」
緊繃的小腿肌肉放松,與鶴野轉身走向庫洛洛,蹲下詢問:「沒事吧?」
在庫洛洛開口後,與鶴野瞬間做出了抉擇——日後會有專門的犯罪獵人去追捕那個埃及法老,還是眼前人更加重要。
「我沒事。」嘴上說著沒事,庫洛洛卻身子一顫,沒有支撐住自己的上半身,跌入信長的懷中。
「你這家伙!堅持住呀——!」
信長悲戚地喊著,仿佛此刻,庫洛洛即將命不久矣,而他是守在病床前的孝子。
「只是一些擦傷而已,你太誇張了。」聲音嘶啞,庫洛洛及時糾正信長的措辭。
眼底閃過心疼,與鶴野將庫洛洛扶回車內,滿眼愧疚的輕聲叮囑:「你還是不要亂動了。」
如果不強行把他拽上計程車,他也不至於遭此飛來橫禍。
與鶴野扭頭,掃向四周,將目光落在負責人的身上:「醫療隊呢?趕緊喊他們過來。」
被剛才眼前一幕震撼的安保人員反應過來,低聲說著「不好意思」,趕緊向大廈內部跑去。
從前面的情況來看,不願被發現的庫洛洛在與鶴野面前處於弱勢地位。但經過臨時的發揮,庫洛洛成功地讓她認為自己是無辜的,化解了這一次危機。
但是時刻把握著主導權才是他的風格。
庫洛洛揚起頭,問出合理的疑問,適時地找回主導權:「與鶴野小姐不是公司職員?怎麼會在這裡?」
糟糕!忘記捂住自己的馬甲了——!
聞言,與鶴野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著,故作輕松道:「哈哈哈,之前騙你的啦,我一直在這裡當保安。」
「我管的治安,誰看了都說好!你們說是不是?」
回頭詢問,與鶴野立馬切換成眼冒紅光的威脅形態。
一直圍觀的人:「啊是是是是。」
只有與鶴野的後輩探出頭:「前輩你胡說!你分明是獵人!」
「什麼呀,你想錢想瘋了吧?」與鶴野推了推沒眼力見的後輩,滿面笑容,「重鑄保安隊之榮光,吾輩義不容辭!」
這時,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個人,舉著相機對准與鶴野的臉:「隊長!剛才我目睹了全程!能給您做個采訪嗎!」
「隊長!這是為了重鑄保安隊的榮光!」他補充。
與鶴野嘴角抽了抽。
師父金·富力士和她說過,他不常在協會,小心帕裡斯通那家伙因為玩不過他,給她穿小鞋,讓她夾著尾巴低調做人。
師兄凱特和她說過,做獵人就要認真著眼於自己的狩獵目標,不要整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當時的她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表示,絕對不會做出有辱師門的事情。
隨後,獵人協會新晉的一星獵人與鶴野小姐,當著一眾攝像機面前,談論自己的保安生活。
第二日,H X H日報上頭條刊登:
—— 震驚!肇事逃犯入場搶劫,保安隊長機智化解!
——如何維系社區治安?保安隊長分享經驗!
配圖是穿著保安制服哭喪著臉的與鶴野對著鏡頭比「耶」。
看到日報的協會一眾大佬:6
金·富力士的徒弟那麼有個性的嗎?
第4章 04
那一晚,在長槍短炮的轟炸下,等與鶴野反應過來時,坐在車裡被綁架的男大學生,和被愛感化的綁匪同伙都消失了。
四下詢問庫洛洛的行蹤,卻沒有一個人能給出她肯定的回答,不是說「沒注意」,就是說「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沒人」了。
……有點奇怪。
想起來和庫洛洛交換過聯絡方式,與鶴野打開手機,一封短信靜靜躺在收件箱中。
——「已經和學校老師取得聯系,身上都是擦傷,身體無礙,不用擔心我。」
累了一晚上的與鶴野,也無心再管,回家倒頭便睡。
在那的第三天後,鋪天蓋地的電話鈴聲把與鶴野炸醒了——備注是「最有責任心最修邊幅的師父」
腦子還沒有清醒,與鶴野迷迷糊糊地:「喂?」
金這個人居然會主動找人?
「我看到你那個報道了,為什麼那麼說?」
「我……」與鶴野吞吞吐吐地,在腦中思考措辭,「我不想暴露獵人的身份。」
「為什麼?」
與鶴野眼睛睜大,這幾天疲於應付協會的事情,連最重要的一茬都忘了。對,現在她是有「戀人」的人了。除了下對賭的金以外,與鶴野早已告知全天下。
雖然很想仰天長嘯,得意洋洋地大喊出聲,但迫於師父的威嚴,與鶴野壓抑住內心的情緒:「我找到戀人了,不想讓他知道我是一個獵人。」
「哦,那個啊。」金的語氣有些驚訝,仿佛在說你居然也能找到戀人,「該不會是雇人演的吧?」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才不是!」雖然被說對了,但與鶴野氣鼓鼓的,鏗鏘有力地回應,「我已經找到戀人了!沒錯!我·有·戀·人了!!」
「哦……那恭喜你賭約完成一半了?」金語氣沒有像與鶴野預期中有太大變化,反而話鋒一轉,「那我過幾天喊個人上門檢查一下你是否作弊了吧。」
「喂!怎麼還要喊人過來檢查!」
「怎麼?難道你真作弊了?」金迅速反問。
被戳中疼點的與鶴野瞬間改口:「哪裡的事,您隨便上門檢查!」
「那我讓凱特過來——」金故意拖長了聲音。
在電話一頭的與鶴野興奮點頭。
凱特這人好說話,雖然之前凱特滿臉嚴肅地表示絕對不會再幫她收拾任何爛攤子。但後面與鶴野真闖禍了,凱特也只是無奈嘆氣說「你怎麼老這樣?」,一邊認真地幫她解決後續問題。
她最喜歡師兄了!
如果這次他來,師兄那麼好,估計她說兩句軟話,就會抱怨著幫她糊弄過去了。
「啊,我才想起來那家伙最近在進行生態調查,算了,還是讓阿芙洛過來吧。」金有些惡趣味地拐了個大彎,「順帶一提,被發現作弊也默認你輸掉賭約了。」
聽到這個名字,與鶴野面如死灰,忽略了電話一頭「喂喂喂」的聲音,默默摁下了掛斷鍵 。
如果說金是獵人協會裡對與鶴野心黑程度令人發指,在阿芙洛面前金也要相形見絀。阿芙洛,有著仙女般的容貌和蛇蠍一般的心腸,平時讓與鶴野996,大半夜加班的惡毒婆娘。
更可怕的是,她的洞察力在獵人協會裡數一數二,絕對能一眼看出來與鶴野作弊了。
……..命好苦。
與鶴野癱在沙發上,開始悲觀。
*
對庫洛洛來說,很久沒有感受到如此的疲憊感了。
身為盜賊,習慣了胡作非為的生活,高強度運動影響不了他的精力。
作為幻影旅團團長,協調旅團成員,管理旅團事務早已得心應手,耗費不了多少心力。
但是,開始接近那個女人後,許久未見的疲憊感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裡。或許他再一次預測錯了,達成目的估計比預期還需要更長的時間。
那天他故意讓記者包圍與鶴野,趁亂和信長離開了現場。順帶用了念能力,消除看到他們離開所有人的有關記憶。
為了讓受傷和學生的身份更加真實,他等了足足三天後才找上門來。提前一天發了簡訊,按照約定時間來到與鶴野家時,屋內卻沒有亮燈,門是虛掩著的。
沒人在家?
試探地推開虛掩的門後,庫洛洛看到一團九十度望天的人形黑影。
「啊?你來了?」那團黑影動了動,語氣飽含滄桑,「那個我說哦…..我們的協議可以提前終止了。」
「是賭約取消了嗎?」
「不是,是有人要上門檢查戀愛情況的真實性,大概過幾天就要上門了!」與鶴野縮成一團,開始自暴自棄,「那個女人惡毒又聰明,肯定一眼就發現我們是假扮的啦!」
「與其被發現是作弊,還不如直接棄權更有面子一點!」
語氣中滿滿「我要擺爛」的意味。
匿於黑暗的庫洛洛眼神褪去刻意裝出純良無害,目的性極強的目光掃向與鶴野。
他還需要這個女人,絕不能讓來之不易接近她的機會消失。
「我覺得現在不用那麼悲觀。」短暫思索後,庫洛洛默默打開燈,開始冷靜地分析,「只要我們在這段時間培養出『戀人』之間的默契,我想對方也不會看出來。」
「況且,我們是剛成為不久的戀人,在一些事情上有疏漏也是可以理解和解釋的程度。如果我作為考官來檢查,首先會從兩個人之間的話語,分析是否有矛盾之處。而為了讓對方暴露破綻,我會不斷提問進攻,尋找裡面的紕漏。」
與鶴野頭頂冒出白煙,強化系女子大腦開始宕機。
往常,金敲著與鶴野的腦袋罵她是典型強化系腦子,與鶴野都會揭竿而起,雙手打叉高呼「拒絕念系歧視」。
這次,她難得覺得金說得有道理一次。
「所以,我們首要做的是,串聯好成為『戀人』之前的經歷和過往,然後接下來培養屬於『戀人』之間的默契。我想這兩點做好了,對方應該很難找出破綻。」
庫洛洛的聲音冷靜又清晰,仿佛生來就是為了條理清晰的分析。
「況且,與鶴野小姐前期投入了這麼多錢,現在直接放棄未免太可惜了。」
這句話觸及與鶴野敏感詞雷達,像是喪氣小狗的與鶴野瞬間兩眼發亮,舉起手附和,「嗯!有道理!」
真不愧是文化人,說話那麼有條理!
「那麼事不宜遲,從現在我們就開始准備吧。」
從別處拖來一張凳子,庫洛洛拿著紙筆坐在與鶴野對面。
「還請您多多指教!」
與鶴野正襟危坐,極認真地向庫洛洛鞠了一躬。
雖然他們兩個之間是雇佣關系,但是與鶴野面對庫洛洛時總有種莫名的敬意。
就像是煤老板見到書香門第那樣?
「其實知道了對方的目的的話,反向推斷可能遇到的情況還是很容易的。如果我作為考官,考察對方的真實性,首先應該會問兩個人第一次相遇的地點。」
筆尖敲了敲紙面,庫洛洛抬頭問道:「那麼,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點是?」
不擅說謊的與鶴野實話實說:「呃……在網上認識的?」
「不行,如果對方要求看聊天記錄那麼就暴露了。」庫洛洛斬釘截鐵否定。
「……那就你從綁匪手裡救下我?然後我們一見鐘情?我看電視劇上面都是這麼演的!」
一些很經久不衰的言情劇劇情。
但好像沒人會想不開去劫持獵人協會出了名的女魔頭。
「……」庫洛洛頓了頓,手中自動鉛筆筆芯裂開蹦出去,「下一個問題,喜歡對方哪一點?」
撓了撓臉頰,短暫思考後,與鶴野豁然開朗:「長得好看?純真柔弱?賢惠懂事?看著很有保護欲?」
「……」庫洛洛沉默許久,緩緩吐出一個字,「嗯。」
這個回答……是把他當成家庭主婦了嗎?
「下一個問題,兩個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是什麼樣的?」庫洛洛直接跳到下一個問題。
「和別人的相處模式嗎?」像是尾巴搖成螺旋槳的小狗,與鶴野眼睛發亮,「這個我知道!」
喲西!終於問到她擅長的專業領域了!
「過肩摔,鎖喉,擒拿,拿腕卸肩,快速讓對方失去行動能力,還有還有……」
「哦對了…….這是保安的必修課。」
與鶴野不忘捂一下早就掉干淨的馬甲。
「下一個問題,兩個人有什麼共同愛好?」
選擇性忽視與鶴野的回答,庫洛洛直接跳過上個問題。
「讀書吧?我感覺你會是喜歡看書的類型。」
終於有個還算正常的回答了。
「那麼與鶴野小姐平時喜歡看什麼書?」
「嗯,我想想……」與鶴野捏著下巴,閉眼思考。
忽地,與鶴野眼睛猛地睜開,語氣一喜:「《如何快速斬殺對手》!在裡面我學到了不少理論技巧呢!」
「還有其他類型的嗎?」庫洛洛神色一怔。
「《三百個暗殺技巧》?」與鶴野小心翼翼地試探,看到庫洛洛神色後瞬間改口,「這個不算,應該是《現代熱兵器組裝及使用指南》?這本書讓我受益匪淺!」
庫洛洛:「……」
按照與鶴野說的,構成了這樣的一個故事——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一名女子被不長眼的綁匪劫持,一名清純善良的男大學生前來相助。
該女子因為看著男大學生柔弱純真,賢惠持家後,對對方進行一系列鎖喉,擒拿,過肩摔動作後,並快速讓對方失去行動能力後,兩個人對彼此一見鐘情了。
並且,兩個人深入討論了一下,發現兩個人都很喜歡《如何快速斬殺對手》,《三百個暗殺技巧》以及《現代熱兵器組裝及使用指南》。在討論書本內容,並用於現實生活中後,深深地產生了靈魂的共鳴……!
於是,他們一拍即合,深深地墜入愛河。
……無所不能的團長再一次敗了。
將手中的紙筆放在茶幾上,庫洛洛起身背對著與鶴野,開始思考。
或許他不應該采取直接接近目標的手段,而是直接把她抓回去。
庫洛洛側眸掃過正襟危坐的與鶴野,現在他一個人活捉對方或許有些難度。
人海戰術未嘗不可……但是很容易造成旅團成員的傷亡,有些得不償失了。
或許應該換一個人來替代他的扮演「戀人」的角色?首先排除西索……。
剩下的芬克斯和信長已經暴露身份,也不在考慮範圍內。
剝落列夫?還是富蘭克林?外形相差的有點大了。飛坦?以對方的性格,估計直接把飛坦當成小孩子了吧。
察覺到庫洛洛的異常,與鶴野握拳:「庫洛洛先生,我們不能悲觀呀!」
剛才她說的那麼好,就算是狡詐的阿芙洛也不一定能找出來破綻。
錢!金的錢在向她揮手——!
「或許現在准備這個太早了,」庫洛洛轉頭,戴上溫柔無害的面具,「我們明天要不先出去,培養』戀人』之間的默契程度吧?」
——他需要與鶴野的能力,現在還不能放棄。
渾然不知的與鶴野化身陽光小狗,笑著重重地點頭:「嗯!明天我會好好准備的!」
庫洛洛真是一個好人!完全不介意她給的錢少,那麼溫柔善良,還盡心地幫她解決困難。
與鶴野如是想到。
第5章 05
「那既然說好了,今天就先休息吧。」
被鼓舞到的與鶴野滿意地拍了拍手,視線卻落到安靜躺在地上的黑色運動健身包上。
哦對,庫洛洛是今天剛來的。
意識到招待不周,與鶴野主動拎起健身包:「啊,我失禮了!你的房間在這裡。」
握住冰冷的門把手,與鶴野神色一怔,手頓在空中。
糟糕……這幾天忙於應付協會的事情,忘記收拾她的裝備了。
「這個房門好像壞了……要不你先去我的房間湊合一下?」支支吾吾地,與鶴野說出了一個蹩腳的理由。
一陣勁風刮過,虛掩的房門砰地一聲砸在牆上!
開門後闖進房間的燈光,照亮了與鶴野精心伺候的「心肝寶貝」們,正在陰影中閃著锃亮的白光。
「這些哦……是當保安要用的。」與鶴野率先開口。
「那個是卞氏刀吧?保安工作也需要它嗎?」庫洛洛指了指,語氣有些好奇,「我是在學校選修課上看到它的。」
「嗯,掏下水道的時候,它格外好用。」與鶴野凝望著「寶貝1號」說出了貶損它的話。
「那這個呢?」庫洛洛又指了指,「沒看走眼的話,應該是特斯加公司生產的衝鋒木倉吧?這種型號,在選修課上可是經典講解的呢。」
心中默念著「對不起,寶貝32號」,與鶴野顫顫巍巍解釋:「啊,它的木倉托格外好,我用它捅馬蜂窩。」
「還有這個,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好像是特工用來潛入的工具吧?」庫洛洛又望向角落裡的特制鉤爪。
與鶴野內心瘋狂向寶貝26號懺悔,回道:「那是我擦玻璃的好伙伴!以後擦外面玻璃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是這樣麼?」庫洛洛輕笑著,眼底閃過一絲未名的情緒,「與鶴野小姐平時工作真是辛苦了呢。」
「你不要害怕!明天我就會把它們帶到公司裡去!」
嘴邊勾起一絲微笑,庫洛洛善解人意地說道:「沒關系的,我不在意的。這些還是放在家裡吧,這樣方便與鶴野小姐工作。」
——這裡面的武器都是上品,留在這裡方便他自行取用。
與鶴野的睫毛顫了顫,再一次幻視了——站在面前的不再是庫洛洛,而是散發著聖光的白蓮!
感謝卡密!!讓她遇到這樣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啊!
望向安靜躺在房間裡的心肝寶貝們,與鶴野內心泛起一陣暖流。它們都是與鶴野辛辛苦苦攢錢,買來的好幫手,陪伴多年都已經有了感情。
嗚嗚,我們又可以接著在一起了。
與鶴野在內心貼貼她的心肝寶貝們。
*
與鶴野難得睡了個好覺。
長期高強度執行任務,她養成了時刻緊繃心弦的習慣,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警鈴大作,哪怕在睡覺時也不例外。
這是作為賞金獵人的必修課——遞給他們的委托多半是見不得光的欲望,在執行任務時,死神時刻與他們如影隨形,沒有人會放松警惕。
但遇到庫洛洛這幾天,她身上的疲憊感消退了許多。
他的溫柔和善解人意,撫平了她心中一直繃緊的弦,難得地放松下來。
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與鶴野白皙干淨的臉上,感受到陽光熱量,與鶴野睫毛顫了顫,轉個身打算繼續睡去。
腦中竄過一道電流,與鶴野猛地彈了起來——
糟糕!昨天和庫洛洛約好了一起出去!
昨天因為時間太晚,與鶴野索性讓庫洛洛睡她的房間,自己搬到客廳睡沙發。
轉頭望去,與鶴野眼中映出庫洛洛的身影。
不知道庫洛洛何時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她的身邊,安靜平和地垂眼看著手中的書,陽光鋪灑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一層暖色的光圈。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與鶴野能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氣,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白色絨毛。
仿佛時間在此刻靜止了。
察覺到與鶴野的眼神,庫洛洛視線從書本中抽離,合上書問:「你醒了嗎?」
完全沒有等待的不耐,庫洛洛的眼神依舊平和,像是一潭清澈無物的水。
「嗯嗯!」因羞愧與鶴野臉漲得通紅,掙扎著坐起來,「現在時間太晚了吧?為什麼不叫醒我?」
「我覺得最近幾天與鶴野小姐太辛苦了,況且時間還算充足,所以就沒忍心打擾。」庫洛洛站起身,從廚房端出幾盤菜,「我趁著這段時間簡單做了點吃的,還希望與鶴野小姐不要嫌棄。」
順著望過去,桌上擺了幾盤菜品,正緩緩向上冒著白氣。
觸及了嗅覺雷達的與鶴野立馬撲到餐桌前,眼睛亮亮的,十分真誠地誇贊:「哇!好厲害!」
廚房殺手與鶴野對庫洛洛的敬意又重了一分。
「真的嗎?」某人明知故問。
與鶴野重重地點頭。
實際上是早睡早起的庫洛洛同志,趁著與鶴野沒醒,揣著兜去外面買(搶)的。
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恰逢周末,正好附近又在舉辦集會,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人滿為患。在一眾如膠似漆的情侶包圍下,與鶴野和庫洛洛這對協議戀人顯得十分生疏。
處於安全社交範圍的肩距,從不交彙的視線,自顧自看手機。
像是從未說過話的部門同事一起出門團建。
這股迷之尷尬的氣氛由庫洛洛率先打破,「與鶴野小姐之前有和別人約會過嗎?」
「從來沒有過。」與鶴野眨了眨眼睛,歪頭思考了一下,「和師父和師兄一起出門不能算約會吧?」
之前金難得從遺跡裡回來,拽著與鶴野和凱特,美其名曰來一場導學會。
結果導學會導著導著,就變成《神奇師父在哪裡?》,留她和凱特在原地兩臉懵逼。
那天累成狗的與鶴野趴在凱特的肩上發誓,就算去當散財童子也不信金的鬼話。
涉及錢的賭約除外。
「是這樣嗎?」庫洛洛側頭望向與鶴野,語氣有些好奇,「話說回來,與鶴野小姐的師父師兄也是保安吧?前幾天他們也在場嗎?」
保安兩個字咬得很重。
「……」與鶴野欲言又止,「……他們在別的社區干活。」
真就是一人保安,全門保安。
「話說回來,要培養我們之間的默契應該去干什麼?」與鶴野適時岔開這個話題。
「我覺得……」
庫洛洛剛准備開口,一張傳單突然懟到他們兩人面前,發放傳單的人面帶微笑:「我們電視台舉辦了雙人特別活動,請問兩位有興趣參加嗎?」
「不感興趣。」與鶴野斬釘截鐵拒絕。
「這位小姐真絕情呢,這次活動冠軍獎金可是有一百萬戒尼呢!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觸發關鍵詞,與鶴野滿眼冒著渴求戒尼的紅光,拍著庫洛洛的手:「參加!我們參加可以嗎?」
低頭望向與鶴野,庫洛洛嘴角微勾:「好啊。」
*
所以誰能告訴她,這是一個情侶活動。
站在台上的與鶴野兩眼空空,與一起站在台上的情侶們顯得格格不入。如果別人是如膠似漆,郎情妾意,那麼她和庫洛洛就是貌合神離,宛如剛從網上認識的對像。
第一個活動很無聊,就是主持人隨機選情侶進行問答。按照這個套路,應該隨便抽幾組采訪,就會進行下一個活動。
自覺站在角落的與鶴野脖子一縮,觀察其他的參賽選手,評估他們贏過自己的可能性。
突然,一支麥克風懟到了她的臉上,攝像機鏡頭對准了他們:「那麼,最後一組就決定是你們了!」
站那麼遠,還會被抽中嗎?
莫名覺得對方有些眼熟,與鶴野試探地問:「你們是HxH電視台的嗎?」
「真是傷心呢,這麼久才發現我們是哪個電視台的主持人。是的,我們現在正在直播喲∼」
與鶴野瞳孔地震。
對電視節目不感興趣的與鶴野能一眼認出來對方,是因為阿芙洛這個女人,除了愛剝削她還有另外一個愛好——觀看H X H所有節目,她不僅追直播,甚至每期都會循環反復播放。
至於為什麼,是因為這個主持人嘴很毒自帶笑點,很會刁難路過群眾…..
如果在直播上露餡的話,阿芙洛來都不用來了!
察覺到與鶴野神色異常,庫洛洛側頭,小聲詢問:「怎麼了嗎?」
頂著懟在臉上的攝像頭,與鶴野仰頭,湊到庫洛洛耳邊,輕聲說道:「那個過來檢查的人,每天都會准時看直播啦。」
「啊啦,兩位關系真好,當著攝像機面前說悄悄話呢,真是令人羨慕的戀人呢。」
「是的,我們是在前不久剛確認了關系。」庫洛洛抬頭,露出體貼的紳士微笑。
主持人眼神犀利起來,拋出靈魂一問:「可我觀察你們很久了,你們好像還不太熟,是剛認識的嗎?」
這句話信息量好大。
難道剛才他們的貌合神離全被直播出去了?
「怎麼可能!」
與鶴野笑容可掬將手搭在庫洛洛肩上,試圖挽尊。
「這位小姐,請不要試圖擺出團建同事合照的姿勢,來證明你們是戀人關系。」主持人犀利吐槽。
訕訕將手縮回去,與鶴野的手卻被另外一股力量扯了過去。
「剛才是我們之間鬧矛盾,所以才表現得很生疏。應該感謝你們,給我們一個和好的機會。」庫洛洛很自然地牽起與鶴野的手,聲音體貼溫柔,「她不擅長應對鏡頭,會表現得不自然,如果有什麼問題問我就好了。」
雖然個子差的不多,但此刻庫洛洛的身姿在與鶴野心中無比偉岸。
大佬,菜菜,救救。與鶴野瞬間化身哭泣小狗。
「看來是我們誤會了呢,能幫你們和好真是太好了∼」主持人笑了起來,將麥克風遞到庫洛洛面前,「那就不打擾你們的約會了,我就隨便問幾個問題好了∼第一個問題,最喜歡對方的哪一點?」
沉默了片刻,庫洛洛隨即露出溫柔的笑容,無比「深情」地看向與鶴野:「說實話,成為戀人之後,她的哪一點我都很喜歡。畢竟成為戀人就是要接受對方的全部。」
與鶴野:「…….」
滿臉呆滯.jpg
這是這個價錢能做到的嗎?
洛洛哥,敬業還是你敬業。
與鶴野心裡默默想道。
第6章 06
究竟是怎麼樣的運氣,才能讓她撿到這顆滄海遺珠。
當時的她,在論壇頂著「我是你爹666」的鬼畜昵稱,發著口吻像地中海中年大叔的帖子,以極其低廉的價格,雇到了庫洛洛。
經過一些日子的相處了解,庫洛洛不僅積極上進,還優雅知性,完全不像鄉下來的孩子。
當然,庫洛洛心中那份善良早已深深地打動了與鶴野。
在他身處險境還不忘安慰她的時候起,與鶴野就決定無論這次賭約如何,她都會資助庫洛洛完成學業。
而且庫洛洛不僅清純善良,還很有能力。
面對如此多的攝像頭,居然也能做到游刃有余,毫不怯場,和主持人說得有來有回。
大財迷有朝一日居然產生了給錢少的愧疚感。
「真是令人羨慕的回答呢。」主持人笑著繼續說,「據說戀人給彼此的備注,代表著彼此之間的關系。你能對著攝像機展示給戀人的備注嗎?」
「當然沒問題,但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聊天記錄有點不方便貼出來,用聯系人備注也可以吧?」庫洛洛秒答。
這句話說得相當引人深思。實際上只是因為兩個人的line聊天記錄空空如也。
只有與鶴野還站在原地瑪卡巴卡。
主持人笑容漸深,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當然可以了!」
庫洛洛劃開手機屏幕,很貼心地擋住聯系方式後,將手機屏幕對准攝像機展示。
「lobster小姐?為什麼這樣備注呢?」主持人好奇地問。
庫洛洛復述了一遍在咖啡廳向與鶴野的解釋。
主持人將問題拋給了與鶴野:「真羨慕小姐能有這樣的戀人,那麼你是怎麼備注的呢?」
「哦….我也是這樣備注的哦,備注是lobster先生。」與鶴野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回答,「這就不用看了吧?」
「為什麼不願意展示呢?難道有什麼不能告訴大家的東西嗎?」
出於職業的敏感性,主持人瞬間嗅到了產生節目效果的可能性,不斷開始逼問:「該不會剛才說的是假備注?」
與鶴野再次瞳孔地震,扯緊庫洛洛的衣角。
這怎麼能放出來!上次在咖啡廳平庸失敗的備注,與鶴野因為懶癌發作,一直忘記改了回去。
還因為輸入法六個字打錯了三個字——褲落落??魯西魯
這玩意播出去會死人的!!!
就在與鶴野吞吞吐吐拿出手機時,一道電流聲閃過。
一條光線從劃過身後屏幕,直播設備「滴」了一聲,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工作——
「怎麼回事?!這明明是總台新進的裝備!」
頂著主持人的不解咆哮,庫洛洛低聲「手機給我。」後,迅速拿過與鶴野的手機,以極快的手速把備注改了回來。
看到褲落落·魯西魯的備注,即便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團長,也眉心一跳。
「各位非常抱歉!我們這邊的設備突然出了問題!附近有我們電視台另外一個場地,麻煩各位跟著我們的工作人員去新場地!」
突如其來的事故讓在場的工作人員忙的不可開交,短暫的等待後,決定換到新的場地。
方才還熱鬧的場地瞬間冷了下來,人流往新場地湧去。
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與鶴野主動開口:「哈…..我們也過去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過他們,但庫洛洛停在原地沒有動,沉沉地望著與鶴野。
「我能夠理解與鶴野小姐平時很忙,雖然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但你也得上心才對。」
收到來自庫洛洛的訓斥,與鶴野羞愧難當,仿佛緩緩被曬化的冰塊。
意識到自己才是甲方,與鶴野脖子一仰,准備硬氣起來。但看到庫洛洛的眼神,與鶴野又縮了回去。
庫洛洛長得好看,她硬不起來。
說白了,與鶴野就是個死顏控。
「如果剛才沒有突然故障,那麼後面你要怎麼辦?」
不知道怎麼回答的與鶴野唯唯諾諾低下頭,留給對方一個謙卑的發頂。
在手機上敲敲打打,庫洛洛將手機遞了回去:「下不為例。」
獲得大赦的與鶴野接過手機,像一只跟屁蟲黏在庫洛洛身後,小心翼翼地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錯在哪裡了?」
「你那麼關心我的事情,我卻那麼不當回事。」與鶴野有些沮喪。
其實庫洛洛對與鶴野的賭約並不關心。
他關心的是,能否偷到與鶴野的能力,而實現這個目標的大前提就是待在與鶴野的身邊。
這個決定是根據與鶴野的能力和性格進行的綜合判斷,是目前達成目標的最優解。
就算是采取人海戰術把她活捉,以對方的性格,絕對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想像出來的情況都很得不償失。
望著與鶴野化解危機後的身影,庫洛洛陷入思考——
他真的需要這個能力嗎?
一陣風呼嘯而過,撩起額前的碎發,站在台上的庫洛洛望著像只鬥雞的與鶴野,停止了思考。
此刻,與鶴野情緒十分高漲,兩眼冒著渴望戒尼的紅光,與周圍如膠似漆躍的情侶顯得格格不入。
在涉及到錢的時候,與鶴野眼中只有幫她掙錢的,和過來搶錢的。顯然,一同的參賽者被她劃到了「搶錢」陣營,庫洛洛則是她的好幫手。
激昂的音樂響起,台上沉默已久的音響出聲,「各位久等了!現在最後一隊參賽選手也來到了場地,我們的活動即將開始!」
好奇最後一隊跟她搶錢的人是誰,與鶴野望向了入場的方向。
——有著金發碧眼娃娃臉的男生和一個滿身肌肉的小麥膚色壯漢走了過來。
時間回到三十分鐘前。
手機傳出支支吾吾的聲音,屏幕上滿是與鶴野爆紅的臉,而下一秒直播畫面變成一片黑色。
信長熄掉手機屏幕,望向倚在路燈柱上的金發男生,「喂,這個是你干的?」
「稍微幫團長一下嘛,團長都那麼努力了。」俠客揚了揚手中的小惡魔手機,「不得不說團長真的很適合聊女孩子呢,看來團長很快就能達成目標了。」
「三天前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女人可是個怪胎,我勸你不要想得太容易了。」一旁的芬克斯幽幽開口。
「噗,真遜。」
盯著芬克斯臉上貼的膏藥,俠客毫不留情嘲笑。
「殺了你。」芬克斯怒視之。
「雖然是過來看團長的,但是那邊活動的獎品我也很想要——」俠客遠目,適時岔開話題。
芬克斯回:「想要什麼就去搶啊。」
然後扯著他們最敬愛團長走向活動場地的與鶴野路過。
剛才還悠哉悠哉的信長和芬克斯瞬間蹲下!
俠客叉著腰,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們倆。
「……這個事情解釋起來有點復雜。」芬克斯抬頭,「總之不要在那個女人面前搶東西就是了!到時候團長也不會幫你的!」
望著遠去庫洛洛的背影,俠客有些驚訝:「誒?真不像以往的團長呢……」
視角回到與鶴野這裡。
眨了眨眼睛,與鶴野望著走上來的俠客,開始一些強化系耿直發言:「我記得這裡是情侶活動,可你們是兩個男生欸。」
在信長和芬克斯兩個人再三警告下,加上俠客很想圍觀團長的目標是何方神聖,於是就拉著一起來的窩金報名參加了。
——至於什麼情侶活動,他們才不管。
負責報名登記的工作人員秒懂。
但性知識處於胎教肄業水平的與鶴野完全不能理解。
平時只知道掙錢的與鶴野並不是個愛管別人閑事的人,今天之所以會提一嘴,是覺得這樣會少一隊人和她一起搶錢。
莫名被cue到的俠客轉過頭,瞬間樂子人上身,覺得有點好玩,笑嘻嘻地:「這個很難解釋呢,要不問一下你的男伴?」
與鶴野好奇地望向庫洛洛。
「……」庫洛洛聞言一怔,隨即深吸一口氣,開始解釋,「男同性戀(gay)屬於性傾向的一種,指男性對同性產生情感,愛情或性的吸引,即被男性吸引的男性。」
「他們是性少數群體,平時容易收到社會的歧視,我們更應該關注他們的心靈健康。以後見到他們,記得多給與關愛和幫助。」庫洛洛補充。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與鶴野羞愧難當,滿眼愧疚地對著俠客連連道歉:「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你們了!」
樂子人俠客笑得很開心。
可俠客不知道的是,因為這個無心之舉,在幾個月後的某天,旅團和與鶴野正式交鋒時,正在搞戰地直播的與鶴野,對著一眾獵人,指著他們說:
——「他們倆是gay。」
第7章 07
H x H TV這次舉辦的白色情人節特別活動,旨在通過直播展示素人情侶之間的親密,營造出甜蜜的節目氛圍。然而,令節目策劃人意想不到的是,一隊泥石流般的參賽選手制造了不一樣的節目效果。
如果說其他選手展現出來的是甜蜜的戀愛氛圍,那麼這隊就是完完全全的搞笑役。
首先,賽前采訪環節。
主持人:「請問各位是為什麼參加我們的節目呢?」
被挑中的情侶A:「是因為我聽說這次活動會以直播方式放松,我想借這個機會,讓她的父母知道我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
場下一片掌聲,不少觀眾對女方喊「也會在現場幫忙考察的!」。
被挑中的情侶B:「本來我是想在活動結束才說的,既然有幸被抽中,那麼我想問xx,嫁給我好嗎?」
台下觀眾開始鼓掌,「答應他」的呼聲如海浪般卷了過來。
見氣氛被炒熱,主持人十分滿意,拿著話筒走向了站在角落的一對情侶:「剛才都是男士們回答的問題,請問這位小姐是為什麼來到這裡呢?」
主持人對選出來的這對非常有信心,俊男靚女,播出來肯定很有賣點。
接過麥克風,與鶴野絲毫沒有猶豫:「為了一百萬戒尼。」
剛被炒熱的氣氛瞬間冷場。
主持人試圖挽回局面,尬笑著:「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才想拿到獎金嗎?」
「沒有,就是單純想要錢而已。」與鶴野十分耿直回答,「我說,你該不會是想問出隱情,再煽情一波吧?」
正准備這麼干的主持人:「…….當然不是啦,怎麼會用那麼老的套路呢,呵呵……」
「那就好,我覺得以貴台水准也不會有這樣的節目策劃。」與鶴野語氣十分認真。
一句話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不想再和與鶴野交流,主持人立馬將麥克風遞給庫洛洛:「那麼這位先生也是這個原因嗎?」
接過麥克風,庫洛洛優雅從容地回復:「說實話,我對於獎金什麼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是既然她想要獎金,那麼也就是我站在這裡的理由。」
主持人再次將話筒遞給與鶴野:「那麼這位小姐有什麼想對這位先生說的呢?」
完全沒把庫洛洛當成戀人,與鶴野歪了歪頭:「加油贏下獎金?」
庫洛洛的溫柔體貼和與鶴野形成鮮明對比,台下觀眾的喊聲鋪天蓋地向她襲來——
「你這樣回答還有良心嗎?!」
「要給他幸福啊!」
「他都那麼懂事了,你就不能體會一下他的心情嗎?!」
「能不能有身為女人的責任!」
莫名被扣上渣女帽子的與鶴野:「 ?」
那能和幫她掙錢的好幫手說什麼?
這次的活動分為問答環節和活動競技兩類,由於人數過多,先進行對場地要求不高的問答活動。淘汰了一定人數後,再進行競技類活動。
第一個項目,猜詞游戲。
每組兩人,一名隊員負責猜詞,另一名則通過肢體動作和語言給予暗示,但語言暗示不能直接出現所猜的字,或者諧音。每答對一題,則加一分。
並且,每組成員需交換猜詞和提示的位置,最終積分為兩個回合所獲積分總數。
第一回 合,與鶴野猜詞,庫洛洛負責描述。
看到字板,庫洛洛迅速簡要描述:「兩個字,是我們之間備注裡帶有的東西。」
與鶴野試探:「褲子?」
庫洛洛:「……另外一個。」
沉默半晌,與鶴野恍然大悟:「哦哦哦哦!龍蝦!」
主持人:「正確!時間到!」
庫洛洛、與鶴野:「……」
樂子人觀眾:「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害怕被與鶴野發現的蜘蛛二人組,蹲在花壇後面,默默拿手機看直播。
信長點煙:「團長真可憐。」
芬克斯齜著個大牙樂:「哈哈,俠客把食鹽描述成主要原料來源海水的無色立方結晶或細小結晶粉末,窩金臉都綠了。」
第二回 合,與鶴野負責描述,庫洛洛猜詞。
看到字板的與鶴野開始斟酌語句形容,「呃…..紫色的圓圓的東西。」
庫洛洛秒答:「葡萄。」
主持人:「正確!」
好強!真不愧是知識人!與鶴野瞳孔地震。
「呃…..圓柱體表面滑滑的物體。」
「……保溫杯。」
「正確!」
……
一分半的時間內,在與鶴野奇形怪狀的描述下,庫洛洛回答百發百中,憑一己之力成功將與鶴野拉到淘汰線上。
此刻,蹲在花壇後面的某兩只蜘蛛——
信長點煙:「團長真厲害。」
芬克斯呲著個大牙樂:「哈哈,窩金把火龍果描述成很像西索頭發的水果,俠客臉都綠了。」
信長扭頭:「哈?俠客沒見過西索?」
芬克斯遠目:「誰知道。」
第二個項目,掰手腕。
顧名思義,每組選手選出一名成員應戰,每贏得一場比賽獲得一積分,按照積分數進行淘汰。
順序按照上場獲得的積分數進行排序。
第一場比賽,積分數倒數第一的與鶴野組和倒數第二的俠客組。
俠客毫不猶豫派出窩金作為掰手腕選手。
「哇,對手很強壯呢,不知道這位先生是否能逆轉形式!」主持人先入為主地,將庫洛洛當成參賽選手。
雖然在旅團中,庫洛洛的腕力就是中游偏下水平,但窩金他們並不打算在這裡贏下庫洛洛。在攻略對像面前,展現有男子氣概的一面,絕對是增加好感的絕妙機會。
那就小小地幫團長一下吧。他們是這麼想的。
突然,與鶴野拉起了庫洛洛,氣勢洶洶地坐在窩金面前:「少欺負人了!我和你比!」
看著坐在窩金面前顯得清瘦弱小的庫洛洛,與鶴野的憐愛濾鏡開到最大。
「啊?這位小姐是認真的嗎?現在反悔還可以的哦。」
論誰來看,手腕纖細,手比窩金手掌半個大一些的與鶴野絕對不可能勝利。
束起黑色長發,與鶴野滿臉無所謂坐在窩金對面:「嗯,沒關系,我來就行了。」
一場腕力的比拼開始。
出於對與鶴野的好奇,窩金一開始並沒有使出全力,只用出了百分之三十的力。按理說,這個力度一般的念能力者都會招架不住,但是完全沒有撼動對面的與鶴野。
接著力度加大到百分之五十,與鶴野有些吃力,但是依舊未動。
緊接著加到百分之七十的力度,與鶴野出現了明顯的動搖,但依舊能夠與他博弈。
這完全不像普通念能力者能有的力量。
很久未見到擁有如此力量的陌生念能力者,刺激到了窩金那根好戰的神經,想要知道與鶴野的能力究竟多麼強大,窩金不自覺地加大了力度。
剛才還持平的兩只手臂,瞬間被窩金的巨力向與鶴野的方向壓彎,與桌面呈四十五度夾角。
沉溺於戰意的窩金忘記了來這裡的目的,但看到站在與鶴野身後庫洛洛的唇語瞬間清醒。
——讓她贏。
砰的一聲,黑壯手腕被摁在桌面上,與鶴野滿面通紅,氣喘吁吁地站起身:「我贏了。」
望著「惜敗」的窩金,與鶴野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怪異感。
她遠遠在正常成年男人的腕力之上,但能逼她使出全力的人絕對超出了普通人的範疇——面前這個男人絕對另有玄機。
但她懶得去深究,畢竟錢重要。
不過剩下的人,對於與鶴野來說就很簡單了。
最終,與鶴野以絕對掰手腕優勢,將大比分拉了回來,成功晉級下一項目。
第三個項目:「殺人游戲」。
場上的選手中混入了三個「殺手」,三個「殺手」每天晚上可以殺掉一個人,其余玩家要根據每個人的發言,推斷出「殺手」的身份。
在其余玩家中,有一名「偵探」,「偵探」每天晚上可以查驗一個人的身份。
如果「殺手」人數大於等於在場人數後,則視為「殺手」勝利。
殺手:庫洛洛,與鶴野,窩金。
偵探:俠客。
游戲開始,所有玩家戴上眼罩。主持人開始念提示語:「天黑了,請『殺手』睜眼,決定你們今晚要殺死誰。」
摘下眼罩,庫洛洛掃視一周,對著與鶴野比了個「三」。
——殺了三號。
望著庫洛洛,與鶴野大聲密謀:「啊!我也一樣。」
一旁的窩金也很率真地大聲逼逼:「哈哈哈,那我也是!」
庫洛洛:「…….」
主持人,其余玩家:「……」
樂子人觀眾和俠客:「哈哈哈哈哈哈哈!」
後知後覺的與鶴野和窩金:「……!」
接下來輪到的是俠客核驗身份,出於直覺,他核驗了庫洛洛的身份。
果不其然,團長是「殺手」。
另外兩個「殺手」的身份已經暴露,只要再把團長投出去就能獲得游戲的勝利。雖然團長騙人手到擒來,但是他也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一想到有難能的機會與團長交鋒,金發碧眼的小狐狸笑眯眯的,露出狡黠的眼神。
某蜘蛛頭子無動於衷。
「好的,天亮了——!三號玩家晚上被殺,出局!」
已經在心裡醞釀好長篇大論的俠客,被主持人請離座位。
一起灰溜溜下場的還有秒被投出去的窩金。
與此同時,蹲了一下午乖乖收看直播的兩只蜘蛛——
信長點煙:「團長真可憐。」
芬克斯齜著個大牙樂:「哈哈,真不愧是團長,第一個就把俠客殺了,俠客下去的時候臉都綠了。」
信長恨鐵不成鋼地嘆氣:「強化系都是笨蛋。」
芬克斯瞪眼:「你不也是?」
最後,場上唯一的「殺手」庫洛洛,巧妙地操縱人心,離間其余選手,完美地偽裝自己,以場上唯一的「殺手」身份逆風翻盤。直到最後一刻,他都被認成是一個好人。
與鶴野和庫洛洛成功晉級。
活動進行到最後一關,即將決定誰是獲獎得主——!
第8章 08
最後一個項目,心有靈犀挑戰。
實際上就是很爛俗的女方戴上眼罩,通過摸手辨認出自己的男伴。
只要與鶴野能夠成功認出庫洛洛,那麼就能順利拿到獎金。由於前幾個項目進行,淘汰了相當數量的隊伍,現在場上的人數並不是很多。
雖然套路很爛俗,但是憑借著握手成功認出伴侶的組合並沒有幾對。
真是難以理解這個活動的策劃,如果認出來還好,認不出來不僅拿不到錢,還過不了個好節。
不過與鶴野沒有這樣的煩惱。
站在等候區的與鶴野,像是一只尾巴搖成螺旋槳的開心小狗,絲毫不慌。
畢竟——聰明伶俐的庫洛洛先生一定會有辦法的!
在活動開始前,所有的組合的男方都已上台,而女方則按照順序在場下等待。有好幾個人把庫洛洛認成自己的男伴,摘下眼罩後滿面羞紅看著庫洛洛。
這一情況盡收眼底,與鶴野信心滿滿——
那麼多人都認成庫洛洛了,證明他身上一定有好辨識的特征!她一定也可以!
而且在庫洛洛上台前,他湊到與鶴野耳邊,輕聲地囑咐:「到時候憑直覺選擇就好,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提示你的。」
「好的——那麼現在輪到最令人期待的龍蝦夫婦!」
經過一下午搞笑役組合亮眼表現,主持人已經認出了這對在直播像剛網戀奔現的情侶組合,毫不留情地開始調侃。
「請不要用三流美食綜藝才會取的綽號稱呼我們!」與鶴野氣鼓鼓的,憤怒地戴上眼罩。
戴上眼罩後,與鶴野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在獵人協會中,她的嗅覺並不靈敏發達,只能算是普通人的水平。在這氣味混雜人群中,她根本無法從氣味中找出庫洛洛。
但是庫洛洛說憑直覺來就好,與鶴野相信他。
「這個也不是。」
又一次搖頭,與鶴野在黑暗中等待著直覺的來臨。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這幾天為了完美偽裝,他們經常牽手,庫洛洛掌心的觸感已經了然於胸。
溫暖的,柔和的,卻又不失力量感,能恰到好處包裹住她的手。
與鶴野附上下一個人的手,出乎意料地,那熟悉的感覺來了——
「就是他!」與鶴野喊出聲。
喜出望外摘下眼罩,重見日光的光明不再刺眼,而是要擁抱一百萬戒尼聖光。
哈哈哈哈,戒尼寶貝我來啦!
恢復視野後,沒有出現熟悉的面龐,對上的卻是窩金粗獷豪放的臉。
對方看她摘下眼罩,居還笑出聲,舉起那能捏碎別人腦袋的手,say了聲嗨。
「真是可惜呢——居然將最不可能認錯的人,認成了自己的男伴呢!」
主持人在一旁舉著麥克風解說,看了看庫洛洛的手,又看了看窩金的手,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怎麼把粗大寬厚,手背還帶有體毛的手認成是自己男伴的。
「……你們該不會真的是為了參加這個活動,臨時在大街上拉人過來參加的吧?」主持人噎住,說出了藏在心底的疑問。
「……」與鶴野怔住,默默把眼罩戴了回去。
過於靈敏的大腦,把剛才和窩金之間漢子般的熱血對決,也判斷成了長時間接觸的掌心。
「龍蝦小姐,你已經輸掉比賽了喲。」主持人在一旁提醒。
與鶴野死目,不死心地:「啊,抱歉,剛才是手不小心滑到了眼罩上,又不小心扯下來了。」
所有人:「……」
主持人掛著職業微笑:「……可你已經說了就是他哦?」
蹲了一下午的兩只蜘蛛,依舊在收看直播——
信長點煙:「團長的手一直被女人們摸來摸去,好可憐。」
芬克斯樂得齜牙:「哈哈哈,那個女的握著窩金的手認成團長,團長臉都綠了。」
轟轟烈烈的情侶活動結束了。
因為窩金的手很好辨認,俠客不費吹灰之力就贏下了比賽,最終異軍突起,拿下來第一。而與鶴野因為最後一場失誤,以一分之差喜提第二。
在頒獎台上,與鶴野望著笑眯眯的俠客,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最終在活動紀念上,留下了一張嫉妒到扭曲的臉,與身側面無表情的庫洛洛形成了美女與野獸對照組。
嗯,野獸是她。
那是他們第一張合照。
後面這張照片被別人反復拉出來鞭屍,被金指指點點說怎麼那麼醜,被有心人利用帶來不少麻煩。但不管怎麼樣對於與鶴野來說,是一段珍貴的回憶,需要小心翼翼放在寶匣裡的那樣珍貴。
不過這已經是後話了。
活動第二名獲得的獎品是一台限量游戲機,對游戲不感興趣的與鶴野來說,就是一堆廢鐵。活動結束後,庫洛洛拎走游戲機,讓與鶴野在原地等一會兒。
望著庫洛洛的背影,與鶴野怪愧疚的,人家用盡全力拖著自己上岸,自己跟個鐵秤砣一樣沉在水底上不來。
像一只喪氣小狗坐在長椅上,與鶴野衣袋中的手機震了震——是阿芙洛打過來的。
摁下接通鍵,與鶴野語氣有些喪氣:「喂?」
「我今天在節目上看到你了,你現在還好嗎?」
表面上是安慰的語氣,話中的笑意卻藏不住。
抓了抓頭發,與鶴野懊惱道:「不要嘲笑我!」
「好好好,雖然你在暗示如此明顯的情況下只猜對一個詞,在游戲裡無聲環節扯著大嗓門暴露自己身份,把差異巨大的手認錯,但你還是最棒的!」阿芙洛開始一系列鞭屍行為。
「…..」與鶴野無力反駁,欲哭無淚地,「所以你打過來有什麼事?」
「這不是你應該對待債主和考官的態度。」阿芙洛在電話那邊笑了一聲,「不過看在你讓我笑了一下午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這次打過來,是想告訴你我後天會過來一趟。」
「所以好好准備吧,別讓金先生再嘲笑你了,再見。」
語畢,掛斷的「嘟嘟」聲便從聽筒響起。
特地打電話過來,就為了說這?
回憶著阿芙洛最後一句話的深意時,一張白色的硬紙片從天而降,落在與鶴野的鼻尖上。
「一百萬戒尼的兌換券!」與鶴野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當時頒獎的時候,與鶴野滿眼妒火,幽幽地盯著俠客很久,以至於兌換券的形態深刻錄入腦海之中。
「久等了。」庫洛洛松開手,語氣溫柔,隨後坐在與鶴野身側,「我擅作主張把獎品拿去交換,不知道與鶴野小姐會不會生氣。」
小心翼翼捧著兌換券,與鶴野眼睛亮亮的,看著身側的男人:「怎麼會!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意外獲得一百萬戒尼,與鶴野緊緊捏住兌換券,逐字逐句審閱紙片上的內容,嘴角時不時不自覺上揚,像極了得到心愛玩具的小狗。
喲西!她又有錢了!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拿到這個的呀?」
「嗯,就是和對方交涉了一下,他們就同意了。」庫洛洛仰頭望天,回答道。
「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想起窩金滿臉橫肉的模樣,與鶴野是在難以想像清瘦的庫洛洛是如何交涉的。或許是懸疑小說看得多,與鶴野的腦補總往奇怪的方向跑去…..
「沒有。」
實際上,是庫洛洛轉頭和俠客說了一聲就換過來了,順帶召集幾只蜘蛛簡單開了個例會。
但是與鶴野不放心。強行把庫洛洛扭過來,抱著手從頭到尾觀察庫洛洛的身子。
被扭過來的庫洛洛也不反抗,就乖乖地接受與鶴野的審閱。
在確定了庫洛洛沒受傷後,與鶴野綻開笑容,舉起卡片:「那我明天就去換錢,我拿五萬,剩下歸你。」
畢竟在台上表現出來那個x樣,讓她說獎金對半分,實在沒臉開口。
「不用。與鶴野小姐先替我保管吧,等我有需要的時候再找與鶴野小姐。」
倚在椅背上,庫洛洛眯著眼睛,語氣帶有淡淡的疲倦。雖然姿態如此,卻也莫名讓人感到優雅隨性。
這句話的潛意是他不要這筆錢了,但是與鶴野沒聽懂,極為認真地:「那到時候一定要聯系我!我會認真保管的!」
嘴邊勾起一絲笑容,庫洛洛並沒有回答。
此時,都市暮色四合,華燈初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從他們身邊經過,透過人群縫隙,五彩斑斕的霓虹映入與鶴野的眼簾。除了他們,好像周圍的人都摁下了快進鍵,在迅速流動。
望著庫洛洛的側顏,與鶴野睫毛顫了顫,這一切仿佛是真的,又好像是個光怪陸離的夢。
與鶴野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快。
估計是衣服穿多了,太熱了吧?
那晚回去之後,他們倆個對好了話術,庫洛洛連夜擬出了可能會遇到的情況,並把答案告知與鶴野。
第二天,重新布置與鶴野的小屋,繼續模擬可能會遇到的情景。
在第三天,做好萬全准備的與鶴野,等待著阿芙洛上門。
這兩天,庫洛洛仿佛從之前的溫柔模式換了一個人,雖然語氣沒怎麼變化,但仿佛被國中老師魂穿,揪著她背答案。以至於現在她看到庫洛洛,就會想起在國中時背老師支配的恐懼。
這次絕對可以萬無一失!
現在即將到阿芙洛約定上門拜訪的時間了,想到之前那個女人的淫威,與鶴野就不由自主地吞咽唾液。
門鈴聲響起,與鶴野望向門口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成敗與否,在此一舉——!
第9章 09
二星古籍獵人阿芙洛·克洛伊,是個精明又雷厲風行的漂亮女人。
說她精明,是因為她在協會裡從不站隊,完美游走在會長派與副會長派之間,還能從他們兩派手裡撈到不少好處。
而雷厲風行則是,凡是她看到心儀的古籍就要拿到手,就算是名流貴族咬住不放,她也能帶著打手從他們嘴裡面扯出來。
與鶴野就是她最喜歡的打手。
誰叫與鶴野欠了她那麼多錢呢。
每次阿芙洛抱著手在協會裡掃視,一般的過路人都膽戰心驚,生怕她雁過拔毛。當然也有不怕吃虧的大傻子往上面湊,代表人物:與鶴野。
令人意外的是,精明算計的阿芙洛與協會裡最不受歡迎的金,相性居然還挺好。
雖然金·富力士先生是個樂子人,性格不怎麼討喜,但是出手還是蠻大方的。常年泡在遺跡裡的金,偶爾會從遺跡出土幾件古籍,就會送給阿芙洛幫忙破譯。
而破譯的報酬就是古籍。
一來二去,兩個人熟絡了起來,頗有惡友的意味。而讓他們關系熟絡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共同話題與迫害對像——與鶴野。
作為他們的大冤種徒弟和借債人,與鶴野每年都兢兢業業供他們使喚。
所以,金這個愛爭強好勝的人喊阿芙洛過來,是個十分合理的決定。
畢竟,阿芙洛的眼光毒的很。
戰戰兢兢摁下阿芙洛工作室的門鈴,與鶴野默默攢緊衣袖,眼睛緊緊地盯住緊閉的防盜門。
此刻終於能理解影視劇裡,帶著女婿去女方家見丈母娘的那種緊張心情。在來的路上,庫洛洛又揪著她背了一遍演講稿(bu),但依舊害怕因為自己嘴笨搞砸了事情。
緊閉的防盜門支開一條縫,金發大波浪的紅唇美人從門後探出頭來:「啊呀,你終於來了呢,快請進。」
事已至此,絕對要過了她這關!
與鶴野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站在側邊,阿芙洛一撩金色卷發,笑盈盈地打量庫洛洛:「這位就是龍蝦先生吧?」
「很榮幸見到您。」庫洛洛笑得優雅,微微傾身表示問候,並伸出自己的手,「之前有聽到與鶴野小姐提起過您,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十分官方握住庫洛洛的手,阿芙洛亦回了一個得體的笑容:「哪裡哪裡,我也經常聽小鶴提起你。」
小鶴,很親昵的稱呼。這個人和與鶴野的關系很好嗎?
庫洛洛莫名感覺對方握手力度加大了很多。
圍繞著與鶴野,女狐狸和男狐狸之間的較量開始了。
「他有名字的哦!」與鶴野默默伸出個腦袋擋在兩人中間,像小學生向家長介紹朋友一樣,「他叫庫洛洛。」
只有與鶴野還以為庫洛洛是只乖乖小綿羊,小心翼翼地護著他。
「是我失禮了呢。」阿芙洛抽出手,抬手指向工作室角落的玻璃房,「很高興小鶴有了戀人,但是畢竟我受人所托,需要執行一下流程。我直接在那裡問幾個問題就好了,不會太麻煩的,希望庫洛洛先生不要介意。」
「沒問題。」庫洛洛嘴角勾起一絲笑容,眼神卻狀似不經意瞥向別處。
古籍獵人的工作室麼…..?能看到不少修復紙質資料的工具,以及一些零散的古籍書頁。和她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獵人呢。
如果有完整的古籍就好了,真可惜這裡只有幾張書頁,畢竟他還蠻喜歡書的。
在臨進去前,與鶴野扯著阿芙洛的衣角,小聲逼逼:「能不能不要太為難我們呀。」
望著又慫又想求放水的與鶴野,阿芙洛忍不住笑道:「放心,我不是你師父。」
伴隨著玻璃門閉合的瞬間,阿芙洛氣場一凜,開門見山地直接問:「你是什麼人?」
方才的眼神還笑意盈盈,現在卻變成一副警惕的審視模樣。
拉開阿芙洛對面的椅子,庫洛洛坦然自若坐了上去,語氣沒有什麼變化:「我是與鶴野小姐的戀人。」
「雖然我不是什麼厲害的人,但是想查一個學生的身份,對我來說還是很容易的。你的學校資料庫裡,可是沒有你的名字哦?」
你,的,學,校。這個四個字咬得很重。
果然被發現了。
索性不裝了,庫洛洛卸下平日溫柔和煦的面具,雙手交叉,似笑非笑道:「那麼這件事情,比起告訴我,更應該先告訴與鶴野小姐吧?」
聞言,阿芙洛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身份是假的,但我也沒查出來你的真實身份。如果我直接冒出來說你別有用心,反而容易起到反效果。況且,以你這幾天的表現來說,對與鶴野還算不錯的。所以我並不打算說明。」
哪能算是不錯的,簡直就是神明降世。
「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但是不代表我不會繼續查下去。等我查到你的真實身份,這場戀愛游戲就結束了。」
「是這樣啊。」庫洛洛輕笑。
他猜對了。
那麼就得比誰的速度快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因為那家伙是個笨蛋,好不容易找到個戀人,直接告訴她不一定是真的就太殘酷了。」
說完,阿芙洛恨鐵不成鋼望向牆外的與鶴野,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間玻璃房做的是單向透明,屋外的人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但是裡面的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在外面的與鶴野,好奇地在外面走走看看,最後把罪惡的腳步停在玻璃房前。
整個人貼在玻璃上,精致的鼻尖被玻璃壓得變形,與鶴野看不清裡面的狀況,又不死心地側身將耳朵貼在玻璃上。
「看——是個笨蛋吧?」阿芙洛捂眼嘆氣。
雖然沒有回答,但是庫洛洛深表贊同。
像是莫名其妙打開了話匣子,阿芙洛開始絮絮叨叨:「知道她怎麼欠我那麼多錢的嗎?之前有個委托人,同時在協會和殺手那邊下了委托,誰先完成賞金就歸誰。」
「她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和對家殺手撞了個正著,那個殺手說『委托人給他這邊的酬金多,不如他們合作酬金對半分』。她答應了之後鞍前馬後,結果對方結束任務直接溜得沒影了。而且,這次任務意外毀壞的賠償賬單,全寄給她了。」
「不要擅自扒我的黑歷史!」正在偷聽的與鶴野炸毛。
「既然你在偷聽,那就直接進來吧。」阿芙洛道。
耷拉著腦袋,與鶴野垂頭喪氣推門進來。看到裡面竟是單向玻璃,與鶴野跟個鵪鶉一樣,不敢抬頭。
「剛才我們正好說的讀書這一方面,你們共同喜歡的書是?」阿芙洛隨意問道。
其實,阿芙洛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為難與鶴野,今天無論結果如何,得出的結論都會是合格。
「呃……《三百個暗殺小技巧》?」
被裡面一嗓子驚到,加之發現單向玻璃後,羞愧得忘記答案,與鶴野只能尷尬撓臉。
你果然,還是毫無長進啊。
這個想法不約而同在兩人頭頂升起。
第10章 10
從阿芙洛工作室出來,庫洛洛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對方進行到哪一步了?
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沒有查到他的真實身份,以二星獵人的社會資源來說,發現一些有關的蛛絲馬跡絕不是難事,但不會很快查出他的真實身份。
畢竟知曉他真實身份的人,除了旅團團員和幾個高手外,其他人都死了。但不能完全排除有漏網之魚的可能性,所以必須加快速度完成行動。一旦身份暴露,偷走她的能力可能性幾乎為零。
眼前對上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將庫洛洛從思緒中帶回現實,與鶴野好奇地歪著頭打量著他,如果稍微往前一步她就能貼上他的鼻尖。
有時候,庫洛洛時常懷疑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庫洛洛,有心事嗎?」
那雙眼睛看起來很純淨,像是沒有被污染過的藍冰,在太陽的照射下閃亮亮的。
套上溫柔大學生的面具,庫洛洛回道:「沒有,剛才只是在想學校的事情。」
向來喜歡和其他人保持距離的庫洛洛,意外地沒有向後退。
「那就好!」與鶴野笑得傻裡傻氣,背著手蹦蹦跳跳往前走,「有什麼煩心事要和我說!別看我這樣,但我好歹比你大幾歲,經歷還是比你豐富的!」
呵……
站在後面未動,庫洛洛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說什麼都會信嗎?他真是太笨了,繞這麼大個彎子才發現。
那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察覺到庫洛洛停在原地,與鶴野回頭,有些擔憂地開口:「真的沒事嗎?」
帶庫洛洛與阿芙洛見面時,與鶴野總擔心庫洛洛被欺負,但也沒好意思向阿芙洛說,畢竟那樣太吃裡扒外了,總不能有了新歡忘了舊情(bu)。
「與鶴野小姐真的沒發現嗎?」沒有任何回答和動作,庫洛洛直勾勾地看著與鶴野的眼睛,「我喜歡你。」
既然說什麼都信,那麼就直接把話說明白好了。
很明顯地愣了一下,與鶴野有些茫然:「誒?」
一股熱氣騰起,從心髒升至耳尖,為了緩解尷尬,與鶴野將鬢間碎發別在耳後,又撩下去。
雖然對戀愛這方面一竅不通,但與鶴野是個大腦發育正常的成年人,之前察覺不到庫洛洛的暗示,但話說到這個份上,總歸是能聽得懂。
「與鶴野小姐沒聽見我說了什麼嗎?」
只要與鶴野不是個聾子,就能聽得到他說了什麼。之所以明知故問,是想逼迫與鶴野做出回答。畢竟,在極短的反應時間內,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
像一只鵪鶉耷拉著腦袋,與鶴野低著頭不停用腳尖在地面畫圈:「我聽到啦…..!只是你突然那麼認真地說話,嚇了我一跳…..」
「你對我很好,人也很溫柔,懂得也很多……是我喜歡的類型。」
庫洛洛勾起一絲笑容。
正確的判斷,的確是個很好騙的性格。
「但是我拒絕!」與鶴野猛地抬頭,震聲回復,「因為阿芙洛說,戀愛腦絕對沒有好下場——!」
直截了當地拒絕,還有一個原因——要是庫洛洛跟了她,直接當場負債幾十億。會讓他本來貧窮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的!
如果光顧著談戀愛爽了,不考慮現實經濟狀況,和提上褲子不認人有什麼區別?
她要當個負責女人!況且——智者不入愛河,終成三星獵人!
還有,誰會喜歡上她這種人?估計是阿芙洛和他說了什麼吧?
「我明白了。」庫洛洛垂眸,隱藏眼中的情緒,「沒關系,我明白與鶴野小姐現在還有所顧慮。但是我會用日後的行為證明我是認真的。」
這種情況完全在庫洛洛意料之中。根據多天的相處來看,對方並不是一個很隨便的人,拒絕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在情理之中。
但他只要這麼說就好了,即便再遲鈍的人也能意識到,日後的行動是出於「愛慕」,而不是所謂的「義務」。
只要說明這個前提,達成目的只是時間問題。
「你還是放棄吧。」
「為什麼?與鶴野小姐討厭我嗎?」
庫洛洛那句「沒關系」,莫名激起與鶴野的愧疚之心,在空中比劃著意義不明的手勢,慌亂地解釋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太差勁了,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你看你,懂得很多,長得也很好看,性格又那麼好,肯定會找到很好的女孩子啦!」
這個情況在庫洛洛意料之外,以往常的經驗,話說到這份上是沒有女性會拒絕他的。不過很快就調整好策略,開口回道:「我覺得與鶴野小姐就很好。」
「我有很多地方都很差勁!」與鶴野臉燒得通紅,慌張地擺手。
「比如?」
「我情商很低,老容易被人騙。性格一點都不討喜。」
「可我覺得這樣的與鶴野小姐很可愛。」
說的是事實,不知道該怎麼回的時候,說可愛就完事了。
「我很暴力!我可是從事高危職業誒!」
「我認為這是你的魅力所在。」
如果不從事高危職業,他都不會發現她的念能力,更不會找上門來。
「還有……我沒有父母!你們男生都很看中對方的家庭吧?」
眸色一沉,庫洛洛低聲道:「我認為家庭條件並不是必要因素,畢竟我喜歡的對像是你,而不是你的家庭。」
講得他有爹有媽似的。
「總而言之,我喜歡的是你,就算這些缺點存在,我也會一並接受。」不想再進行無用的拉扯,庫洛洛直接結束對話,「放心,我不會給與鶴野小姐帶來太多困擾的,如果合約結束後,與鶴野小姐還是拒絕我,我不會再過多糾纏的。」
「按照協議內容,這三個月,我想要留在你的身邊。」
很中肯的提議,換做是誰都不會拒絕。
與鶴野輕輕點了點頭。
好像上次也是這樣,庫洛洛提出了明知不能答應的請求,但是看到他的神情,她就會忍不住答應。
和他在一起之後,好像經常放棄一些原則。
這有點不妙啊。
*
從那天回來開始起,庫洛洛能很明顯地察覺到與鶴野在有意地避開他。雖然那天把話挑明了,但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之前與鶴野在家都會幫他點一份外賣,等他回來一起吃。現在雖然依舊會幫他點一份,但只會留外賣孤零零的在餐桌上。
而他准備好了飯菜,與鶴野只會掃一眼說「已經吃過了」,避免眼神交流就躲回自己的房間裡。
為此,庫洛洛干脆在家蹲點,盡力和與鶴野同步出現。即便與鶴野說「翹課不好的啊」,庫洛洛也無動於衷。
於是,與鶴野就索性半夜三更回來,天還沒亮就出門,堪稱獵人協會勞模。
今天面見旅團團員回來後,庫洛洛發現很難得地客廳內亮著燈。
今天提前回來了嗎?
打開門,與鶴野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本書,眉頭緊鎖著看書本中的內容。
黑色發絲貼著白皙又修長脖頸垂下,漂亮的藍色雙眼被垂下的纖長睫毛遮住大半,纖細的眉毛擰在一起,正在與書中的內容進行搏鬥。
也對,她不是那種愛看書的類型。
「誒?你今天回來那麼早?」聽到開門的聲響,與鶴野身體明顯一顫,抬眼望向庫洛洛。
眼底的黑青色顯得她很憔悴。
「嗯,今天學校沒有什麼事情。」庫洛洛語氣一松,很自然地坐在了與鶴野身旁,「與鶴野小姐在看書嗎?」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微妙,兩肩之間隔著一拳的距離,只要抬手,就能把對方攬入懷中,是將近不近的曖昧距離。
「嗯…..是的。」與鶴野低頭。
目光閃回,與鶴野默默往側邊縮過去,還用手指擋住了封面書名。
這一切庫洛洛盡收眼底。
雖然書名被擋住了,但封面的男性雕像是哲學行為主義創始人的雕像,書本的內容應該與哲學有關。
討論書籍說不定可以作為破冰的切入點。
「我有聽說過這本書。」庫洛洛率先開口。
「誒…..?」與鶴野肩膀動了動。
如此大的反應,是庫洛洛想要的效果,便順著這句話往下說:「嗯,我之前經常看類似的書,這類型的書後記都有推薦這本。」
「真的?」與鶴野猛地抬頭,語氣明顯很震驚。
庫洛洛坦然回道:「是的。」
瞥了一眼庫洛洛,與鶴野眼中閃過懷疑,小聲嘀咕了「不該這樣吧」後,最終打定主意試探問道:「會不會是你認錯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看這本書。」
「不是這樣的。」不能放棄難得的破冰機會,庫洛洛搖頭,「這個世界充滿了標簽的歧視,膚色,人種,體態,身份等等。但這實際上,不過是社會規則對於人類的馴化,或許你覺得這本書不符合我的形像,可本質上是社會加給你馴化思想的潛移默化。」
「你真確定你看這個?」
「是的。」庫洛洛篤定。
瞳孔地震,與鶴野遮住書的手指緩緩張開,顫聲道:「你也是gay?」
只見復古俊美男性雕像圖畫上,赫然出現幾個大字——
《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第11章 11
《如何征服英俊少男》是一本曠世奇書。
翻開封面,開篇就是「英俊少男正在向你招手」,給予閱讀者一種抱得美男歸的美好幻想。
裡面詳細講述了,如何從零基礎小白變成撩漢百發百中情場女皇的教程。
這本書是阿芙洛塞給與鶴野的。
因為下周獵人協會將會舉行一次聚會,不少在外的獵人都會回到總部參加。之所以拿這本書過來,是讓她讀書豐富理論知識,等到下周酒會派對再嘎嘎亂殺,物色優質男青年。
想到已經有了庫洛洛,與鶴野連連拒絕,但阿芙洛強行塞過來邀請函,美其名曰「不要再一棵樹上吊死」。
「我們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而已!」阿芙洛如是說道。
與鶴野被她的歪理哄得一愣一愣的,勉勉強強答應阿芙洛前往酒會。
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看看酒會的飯好不好吃而已。
出於愧疚之心,與鶴野這幾天都沒太好意思和庫洛洛接觸。
《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在附錄上還細心貼上了各種類型的男生攻略方式,例如運動型,知性型,禁欲型……
草草瀏覽書中的內容,書中的內容並不能吸引與鶴野,但她下意識地在「知性型」那頁停留很久。
——是庫洛洛的類型。
四處打量,確定庫洛洛不在家後,與鶴野紅著耳根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有關「知性型」的那欄。
沒有想征服誰的意思,就是想單純了解一下和庫洛洛的相處模式更自然,這樣才不容易被識破。
喜歡獨立有思想和有靈魂的女生嗎?好像她一點都不沾邊。
搖了搖頭,正想掐滅心中的小火苗時,庫洛洛回來了,並且十分對這本書感興趣。
出於羞恥心,來不及溜走的與鶴野將書名捂得嚴絲合縫。
然後——他們進行了有關這本曠世奇書的辯論。
忍住當場把書摔在地上,怒斥庫洛洛「你他媽是gay?!」的衝動,與鶴野耐心地詢問了庫洛洛。
因為庫洛洛說得嚴謹認真,一度讓與鶴野產生他在學校搞得就是這本書學術研究的錯覺。
還有,他說他是在同類型的書看到有關這本書的推薦,才知道這本書的…..
難道他之前就為斬男而閱此類型的書無數?
信息量太大,與鶴野一度混亂,但是所有信息好像都一度指向疑似庫洛洛喜歡男人這件事。
「難怪你上次解釋那兩個男生那麼順暢…….」與鶴野怔了怔,將書合上,遞給庫洛洛,「你上次果然是……那多看看書吧,畢竟你……怪不容易的。」
前幾天庫洛洛那麼說,應該是開玩笑或者是被阿芙洛威脅了吧?
與鶴野起身,拍了拍庫洛洛的肩膀:「要和喜歡的男孩子幸福啊!」
那一刻,沐浴客廳暖光燈下的與鶴野覺得自己是個成人之美的大英雄。
也忍住了摔書的衝動,今天情緒管理也很棒!給自己鼓掌!
庫洛洛:「……」
「與鶴野小姐。」
庫洛洛叫住了與鶴野。
「你誤會了,我是在同類型書的推薦看到這本書的。」吸了一口氣,庫洛洛盯著與鶴野的眼睛,極為認真地,「那本書叫《如何征服美少女》。」
今天回來看到與鶴野捧著本書看,他以為她突然換了愛好,准備和她談哲學,談宇宙和死亡,人類與自然,存在與毀滅,理想與現實。
結果手指一張,看得是《如何征服英俊少男》這破書。
這次是他太過自大,導致判斷失誤了。
還好,之前他掃視過飛坦看的少女漫畫,封面背後推薦同類型書裡就有曠世奇書《如何征服英俊少男》,還有這本奇書的姊妹篇——
《如何征服美少女》。
被叫住的與鶴野,回頭,極為不可置信地:「真的?你可是大學生誒?真的會看這種書?」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能接受大學教育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了!怎麼會看這種仿佛都市秘辛的奇書?
與異性相處水到渠成,向來不屑於看此類書籍的庫洛洛,極為認真地:「是的,我看。」
只信自己第一眼看到的與鶴野滿臉不信。
「如果你不相信,我明天可以帶原本過來,在上面還有我的筆記。」庫洛洛盯著與鶴野的眼睛,眼神極為認真地,「有筆記總不能做假了吧?」
「我只是想表明,我沒有欺騙與鶴野小姐這件事情。」庫洛洛神色凜然,言辭認真,「那天說的是真話,今天我說這些也只是想和與鶴野小姐拉近距離。」
這個人干嘛要對著她說這麼羞恥的話啊?
耳根悄悄染上紅暈,睫毛顫了顫,與鶴野低聲道:「那你記得明天拿給我看。」
說完,立馬溜進自己的房間裡。
於此同時,正在基地待命的四只蜘蛛不約而同收到了來自團長的短訊。
他們收到團長的指令聚集於此地,但團長卻沒有下達具體的指示,不僅如此,還嚴令禁止他們進行過分的胡鬧。
雖然不理解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團長的命令要百分之百服從。
習慣了長期胡作非為的蜘蛛們,對於現在只能小打小鬧的生活感到十分無聊。獵人協會在這裡,又有不少名流貴族在此地落腳,想要的奇珍異寶唾手可得,結果團長卻不讓他們去搶。
簡直不要太無聊好不好?
找不到樂子又束手束腳的蜘蛛們,晚上只能窩在基地進行一些紙牌娛樂活動。
窩金,信長,芬克斯圍坐成一個圈,正在打牌。俠客倚在一旁,專心致志擺弄手機,沒有參加紙牌游戲。
牌局的氣氛陷入僵局,窩金和信長這對好拍檔擠眉弄眼,讓孤軍奮戰的芬克斯陷入苦戰。
一張紙牌狠狠甩在榻榻米上,窩金滿臉得意洋洋的笑容,看向芬克斯:「封!」
「厲害!」信長笑嘻嘻地,對窩金豎大拇指。
在牌局陷入不利局勢的芬克斯嘖嘴,從信長手中抽出一張紙牌,語氣有些幽怨:「團長,已經好久沒讓我們去搶東西了。」
「團長肯定有團長的想法啦,我們等著就好了。」在手機鍵盤上敲敲打打,一旁的俠客開口,「而且你的語氣好像暗戀團長的少女欸。」
芬克斯怒目:「再說殺了你。」
這時,堆放在一旁的手機不約而同地響了——
窩金甩下手中的牌:「哦哦哦哦哦!肯定是團長下的命令!太興奮了!」
眼中閃過亮光,芬克斯笑著拿起手機:「真是讓人久等,等不及了!」
信長衝著芬克斯嚷嚷:「團長的信息是很重要,但是上把輸了的你別想抵賴!」
牌局裡三個強化系團員,發現是團長發來的信息,都不約而同地熱血沸騰起來。
滿懷期待的蜘蛛們摩拳擦掌,解開手機鎖屏,點開他們最敬愛的團長的短訊——
「搶這本書立馬送到我這邊來。」
嗯,團長喜歡看書,有這樣的要求正常。
他們都能理解。
但是書名是《如何征服美少女》???
滿懷期待的三只蜘蛛們:「…….???」
誰去搶這書要丟死人了吧??
熬夜玩手機的俠客:6
團長和那個女人相處久了也變得那麼有個性了嗎?
第12章 12
沒有委托的時候,與鶴野在獵人協會的日子非常難熬。
按理說,成為獵人之後,便可擁有普通人艷羨的一生,完全不用每天996。
但因為背上巨額債務,幫忙付帳的協會成為了與鶴野的金主爸爸之一,於是她開啟了被協會剝削的一生。
呆在協會裡,每天都要應對帕裡斯通派的刁難,以及阿芙洛的剝削。有時候豆面人都看不下去,極為天使的說:「要不這活我幫你干吧?」
然後與鶴野變成流淚蛋花眼,十分感謝地哭爹喊娘。
這是她每天在協會的日常。
結束了忙碌一天的鶴師傅,從獵人協會總部走出,無聊地翻看手機打發回家的空余時間。
習慣性地,她點開了訂閱的新聞號,快速瀏覽今日新聞。
與倡導和諧社會,弘揚正能量的新聞之中,縮在版面角落的小新聞,瞬間抓住了她的眼球!
本日新聞速報:昨日本市東區一少女漫畫店遭遇偷竊,目前嫌疑人未知,希望有線索的市民踊躍提供線索。
以上監控攝像頭拍攝的嫌疑人照片——
第一張照片,四個滿身腱子肉,結實雄壯的男人,面部捂得跟悍匪一般,在冒著粉紅泡泡的少女漫畫書屋中□□。
第二張照片,是街角攝像頭拍攝。四個威武雄壯的背影,面對街角的銀行,銀行隔壁的珠寶店巍然不動,毅然每個都扛著印有美少女圖案,buling buling 閃亮的紙箱揚長而去。
鶴師傅:6
某種程度上的不愛財寶愛美人。
現在搶劫犯都那麼有個性了嗎?
雖然每天都被日益壯大帕裡斯通派當作金的替身攻擊,但回到家後,庫洛洛的存在總能為她一掃疲憊。
平日很累的時候,庫洛洛會給她泡好花茶。頂著大下雨天回來的時候,他會熬一碗姜湯遞給與鶴野。
每次與鶴野提出要給他報銷時,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語氣滿不在乎道:「一點小事,無足掛齒。」
真是賢惠又持家。
當然,與鶴野還是會從為數不多的存款裡擠出一部分拿給庫洛洛。
轉動門鑰匙,映入眼簾的是相當強悍的《如何征服美少女》一書,板板正正放在玄關鞋櫃上。
底下還壓了一張便條——
「學校突然有事,今晚不回來了。」
署名是庫洛洛。
實際上,昨天庫洛洛解釋過後,她心中的誤會就解開了。當時說「拿過來看」的話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對方還真的拿過來了。
還蠻認真的欸。
歪了歪頭,與鶴野拿起《如何征服美少女》,坐在沙發上開始翻看。
清秀雋永的字體映入眼簾,看到印刷鉛字旁堆滿了筆跡清晰的批注,和他本人給她的感覺非常相像。
與鶴野心中驚嘆:文化人的字跡就是不一樣哇。
不過更厲害的還是批注的內容——
例如,充滿了地攤和快餐文學的原文:「如果你對自己都沒有信心,女孩子又怎麼會喜歡你呢?」
庫洛洛注:自信心是日常生活中經常提起的一種概念,在心理學中最接近的解釋為「自我效能感」的概念。個體的自我效能感可以潛在反應出個體的能力強弱,因此適當的自信心,更加容易吸引異性。
或者:「對於特別愛打扮的女孩,就要經常對她們說『你今天真漂亮!』。」
庫洛洛注:被誇贊是人類共有心理需求之一,通過別人的言語和行動使個體大腦潛意識認為「我是擁有價值的」,從而獲得被認同的愉悅感,即為「自我價值感」。自我價值感的提升,能夠使個體感到愉悅。
又或者:「如果你把她和別的女孩相提並論,那麼她一定會恨你。」
庫洛洛批注:如果有客體對個體表現出好感,認同或者等其他積極情緒,個體大腦潛意識會表現出控制欲,不同程度的下意識地將其占有,如果此時表達出對其他人事的贊美,將會駁回個體的權威感,使個體出現認知矛盾從而產生防御情緒。
每一個批注都仿佛嚴絲合縫的學術研究結果,甚至還有的地方添加了引用標注,標明了參考文獻。
腦補出庫洛洛嚴肅認真寫筆記的模樣,與鶴野就忍不住捂著嘴笑。
噗,好像有點可愛。
實際上,昨天晚上通宵的寫筆記的庫洛洛,筆尖寫得冒火星。
還想繼續觀賞庫洛洛的筆記時,與鶴野衣袋內的手機震了震。
——是凱特打過來的。
如果說她那想一出是一出的師父,承擔了1%的教學任務,那麼她的這位嚴謹認真的師兄就承擔了99%的教學任務。
可以說,從知道獵人這個職業到拿到獵人執照,與鶴野就是被凱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等她拿到獵人執照之後,凱特便功成身退專心投入大型生物調查。
因為進行生物調查,常年在荒無人煙信號難以覆蓋的深山地區,與鶴野和凱特的聯系並不是很頻繁。一般都是與鶴野遇事發消息向凱特吐槽,等有信號了凱特再回復。
和金一樣的常年失聯人物,主動打電話過來,那麼就意味著——
凱特結束生物調查了!
好耶!
劃開接通滑塊,與鶴野的耳朵湊到聽筒前,語氣很興奮:「凱特!你回來了嗎?」
感覺自己像是一只見到許久未見朋友的小狗,尾巴興奮地搖成螺旋槳。
畢竟她最喜歡凱特啦!
「嗯,剛剛結束調查活動,估計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回到總部。」
熟悉的聲音傳來,凱特的聲線依舊沉穩且冷靜。
撇了撇嘴,與鶴野對著電話一頭埋怨道:「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我好想你哦。」
在凱特面前,與鶴野總能肆無忌憚地撒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凱特在電話那頭,頗為無奈地笑了,「話說回來,聽說你談戀愛了?」
「那還不是因為金。」與鶴野再次撇嘴。
與鶴野極為心虛地企圖轉移話題。
「那你不也是跟著胡鬧。」凱特嘆了一口氣,開始老干部式的嘮叨,「這些就先不說了,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思考了一下,與鶴野斟酌著回答,「是個很有學識,十分溫柔賢惠的人。」
「是嗎?」電話那邊頓了頓,凱特繼續發問,「你就喜歡他這幾點?」
這個問話方式,怎麼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不過與鶴野沒有多想,老老實實地回答:「嗯。」
喜歡倒是談不上,就是這幾點很戳她。
「那他呢?他喜歡你哪點?」凱特接著問。
「他說我對他很大方。」與鶴野老老實實地答。
這句話可不是與鶴野胡編亂造,是庫洛洛親口說的。
凱特語氣一怔:「啊?」
電話那頭的凱特,想到了之前協會有人拜托與鶴野順路帶個早餐。結果帶的早餐拿到協會一看,就一清水大饅頭裡面夾了二兩鹹菜。
當時拜托與鶴野的獵人:「…….」
而與鶴野渾然不覺,還覺得今天帶的早餐特豪華,理直氣壯地說平時她都不加鹹菜。
覺得她大方?這得是什麼人啊?沒吃過飯嗎?
「還有別的嗎?繼續說。」凱特眉頭一皺,接著往下問。
耳根染上紅暈,與鶴野聲音小了很多,有些不好意思:「他還說我,特別溫柔。」
這也是庫洛洛說的原話。
凱特明顯一愣:「溫柔……?」
「嗯,他說我是他見過最溫柔的人。」與鶴野很害羞。
凱特的腦中突然湧入與鶴野一拳揍飛渾身肌肉A級罪犯和一腳踹飛汽車的震撼場面。
還有…….獵考時狂揍賤陷塔裡的罪犯,被考官不得不介入制止的場面。以及,每次她參與任務後,宛如軍團登陸後的戰壕風的任務地點。
這樣的與鶴野居然是這輩子見過最溫柔的人?
凱特已經不敢想那個人之前過得是什麼悲慘又暴力的生活了。
察覺到凱特的停頓,與鶴野問:「怎麼了嗎?」
為了不終止這個話題,凱特立馬回復:「沒有,他就喜歡你這幾點嗎?」
他還想聽聽有多麼離譜的回答。
「我想想哦……」與鶴野頓了頓,思索了一會兒,周身冒著粉紅泡泡,「他還說我是個文靜靦腆的人。」
凱特噎住:「……」
凱特想起來,之前有毫不知情的人被與鶴野的臉驚艷,主動上門搭訕。結果,那些人被與鶴野誤認為在挑釁,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卸了那群人的胳膊。
順帶,路過的狗都被認為是同伙,還挨與鶴野吼了幾聲,狗生再也不靠近與鶴野在的街道。
凱特突然有點好奇那個人對安靜靦腆的標准。
這種程度都能被稱為安靜靦腆嗎?那個人的人生到底有多悲慘……
「我想想還有……」與鶴野企圖繼續輸出。
「不用說了。」凱特連忙打住,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想知道,是從哪裡找到這樣骨骼驚奇的人的……!
「我們啊?是在網上認識的,我當時發貼他回復我,我們就因此認識了。」與鶴野老老實實地回答了,還不忘冒著粉紅泡泡補充,「他說看到那個帖子,就覺得我不是一般人。」
「能把那個帖子發給我看看嗎?」
想了想帖子首樓已經重新編輯過,為了防止被識破有關酬勞的回復都已經刪除,與鶴野想了想:「OK,好的,沒問題。」
掛斷電話,與鶴野火速甩過來帖子鏈接。
點開帖子鏈接,凱特望著首樓發帖「我是你爹666」的昵稱,開始陷入沉思。
……的確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人。
一個敢講,一個敢信。
這倆人,可還真是一對臥龍鳳雛啊。
第13章 13
庫洛洛正盯著書頁發呆。
他感覺事情開始變得奇怪起來了。
自打記事起到現在,庫洛洛從小就養成了不輕舉妄動,謹慎慎重的個性,但從未像這幾天魯莽莽撞過。
他是埋入在世界遺棄之物的流星街的一顆種子,從未有過父母,親人的呵護引導,能夠生長至今,完全依靠自我在流星街這片土壤中的掙扎。
囿於光怪陸離的流星街世界之中,庫洛洛認為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是正常的。
這裡不需要遵守外界的法律制度,唯一需要遵循的只有流星街本土制定的規則——暴力為王。
體格並不占優勢的庫洛洛,很早就將謹慎冷靜的個性刻入自我的生存本能之中。
在庫洛洛六歲時,有一個體格強於他數倍的罪犯搶走了他難能可貴的晚餐——一塊干淨的白面包。
面對力量強於自身數倍的對手,不占優勢的庫洛洛很坦然地讓出了那塊面包,沒有絲毫的不滿。
在那名罪犯粗野咀嚼白面包時,瘦瘦小小的庫洛洛就站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盯著對方。
當時罪犯問他是不是很不服氣。
庫洛洛雙手背在身後,掛著純潔無害的笑容搖頭否認。
的確沒有不服氣。
他在思考,從攻擊哪個部位成功率最高,一擊斃命的概率最大——
第二天,糾察隊抬著那名罪犯的屍體,隨意地扔在了流星街外圍的垃圾山上。
流星街居民對於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沒有人多看一眼,但只有嘴角掛著傷的庫洛洛注視那具屍體格外的久。
在庫洛洛無數次的思考和情況模擬中,他沒費多大力殺死了強於他數倍的罪犯,順利地搶走了對方所有的食物。
那是足夠他熬過這個冬天的食物。
由此可見,冷靜的思考,對於場景的合理分析,周密的計劃制定完全可以彌補武力之間的差距。
依靠這樣的行為方式,庫洛洛得以在流星街中肆意生長,並組建旅團後,來到流星街之外的世界。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與鶴野時,居然會因為太過心急導致判斷失誤,造成了他這次的窘態。
不得不說,她真的很擅長制造意外。
當時他的目光落在慌張想要逃避的與鶴野身上,像以往搭訕一樣自然地開口,略微心急選錯了切入點。
——他需要她的能力,僅此而已。
粗獷嘹亮的聲音將庫洛洛從思緒中抽離,窩金問:「這些東西怎麼辦啊?」
buling buling閃印著粉色美少女的紙箱正微笑著對他們say「嗨」。
「那種東西?直接燒了就好了!」信長眼睛一瞪,語氣很嫌棄。
收到團長短訊的那一天,在基地留守的四名團員就誰去搶書的問題差點打了起來。最後,他們決定靠拋硬幣決定誰去搶書。
當時被投出來的是信長,雖然頗有怨言,但是旅團的規矩不得不服從。當孤膽英雄准備出門時,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好搭檔窩金手裡的硬幣只有一面。
再扭頭一看,另外兩個人紛紛心虛收起手中的硬幣。
最終,四個人不得不一起去打劫。
畢竟,比起一個人丟人還是大家丟人心理上好受一些。
四個渾身腱子肉的大男人,望著除了粉色就是粉色的少女書店無語凝噎。向來張揚肆意的蜘蛛,難得一次捂著自己的臉「胡作非為」。
鑒於只搶一本《如何征服美少女》太過丟人,他們索性把整個書店搬了個空。
「我覺得飛坦說不定會喜歡呢。」在粉紅紙箱中翻翻找找的芬克斯抬頭,「倒是團長,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玩』過了。」
滿臉寫著「我等不及了」。
停留在這個城市的這段時間,只能在一眾珍寶面前眼巴巴地看著,比當場扒了他們的皮還要難受。
不過俠客一直說「團長自有團長的想法」,才能短暫地壓抑住對破壞的谷欠望。
「芬克斯,你著急了嗎?」
語氣淡淡地,庫洛洛沒有抬頭,往後翻了一頁書。
聽到自家團長這麼說,芬克斯一怔:「倒是沒有……就是感覺有些無聊。」
抬眼望向掛在牆壁上的日歷,庫洛洛語氣平淡開口:「在今年結束之前,為了確定287期獵人考試考官,大部分獵人都會回到獵人協會總部停留一段時間。」
——1998年12月19日。
「當然,並不是完全為了確定考官的人選。在獵人考試結束後,有意願的獵人,還會將自己一年的狩獵成果帶回協會展示。」庫洛洛嘴角掛上淡淡的笑容,「在還沒有見到目標前,潛伏也是必要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很明顯了。
盛產瘋子和鬼才的獵人協會,其名下獵人的狩獵目標幾乎覆蓋全領域,總會有人帶回來他們想要的奇珍異寶。
「可是這裡可是他們的地盤欸。」
正在玩手機的俠客轉身倒坐,下巴杵在椅背上,晃了晃腿。
說起來,俠客旅團唯一一個拿到獵人執照的。雖然獵人之中不乏離群索居的特立獨行之輩,但他明白這次回來的隊伍之中,不乏二星乃至三星獵人的高手存在。
和在場幾個只知道往前衝的強化系笨蛋不同,俠客更多的思考是行動會帶來的後果如何。
不過團長說可以的話,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啦。
「說得沒錯。在這之前,你還記得我們之前殺過多少獵人嗎?俠客?」
合上書,庫洛洛抬頭望向俠客,言語中透出輕淡的傲慢。
「記不得了。」俠客眨了眨眼,歪頭思考了一下,「不過應該挺多的吧?很多富豪都喜歡雇佣獵人當保鏢,我們遇到都是順手就殺了。」
想到了以前的回憶,金發碧眼的小狐狸嘆氣,抱怨道:「只能說獵人考試一年比一年水,遇到的有些獵人玩得根本不盡興。」
「他們有想過找我們嗎?」庫洛洛反問。
旅團殺過不少獵人,除了極個別犯罪獵人,獵人協會從來沒有集結獵人上門尋仇的意思。雖然是一個團體,但是並不像旅團一樣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一體感。
又或者說,既然選擇成為獵人,那麼就要做好被獵物反殺的准備。所以,協會從來沒有上門追究過旅團責任。他們只會歸結為獵人的「狩獵」失敗了。
旅團暫時不打算與獵人協會為敵。
但是像以往一樣,小小地搶走一些東西,他們也不會介意的。
「那麼團長,這次我們聚集在這裡究竟為了是?」一旁的芬克斯問道。
從一旁書堆中,庫洛洛抽出了今日的全球新聞,遞給對面的芬克斯。
占據報紙大篇幅版面,黑體加粗的新聞標題是來年舉辦友克鑫拍賣會的前期預熱,以及面向全世界進行競品征集。現在就可以預見,到那時友克鑫會有多大的盛況。
在此地蟄伏,一切都是為了明年9月1日的友克鑫拍賣會做准備。
——為了更加盡興地大鬧一場。
匿於陰影的蜘蛛終於開始織網,待到時機成熟時,它所中意的獵物將會悉數被縛於網中,無法掙脫。
和在與鶴野面前特意表演出來的溫和乖巧不同,面對旅團團員時,庫洛洛展示出來的是更為真實的自己——睿智冷靜,無時無刻不透露出上位者的冷靜與不怒自威。
這時,庫洛洛放在身側的手機震了震。一掃聯系人備注名,庫洛洛瞥向面前四位團員,用眼神示意對面趕緊禁言。
眼尖的俠客瞥到團長的給對方的備注——lobster小姐。
熟悉的聲音從聽筒對面傳過來,聲音有些小心翼翼:「你現在在忙嗎?」
「喂?我現在正好沒事。與鶴野小姐,有什麼事情嗎?」
一改剛才清晰冷靜的聲音,庫洛洛語氣變得耐心很多。
「明天我師兄回來啦,他應該明天下午到,我得去接他。」與鶴野在電話那頭聲音輕快,每個音節都在跳躍,「明天我回來估計很晚,如果你要回來吃飯的話,就不用等我了。」
看來她心情很好。
不過現在開始就已經有獵人回來了嗎?
「我知道了,恭喜與鶴野小姐了。」
重新調整回和與鶴野相處的聲線,庫洛洛語氣顯得十分真誠。
「對了對了,我師兄還對你很感興趣呢。問了我一些問題,我答得不錯。」得知沒有打擾庫洛洛,與鶴野松了口氣,開始絮絮叨叨,「然後,他很好奇你是什麼樣的人呢。」
在電話那邊嘿嘿一笑,與鶴野語氣裡滿是「求誇獎」的意味。
庫洛洛一怔。
想像不出來與鶴野回答了什麼,但好像又能想像出來回答了什麼。
應該不會是什麼在正常範疇的回答……「很好奇」的態度說不定是對方心生懷疑了。
「與鶴野小姐,是明天下午去見面嗎?」
眸色一沉,向來不愛廢話的庫洛洛重復了剛才與鶴野的話。
「誒?是呀。」
「明天嗎?明天我……還是算了,與鶴野小姐開心最重要。沒事,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是欲言又止,很有故事很有隱情的語氣。就差把「快問問我發生什麼事了」直接說出來了。
庫洛洛知道與鶴野看不出來,特意這麼說的。
因為他打算插足明天與鶴野和凱特的會面。
實際上,庫洛洛並不關心與鶴野的賭約成功與否,他只關心在偷到能力前,自己的身份是否會被發現,以及合理地呆在與鶴野身邊的條件能否延續。
與其放任與鶴野這個不定因素,還不如主動出擊消除對方的「誤會」,這樣更能掌握主導權。但他們並不是真正的戀人,他並沒有與凱特見面的立場,主動說出來反而容易生疑。
所以才采取了這樣迂回的策略。
圍觀了全程的四只蜘蛛:?
團長居然還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第14章 14
察覺到電話對面庫洛洛的「不對勁」,與鶴野趕緊詢問:「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雖然庫洛洛已經成年,但畢竟還是個正值青春期的青蔥少年,內心還是很脆弱的!男孩子內心又要強,有什麼心理問題憋壞了就不好了!
關愛脆弱敏感的青春期少年也是她的責任!
聽筒那邊傳來輕微的吸氣聲,庫洛洛停頓了很久,聲音有些嘶啞:「我沒事的,與鶴野小姐。明天你和你師兄見面更重要,我就不打擾了。」
嘴上說著沒事,但時重時輕的吸氣聲卻清晰地鑽入與鶴野耳中。
像是強忍著情緒,努力地不發泄出來一樣。
如此明顯的暗示下,與鶴野眉頭一緊,回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庫洛洛選擇沉默不語,聽筒那邊依舊傳來模糊不清的吸氣聲。
「如果你什麼都不說的話,我可是要生氣了。」
一收剛才知心大姐姐的語氣,與鶴野變得十分嚴肅。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與鶴野知道這孩子十分懂事,有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不說。如果不稍微嚴肅點,根本從他口中問不出來什麼。
而且一向安靜內斂點庫洛洛都忍不住說出來,絕對是發生了大事件!
「我…..後天要參加同學的生日宴,是沒辦法拒絕的那種。但是我沒有合適的衣服。」聲音很猶豫,庫洛洛輕聲開口,語氣中滿是不自信和謙卑,「但是我從來沒自己買過衣服,很害怕,想問問與鶴野小姐能不能……」
庫洛洛說話的語氣哀傷,仿佛曾經貧窮悲慘的日子又要重現。
「但是與鶴野小姐已經有約了,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就這嗎?當然沒問題了。」與鶴野握住手機的指尖微微發白。
這段時間把庫洛洛養得白白胖胖的,都忘記他原本清苦堅強的男大學生人設了!
與鶴野腦中已經開始長達萬字的腦補——
因為不參加同學生日宴,又或者打扮不合適導致被孤立,承受不住壓力的庫洛洛只能含淚退學。然後全村的希望,被十二個異父異母兄弟砸鍋賣鐵供養上學的庫洛洛因此一蹶不振。
她絕對不能毀了庫洛洛!
腦海中又浮現出被迫退學的庫洛洛扛著蛇皮袋,站在車站月台上向她揮手告別的場景了。
搖了搖頭,將剛才腦補的場景全部全部揮開,與鶴野柔聲道:「真的沒事,的在那之前把衣服買好了就行。」
聽到與鶴野的肯定,庫洛洛語氣舒緩了很多,但依舊略有擔憂地問:「真的可以嗎?如果用前面的時間陪我,與鶴野小姐的師兄不會介意吧?」
「不會的不會的,他人很好的,沒有那麼矯情的!」
與鶴野連忙否認三連。
凱特都不介意把又瘋又野的她從死人堆裡扯出來,又怎麼會介意這點小事呢?
「那麼就明天見啦,在同學家要好好和同學相處哦!」與鶴野叮囑。
掛斷的忙音從聽筒傳出,閃爍著熒光的手機隨意地被甩到沙發一側。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庫洛洛眸色一沉,隨即將目光落向聽了全場的團員們。
團長甩過來的眼神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收起精彩紛呈的表情,四只蜘蛛不約而同望天,背著手哼歌。
他們什麼都沒聽到!
什麼都沒!
在另一邊的與鶴野,面露憂色地掛斷了電話。左手托腮,與鶴野眉頭微皺,右手食指輕輕敲擊桌面,細細地復盤剛才和庫洛洛的對話。
已經將近有一年沒和凱特見面了,她也很想立馬就見到凱特。但是如果她不幫庫洛洛這邊的事情,很有可能毀掉一個前途無限大學生的人生。
最終,她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鴿了凱特。
但是直接說陪別的男人買衣服,未免顯得太見色忘義了。
掏出手機,打開和凱特聯絡的line界面,與鶴野扯了一個謊——
與鶴野發信:凱特!明天協會那邊的事情實在忙不開,我可能來不了了……(哭泣emoji )
凱特秒回:沒事,你先忙。
收到消息的與鶴野松了一口氣,點開相冊後立起手機,對著凱特的照片極為恭敬地連鞠三個躬。
對不起了師兄!!等你回來請你吃頓好的!!
但與鶴野不知道的是,此刻坐在飛艇上連夜趕回協會總部的凱特,望著五分鐘前阿芙洛發來的短訊,陷入思索。
——知道她很久沒見到你了,特地給她放了一天假,好好和她去玩吧∼
壓低頭頂藍色鴨舌帽的帽檐,手機頁面停留在阿芙洛發來的訊息上,凱特握住手機的手垂下,默默摁下刪除鍵。
次日中午。
在這座城市最繁華的街區,站在人來人往的百貨大樓前的與鶴野,頻頻引起路人回頭。
獵人協會總部坐落在國際知名都市,不僅僅是大部分獵人聚集在此地,來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也駐扎在此地。大批商賈名流,皇室貴族,都將此地作為投資度假和居住的不二地點。
而彙聚著大量時尚弄潮兒,在工作日也有著最大人流量的商業街中,與鶴野站在人群中也是很亮眼的存在。
不得不說,她長得很漂亮。
今天與鶴野穿了一條過膝連衣白裙,裙擺正好蓋過一半小腿,露出半截纖細的小腿,隨意披散著的黑色長發襯得皮膚更加白皙。一雙漂亮的霧藍色眼睛,正在不停地掃視人群。
實際上,與鶴野對於衣著審美方面近乎為零。
在沒有遇到凱特之前,像條小瘋狗的與鶴野只在乎今天能不能吃上飯,對於衣著打扮唯一的要求只要能蔽體就行。
在這種情況下,養成的審美觀並不會太好。
還在為了獵考特訓的時期,經歷了長達一星期野外獨立生存後,完成訓練的與鶴野穿著林子撿來的衣服,向等在外圍的凱特問好。
凱特看到與鶴野的衣服,瞬間臉色一變,喊她趕緊把衣服換了。
瞅了瞅衣服上「xxxx監獄勞改犯」的膠字,與鶴野非常不解地歪頭問凱特怎麼了。
當時還因為那身衣服質量好,怎麼扯都扯不爛,與鶴野還和凱特爆發了一次衝突。
之所以現在能穿的人模人樣的,都是因為阿芙洛經常把買大的衣服丟給與鶴野。而且她每一個月就會買大一堆衣服,並且恰好都是不能退掉的款式。
面對這種情況,與鶴野只能含淚收下。
阿芙洛這個女人有時候也很笨呢。與鶴野在心中默默想。
比起約定的時間,與鶴野將近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了約定見面的地點。這地方她平時也沒來過,還是提前來這裡熟悉一下路況比較好。
站在百貨商店的指示牌前,在風中凌亂的與鶴野望著五花八門的指示牌和服裝門類,頓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不過誰能告訴她衣服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分類的?
但與鶴野有個好習慣——不懂就問。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穿梭,根據指示標,與鶴野艱難地找到了服裝區。
說實話,與鶴野也不太懂這些,畢竟她的日常除了暴力就是處理不完的公文。
宛如銀鈴悅耳聲音傳來,淡淡地清香撲入鼻腔,商場導購小姐察覺到與鶴野的窘迫,面帶微笑詢問:「請問有什麼能幫助您的嗎?」
好香好美的導購姐姐哇。
與鶴野在心裡感嘆。
意識到自己的愣神,與鶴野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我想給我家孩子買衣服。」
因為年齡上的差距,與鶴野有時候會下意識地稱呼庫洛洛為「孩子」。
尤其是剛開始見到清瘦的庫洛洛時候,與鶴野對他多少是有些母愛在身上的。
「請問是想給孩子買什麼樣的衣服的呢?」導購小姐帶著甜美的笑容,周邊的空氣連帶著染上清甜的香味。
「他要參加朋友的生日宴,這裡有沒有合適的衣服?」
「最近很流行這個套裝,小姐您看看這種類型的如何?」導購小姐領著她走向店內的衣架,逐個逐個介紹著。
眼前一亮,與鶴野指向衣架角落:「我想要這個!」
她不太懂最近年輕人的風潮,一切還是聽專業人士的比較好。
而且這個感覺很像庫洛洛!
「那麼他的尺碼大概是多少呢?」導購小姐溫溫柔柔地問。
「呃……」與鶴野撓了撓臉,回憶著庫洛洛的身形,努力在空氣中比劃著,「個子應該比我高個七八釐米,身材很瘦很勻稱。」
嘟噥了一句「現在小孩發育都那麼好的嗎?」後,導購小姐的笑容加深,用甜美的嗓音溫柔地說道:「您稍等,我去倉庫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尺碼。」
……
最後,拎著購物紙袋的與鶴野意滿離,完全沒有注意到「服裝區」前被大logo擋住的「兒童」兩個大字。
*
還沒有過來嗎?
站在百貨大樓門前,庫洛洛解開袖扣,抬起手腕看表時,購物紙袋從天而降,遮蔽住灑下的陽光,抵在他的鼻尖上。
紙袋往旁邊側了側,露出與鶴野的雙眼,霧藍色的眼睛在陽光照射下亮晶晶的。
「久等啦!我先自作主張買了這個給你。」與鶴野笑眯眯的,將手中的紙袋遞給庫洛洛。
打開紙袋一看是一件毛茸茸的仿真小浣熊連體睡衣。
庫洛洛:「……」
手中捏著夾在紙袋裡的小票,望著上面寫著xxxxxL童裝睡衣的字樣,即便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團長都差點失去了表情管理。
「導購說這個很受歡迎呢。」與鶴野捧著臉,笑得像慈祥的老母親,「到時候你穿這個會可愛死的吧?」
將手中的小票揉成紙團,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劃過空中,庫洛洛精准地將它丟入垃圾桶內。
……算了,還是不說了。
第15章 15
下次一定要提前做好功課。
被庫洛洛指出睡衣生日趴只是在小學生之間流行後,與鶴野面露尷尬,有些悶悶不樂地走在後面。
是她沒問清楚情況就亂買東西,還自作主張地塞給庫洛洛,是她的不好!
其實她私心也想看庫洛洛穿那個睡衣啦。
但哪個女孩子不喜歡毛茸茸的等身大玩偶!
感受身後到與鶴野幽怨的眼神,庫洛洛輕輕嘆氣,轉頭晃了晃手中的購物袋,「這個我會留下的。」
與鶴野望著庫洛洛,眨了眨眼。
庫洛洛平時都很認真,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起來矜貴又疏離。但他只要笑一笑,或者遇到難題在認真思考的時候,眉眼都會舒展許多,像一個乖乖念書的小孩子,讓人忍不住上手rua 兩把。
嘿嘿,小浣熊,可愛可愛。
嘴角翹了起來,與鶴野在心裡默默搓搓手。
之前在死人堆裡生活時,年紀不大的與鶴野時常面臨物資短缺的情況,尤其是寒冬,很難找到可以御寒的衣物。當時能夠熬過一整個冬天,全靠周圍的動物喜歡與鶴野,除了覓食的時間外,她都蜷縮在毛茸茸暖烘烘的毛皮裡,才勉強撐過一個冬天。
當時凱特決定把與鶴野培養成獵人時,深受動物喜歡也成了很大一個決定因素。
所以與鶴野現在看到毛茸茸的東西忍不住上去貼貼。
「這位小姐?」導購小姐的聲音將與鶴野從回憶中扯出。
「誒?怎麼了嗎?」與鶴野反應過來。
想著以前的事情,時間就過得飛快,她跟著庫洛洛已經轉悠了大半天。雖說是陪著庫洛洛買衣服,但好像除了站著當個隨從外,她什麼都沒有干。
好像電視劇裡面陪女朋友逛街不停游離的男孩子。
「能不能把這件衣服拿給那位先生呢?」導購小姐笑得甜美,指向一旁的試衣間,「我們不太方便過去呢。」
「好啊。」接過遞來的衣服,與鶴野很爽快地點頭答應了。
這有什麼不方便過去的?
輕輕地叩試衣間的木門,與鶴野開口詢問:「我拿衣服過來了,現在可以開門嗎?」
「好。」
裡面傳來回答聲,隨後木門吱呀一聲張開一道小縫。
穿過那條小縫,與鶴野側身伸手將衣服遞進光線不怎麼明亮的試衣間內,冰涼的布料從與鶴野指縫間滑走,食指卻不經意間被庫洛洛冰冷的指尖勾住。
手臂不小心撐開那道小縫,與鶴野的目光下意識擁進狹小的試衣間內——
庫洛洛濃密漆黑的睫毛垂下,寶藍色耳墜閃著淡淡的光澤,線條優美的鎖骨若隱若現。察覺到來自門外的視線後,抬眼,黑色雙眸直勾勾地看向她。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掃過來卻莫名讓人的心一癢。
視線再往下移……
!
與鶴野瞳孔震了震。
一股熱氣在臉頰上騰起,像是火山爆發一樣衝出頭頂,與鶴野反應極大地抽出手,砰地一聲摔回試衣間木門。
像是一只受到驚嚇的穿山甲,與鶴野捂著臉縮成一團蹲在地上,十分心虛地背對著試衣間的木門。
「這位小姐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站在一旁的導購小姐聽到這邊的聲響,連忙趕過來關切地詢問。
腦袋輕輕晃了晃,因為臉被雙手捂住,與鶴野聲音悶悶的,雖然臉捂得嚴嚴實實,但依舊能看到耳根紅得仿佛滴血。
「我沒事,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蹲一會兒就好……」與鶴野聲音有些結巴。
「好哦,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導購小姐掩面輕輕笑了一聲,看破不說破,帶著很有深意的笑容離開了。
眾所周知,獵人協會是一盛產鬼才和瘋子的地方。在協會裡,打扮得奇形怪狀,用超越尋常視野的審美展現自己的健美身體大有人在。她,與鶴野,兢兢業業地在協會打工五年,也不是沒見過大風大浪的黃花大閨女!
應該說,她在這些人長期地熏陶下,看到任何人類□□,都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認為那是一堆蛋白質。
但是現在的小孩子發育都那麼好的嗎!
被捂得太久了,與鶴野有些氣悶,側頭露出半邊臉呼吸,無意間眼睛透過玻璃瞥向路過的人群。
瞬間,她的眼睛就捕捉到人群中,高高瘦瘦戴著藍色鴨舌帽留著白長直的背影。
凱特!他怎麼也在這裡!
如果凱特發發現在協會兢兢業業工作的師妹,正陪著另外一個男人在商場逛街會如何做想?
反正她是不敢想。
而且就算凱特化成灰,她也絕對不會認錯的。
凱特的身材很好,是屬於很有特色很有辨識度的那種類型,白長直一如既往地披散著,不管過了多少年都一直是那個長度。不過這些都不是能一眼認出凱特的決定因素——
是他那頂萬年不變的藍色鴨舌帽!
之前與鶴野十分嫌棄地扯下那頂藍色鴨舌帽,舉著鴨舌帽,問凱特「它是不是救過你的命?」。
面對這樣的逼問,凱特無奈笑了笑,然後語氣有些嚴肅地讓她把帽子還給他。
當時與鶴野就默默在小本子上記下,這頂藍色鴨舌帽救過凱特的命。
根據凱特行走的路線,估計剛才正好經過她在的地方。如果不是那時正好因羞愧在地上蹲蘑菇,估計就要被凱特一眼撞見了。
興許是察覺到與鶴野的視線,隨著人群向前走的凱特突然回頭向她所在的方向望去——
但與鶴野縮回去的速度更快,繼續當一朵安安靜靜的蘑菇。
那麼久不見,凱特的洞察力比以前更加敏銳了。
心髒砰砰直跳,與鶴野心有余悸。
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露頭,發現凱特繼續往前走後,與鶴野踉蹌起身,火速閃進身後的試衣間。或許因為太過慌張,又或者命運就是如此巧合般,與鶴野不偏不倚衝進了庫洛洛所在的試衣間。
「與鶴……」
話還沒說完,庫洛洛便對上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緊張兮兮地讓他不要說話。
像是一只做了壞事的小狗,與鶴野耳朵貼著試衣間門板,全神貫注地聽著門外的風吹草動。
此刻,與鶴野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尷尬場面,滿腦子想的是如何不被凱特發現,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她完全忽視了,這裡的試衣間十分狹小,容納一個試衣剛剛好,但衝進一個與鶴野,就變得擁擠起來。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站著,身體幾乎貼在一起,如果從上帝視角來看,仿佛與鶴野正被人從身後抱著。
曖昧到了極點。
試衣間內光線昏暗,裡面燃有香薰,淡淡的香味縈繞在周邊,莫名帶上一絲旖旎的氣息。
「我們會不會靠的太近了?」
庫洛洛輕飄飄的聲音飄過與鶴野的頭頂。
此刻,與鶴野才察覺到兩個人姿勢的曖昧與微妙。
「真是抱歉!我現在就……」
出於羞恥之心,與鶴野渾身一個激靈,向角落縮去,企圖讓兩個人之間有些空隙。但她因為慌亂,反而被地上的衣架絆倒,結結實實地摔進庫洛洛的懷中。為了防止與鶴野站不穩,庫洛洛伸手攬住了她的腰。
這次兩個人是真貼到一起了。
庫洛洛將近比與鶴野高了半頭,現在正好被他抱在懷中,恰好他的鼻尖距離與鶴野的耳朵很近,他每次呼氣吸氣都恰好能讓敏感的耳垂感受到。
覺得氣氛微妙,與鶴野眼神有些飄忽,身體小小地前傾,反而倒被庫洛洛從後面鎖住腰。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與鶴野低聲問,聲音有些結結巴巴。
「這樣挺好的。」庫洛洛拋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
焯……怎麼比剛才還曖昧了?
與鶴野瞳孔再次地震。
真的不是她想吃庫洛洛豆腐,真的是她腳滑!
但她也不敢亂動,害怕弄出大動靜被凱特發現。臉頰像一只爛熟的番茄,安靜如雞地站著一動不動,靜靜站著等待。
他們就保持這個姿勢,靜靜地等待了五分鐘。
這麼長的時間,凱特應該走遠了吧?
輕輕拍了拍庫洛洛的手,示意他松手後,與鶴野小心翼翼地轉動門把手,試探的張開一道小縫。眼睛湊到小縫前,看到了有個穿著白色高領衣和黑色長褲的人站在門前。
是別的客人在這裡等嗎?
再往上一瞥,對上了凱特那雙如老鷹般凌厲的雙眼,和救過凱特命的藍色鴨舌帽。
「還不趕緊出來。」
門外響起了嚴肅而冷靜的聲音,語氣中帶著訓斥的意味。平時一向老好人的凱特,一旦用這個語氣說話,證明他現在的心情不怎麼好。這又讓與鶴野又想起了獵考前特訓,被凱特支配的恐懼。
此刻,凱特眉頭微皺著,正抱著手站在試衣間的門口,等著他們出來。
孤男寡女,狹小的試衣間,試衣間內堆滿凌亂的衣服,周邊導購微妙的笑容,曖昧不可說的氛圍。
每一點都讓與鶴野跳進黃河洗不清。
什麼大型捉奸現場啊!
顫顫巍巍地推開門,努力擠出一個正常的笑容,與鶴野顫聲道:「師兄,how are you ?」
凱特:「……」
第16章 16
當時與鶴野溜進試衣間的動靜並不算小。
本就感受到與鶴野投來目光的凱特,瞬間捕捉到這邊異樣,一眼就鎖定了慌慌張張閃進試衣間的身影。
那家店本就是男士服裝專賣店,在這裡蹲著,還敢大搖大擺溜進去,肯定裡面有認識的人。
深吸一口氣,凱特臉色一沉,扭頭便跟進了服裝店,直接抱著手等在試衣間門口。
目睹全程的導購小姐們見到凱特在門口蹲人,捂著嘴恍然大悟,投來八卦的目光,期待即將上演腳踏兩只船大型狗血撕x現場。
要是換做是她們有這麼帥的男朋友絕對不會劈腿的!
雖然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會劈腿……因為在試衣間裡換衣服的那位也超帥的!!
「師兄,how are you?」
推開門,與鶴野顫顫巍巍地說道。
沒有回復,凱特依舊抱著手,如老鷹般凌厲的眼神直勾勾盯著面露虛色的與鶴野。
這是凱特生氣時的經典表現。
這又讓與鶴野回想起,備戰獵考前被凱特支配的痛苦回憶了。
不過,現在她已從凱特手中畢業多年,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大大方方打個招呼,再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就沒有什麼事情了。
而且現在她已經拿到獵人執照了,早就翅膀硬了獨立門戶了,凱特現在根本就沒有立場訓斥她。
做人要硬氣,做強化系女人更要硬!
鼓起勇氣,與鶴野抬起頭,盡力擠出一個還算「自然」的笑容:「師兄,好久不見哇。」
一個爛到爆的開場白。
眉頭一沉,凱特依舊盯著與鶴野,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
現場落針可聞,氣氛安靜的可怕,仿佛除了眼神凌厲的凱特外,整個世界都凝固了。
冷汗直冒,與鶴野頂不住來自凱特的壓迫力,瞬間低頭舉手投降:「我們什麼都沒干……」
挑了挑眉,凱特低頭盯著心虛的發頂,面無表情開口:「那你還想干什麼?」
現在這個情況,鴿了許久未見的師兄和別的男人在商場裡私會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就算說得天花亂墜也不會解決問題。
而且這事她做的也挺渾的。
所以與鶴野很知趣地沒有回答。
自知理虧,與鶴野耷拉著腦袋走出試衣間,像是做錯事的小學生雙手背在身後,站在凱特面前接受目光洗禮。
二十好幾的人還要像個小孩一樣被訓,但是與鶴野已經無心在意現在是否丟人。
好久沒見到凱特生氣了,可怕可怕。
凱特審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與鶴野的頭頂,令人窒息的短暫沉默過後,語氣嚴肅,開口道:「我跟你說過,不管什麼時候面對什麼人,都不能露怯。」
與鶴野心道她也不能牛皮哄哄地和他對罵啊?這樣他不尊敬師長了!
「還有,我第一天就和你說過,無論什麼時候,都必須全神貫注地盯准目標,視線絕對不可以離開對方。」
即便是抓包了與鶴野做的混賬事,凱特的聲音依舊冷靜而嚴肅,充滿了極度的理性。
背在身後的手指瘋狂互勾,與鶴野頭點的如同搗蒜,態度極佳:「您說的極對……」
凱特總是這樣,見到後輩的不妥之處就會毫不留情地指出。但也正是他的這些訓斥,屢次讓與鶴野在絕境逢生,轉危為安。
大型捉奸現場瞬間變成獵人經驗再傳輸。
「請問,您就是與鶴野小姐的師兄嗎?」
被忽略的角落裡,庫洛洛的聲音響起。
他們的視線順著聲音移了過去,試衣間門被推開,充足的光線盡數湧入狹小的試衣間內。庫洛洛寶藍色耳飾帶著淡淡弧光,身上新換的衣服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配上無暇精致的五官,就像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之前庫洛洛一直穿的便宜衣服,與鶴野就覺得很好看,沒想到一改風格後,也別有一番風情。
「他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男人嗎?」凱特側頭詢問。
與鶴野點頭。
望向庫洛洛,凱特點頭道:「我是。」
漂亮如同黑曜石的眼睛彎了彎,庫洛洛走到兩個人面前,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一直久聞您的大名,今天總算是見到您了。第一次見面,我的名字是庫洛洛。」
面對氣場全開的凱特,庫洛洛坦然自若,聲音不卑不亢,一舉一動都十分優雅得體。
「我叫凱特。」
比起庫洛洛的真誠認真,凱特的態度顯得十分冷淡。
並不是凱特有意針對庫洛洛。
出於職業獵人天生的敏感性,以及內心莫名升起「這個人不簡單」的直覺,凱特不由自主地對庫洛洛設有戒備。
當然了,許久未見還是自己親自培養出來的孩子,疑似被這個男人迷了心竅,換誰來心裡都會多少有些不爽。
「話說回來,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在工作嗎?」凱特瞥向身旁的卑微黑色發頂。
這個話題最終還是繞回竭力降低存在感的與鶴野身上。
此刻與鶴野寒毛全體起立,手心汗涔涔的,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老老實實的說了吧,顯得她像是見色忘義的色魔,但要是賣了庫洛洛,又很不人道。
夾在這兩個大哥面前的她很難辦。
「是我的原因。」像是察覺到與鶴野的窘迫,庫洛洛主動開口,「是我不熟悉這邊,拜托與鶴野小姐過來,並不是與鶴野小姐有意的。」
見到與鶴野抬頭望他,庫洛洛嘴邊勾起淡淡的微笑,側頭看向她的眼睛。
「你不熟悉這裡?」凱特目不轉睛地盯著庫洛洛,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放過。
雖然常年在荒無人煙的地區進行生物調查,但是凱特的識人能力依舊可以堪稱一流。
很多瀕危物種或魔獸生活在不開放的未知地區,並且大部分還生存在獵人執照無法覆蓋的25%區域。所以要想順利進行調查活動,更多的是需要與當地的政權和名流周旋。
這是只需要暴力執法的與鶴野從未習得的技能。
「是的。」庫洛洛輕輕點了頭。
聽到這個回答,凱特眉頭一皺,加重了對庫洛洛的懷疑。
按照與鶴野之前所說的,對方是一個來自鄉村家境不富裕的大學生。但是從剛才接觸的來看,對方的從容不迫以及那游刃有余的態度,完全超脫了這個身份。
很可疑。
凱特抬手,砰地一聲,瘋狂小醜具現而出,帶著標志型的狂笑:「哦謔謔∼這種情況都要特地喊本大爺出來,凱特你真是沒用啊!」
很難得地,這次凱特沒有和瘋狂小醜互懟。
「切——」瘋狂小醜討了個沒趣,嘟噥一聲嘴中的輪盤開始轉動,「2!」
瘋狂小醜武器2號·死神圓舞曲。
話畢,小醜身邊騰起煙霧,閃爍著寒光的巨型鐮刀出現在凱特手中,凱特瞥了一眼與鶴野,抬手鐮刀劈頭蓋臉向她揮來。
站在一旁的與鶴野瞳孔地震。
焯…..難道就因為帶人買衣服,就要被殺了?
凱特你怎麼突然性情大變!
預想中的攻擊並沒有襲來,脖頸上傳來冰涼的觸感,與鶴野側眸一望,巨型鐮刀刀柄抵在她的後頸。但——閃著雪白光芒的刀鋒,直直環住了庫洛洛的脖頸。
刀鋒和庫洛洛之間的距離不到一毫米,只要凱特的手稍微再動一動,又或者庫洛洛歪歪頭,鋒利的鐮刀瞬間劃破庫洛洛頸部動脈。
凱特剛才揮動鐮刀的動作十分之小,即便如此也在室內掀起了不算小的風浪。店內看熱鬧的導購小姐連連捂住裙子驚呼,皺著眉頭抱怨室內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風。
得虧是這家店空曠的面積大,否則剛才那一下得掀翻一片了。
在別人看來,凱特的姿勢像是極其自然地搭在與鶴野的肩頭,像是與後輩之間合理的親昵。但在念能力者眼中看來,絕對是一場腥風血雨——
「我聽她說,你來這裡上學已經兩年了吧?為什麼還不熟悉這裡呢?」
直勾勾盯著庫洛洛的眼睛,凱特的目光一瞬都沒離開。
非念能力者看不到念的存在,如果對方能看得到念,面對威懾力和壓迫感如此之強的死神圓舞曲,絕不可能表現不出一絲反常。
「我……」庫洛洛垂眸,停頓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抬眼直視凱特,「我的家境很差,基本不敢出學校。」
在他的眼中,凱特完全看不出一絲恐懼,反而能看出和剛才相反的些許自卑和不自信。
「這件事情我只和與鶴野小姐說過,因為對於我來說真的很難啟齒,這也是我維持自己虛榮自尊心的一種方式。」眼中閃過失落,像是為了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直面向鐮刀一側轉去。
凱特握住鐮刀的手迅速向另外一邊偏去。
「不過這樣能打消您的顧慮就好了。」庫洛洛嘴邊勾起一絲苦澀的微笑,「只要能讓您相信我對與鶴野小姐是真心的,讓我回答什麼都可以。」
眼皮抽了抽,凱特空出來的手默默壓低了藍色鴨舌帽帽檐。
這是凱特心虛愧疚的表現。
砰地一聲——凱特手中的長鐮刀消失了。
瞥了一眼凱特,庫洛洛又在現場講了一個男默女淚的故事——關於貧窮鄉村少年如何勵志成為一流大學生,又是如何艱難維持學業,還保持著積極向上的心態。
在場聞者落淚聽者傷心,故事結束時,已經吸引了不少路人,他們眼中閃爍著淚花向勵志大學生庫洛洛鼓掌。
——
與此同時,同層遠處的咖啡廳內坐著四只蜘蛛,正透過玻璃遠遠眺望著服裝店裡面的情況。
當時凱特具現出鐮刀時,窩金差點不受控制地衝過去,但是被俠客攔住了。
「我倒是覺得團長很享受呢。」俠客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
俠客說得確實沒錯。
在九個月後的友克鑫拍賣會上,在自己性命攸關的被動情況下,庫洛洛面對紅眼的鎖鏈復仇者用行動證實了這句話——
庫洛洛·魯西魯時刻在享受著死亡如影隨形的感覺。
第17章 17
見到瘋狂小醜消失,與鶴野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好啦好啦,既然大家說清楚就好了,不要太在意這件事情了。」
天知道當時凱特二話不說喊出瘋狂小醜時,與鶴野的內心有多麼跌宕起伏。
即便是早已見過大風大浪的獵人了,但是那柄長鐮刀劈頭蓋臉揮下來,她的身子還是忍不住抖了抖。尤其是鐮刀刀柄抵在庫洛洛的頸邊時,與鶴野的心髒幾乎跳出嗓子眼。
但是多年以來對凱特了解,與鶴野沒有出面阻止,她從始至終信任凱特有這麼做的理由和把握好分寸的能力。
「我沒有在意的。」庫洛洛微笑,語氣溫柔平和,十分善解人意。
凱特臉上的歉意又深了一層。
師兄沒有變,還是以前那個很好的人啦。
輕輕呼出一口氣,與鶴野笑眯眯地拍著凱特的肩膀,大方向庫洛洛介紹:「我師兄,凱特,是個很好的人!」
頗有種向伙伴介紹自己牛皮哄哄高年級哥哥的小學生行為。
又指了指對面的庫洛洛,與鶴野挺胸抬頭,語氣很驕傲,「庫洛洛,很溫柔很知書達理,也是個很好的人。」
頗有種向好兄弟介紹自己那賢惠溫柔妻子的驕傲嘴臉。
「現在當面解開誤會就好啦。」與鶴野搓搓手,指了指收銀台,「先等我付完錢,我請你們吃頓好的。」
吃了一口大瓜的導購小姐,接過與鶴野遞過來的卡,一通操作後面帶微笑:「這位小姐,您卡裡的余額不足呢。」
「那再加上這張的呢?」與鶴野又從包裡翻出另外一張銀行卡。
導購小姐繼續微笑:「也是余額不足呢。」
「那再加上這張信用卡呢…..」
「信用卡額度已經用光了哦。」
瞪大了眼睛,與鶴野不可置信地劃開手機頁面查詢余額,「怎麼可能?!」
這個月她可是勤勤懇懇接任務打工,怎麼可能連身衣服都買不起!
這時,手機屏幕上幽幽彈出條短訊——
「月底自動從余額扣除本月需償還債務,距離全部還清欠款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還請再接再厲哦∼」
by:獵人協會、阿芙洛
與鶴野:???
這天,身為世界上最能賺錢職業中的一員,一星賞金獵人與鶴野小姐,十分尷尬地在百貨大樓裡詢問這裡能不能提供賒賬服務。
最後是凱特付的錢。
「沒事的沒事的。」凱特拍了拍與鶴野的肩膀。
顯然凱特的言語沒有安慰到與鶴野,她垂頭喪氣地,語氣有些哀怨:「可我已經說好了要請你吃飯了。」
「這種事情……下次也不是不行。」
「那怎麼可以!說好了今天就是今天!如果現在錢不夠的話,那麼就我下廚好了!」
典型的強化系牛脾氣,與鶴野倔起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
「你做嗎……」勾起了一些遠古回憶,凱特嘴角抽了抽,壓低鴨舌帽帽檐,極為心虛地,「……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情要忙。」
望著凱特,與鶴野眼睛眨了眨,雙手合十:「那好吧……我明天有個大單,等任務完成了就有錢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隨口扯的謊,但對於與鶴野來說,凱特說的話她都會無條件信任。
話都說開了,與鶴野狀態輕松了許多,給凱特一個大大的擁抱,「不過你能平安回來就好。」
凱特神色一怔:「不是……你以為我平時都在干什麼?」
「和魔獸打架,和幻獸打架,和偷獵分子打架,在沒有支援的地方打架,在環境惡劣的地方打架。」
她究竟把生物調查當成什麼了……?
很難得地,凱特忍住了給與鶴野頭頂一個爆栗的衝動。
嘿嘿一笑,與鶴野松開了凱特,有些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師兄那麼好,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嘆了一口氣,凱特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微笑,向著他們擺手:「行了行了,你們快回去吧。」
與鶴野笑著對凱特揮手後,拉著庫洛洛離開了。
凱特突然回憶起初見與鶴野的時候。
當時他還在滿世界尋找金先生的行蹤,途徑東果陀的原始森林時,一只狐熊突然從灌木竄出,蠻橫地咬著他的衣服把他拖向森林。
狐熊的動作雖然蠻橫,但是它並沒有想要撕咬皮肉的意思,而是焦急地把他往一個方向帶去。狐熊對人類向來保持極強的警惕性,這次的反常,不由得讓凱特產生了好奇——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乎高度腐爛,但依舊能看出死前面容扭曲的屍山。
傳聞當地的獨裁政府會秘密處決一些革命者,沒想到現場會如此慘烈。
然後他在讓人難以睜開眼的臭氣裡,淌過粘稠近乎凝固的紅色液體中,找到了坐在還算干淨地方的與鶴野。
周邊圍滿了野生動物,正焦急地用小腦袋拱著與鶴野,它們看到凱特過來,迅速四散而逃。
察覺到動物們的異常,與鶴野手指動了動,干枯的嘴唇翕動著,近乎用盡全力轉動藍色眼珠,望向凱特。
她瘦得像是骨頭上裹了一層皮。
周邊地上散落著干癟的果核,但是面前的腐肉一塊都沒有動。
之前也不是有過人類生存在獸群裡的例子,但他們的認知已經將自己認作一只野獸,如果強行帶離獸群,反而屬於慢性自殺。
從寧可選擇餓死,也不願意吃腐肉來看,這個孩子還認為自己是人類。如此受到動物的歡迎,或許是一個當獵人的好苗子。
凱特選擇帶走了與鶴野,然後手把手讓她重拾人類社會的知識和語言。
在他的培養下,與鶴野枯躁的頭發開始閃爍光澤;之前只能說出語法錯亂的句子,現在已經可以像只小麻雀嘰嘰喳喳;初見時仿佛干屍的身體也慢慢擁有了少女窈窕的曲線。
有一天,結束訓練時,與鶴野毫無征兆對著凱特脫口叫了一聲:「哥哥。」
「我不是你的哥哥,我叫凱特。」他提醒她。
真是的…..他比她明明也大不了多少。
「是這樣嗎?」與鶴野一邊大笑著一邊回答,「凱特。」
「很好。」凱特說。他壓低了藍色鴨舌帽的帽檐,不讓她看到以冷靜理性自持的獵人也會露出柔和的表情。
雖然對於和與鶴野非親非故的凱特,那個稱呼十分地冒犯。可每當想起與鶴野用著呆呆的表情喊出那個溫暖的稱呼,凱特就會不自覺勾起嘴角。
他花了半年的時間,把她從獸和人的邊界帶回屬於「人類」的世界,又花了兩年時間給予她謀生的方式。而後她花了六年時間,成為了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獵人。
而現在,那個被他從死人堆裡拉出來的孩子要學會去愛別人了。
凱特的目光落在與鶴野身旁的庫洛洛身上。
庫洛洛會面帶溫和的笑容細心地側頭,目光停留在與鶴野臉上,不厭其煩聽她像只小麻雀嘰嘰喳喳的講話。又會在她全神貫注講話,即將撞到障礙物時,溫柔地攬過她的肩膀。
他看起來會是個很完美的伴侶,但是——
雖然庫洛洛表現出來完全是一個看不到念的普通人,可凱特的直覺依舊覺得,庫洛洛並不是一般人。
即便是他在笑的時候,那雙黑色的眼睛依舊沒有一絲溫度,就像是沒有一潭無機質的水。
這潭清澈無物的水,絕不像表面看的一樣風平浪靜。
衣袋內的手機震動打斷了凱特的思緒,強行將他從回憶中剝離。
電話的另一段,傳來阿芙洛富有成熟女性韻味的聲音。
「你見到她了嗎?你見到她一定會很驚喜吧?現在她變得越來越可愛了,每次見到她我都忍不住調戲她∼」
「我剛剛和她分開。」凱特言簡意賅。
電話那邊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嘲笑:「哈哈….那麼快就分開,你應該也見到那男的了吧?」
「我見到了,應該是個看不到念的普通人,不過我感覺對方並不簡單。」凱特扯了扯鴨舌帽帽檐,補充道,「我用我的死神圓舞曲試探,對方的表現沒有一絲異常。」
這回輪到阿芙洛震驚了:「誒?!見到你的大鐮刀都不為所動嗎?如果真能看到念的話,那個人簡直是太恐怖了!」
「凱特,聽好了,我接下來說的事情。」阿芙洛的聲音立馬變得嚴肅起來,「我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人用來接近與鶴野的身份是假的。」
「但是我繼續往下去查他的身份,卻發現了很多異常。不…..應該是說,什麼都沒有查到,才是異常。」
「我幾乎查遍了近一百年的戶籍,身份證號,學歷,病歷,甚至是死亡證明我都查過了……但是從來沒有發現關於他的信息,他就像是不存在這個世界一般。」
「你也知道的,全世界對與身份證明資料保密的嚴格,就算他有能力銷毀全部有關自己的資料,也擁有另外一個超強的備用機保存備份。」
凱特陷入了沉思。
確實,連與鶴野那樣特殊的情況通過身份證明系統都能查出她的情況,如果在這個系統裡都查無此人,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他來自流星街。」兩個人幾乎同時回答。
流星街,是一個全世界選擇忽視的黑色地帶,它像是一只巨獸貪婪地吞噬著靠近它的一切,哪怕是廢棄的垃圾也會照單全收。
「既然他找上與鶴野,那麼肯定有他的目的。就算現在揭穿了他,也保不准會用別的手段傷害她。」阿芙洛繼續將自己的分析托出,「我想與其這樣,還不如按兵不動,等待他露出狐狸尾巴再一網打盡。」
神色一凜,凱特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等我一下,我現在立馬就回協會。」
凱特匆忙離開百貨大樓,而在遠處咖啡廳一直在凝視著凱特的目光也收了回去——
坐在咖啡廳內的俠客遠目:「他也走了呢。」
手托著下巴的芬克斯很無聊,「真好奇那把大鐮刀用起來會是怎麼樣的。」
「與其在這裡說,還不如自己親自動手去試試。」這時,芬克斯的頭頂飄過一道冷峻的聲音。
聽到許久未見的好搭檔的聲音,芬克斯抬頭,笑得豪邁,露出一口銀牙。
「好久不見了,瑪琪,飛坦。」
第18章 18
庫洛洛簡直是太厲害了。
望著和菜市老板熟練殺價的庫洛洛,與鶴野決定接受自己是個除了打架就是個廢柴的事實,選擇徹底開擺。
當時發現銀行卡余額基本被劃走後,與鶴野決定買食材回去豐衣足食。雖然平時工作很忙與鶴野很少自己做飯,但是為了補充維生素,她還是會經常光顧這個菜市。
與鶴野邁入菜市的時候,認識她的攤販眼中都不約而同地冒起了「大冤種」來了的光。
…….
在准備用五百戒尼買三顆西紅柿的時候,庫洛洛伸手摁住了與鶴野要付錢的手。
「五十戒尼。」他言簡意賅。
平時的怨種客戶帶來個疑似識貨的,還一口氣砍十倍的價,換誰都不會樂意。攤販望向庫洛洛,企圖忽悠過去:「小哥,這個價格你是拿不到的,平時你女朋友過來都是這個價拿的。」
豬隊友與鶴野點頭。
「是嗎?」庫洛洛瞥了一眼與鶴野,拉著她准備轉身就走,「那就算了。」
見他們要走,攤販比出爾康手,開始挽尊:「這可是奇美大陸空運過來的特級西紅柿,價格比平常的西紅柿貴是正常的。而且要多吃這種蔬菜,對於自己的身體也很有好處嘛!」
豬隊友與鶴野再次點頭。
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庫洛洛舉止溫文爾雅,開始陳述事實,「由於奇美大陸卡丁國和約魯比大陸之間的外交衝突,導致奇美大陸現在開設的航線只有一條,用於運輸軍用資源,請問現在西紅柿已經被納入軍用資源了嗎?還是說您有特殊的進貨渠道呢?」
「可我記得私自開辟航線走私,在國際上可是重罪呢。」
滿面溫和的笑容,庫洛洛語氣裡沒有一絲威脅的意味。
可渾身冷汗的攤販卻幻視了,面前不是看上去就缺乏生活經驗的英俊青年,而是長著九條狐狸尾巴的狐妖正笑眯眯地和他講道理。
最終……與鶴野以五十戒尼的價格全款拿下三個西紅柿。
再後面,庫洛洛以一己之力在菜市殺瘋了,與鶴野起初目瞪口呆,最後選擇接受現實,殺完價就上前當個無情的付錢工具。
「沒想到他一直都在騙我。」走出菜市,與鶴野鼓起腮幫子,氣鼓鼓地,「我還以為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她突然明白自己經常貧窮的原因了。雖然獵人這個職業是很賺錢,但是每個月要還的欠款再加上大手大腳地花錢,換誰來都頂不住。
之前他們經常忽悠說這是來自xxx的高級蔬果,這個價格很正常。但這一次因為有庫洛洛在,與鶴野以低於平常十倍的價格收獲滿滿一兜子蔬菜。
「我真是沒用,被騙了那麼久還沒有發現。」
她開始了一些喪氣小狗的發言。
這裡距離與鶴野家並不是很遠,庫洛洛很紳士地提起所有的蔬菜,兩個人肩並肩走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輕笑一聲,夜風勾起庫洛洛的黑色發絲,他不可置否:「這次有經驗就好了。」
「話說回來,你之前就很有這方面的經驗嗎?」與鶴野偏頭,望著庫洛洛的側顏。
點燃了八卦之魂,與鶴野很好奇庫洛洛以前的生活。
「算是吧。我想想……之前我經常和比自己大很多的成年人談判。」黑色的眸子動了動,庫洛洛勾起了以前的回憶,「但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
「不過,無論是那段時間的經歷,還是現在的生活,我都很滿意。」庫洛洛補充。
的確很滿意。
被全世界拋棄的流星街中滋生出來的怪物,現在正肆意地,張揚地,向整個世界釋放屬於他們的惡意。
不知道這句話的深意,與鶴野笑眯眯地小海豹鼓掌:「那太好啦,以後還會有更好的生活的。」
現在上大學的價可真不是一般的嚇人……以庫洛洛的背景能走到現在這一步,肯定經歷了別人難以忍受的苦難吧。
不過他現在還能保持積極向上的心態就很棒啦!
兜兜轉轉已經走到家門口,鑰匙插入門鎖,旋轉一圈推門而入。摁下玄關處照明燈,與鶴野旋轉著轉身,背著手給庫洛洛一個大大的微笑:「如果以後遇到什麼麻煩的話,還可以過來找我。」
距離協議約定的三個月剩不了多少時間了。
無論這次的賭約成功與否,與鶴野都決定資助庫洛洛完成大學學業,並幫他把學校住宿費交了。
「如果有我解決不了的麻煩,我師兄也可以幫忙的!」
背對著客廳橘黃色的光,與鶴野周身鍍上一層暖色的光芒,顯得她整個人暖洋洋的。很溫暖,很柔和,像一個小太陽。
「那就先謝謝與鶴野小姐了。」
點點頭,庫洛洛很大方地接受了。
既然食材已經買齊,那麼接下來就是喜聞樂見的烹飪環節了!
水柱清澈透明劃過白皙的指尖,指腹悉心摩擦蔬果表面。清洗完畢,將上面滾著水珠透亮的蔬果遞給站在旁邊的庫洛洛。
分工很明確,與鶴野負責洗菜,庫洛洛負責切菜。
雖然切菜這個環節比較專業對口,但想到之前沒控制好力度將菜板劈成幾條的慘烈場面,與鶴野只能含淚將這項工作交給庫洛洛。
窗外天空燃起的赤潮已經開始慢慢褪去,城市開始亮起霓虹。在這座大都市水泥森林裡,她見過的一切紙醉金迷,醉酒笙歌,如虛影一般掠過。對她而言,刀鋒落在菜板上的脆響才是真實的。
現在沒有夾雜著欲望的委托,沒有鮮血和暴力,更沒有惱人的債務,只有平淡和諧的日常。
只要抬抬手,就能拉起對方的手,只要歪歪頭,就能靠在對方的肩上。
察覺到與鶴野的目光,庫洛洛抬頭,笑著問:「要試試看嗎?」
切菜有什麼好試的?切人她都切過。
但鬼使神差地,與鶴野點了點頭。
庫洛洛側身讓開一個身位,接過菜刀,與鶴野站在菜板面前開始心不在焉地切菜。
莫名其妙地,腦中閃過了很久以前的回憶。
很小很小的時候,當時還在自己家的時候,隔壁搬來一對長得很漂亮的叔叔阿姨。叔叔阿姨溫文爾雅,對每個人都溫暖極了。
尤其見到與鶴野的時候,阿姨會從花圃折一只掛著露水的鮮花,會遞上烤得香噴噴的面包,帶著溫柔的笑容向她問好。
與鶴野很喜歡他們。
在某天肚子餓到受不了的時候,與鶴野跑到鄰居家敲門,想要討一個面包吃。
平時很溫柔的阿姨沒有開門,但是庭院□□的廚房傳來乒乒乓乓的響聲——
阿姨和叔叔在一起做飯。阿姨負責洗菜,叔叔就在旁邊切菜。
踮著腳趴在窗台上,與鶴野勉強露出一雙眼睛,好奇地問:「為什麼要兩個人一起做飯呀?」
沒有要面包,與鶴野藍色大眼睛寫滿了疑惑。
在家裡,她都是一個人踩著小板凳,面對冷冰冰的灶台。做出來的東西,也都是冒著糊味的焦炭,從來不像鄰居阿姨烤出來的面包一樣香香軟軟。
「這個嗎……怎麼說呢?現在小鶴太小了,等到長大就明白了。」
當時與鶴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說實話,小時候的經歷已經隨著她的成長慢慢風化,原來的家在哪,或者那對夫婦叫什麼,她都已經模糊了。
但唯獨那個阿姨回答時的表情和語氣,她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與鶴野小姐,這樣切就太厚了,放到後面的話不容易煮熟。」
頭頂飄來庫洛洛低沉的聲音,將與鶴野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誒?」
剛才一直在發呆游離,與鶴野完全沒注意到菜板上的蔬菜被切成什麼奇形怪狀的模樣。
反倒是庫洛洛的提醒,回過神的與鶴野失手,食指指尖被菜刀劃出一道小口,開始緩緩地向外滲出血珠。
下意識地想要將手指放入嘴中吸出血液,卻被庫洛洛眼疾手快地牽到旁邊的水池。
清涼的水柱淋在冒血指尖上,指尖傳來冰冷的感覺,與鶴野食指輕輕顫了顫,但卻被溫暖的大手握住。
庫洛洛的手掌並不柔軟,但也不像是結了一層殼的堅硬,而是恰到好處,每次觸碰時莫名給人一種安心感。
此刻,庫洛洛的身體將與鶴野全部圈住,她囿於小小的空隙之中,不敢抬頭,因為一抬頭發頂就會頂到庫洛洛的鼻尖。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只要稍微動一動就會貼到庫洛洛的身體。
「很疼嗎?先稍微忍耐一下吧,不然傷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庫洛洛的聲音從她的耳邊掠過,握住手腕的動作又輕柔了不少。
因為距離很近,溫熱的吐氣全都撲在裸露的白皙脖頸上,像是身體鑽進一只小貓貓,與鶴野感覺自己心癢癢的。
實際上,這種程度的傷口對於念能力者來說,不到五秒鐘就可以愈合了。但出於莫名的情緒,與鶴野沒有表態,安安靜靜地接受庫洛洛的擺弄。
衝洗完畢後,庫洛洛道:「與鶴野小姐還是去客廳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就行。」
想了想自己做飯翻車的慘烈場景,暈乎乎的與鶴野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二十分鐘後——
抱著手望著面前的鍋碗瓢盆,以及鍋內翻騰的不明糊狀物,庫洛洛皺了皺眉。
好像…..他也不會做飯。
還有,怎麼感覺在鍋裡的糊狀物裡看到人臉了?
無法接受「自己居然連飯都不會做」而掙扎了很久的團長,最終選擇發消息搖人。
然後,路過與鶴野公寓的群眾們發現了這樣一道奇景——
幾個外賣餐盒像是被什麼東西吊著緩緩下落,在空中打幾個旋後,緩緩地飄進某間公寓的窗戶裡。
現在外賣服務都那麼頂的嗎?不過這家人是懶得生蛆了嗎?下個樓拿外賣會死嗎?
與此同時,坐在沙發上進行一些虛假包扎的與鶴野聽到了有些暴躁的敲門聲。
知道她住處的人不多,平時也沒人會找上門,估計是有人找錯的地方了吧?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有些矮小的黑色身影,手裡好像還提著什麼,有著一雙金眸目光犀利,看起來很凶。
不是她認識的人。
「小朋友,你敲門有什麼事情呀?」
與鶴野笑得溫柔,微微低頭看向門外來客。
「……」
眼皮抽了抽,穿著遮口骷髏黑色鬥篷的來客沒有說話。
第19章 19
起初收到團長消息的時,飛坦以為會進行一些本職工作的活動。
結果是讓他們搶點吃的送過來……
瑪琪對此全程面無表情,表示遵守團長的命令就好了。
另外四個團員一看短信內容,雙手一攤,紛紛表示——就這?
在這段時間,那個女人能整出什麼離譜的操作他們都見怪不怪了。
而且這最起碼比讓他們去洗劫少女漫畫店體面吧?
已經有過被與鶴野迫害經驗的四只蜘蛛一致決定——他們去搶,然後由瑪琪的念線從窗戶送進去。
至於哪邊都不怎麼願意去的飛坦……那就隨便吧。
在瑪琪即將把所有外賣送下去的時候,心中有職業盜賊夢的飛坦先生繃不住了,眉頭一皺拎著餐盒直接敲響了與鶴野公寓的門。
他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團長還有其他四個人畏手畏腳的。
暴躁地敲門後,門把手開始旋轉,一個黑發藍眼的女人從門內探出頭來對著他微笑。
嘖,笑得真蠢。
而下一秒,那個女人說出了讓他血壓飆升的話——
「小朋友,你有什麼事呀?」
眼皮抽了抽,捏著餐盒的指尖發白,飛坦沒有回話,腦內思緒瘋狂運轉——
是掏心還是割喉?
好像是察覺到外面地動靜,在廚房的庫洛洛出聲:「與鶴野小姐,有誰來了嗎 ?」
「有個小孩子敲門,是你認識嗎?」與鶴野扭頭,望向廚房回道。
隔著磨砂玻璃門,飛坦辨認出來庫洛洛的身影,讓他勉強壓抑住心中的火氣,很努力地忍住不發作:「我是來找團長的。」
團長?那是什麼玩意?
「你是來找庫洛洛的嗎?」
沒有回答,飛坦微微點頭。
「那先進來吧,要稍等一下哦,他還在做飯呢。」
飛坦低下頭,沒有想要進來的意思。
盯著飛坦富有光澤的發頂,以及他瘋狂顫動的肩膀,與鶴野有些疑惑。
之前小嬰兒一旦被她靠近就會狂哭不止,但也不至於那麼恐怖吧?
雖然覺得這麼大的孩子不應該會被自己嚇到,但與鶴野歪了歪頭,柔聲開口道:「乖,不要害怕,我一點都不凶的。」
飛坦肩膀顫動的幅度更大了。
與鶴野內心一怔:啊?我有這麼嚇人嗎?
見到飛坦依舊沒有想進來的意思,與鶴野有些慌亂開始解釋:「不是我不歡迎你,現在庫洛洛哥哥還在忙,你先進屋和姐姐一起玩會兒好嗎?」
「我想想,屋裡好像有繪本,如果你害怕我的話,可以不理我,就看繪本等庫洛洛……」
「屋裡面還有牛奶,對……!小朋友要養成多喝牛奶的好習慣,這樣才能長得更高!」
與鶴野老有遇到出乎意料外的事情就會手忙腳亂的壞習慣。
壓抑在氣孔的念幾乎要不受控湧出,飛坦另外空著的一只手五指並攏,眼睛已經瞄向與鶴野的脖頸。
就在即將飛坦用念強化手掌的前一刻,廚房玻璃門推開,庫洛洛優雅地解開系在腰間的圍裙,開口道:「飛坦?你過來了?」
飛坦並攏的五指松開了。
「這個孩子好像被我嚇到了,怎麼都不願意進來。」
見庫洛洛出來,與鶴野如釋重負,話語中帶著擔憂和自責的意味。
瞥了一眼飛坦,庫洛洛「嗯」了一聲,嘴邊帶著淡淡的笑意:「不用太在意,他平時都這樣,有點怕生。不過他是個很善良的人,之前與鶴野小姐不在的時候,他經常擔心我有沒有好好吃飯呢。」
哦,原來是擔心庫洛洛不好好吃飯,特地上門一趟。
飛坦也是個溫柔的孩子呀。
「不過他叫你團長呢,別人平時都這麼叫你嗎?」與鶴野有些好奇。
「對的。比起我的名字,朋友們平時都喜歡叫我團長。」
面帶微笑,庫洛洛解釋道。
噗,用這個稱呼叫庫洛洛好像也很可愛。
「這樣嗎?」與鶴野歪了歪頭,想起來被晾在門口的飛坦,俯身輕聲道,「現在不用害怕啦,『團長』已經來了,快進來吧。」
拿出了二十年表情管理的功力,與鶴野努力讓自己笑得像一個知心大姐姐。
紅黑色地殺意在心中迅速膨脹,飛坦鼻尖微微抽動,抬眼望向與鶴野,卻對上了庫洛洛對眼神——
現在還沒到時候,不要輕舉妄動。
片刻的沉默後,空曠樓道響起嘖聲,飛坦舉起手中餐盒至與鶴野鼻尖的高度後松手,雙手插兜轉身離去:「東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接住熱騰騰餐盒的與鶴野有些發愣。
這孩子,難道是擔心庫洛洛吃不飽特地來送飯的嗎?
多麼好的孩子啊!不邀請他進來共進晚餐還是人嗎!
於是……飛坦就被與鶴野連拖帶拽地扯到餐桌前。
「……」
站在餐桌前,望著換了一個容器的食物們,飛坦不願說話。
早已坐在餐桌前盛湯的庫洛洛抬眸,神情淡然:「飛坦請坐。」
不多不少,桌上正好盛了三碗騰起白煙的味增湯。
聞言,飛坦怔住,隱約想起來好像信長提了一嘴「在這個女人面前,團長絕對不會幫你的」。
礙於團長的命令,又不能當場和與鶴野打一架,飛坦只能憋屈地坐下來。
見到飛坦願意落座,安心下來的與鶴野喝了一勺湯,眼睛亮亮地望向庫洛洛,誇贊道:「這個湯的味道很好呢,你的手藝越來越棒了。」
眉頭皺了皺,飛坦心道當然好喝了,芬克斯他們拿刀架著五星級大廚脖子讓他們現場做的。
仿佛是自己做的一般,庫洛洛沒有一點心虛,面色坦然:「之前感覺與鶴野小姐就很喜歡喝湯,所以我私下有空的時候就去琢磨了一下。」
心中湧過一股暖流,與鶴野十分感動,溫柔地注視著庫洛洛:「但這會不會太耽誤你學習的時間了?」
仿佛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一般,庫洛洛側頭,滿眼都是與鶴野,面帶微笑道:「這對我來說不是難事,而且與鶴野小姐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天使,他絕對是天使!!
再次幻視庫洛洛身後長出天使翅膀,與鶴野內心瘋狂落下面條淚。
同時,與鶴野注意到了——從開始到現在,飛坦一口菜都沒吃。
怎麼感覺這孩子怪怪的?與鶴野心裡直犯嘀咕。
不過很快這一行為被與鶴野史詩級理解為:飛坦太害羞了,所以不好意思動筷子。
好像之前遇到類似的場景,都是大人主動給小孩子主動夾菜。
作為這一桌裡唯一的大人,她更要做出榜樣才對!
於是與鶴野如法炮制,夾起一塊排骨送進飛坦碗中,聲音輕柔:「多吃點,長身體。」
她很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溫柔無害。
心中瘋狂滋生的怒意有些壓抑不住,飛坦搭在桌面上的手開始有些不受控的顫動。
這一切庫洛洛盡收眼底,開口道:「這個味道不錯,你可以嘗嘗看。」
在庫洛洛地目光注視下,飛坦非常僵硬地拿起筷子,勉為其難地咬了一口。
「不過從一開始,這孩子身體就抖個不停呢。」撩起鬢間的碎發,與鶴野見飛坦沒有什麼興致,面露擔憂道「食欲還不振。會不會身體出問題了?」
「沒事,這是正常的,他平時都這樣。」庫洛洛面不改色。
與鶴野瞳孔地震。
原來這孩子平時抖得都像開了震動模式的嗎?
簡直難以想像飛坦小小的身體,是怎麼一路抖動還拎著餐盒走到這裡的!
心中升起憐愛之情,與鶴野雙手握住飛坦的手,關切道:「你平時真是辛苦了,走到這裡一定很不容易吧?」
「……」飛坦眉頭皺得更緊了。
再也忍耐不住的飛坦,騰地起身甩開與鶴野的手,臉上的怒意隱現。狠瞪她一眼後,雙手插兜,直接摔門走了。
如此大的動靜,與鶴野當場愣住,呆呆地望著飛坦離去的背影:「是不是我太失禮了?」
以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的與鶴野非常自責。
但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挺失禮的。
但前提得是知道真相。
「沒事,估計還在青春期吧。」瞥了一眼飛坦的背影,起身關上門,庫洛洛淡淡道。
走出與鶴野所在的公寓樓,飛坦在室內收斂的殺氣陡然放出,趴在路邊安靜小憩的流浪貓瞬間炸毛,夾著尾巴迅速閃離飛坦的身邊。
就連直覺不怎麼敏感的路人,也不由自主地遠離飛坦身邊。
此刻的他臉色陰沉到極點,仿佛一個一點就炸的炮仗。
走到居民區十字路口處,突然,飛坦耳邊響起悠悠的口哨聲。
剛在想是誰那麼不長眼,飛坦就對上了另外四只蜘蛛好奇八卦的眼神。
看來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只有瑪琪面無表情抱著手倚在牆上,絲毫不關心飛坦在裡面經歷了什麼。
滿臉幸災樂禍,和飛坦關系最好的芬克斯主動提問:「在裡面怎麼樣?」
沒有直接回答,飛坦眼皮抽了抽,「下一次,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個女人。」
這話看似什麼都沒有回答,實際上什麼都回答了。
雖然他在放狠話,但樂子人們笑得很開心。
總不能讓他們一直被迫害吧?
第20章 20
幾乎可以確定,庫洛洛·魯西魯不是一個普通人。
此刻夜色已深,高聳入雲的獵人協會總部只有零星幾間辦公室點起燈光,凱特和阿芙洛所在的辦公室就是其一。
筆尖不斷敲擊著紙面,捏緊手中的紙質資料,凱特擰著眉頭,陷入沉思。
有關庫洛洛·魯西魯的調查全部都在這裡了。
擁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信息渠道的獵人,都只能找到寥寥有關他的信息。其中,不少還是從本地道路監控攝像頭調出來為數不多的過路畫面。
就連當時回帖的IP地址也被加密,強行解密之後是一間已經倒閉的舊網吧。
不過已經可以百分百的確定,庫洛洛來自流星街。
走出流星街的居民,由於沒有身份證明,在正常社會生活不被認可,要想在外界存活,一般只有這兩個出路——
第一,被黑色或灰色行業吸納,為他們賣命。例如mafia和聞名於世的揍敵客家都會有意雇佣來自流星街的人為其工作。
第二,成為四處流竄居無定所的流浪者。但這樣一旦被發現,都會被當地警察強行帶入收容所後量刑。
顯然,庫洛洛不屬於以上兩類,而是有目的地特意接近與鶴野。
但即便如此,協會在一般情況下不會親自下場。
既然選擇成為獵人,那麼就要做好被獵物反殺的覺悟。
「辛苦了∼」
蒸騰著熱氣的馬克杯落在凱特面前,向上望去,手裡也捧著一杯咖啡的阿芙洛站在一旁看全新的報告。
察覺到凱特的視線,阿芙洛揚了揚手中的紙質報告:「這跟那個男的沒什麼關系。」
雖然阿芙洛是與鶴野放債和利率最高的債主,但同時也是很關心與鶴野的存在。
按照她的話來講,如果與鶴野不在了,她將會缺少很多樂趣以及每月固定的債款。
「明天與鶴野接的委托失效了,委托人被職業殺手暗殺了。這單賞金還挺高的,可惜可惜。現在打個電話告訴她吧。」
凱特已經能想到與鶴野流著淚發飆的樣子了。
「另外一份文件又是什麼?」凱特好奇問道。
「哦,這個啊。」阿芙洛抽出幾頁紙,有些無所謂地聳肩,「是犯罪獵人斯德失蹤報告,和我們沒有太大的關系。」
「犯罪獵人斯德?」
這個名字對於凱特來說很陌生。
「你常年在外面不知道很正常啦。」阿芙洛嘆了口氣,雙手一攤,「雖然他是犯罪獵人,但是名聲比很多罪犯都要差,是一個一等一的暴力分子,協會裡很多人因此都不願意靠近他。」
「等等…..我對他有點印像,好像是念能力是『拘禁狂』的獵人?」
「對,就是他。」阿芙洛並不多想提及這個話題,隨手將手中的文件甩在桌面上,扭身給與鶴野打電話去了。
注視著阿芙洛的背影離開,凱特的目光落向雜亂散落在桌面上的紙質文件,恰好滑出委托人臉上插滿針的死亡照片,以及滿面陰鷙斯德的證件照片。
望著這兩張照片,凱特心中莫名升起不詳的預感。
*
「我感覺那孩子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呢。」剛才飛坦的狀態看起來並不是很好,與鶴野友善地提醒庫洛洛。
那麼善良的孩子要是因此出事了就太可惜了。
「他平時都這樣,與鶴野小姐不用太擔心他。」庫洛洛面不改色撒著謊。
「是這樣嗎……」與鶴野面露擔憂,眼神無意間瞥向櫥櫃中擺放整齊的酒,「對了,你現在的年齡能喝酒嗎?」
與鶴野並不排斥喝酒,或者說她很享受喝酒來放松。每次完成重大的委托之後,都會和同行同事小酌幾杯放松。
不過她酒品不怎麼好,酒局上有信得過的人才會放開喝。
順帶一提,她國籍所在的國家十八歲就已經達到可以飲酒年齡。
「今年正好可以。說起來,我還沒有喝過酒呢。」庫洛洛的回答十分純良。
實際上,庫洛洛從記事起就是被流星街酒蒙子們的酒味熏大的。
「那等我這次委托結束,喊上我師兄我們一起喝酒吧?」
想到明天的大單,與鶴野心裡就開心得直哼哼。
「看來與鶴野小姐這次委托勝券在握了。」庫洛洛低沉的嗓音含著笑意。
「那可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好單子!」提起這個與鶴野瞬間不困了,像一只快樂小狗,眼睛亮閃閃的,「給的錢多,事少,時長短。我估計這輩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樣的委托了。」
而且要是一口氣拿下這次的賞金,她就能一口氣還清百分之八十的欠款,減少很多高額利滾利,後面還錢就輕松很多。
好耶!美好生活即將重新開啟!
就在此刻,甩在一旁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看到手機屏幕顯示的聯系人是阿芙洛,有些疑惑的與鶴野劃開通訊鍵:「喂?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呀?」
按理說,不加班主義者阿芙洛很少會這個點打電話過來。
然後與鶴野就收到了委托取消的噩耗。
「你故意騙我的吧?今天可不是愚人節,騙我不是合法的。」
沉默了一會兒,與鶴野強撐著笑否認三連。
「可我這次我真沒騙你。」阿芙洛語氣無奈。
「不,你就是在騙我。」
不願意接受現實的與鶴野繼續否認三連。
最終,阿芙洛只得把電子版的死亡報告發了過來。
還是由協會精英連夜整理出來的。
看著嚴謹工整的死亡報告書,委托人死亡照片以及碩大的協會公章,與鶴野感覺天旋地轉,差點一口氣沒有吊上來。
而且委托人臉上插的針,怎麼那麼眼熟?
「喂喂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面如死灰,與鶴野忽略了電話那邊阿芙洛的聲音,默默掛了電話。
命好苦…..
強行抑制住買機票一口氣殺到枯枯戮山的衝動,與鶴野深呼吸一口,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那山頭的一大家子都是一丘之貉,嘴皮子滑得很,她一個人過去只能干受氣。
內心,耳邊突然響起庫洛洛的聲音,將她喚回現實:「與鶴野小姐,你沒事吧?」
意識到庫洛洛還在身邊,與鶴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
「可是你哭了。」
望著與鶴野的眼睛,庫洛洛十分平靜地陳述事實。
昔日漂亮得宛如寶石的藍色眼睛蒙上一層水霧,與鶴野鼻尖微微抽動,清澈的淚水沿著臉頰緩緩下落。
腦中突然湧入很久以前的回憶。
小小的她系著床單披風,手中高舉樹杈寶劍,帶頭衝鋒陷陣,表情驕傲又肆意:「誰哭我瞧不起誰!」
然後現在她哭得滋哇亂叫。
民間一直有句諺語叫借酒消愁。
心緒亂如麻的與鶴野想法此刻與它不謀而合。
也不管有別人在場,也不管自己酒量有多差,與鶴野直接扒開櫥櫃擰開瓶蓋,仰頭往嘴裡灌酒。
去他x的,喝就完事了!
然後,她很成功地醉了……而且醉酒的樣子十分滑稽。
白皙的臉頰染上紅暈,與鶴野眼睛微微眯著,像只大螃蟹走得七扭八歪,沒走兩步撲騰一聲臉落地埋在沙發裡。
臉埋在沙發裡,與鶴野感覺呼吸很沉,周圍的事物都開始變得模模糊糊。
「與鶴野小姐,錢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耳邊飄來庫洛洛的聲音,熱氣撲在她的耳垂,弄得她很癢。
「怎麼不重要呢?」與鶴野側過身,聲音悶悶的有些不清晰,說話顛三倒四的,「還錢是我的責任,沒錢什麼都干不了。」
「是這樣嗎?」
垂在沙發邊沿的手被庫洛洛撈了起來,放在他的手掌上,細細撫摩與鶴野的指腹。
像是在趁機捏熟睡小貓貓的肉墊。
「殺手沒一個是好東西。」與鶴野嘟噥。
「對。」庫洛洛答。
「所有殺手都趕緊消失。」
「好。」
…..
迷迷糊糊間,與鶴野勉強睜開眼睛,迎著燈光眯眼看向坐在旁邊的庫洛洛。
在酒精的作用下看到庫洛洛面容並不清晰,被麻痹的神經產生幻覺,庫洛洛「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奶油蛋糕。
兩只手臂支撐著與鶴野坐了起來,身子過於親密地湊近庫洛洛,兩個人的鼻尖幾乎貼在一起。
奶油蛋糕很久以前就是與鶴野最愛吃的食物。
但是小時候很窮,很難能吃到一塊完整的奶油蛋糕,每次拿到奶油蛋糕時,與鶴野都小心翼翼地十分珍惜。
這一習慣延續到了現在。
為了讓奶油蛋糕的滋味停留在味蕾上的時間更久,她首先會伸出舌頭輕柔地,緩慢地舔干淨最上面的奶油。
然後再將口感松軟綿密的蛋糕送入口中。
最後,將特意不吃的草莓小口咬碎,充分感受壓碎果肉溢出的果汁。
在庫洛洛眼中,喝醉後與鶴野一直側躺在沙發上,嘴裡一直在說有的沒的。
在與鶴野瞥了他一眼後,她突然坐起來身體微微顫抖著慢慢靠近他。
庫洛洛感受到與鶴野的發梢拂過他的臉頰,有點癢。他沒有起身離開,雙眸靜靜地注視著與鶴野的下一步動作。
下一秒,與鶴野呼吸變得開始灼熱,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伸出殷紅的舌尖,舔舐他的臉頰。
細細密密的,很癢,這種感覺有點像之前在流星街的時候,會有流浪貓示好舔他的臉的時候。
庫洛洛沒有任何動作,很有耐心地容忍與鶴野越界的行為。
不知道這個動作持續了多久,兩個人的唇瓣貼合在一起,但與鶴野陡然一改剛才纏綿曖昧,開始又啃又咬。
像是一條在吃食的小狗,她的呼吸開始變得灼熱,動作也開始具有侵略性,跟啃食食物沒有什麼區別。
很快,庫洛洛的嘴唇就被咬破,開始滲出血珠。
但他依舊沒有拒絕她。
嘴裡感受到淡淡血腥味,與鶴野意識開始清醒起來,眨了眨眼,眼前模糊的世界變得清晰。看清狀況後瞬間讓她的酒醒了大半——
她極為曖昧地跨坐在庫洛洛腿上,雙臂還勾著他的脖子。
而庫洛洛好看的黑色眼睛無辜地看著她,下唇被咬出一道傷口,正在向外滲出血珠。
喝斷片的與鶴野當場大腦宕機。
「與……」
話還沒說完,與鶴野十分沒擔當地跑了。
跟只縮頭烏龜一樣與鶴野將自己鎖在屋內,在屋裡踱來踱去,最終下定決心,顫顫巍巍地給凱特和阿芙洛發了一條消息——
「我犯罪了。」
第21章 21
收到與鶴野的短信時,在獵人協會加班加點的兩只夜貓子瞳孔地震。
雖然他們都挺擔心失去委托與鶴野的精神狀態,但他們也都認為她的性格不會上街隨便抓個人殺了玩玩。
想到符合她個性的唯一可能——又進行了一些暴力拆遷活動。可暴力拆遷不算什麼大事,最多就折損她的錢包。
以與鶴野那種小事化大的性格,說出來這種話倒也能理解。
出於謹慎,凱特撥了一個電話過去,但被與鶴野拒接了。
很快,凱特手機滴了一聲,line裡與鶴野的頭像上冒出一個小紅點——
「我現在不方便說話。」
凱特秒回:「發生了什麼事?」
聊天框頭頂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經歷了長達一分鐘的等待後,對面才吞吞吐吐憋出幾個字。
「我剛才心情不好,喝了點酒…..」
後面還接了三個哭泣emoj表情。
「然後?」
凱特能理解與鶴野心情不好喝點酒,但想起她那令人的窒息的酒量,內心就升起不詳的預感。
一直圍觀的阿芙洛看出凱特的擔憂,拍拍肩表示:「現在還能過來發line,應該沒什麼大事。」
與鶴野再次回:「當時庫洛洛也在現場…..」
哦,他在與鶴野發酒瘋現場被殺了。
好消息呀。
兩個人腦中不約而同冒出這個想法。
流星街居民沒有戶籍,就算死亡也不會有人發現,找個月黑風高的好地方進行售後服務就好了。
至於他無辜喪命這件事,怎麼說呢……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誰叫你小子一肚子壞水跑過來接近她呢?
之前正愁怎麼解決庫洛洛,現在阿芙洛一直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要不是辦公室只有辦公用具,不然要當場開個香檳跟凱特慶祝。
「那我先幫他找個好地方。」
面帶微笑,阿芙洛語氣歡快,連尾音都不自覺地上揚。
就在這時,手機再一次響起消息提示音——
「然後我們就……」
這個省略號很有靈性了。
呆在原地,阿芙洛依舊保持微笑。
刀呢?她刀呢?!!!
「先冷靜一點,先等她把話都說完。」凱特沉穩冷靜的聲音響起,成功地遏制住眼冒紅光到處找刀的阿芙洛。
雖然他眉頭也皺得很緊。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叩擊,凱特直接追問:「所以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回答,與鶴野再次甩了三個哭泣emoj過來。
聊天框頂端斷斷續續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與鶴野輸出一條爆炸性消息——
「我把他弄出血了。」
看到這條消息,凱特瞬間黑臉。倒是在一旁的阿芙洛松了一口氣,從要吃人的表情轉換成「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
還以為是被對面占了便宜,沒想到是她出息了。不過那庫洛洛臉長得挺好,腰也細腿也長,怎麼看都不算吃虧。
見凱特滿臉黑線扶額不願回復,阿芙洛索性接過手機,開始敲敲打打,「所以這算哪門子的犯罪?」
與鶴野回:「可是我對學生做那種事……!」
「拜托,你們倆都是成年人了,完全能負起責任了。如果擔心的話,你明天直接問問他的看法就好了。」
「可我完全不敢見他,這段時間我都沒臉見他了。」
想到與鶴野在電話那邊扭扭捏捏的樣子,阿芙洛輕笑出聲,適時地拋出了話題:「那你想不想去獵人測試當個替補考官?你也知道的,測試時間將近一個月,等你回來了,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
之前獵人測試是沒有設置替補考官的。
但是286期突然出現了考生將主考官打至重傷,導致考試進度大大延遲的情況。協會以防萬一,在這期獵人測試中新設了替補考官。
本期獵人測試考官已經確定,但是替補考官還有名額,以與鶴野平時的業務能力當個替補考官不成問題。
至於讓與鶴野去當考官,這是她和凱特一致商量的結果。
其實讓與鶴野去干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能支開她,方便他們調查試探庫洛洛就行了。
理由也很簡單,與鶴野雖然打架爆殺對面很猛,但是性格也完美符合了強化系的特點——單純,腦子一根筋。
留在身邊說不定不知不覺就成了那庫洛洛的二五仔,把家都賣了還幫忙數錢。
要是直接告訴她真相,以她那種藏不住事的性格,以對面那個人精的水平,說能一眼就識破都不誇張。
之前他們正愁怎麼支開與鶴野,現在有這個情況反而正合心意。
「好,那我去吧。」
預料之中,與鶴野答應得很痛快。
畢竟去獵考的考官都是出於自己的興趣,沒有任何報酬,與鶴野向來不干「為愛發電」的事情。
「OK∼」
見到對面肯定的回復,與鶴野惴惴不安的心才勉強放了下來。
之所以那麼爽快答應去打白工,是與鶴野腦中突然閃過一句話——逃避雖然懦弱,但卻有用。
可總有種不負責任的感覺……?
此刻,與鶴野整個身子裹在被子裡,就露出一個腦袋透氣,當一只棉被小烏龜。
「但我總覺得過意不去,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思慮過後,她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白皙的臉頰燒得通紅,想到剛才尷尬的場景,一股熱氣便從頭頂騰起,活像一只燒開沸水的熱水壺。
對面很快甩過來一條消息。
望著氣泡對話框的內容,與鶴野「哦」了一聲,突然恍然大悟。
是她之前太狹隘了!
*
替補考官的申請是凌晨提交的,人是中午准備走的。
不得不說,豆面人的工作效率真是太強了。凌晨剛提交完申請,睡了一覺起來就收到了審核通過和考官集合的消息。
集合日期是三天後。
距離考試開始還有一段時間,現在獵人測試前期的准備工作應該基本完成,此刻召集考官集合應該是討論考試環節聯動和一些細節問題。
喊她過去估計就是走一個流程。
畢竟這期考官都是實力非常強勁的獵人,應該不會出現286期考官被打到重傷的情況。
集合地點距離這邊有一定距離,她需要提前動身出發。
那麼問題就來了——這次出差帶哪個好寶過去?
抱著手望著堆滿武器的陽台,與鶴野陷入沉思。
雖然本身是強化系,但與鶴野更習慣抄家伙打架,對具現化系不甚精通的她,一般習慣自帶武器。
畢竟與鶴野也是女孩子。
女孩子想要拿著大砍刀打架不是很正常的嗎?
就在與鶴野糾結是帶卞氏刀還是馬刀時,身後冷不丁響起響起庫洛洛的聲音:「與鶴野小姐,早上好。」
渾身一顫,與鶴野整個人嚇到變形,如果她是只貓的話,絕對要炸毛。
這個人走路怎麼沒聲沒息的?
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與鶴野非常僵硬的回頭:「早….上好!」
與鶴野很想表現出「昨天是我醉酒無意做的,你也不要太當回事」,可一扭頭看到庫洛洛的樣子,昨天死去的回憶突然開始攻擊她。
庫洛洛倚在轉角牆壁處,昨天被咬破的傷口進行了一些簡單的處理,歪著頭滿臉無辜的表情,漂亮的黑色眸子直勾勾盯著她。
他穿著純色白色襯衫,配上高腰黑色長褲,莫名讓她聯想到在清冷雨夜花圃裡被拍打到支離破碎的白色玫瑰。
自詡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已經擁有穩定的情緒管理和表情管理能力,但看到庫洛洛這我見猶憐的模樣,與鶴野瞬間破功。
「我要出差一個多月,這段時間都不會回來。我是真的出差……絕對不是想逃避什麼的……!」滿臉通紅,與鶴野手忙腳亂在空氣中比劃,「總而言之這段時間麻煩你在家裡看家了!」
腦子裡一團亂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那我就先走了!」
雙手合十,向庫洛洛鞠了一躬後,也不管帶什麼武器與鶴野拔腿就跑。
可誰知,在經過庫洛洛身旁時被他拽住了手腕,再一次對上了他如黑曜石般漂亮的雙眼:「與鶴野小姐,你在害怕我嗎?」
他的眼神和語氣都很無辜,像是一只可憐巴巴求不要拋棄的小狗,仿佛昨天發酒瘋的是他而不是與鶴野。
拉住與鶴野的力度不大,是她一抬手就能掀翻的程度,但對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跑就不禮貌了。
更何況這哪是他的錯呢?
深吸一口氣,與鶴野盡力不讓自己說話結結巴巴:「沒有的事,我只是……」
想著看著對方說話會顯得自己態度認真,與鶴野抬頭瞅一眼,又像個鴕鳥把腦袋耷拉下來。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正好借這段時間,我們彼此冷靜一下,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談談吧?」
實際上需要冷靜的只有她。
「我知道了。」庫洛洛松開與鶴野的手,低聲笑了,「那我等你回來。」
與鶴野面露感動,她都那麼冒犯了,庫洛洛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懂事。
「對了,這個你收下,我同事說她之前遇到這種情況,都要給對方這個。」與鶴野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信封。
害怕庫洛洛拒絕,與鶴野把信封塞在庫洛洛手中轉身就跑,不給一點反應機會。
砰地一聲響起,望著關上的房門,庫洛洛有些意料之外。
裡面裝了什麼?
這莫名激起他的好奇心。
拆開信封,裡面裝著的一萬戒尼紙幣,就算是經歷大風大浪的團長也忍不住眼皮一抽。
什麼意思?他就值一萬?
第22章 22
「醒醒,與鶴野,醒醒。」
力度不大的搖晃將與鶴野從夢境中喚出。
迷迷糊糊睜眼,視野如一條細縫慢慢張開,沒有嘴巴的薩次先生映入與鶴野的眼簾。
見到對方標志性八字胡,與鶴野才一個鯉魚打挺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身處何方,與鶴野雙手合掌,給對方留下一個飽含歉意的發頂:「真是抱歉!我一不留神就……」
「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是時間到了。」薩次用大拇指指了指掛在牆上的鐘表,「現在已經有考生到會場了。」
說起來,這次獵人測試的考官她一點都不熟。
為了特殊食材深入險地的美食獵人門淇和蔔哈喇,奔走在各個遺跡的遺跡獵人薩次,哪怕是和她同類型的獵人理伯,也兼任賤陷塔監獄長,很少回協會一趟。
非要說起來,薩次倒是和她有點淵源。剛進協會的時候,聽聞與鶴野和金簽訂了師徒合約,薩次特地拜訪過她。
找上門的理由出人意料,是想向金表達謝意——之前他是一個沽名釣譽的遺跡獵人,聽到金的事跡後才意識到自己的狹隘,開始為修復遺跡奔走。
真好啊,想沽名釣譽就沽名釣譽,想為理想就為理想奔走。
只能原地打工的與鶴野還蠻羨慕他們的自在肆意。
看出來與鶴野的內疚,門淇雙手環胸抬腿搭上茶幾,狀似不經意地安慰:「後面說的事情跟你無關又無聊,換做是我早就走人了。」
在旁邊大口吃肉的蔔哈喇表示意見同上。
心頭湧上一股暖流,與鶴野眨眨眼,眼神中有些感動。
不過後面的內容的確很無聊。
之前討論考試期間的分工和有可能遇到的突發事件,與鶴野認真參與了全過程。這次討論過程很順利,距離出發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有人提議看看今年通過初試的考生資料打發時間。
因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這段時間與鶴野每晚都睡眠不足。
小雞啄米般強撐著看了前面幾份資料,直到看到獵考老學長東巴的資料,與鶴野再也頂不住睡意,眼皮沉沉閉上抱著抱枕睡得天昏地暗。
「那麼,我們就在維斯康森林公園等你們。」門淇起身,揮手向他們道別。
一直在暴風吸入的蔔哈喇大口嚼肉,表示他也要一起走了。
此刻,他們正在第一次考試起始點肯特市地底,作為第二次考試考官,他們需要提前抵達會場地點。
第一次考試內容是跟隨主考官從肯特市地底抵達第二次考試會場。
而與鶴野的任務很簡單,提前抵達達美妮濕原,勘查地下隧道和濕原是否會出現特殊狀況。
順帶,在考試過程出現非考試相關的突發情況,也全權交由與鶴野處理。
但應該沒有人敢在獵人協會的地盤上撒野。
總而言之,她就是過來當個劃水吉祥物的。
滴——
面前黑色大屏幕接通電源,屏幕短暫閃動雪花,轉播出來地底集合場地的畫面。
現在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的考生。穿著西裝的豆面人邁著小短腿,在已到場的考生之間穿梭分發號碼牌。
「16號考生,是我的同期考生誒。」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與鶴野語氣顯得很興奮。
哇哦,獵考老學長居然還在這裡留級。
「也是我的同期。」薩次在一旁補充。
可還真是…….流水的獵考,鐵打的東巴,東巴永遠獵考的神。
不過很快,另外一個過分顯眼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44號考生。
過分前衛的穿著,化著有些浮誇的小醜妝容,接過號碼牌後旁若無人找個角落坐著玩牌。
經過監控攝像頭時,他仿佛察覺到來自屏幕後面的視線,嘴角勾起難以捉摸的弧度,笑著抬頭對監控攝像頭打招呼。
就連深諳獵考生存之道的東巴都不敢在他面前分發飲料。
「他就是上一期把考官毆打致重傷的考生,多警惕一下他。」薩次在一旁提醒。
「確實,他給我的感覺和別的考生十分不一樣…..」與鶴野點點頭。
獵人總則規定:職業獵人都擁有最低限度關於武道的修行。
也就是說,掌握念是職業獵人的必修課。既然能打傷考官,那他必然也是個念能力者。
不過每期考試都有一個大魔王也很正常。
這個時候,在監控攝像頭後面的好處就來了,可以在後面放心大膽地在線吃瓜。
比如說,今年這期又有幾個考生中了東巴的花招。
跟隨著東巴分發飲料的身影,與鶴野的視線鎖定在了99號考生身上。
一頭蓬松的銀發,是個有著漂亮藍色貓貓眼的滑板小男孩。
面對笑容憨態可掬的東巴,他絲毫不起疑一飲而盡遞過來的果汁。
可憐的小朋友啊,今年的獵人夢就毀在老學長手裡了。趴在後面吃瓜的與鶴野默默想。
認為又坑害了一名新人的東巴意滿離,繼續在考生人群中四處張望,尋找下一個獵物。
但很快,東巴突然面露虛色,捧著果汁轉身向反方向走去。
出於好奇,與鶴野尋著東巴離開的反方向看去——
考生301號,一個滿臉插著針的皮膚青紫的怪人。此刻,食指和大拇指正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像囓齒類動物一樣吃餅干。
今年的考生都那麼有個性了嗎?
「那麼我也該行動了!」與鶴野伸了一個懶腰,向薩茨報備。
緊接著,其他考生也陸續進場。最後,伴隨著卡在入場結束時間的403,404,405號考生入場,牛排店下行電梯停止運行,宣告第287期獵人考試正式開始。
(……….省略一堆原著描寫,考試開始了= =)
對於偏武鬥派的職業獵人來說,跑個超長馬拉松不算什麼難題。
眼淚掛在眼角,與鶴野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她提前跑了一遍第一次試驗的考場。
說實話,她也很想趕緊結束漫長又無聊的第一次考試。
因為無聊是一個方面。
地底隧道常年不見陽光,陰冷又潮濕,嗅到空氣中淡淡的霉味讓她壓抑又煩躁。
畢竟她超喜歡陽光的!
時間流逝,向上的台階越來越短,剛開始能望到的白色小光點,變得越來越大,這也就意味著——
漫長的耐力測試將暫時告一段落了。
隨著不斷向上的步伐,透過出口廣袤無際的綠色平原慢慢映刻在與鶴野眼中。
她還沒有看過那麼大的平原呢。
確認周邊沒有異常之後,與鶴野向薩次通電話報備,並說好在地下隧道通道的終點等他。
在終點的漫長等待後,終於有兩道人影各自從她的身側躥了出去。
「是我先到了!」綠色刺蝟頭小朋友站在最後一階台階上,開心地舉起雙手。
一旁的銀色腦袋晃了晃,語氣有些不可置信:「哈?怎麼看都是我先到好不好?」
兩個小朋友誰都不服誰。
「那麼奇犽,我們問問別人就好了。」小傑轉過身來,滿臉認真地看向慢幾步跟上來的與鶴野,「考官小姐,我們究竟是誰先到呀?」
這有什麼好爭的……
「以我的視角來看,是你們同時到了。」但與鶴也還是如實回答了。
站上最後一階台階,看清楚了銀發少年的面容,與鶴野面色一怔:「你不是喝了那瓶果汁嗎?怎麼還在這裡?」
他和405號是這期年紀最小的考生,與鶴野對他們的印像格外深刻。
沒有經過特殊訓練,根本頂不住那樣的強力瀉藥。
「哈?那種東西對我來說根本沒用啦。」
滿臉寫著「怎麼會有人問我這麼無語的問題」,奇犽語氣滿是不屑。突然他又想到什麼,抱住自己雙臂,一臉惡寒地:「你怎麼知道的?該不會一直在看著我吧?好惡心。」
剛想贊嘆後生可畏的與鶴野:「……」
長得那麼可愛,怎麼說話那麼欠揍呢。
換做是以前的與鶴野,高低要和這小子友善交流幾句。但現在她的身份代表了整個獵人協會,一言一行都不能有差錯。
「那只是考試前的對考生提前觀察而已,沒有特殊針對某個考生。所以不用太大驚小怪,99號考生。」
雙手合掌,與鶴野笑得很溫柔,面露慈祥的目光注視著奇犽。
聽到這話,對面的小朋友臉色明顯變了。
噎人而已,誰不會呀。
「奇犽,好像真的是這樣呢!」站在旁邊的小傑雙手抓住書包袋子,非常幫理不幫親。
切了一聲,自知自己理虧,奇犽雙手插兜,轉身拉著小傑離開:「真無聊,我們走啦。」
「慢走哦,99號考生。」與鶴野的語氣非常像知心大姐姐。
望著走到不遠處的一白一綠的小身影,與鶴野拍拍手,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對於送走白毛小子這件事非常滿意。
今天又是表情和語言管理優秀的一天。鼓掌!
「哢噠哢噠。」
就在這時,伴隨著像摩斯電碼一樣奇怪的聲音響起,一片陰影籠罩了與鶴野。
仰頭望著滿臉插滿釘子正對她搖頭晃腦的莫西干頭,與鶴野皺了皺眉。
這哥們還自帶詭異笑容看著她。
與鶴野感覺莫名其妙:「有什麼事嗎?」
雖然不認識這個釘子男,但為什麼莫名有種想衝上去揍他一頓的感覺 = = !
第23章 番外-鯨魚島補習班1
設定是螞蟻篇後,未除念的團和與鶴野在鯨魚島過日子
*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
幾十年難能一遇的寒潮席卷而來,多地都拉響了暴雪預警,大雪吹得人們腦仁生疼,就連四季如春的鯨魚島也不得不封港停航。
遠遠望去,大海被凍結仿佛一片雪原,只有鯨魚島的燈塔還頂著大雪兢兢業業地工作。
這次的雪暴沒有給鯨魚島居民帶來太多的困擾,大家都在米特的號召下,根據天氣預報認真地儲備物資。
就算有不太信邪的居民物資儲備不足,米特會滿口抱怨著「都是大人了怎麼還這樣」,然後把缺失的物資送給別人。
看到這樣的場景,與鶴野總會笑眯眯地誇米特是「鯨魚島女神」。
大部分人儲備的物資都很充足,熬過一個漫長的寒冬綽綽有余。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困難的話,大概只有小傑·富力士小朋友了。
在和尼飛彼多的對決中,他為了獲得強大的力量,支付了強大代價,幾乎是在冥府周圍逛了一圈。
完完整整回到鯨魚島的時候,米特哭著捶他的肩膀,小傑小朋友只能心虛地撓撓頭。
基於此,米特強行沒收了小傑的獵人執照,將厚厚重重地教科書摔在小傑的面前,勒令他必須好好讀書。
其實這餿主意是與鶴野想出來的。
當時米特扶著臉向她抱怨,小傑這孩子就算回來了,也不是很安生,每天都想著上躥下跳。
聽到這話的與鶴野,一飲而盡米特的特調酒,面色微紅微醺著建議:「那找個別的事情給他做吧?」
有句話叫做父債子償,當年金坑與鶴野的地方,某種意義上全孽力回饋給小傑同學了。
米特對與鶴野的建議深以為然。
12歲就考上獵人執照,13歲通關貪婪之島,14歲就能和蟻王護衛兵碰一碰,討伐螞蟻功績可以升星的小傑,開始了漫長的公務員備考生涯。
考試讀書,對於小傑這個強化系一根筋的腦子,自學成才是有些難度。
有時候與鶴野新買的游戲到了,敲窗戶喊小傑過來一起玩的時候,他晃著把芯片燒冒煙的腦袋直搖頭:「不行呀,與鶴野姐姐,我書沒讀完,會被米特阿姨罵的。」
鯨魚島小土狗語氣很哀怨,眼神全流露出來是對游戲的渴望。
看著小傑面對作業愁眉苦臉的樣子,與鶴野再一次飄出來,眨了眨眼建議米特:「要不給孩子找個家庭老師吧?」
米特再次對於與鶴野的建議深以為然。
於是,小傑開始了被輔導的備考生涯。
有了家庭老師的小傑進步神速,但是突如其來的雪暴卻打破了他的學習計劃。
請來的家庭教師來自鯨魚島外,雖然平時都住在小傑家,但是雪暴封港那天他恰好家中有事,離開了鯨魚島。
結果現在封港了,老師進不來,在家裡獨自復習的小傑處境十分尷尬。
可與鶴野渾然不知小傑的窘境。
一枚雪球砸在小傑房間的窗戶上,與鶴野纖長的睫毛掛上冰霜,臉頰凍得通紅,像是打上了腮紅。
「喂,小傑——出來玩雪啦!」她的語氣很興奮。
城市小狗沒見過雪,現在看到雪興奮極了,恨不得埋在雪裡撒歡打滾。
當然了,一個人玩雪沒什麼意思,得叫上小伙伴。
「與鶴野姐姐,我也想出來玩呀,但是我題還沒有寫完。」
小傑撅著嘴頂起鉛筆,滿眼哀怨地看著在外面的與鶴野。
「什麼題?我看看我會不會?」
額頭貼在玻璃上,與鶴野說話的熱氣撒下一片白霧。
好歹她那屆獵考也是過考文化知識的,當時也是滿分過的人,她還不信世界上還有題比獵人協會出的題難。
「喏,就是這個。」小傑起身打開窗戶,用鉛筆點了點練習冊。
嘶,這個世界上還真有比獵考難的題……
思考到頭頂冒煙的與鶴野不得不繳械投降。
「好吧,與鶴野姐姐也不會,我還是再自己想想吧。」
小傑扁嘴,十分失落地向與鶴野告別。
「我也很想和與鶴野姐姐玩啦!等我考上一定天天和與鶴野姐姐玩!」
嗚嗚,小傑,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與鶴野含淚和他告別。
因為一個人玩雪很無聊,與鶴野在外面晃悠了一會兒就會自己家了。不,從某種意義上,不是她一個人的家——
壁爐中火苗在歡快地跳躍,熏得整個屋子暖烘烘的。庫洛洛靠在躺椅上,手邊放著熱氣騰騰的濃咖啡,腿上蓋著毛茸茸的毯子,十分悠閑地一邊烤火一邊看書。
脫下圍巾和厚大衣,與鶴野攜帶一身冷氣坐在庫洛洛旁邊,毫不留情地搶走蓋在他腿上的毛毯,將她自己裹得像一只小粽子。
「怎麼了?」
察覺到與鶴野的愁苦,庫洛洛抬眼,語氣淡淡地詢問。
「說了你也不懂。」與鶴野氣呼呼的。
剛才出去的時候,與鶴野是有邀請過庫洛洛一起去玩。
庫洛洛眉頭一挑,雖然沒直接拒絕,但是話裡話外都在說「不知道那破雪有什麼好玩的」,「請不要打擾我悠閑的下午茶時光」。
所以她生氣了,不想搭理庫洛洛。
「哦?」庫洛洛眉毛上挑,語氣和表情都極為不屑。
滿臉寫著這世界上就沒我不懂的東西。
和庫洛洛鬥智鬥勇那麼久,與鶴野深知他很會調動別人的情緒,面對他的一切挑釁,都不要當回事兒。
然後……與鶴野就把還沾著雪花的習題冊拍在庫洛洛面前,「287頁第三題,你能做的出來我喊你叫爸!」
她就不信了,沒接受過義務教育的流星街窮小子能解出來她也不會的題。
輕笑一聲,庫洛洛拿著習題冊開始思考。
五分鐘後,庫洛洛就把這個題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
不僅是他理解了,講解的過程中也讓與鶴野明白了解題思路。
對於知識吸收的最高境界便在於此。
講解完畢,庫洛洛合上習題冊,指尖輕叩著封面,似笑非笑地看著與鶴野。
與鶴野選擇性失憶,抓著習題冊往外衝:「我也懂了!我去講給小傑聽!」
不得不說,庫洛洛講的方法真的很絕,與鶴野也成功地讓小傑學會了這道題。
「哇!與鶴野姐姐好厲害,這麼難的題都想出來了!」
難題引刃而解,小傑眼睛亮晶晶的,滿眼崇拜的看著與鶴野。
有些心虛地撓了撓臉,與鶴野沒有把真相告訴小傑。
「那我們現在能玩雪了嗎?」
與鶴野適時地轉移話題。
「當然可以啦!」
小傑把筆一摔,直接從窗戶上跳了出來,一個大大的人形印在雪地上。
兩個人在雪地撒歡打滾兒,玩到天黑才各回各家。
回家的時候,與鶴野滿臉凍得通紅,額上碎發因雪水黏在白皙的臉頰上。
冷不丁地,從壁爐旁飄來庫洛洛的聲音,語氣略帶笑意:「講題講到現在?」
「那當然不是啦,我和小傑玩去了。」
與鶴野摘下圍巾,一撩頭發扭身進屋換睡衣洗澡,完全沒注意到庫洛洛聽到她的回話後,由滿臉笑意變成冷冰冰的撲克臉。
第二天的雪下得更大了。
松松軟軟的雪堆滿了地面,積了一夜的雪幾乎能沒過與鶴野的腰間。
之前只見過幾粒冰雹的與鶴野哪能頂住這大場面。
她很快換好全套裝備,准備出去玩雪。在玄關換鞋的時候,無意間瞥了一眼依舊坐在壁爐邊看書的庫洛洛,撇撇嘴,沒有打招呼就關門走了。
反正庫洛洛又不玩雪,不喊他怎麼啦。
可是,再一次找上小傑門的時候,小傑依舊愁眉苦臉地拒絕了與鶴野的玩雪邀請:「不行啊,與鶴野姐姐,今天的題太難了,做不完米特阿姨會殺了我的。」
想到昨天的經歷,與鶴野拍拍胸脯,「哪幾道題不會做?我回去做做,做完了教你!」
聽此,小傑眼睛一亮,將不會的題都標記畫上圈。
於是,與鶴野再一次把習題冊拍到了庫洛洛跟前。
「295頁第三題,300頁第十題,還有302頁第五題,你看看怎麼做!」
「我不會。」
眼皮抬都沒抬,庫洛洛回復得輕描淡寫。
「你看都沒看呀。」與鶴野愣住,眨了眨眼。
庫洛洛這大清早的突然怎麼了?
聞言,庫洛洛的視線勉強從書本中抽出,瞥了一眼習題冊後,高貴優雅地甩出兩個字:「不會。」
這速度連題都沒看完吧!
腮幫子鼓起來,與鶴野氣呼呼地:「沒想到這麼簡單的題,你都做不出來。」
「對啊。」庫洛洛勾起嘴角,繼續看書,不理會與鶴野的激將法。
對哦,這只千年老狐狸從來不吃激將法,向來是用激將法來玩她的。
見激將法無效,與鶴野的態度強硬了起來:「我說你今天必須教我呢?」
「那你可真厲害。」語氣淡淡的,庫洛洛依舊眼皮都不帶抬。
想到已經在小傑面前誇下海口,與鶴野不好意思拉著臉說自己不會,面對油鹽不進的庫洛洛,只能繳械投降:「那你怎麼樣才願意教我?」
聽到這句話,庫洛洛合上書,指尖輕輕叩擊習題冊封面,十分腹黑地笑了:「求我。」
第24章 23
那個釘子男好像不會說話。
在與鶴野第二次用不太友善的語氣詢問身體是不是不舒服時,他依舊晃著腦袋對與鶴野「哢噠哢噠」。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與鶴野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您有事兒嗎?沒事別煩我」。
偏偏現在還是第一次考試的中場休息時間,還不能扭頭就走。
於是與鶴野只能抱著手,被迫觀賞釘子男對她搖頭晃腦五分鐘。
周圍跑出地下通道的考生也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在開始考試之前,這個釘子男過分駭人的外表和周身的氣場就給他們留下不好惹的印像。
所以他現在在干什麼……挑釁考官嗎?沒想到居然連考官都不敢回應他的挑釁?
然後與鶴野抬起了腿。
喔喔喔!那個過分囂張的301號要被制裁了。
沒有預想的301號被制裁場景,而是響起了一聲巨響——
巨型黑色蛇影猛地從天而降,張開血盆大口低吼著向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衝來。
剛結束第一場測試的上半場考試,很多考生都疲憊地坐在地上調整狀態,對於突然出現的濕地生物並沒有太大的警覺。
恰好,與鶴野一腳不偏不倚地踢到巨蛇的七寸,伴隨著因撞擊被摔在地上巨大悶響,在場所有人看清楚了突然出現巨獸的模樣。
因為通體綠色,花紋又很像青草的紋路,才讓他們沒有發現一直潛伏在地面的巨蛇。
這玩意看起來體重最起碼有十噸以上!
這一腳的力度,應該也有十噸以上……
拍了拍手,與鶴野站定,清了清嗓子對人群開口解釋道:「現在是中場休息時間,在非考試時間,協會都會保證大家的安全。」
「算是一個小小的提示,利維坦沼澤巨蟒,雜食性,對於糖類特別敏感。」
這是之前凱特告訴她的,現在有機會展示,肯定要小小地賣弄一下學識。
其實與鶴野可以有很多溫柔的方式阻擊巨獸,但她偏偏就選擇了對301號考生十分不友好的視覺暴力方式。
是的,她故意的。
那劈頭蓋臉的一腳,她還不信有人能頂得住這視覺衝擊。
就在與鶴野叉腰准備意滿離時,背後再一次響起了令她窒息細細密密的聲音——
「哢噠哢噠。」
循聲望去,301號考生依舊沒走,而且他臉上的笑容比以前更詭異了。
救救救……怎麼感覺他更興奮了?今年獵考都吸引來了什麼怪胎?
由於身後有這位釘子先生的視線,中場休息的等待時間對於與鶴野格外漫長。
第一場考試的下半場即將開始了。
這次考試內容依舊是對於耐力的考察,考試內容是跟隨薩次的腳步跨域濕地抵達第二次考試的地點。
按理說,與鶴野應該會繼續度過一段漫長又無聊的時光。
可一直來自釘子先生的視線沒有消失,勾得與鶴野汗毛直立。不堪其擾的與鶴野扭頭望去,只能收獲釘子男標志性的笑容,和他發出來詭異的聲音——
「哢噠哢噠。」
行…….打不過總得跑得過,與鶴野退到考生隊伍的末尾。
可沒想到她剛撤到隊伍末尾沒多久,青紫色莫西干頭再次出現,也不休息,就對著她搖頭晃腦。
哥們兒你完全不考試的嗎?
再也忍受不能的與鶴野,嘴角抽搐著,強擠出一個微笑:「301號考生,如果對我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說的喲。」
「哢噠哢噠。」釘子先生只會這一句。
「行,你強。」
咬牙切齒地,與鶴野向對方豎起大拇指,跑到隊伍前跟薩次打個招呼,直接戰略性撤退了。
凝視著與鶴野向前衝的背影,伊爾迷這次沒有再次跟了上去,而是被隊伍一側傳來的笑聲吸引。
打扮奇異的小醜魔術師,撲克牌還在指尖旋轉,毫不掩飾地對著他大笑。
「不要太過分黏著女孩子哦∼」他的聲線勾人又輕挑,說話結尾尾音會不自覺上挑,「不然會被討厭的∼」
「哢噠哢噠。」
伊爾迷歪歪頭,覺得西索在說瞎話。
此刻與鶴野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伊爾迷語氣平淡,說話恢復了往日的風格,仿佛一潭無機質的死水。
「誒,這樣嗎∼說起來我也很好奇她呢,那麼終點見∼」
…….
鑒於釘子先生的死亡凝視,與鶴野索性和完成考試的薩次一起退場,每天窩在考官休息室敲碗等瓜吃。
結束第二場考試後,門淇也很樂於分享在考試過程裡遇到了什麼樣的怪人。
例如,明明她都暗示的如此明顯,居然有人能把壽司做成像飯團一樣的東西。
又或者有人居然按照做三文魚刺身的樣子做壽司,而且還有人抄作業。
再或者,居然有個人在米飯上插個旗子就說是壽司送到她的面前了。
「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有勇氣把那種的東西送到我面前的。」
最後,門淇皺著眉頭滿臉抱怨地吐槽,仿佛這屆的考生玷污了「壽司」這一美食的聖潔。
當然了,門淇也狠狠地抱怨了在第二場考試加試時,蔔哈喇有意給其他考生放水暗示的事情。
「往好處想,應該說他們很自信呀!」
聽完門淇的抱怨,與鶴野笑著抹掉眼角的眼淚。
每每吃到這樣格外好笑的瓜,與鶴野都會抱著抱枕笑得前仰後合。
之前一直在任務中的刀光劍影裡游走,心中的一根弦時刻繃緊,幾乎沒有什麼時間聽八卦。反而來到這裡,一直緊繃的心弦放松了下來。
之前在雜志和漫畫上看到,女孩子都是會喜歡和朋友分享趣事,聽來自天南地北的八卦。
那她現在應該也算一個正常的女孩子了吧?
與鶴野在心裡默默搓手。
接受了一晚上來自門淇八卦的洗禮,與鶴野神清氣爽伸了個懶腰後起身,「笑了那麼久我都餓啦!我要出去找點吃的!」
每個月都要還債的與鶴野堅信,窮是因為她欠了高利貸,而不是獵人這個職業不賺錢,更不是協會沒有錢。
往飛艇裡面一逛,發現還真是。
飛艇內裝潢陳設的每一個細節都彌漫著金錢的氣息,就連免費提供給考生的自助餐都寫滿了奢華二字。
坐在空無一人的餐廳,與鶴野干飯干得很開心。
至於為什麼夜宵點飛艇裡唯一的餐廳裡空無一人,那就得問偷渡上過來的考生了。
今晚的飛艇裡混進來一個被淘汰的考生,而且潛入飛艇的動機並不單純。
好像還因為偷渡過來的考生,還有倔脾氣的考生答應挑戰尼特羅會長。
不過,這些事情都和與鶴野沒有太大關系,她就等著飯飽酒足回去吃瓜。
心滿意足地將最後一口大蝦塞入嘴中,還未完全下咽,與鶴野突然神色一凜,瞬間警覺了起來。
她在空氣中嗅到了細微的殺氣。
宛如一根細線,那股若隱若現的殺氣牽引著與鶴野尋找它的來源。很快,她在一處空曠的走廊散發這股殺氣的來源,她皺了皺眉:「你們在干什麼呢?」
目光所及,是兩個成年人圍著一個瘦小的身影,正低聲訓斥著什麼。聽到來自與鶴野的聲音,本想扭頭訓斥,但認清她是今天一腳踢飛巨獸的考官,瞬間選擇閉嘴。
「明天的考試都准備好了嗎?還那麼有閑心來這裡挑釁別人?」
不過好像再挑釁這個小的,他們兩個也活不到明天的考試了。
由於與鶴野的出面,兩個人自知理虧,只得畢恭畢敬地離開。等待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後,與鶴野抱著手,低頭望向殺氣的真正來源:「你剛才是想殺了他們吧?」
小男孩雙手插在兜裡,眼神中的嫌惡還未褪去,視線還筆直落在剛才人離去的轉角處。
「關你什麼事?」他撇撇嘴,語氣很拽,「沒事別管閑事了,大姐。」
「為什麼?」
選擇性忽略了後面的稱呼,頗有種審視的意思,與鶴野直勾勾盯著對方漂亮的藍色瞳孔。
「我是揍敵客家的人,殺人很正常好不好?」
哦,難怪這孩子怎麼說話這麼欠揍,原來是大滑頭的弟弟小滑頭。
見與鶴野沒有說話,奇犽嘖嘴,語氣十分不耐煩:「知道了就趕緊給我走開啦。」
給她感覺怎麼那麼像犯了錯自暴自棄的貓貓?
這種表現是遇到挫折後的心理防御體現。現在他沒和刺蝟頭小男孩呆在一起,發生了什麼事,與鶴野大概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聽好了,奇犽。你叫這個名字沒錯吧?」與鶴野俯身,雙手摁住奇犽的肩膀,「首先,我一點都不害怕你。」
「而且,殺手行業在你們國家是合法的吧?既然是合法的,你為什麼要覺得自己是特殊的呢?」
話還沒有說完,從船艙外猛地騰起火光刻入與鶴野的瞳孔,伴隨著熱浪強烈的衝擊,身側玻璃出現蛛網狀裂痕。
瞬間,視野天旋地轉,走廊的燈光閃了幾下後同時熄滅,整個船艙開始劇烈搖晃——
飛艇失事了。
第25章 24
天好藍哦。
成對海鳥低空掠過海島,往沙灘上投下小小的陰影。藍色海平面一望無際,裹挾著海風,卷起與鶴野鬢間黑色碎發。
郁蔥蔥的芭蕉樹蔭下,與鶴野雙手抱膝,下巴枕在膝蓋上,藍色雙眼望著平靜的海面發呆。
躺在她身旁的黑色身影動了動。
一瞥身旁開始蠕動的小身影,與鶴野側頭問:「醒了?」
小滑頭醒咯。
「好疼……」奇犽皺眉踉蹌起身,捂著頭低聲嘀咕抱怨,「什麼情況?就我和你?」
「那邊還有三個呢。」
立起大拇指,與鶴野指了指反方向——
403號,404號,405號也都在這裡。
解釋這樣的情況,說來話長。
簡單來說,就是協會運送考生的飛艇突然失事墜毀。
當時與鶴野還想繼續向奇犽輸出安慰言論,就趕上了飛艇事故。
他們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事故中心,劇烈的晃動讓他們猛地撞上艙壁。與鶴野有念力保護身體,對她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但還不會念能力的奇犽,小腦瓜是結結實實和鋼鐵碰了碰。
所以奇犽才醒的最晚。
由於在事故中心,他們面前直接破了一個大口子,面對極速下降的飛艇,與鶴野索性拎著奇犽跳了下去。
飛艇下面是一片海域,很幸運地,他們的墜落地點不遠處有一座無人荒島。
扛著奇犽游過去的過程中,與鶴野在水裡依次撈起了403,404和405號考生。
最終,她以一邊夾兩個的超人姿態帶著四名考生成功登陸無人島。
順帶一提,因為403號考生身高過高,上岸時腿不得不在沙灘上摩擦,留下兩道長長的拖痕。
這也導致他醒得最早。
站在不遠處的小傑望見奇犽起身,雙手一舉,語氣很興奮:「哇!奇犽終於醒了!」
一旁的酷拉皮卡和雷歐力視線也跟著轉了過來。
「完全看不到除了海以外的東西。」酷拉皮卡微微嘆氣。
雷歐力也是一臉苦瓜相。
大致明白了現在的情況,奇犽扭頭轉向與鶴野:「你不應該有方法聯系獵人協會嗎?」
在考試開始後,為防止作弊,他們的通訊設備都被獵人協會暫存保管了。
沒有回答,與鶴野輕輕晃晃手機,便有海水從機身中流出,她聳肩表示也很無奈。
考生的號碼牌也可以顯示他們的具體位置,但是在游過來的過程中,號碼牌全被海浪衝走,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所以他們五個現在是處於失聯狀態。
「真靠不住。」奇犽嘖嘴,默默吐槽。
鑒於小朋友沒有見過這種場面,與鶴野很大度地當作沒聽到。
現在處於未知區域的無人島上,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在這一片廣袤的海域中,救援能不能找到他們都是一個未知數。
如果協會的救援找不到這裡,以現在的狀況,回到陸地可能性基本為零。
「吶吶!奇犽,我們去探險吧!」
完全沒有被困荒島的陰霾,小傑向奇犽指了指身後的叢林,像個小太陽一掃當前壓抑的氣氛。
手機一摔,與鶴野眼睛一亮,表示雙手贊成,拍著手跟小傑一起喊:「探險!探險!」
在這愁眉苦臉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玩點刺激的。
「萬一因為所謂『探險』,錯過了救援怎麼辦?」
雷歐力覺得他們倆個太異想天開,就算沒有錯過救援,裡面指不定藏著什麼毒蛇猛獸,還是老老實實待在視野開闊地區等待救援為妙。
他可不想未通過獵考就中道崩殂。
「好啊,反正現在沒什麼事情干。」
晃了晃腦袋,重新調整身體狀態後,奇犽很爽快地答應了。
見奇犽都已經倒戈,雷歐力將最後的希望放在全隊的理性頭腦上:「喂,酷拉皮卡,你說說他們!」
「確實。如果救援暫時來不了的話,需要我們自己儲備物資生存。了解一下這裡有什麼可用的資源,對現在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捏著下巴短暫思索後,酷拉皮卡也贊同小傑的提議。
「如果雷歐力不敢去的話,留在這裡等也是可以的。」
即便到這個時候,一路上和雷歐力相愛相殺的酷拉皮卡也不忘補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面對意見一邊倒的情況,雷歐力拍拍腿,跟上了探險小隊,語氣裡滿滿「開擺」的意味。
他早該知道的,來獵考的都沒有一個正常人!
於是五個人開始了浩浩蕩蕩海島探險之旅。
因為是幾個人之中資歷最深的,與鶴野主動擔當了開路的責任。
其實,這裡還不如失美樂濕地危險。
徒手抓住第五只竄出來毒蛇,與鶴野笑眯眯地表示可以繼續往前走。
奇犽和酷拉皮卡一臉無所謂地走了過去。
倒是雷歐力,經過與鶴野身旁時,戰戰兢兢地側著行走,生怕她手中的蛇暴起咬他一口。
然後蛇先生很給面子地對著他張開血盆大口,嚇得他一口氣躥到前面。
雷歐力的樣子有些滑稽,與鶴野沒繃住,偷偷笑了一聲,余光正好掃到停在她身側的小身影。
「考官小姐,現在我們應該算同伴了吧?」
小傑沒有往前走,棕褐色的大眼睛閃著期待地光芒,仰頭直勾勾地瞧著與鶴野。
這樣可愛的小朋友誰會忍心拒絕?與鶴野眼睛笑得彎彎,回答:「是的。」
「我叫與鶴野。」
說起來,他們還沒有互相交換姓名。
「嗯!我叫小傑!小傑·富力士!」
「等等?你姓什麼?」聽到小傑的自我介紹後,與鶴野瞬間瞪圓眼睛。
沒有聽錯的話…..是姓富力士?
「我姓富力士哇。」
這個信息有點爆炸。
出於全世界同姓氏的人很多的心理,與鶴野小心翼翼試探:「你年紀那麼小過來參加考試,你的爸爸沒有反對嗎?」
「沒有哦。」小傑搖搖頭,語氣非常認真,「小時候他就不在我身邊了,我是我阿姨養大的。」
「說起來,我是為了找到我爸爸才參加獵人考試的!」
好家伙,暗號全部正確。
眼前這個想和她做朋友的小孩子,就是金·大浪子·富力士的親生兒子。
與鶴野突然有點愧疚。
總不能說…..對不起哈,你爸爸這些年不在你身邊,是忙著教我和凱特了吧。
雖然金面對他們的時候也很浪。
正在斟酌著怎麼向小傑開口,前面的樹叢中遙遙傳來奇犽的呼喚聲:「喂——你們在磨蹭什麼?小傑你快過來,這邊好像有很好玩的。」
聽到小伙伴的呼喚,小傑點頭應聲,三步並兩步跑到前面,
「與鶴野姐姐也趕緊過來!」
小孩子能覺得好玩的,對她來說肯定很幼稚。
然後…..與鶴野低頭望著在底下海面玩耍的兩顆小腦袋,躍躍欲試也想跳下去。
「與鶴野姐姐,快下來呀!」小傑在下面向與鶴野招手。
海面如一塊沒有瑕疵的藍色寶石,散射著幽深的光芒,仿佛有特殊的魔力,吸引著人們跳下去。
「放心吧,探索就交給我們吧。」
清冽冷靜的少年音在她的身後響起,循聲望去,與鶴野眼中映出金發的絕美少年。他似乎察覺了與鶴野糾結的點,很善解人意地提出建議,讓她放心去玩。
「對了,我的名字叫酷拉皮卡,這家伙叫雷歐力。」
剛才與鶴野和小傑的對話,酷拉皮卡也有聽到。她絲毫沒有擺出考官的架子,大大方方地答應了小傑的朋友邀請。這點在酷拉皮卡心裡很加好感,所以才會主動地向她釋放善意。
面對酷拉皮卡主動釋放的善意,與鶴野有些不知所措。
來獵考的一路上,她一直收到來自別人的善意。但這次和以往並同……是來自一個比她小的少年的善意。
陽光落在酷拉皮卡的金發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邊。他如晌午的陽光一樣耀眼,又如陽光一般溫暖。
還沒糾結出來,在海裡面泡著的奇犽有些不耐煩了。
他想和小傑一起玩,但小傑嘴裡老念叨「等等與鶴野姐姐」,非要等她下來。
面露嫌棄仰頭看向與鶴野,奇犽撇撇嘴,轉而向小傑建議:「切——她肯定不敢了,別管她了,我們來比誰閉氣時間長吧。」
與鶴野嘴角開始抽搐,心道他們揍敵客家的欠揍是一脈相承的麼?
沒事的,她已經是情緒穩定的成年人了,面對小她快一輪小鬼頭的挑釁,一定要泯然一笑不計較。
再然後,她就不顧身後雷歐力的勸阻……筆直地跳了下去。
落入水中,白色水沫迅速包裹住與鶴野周身,眼睛短暫的酸楚感後,一個清晰而夢幻的藍色世界刻入她的眼中——
仿佛落入了藍色的果凍中。
溫暖的海水包裹著她的身體,成群游魚列隊整齊迅速從身側游過,它們看起來嚴肅極了,仿佛要奔赴海底神宮的婚禮。
雙腿開始上下擺動,受到未名的蠱惑,她不受控地跟著游魚們游向海底深處。
海流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身體,身體變得暖暖的,很柔和,這種感覺仿佛重獲新生。
積壓在體內的壓抑情緒隨著海水流走,干涸許久的心理開始充盈,她想盡情地尖叫和咆哮,慶祝為數不多的放松時刻。
這裡沒有喜歡刷存在感的缺德殺手,沒有累死人的任務,更沒有沒完沒了的債務。
在這裡,只要一直游下去,就感覺擁有了全世界。
耗盡體內最後一口氧氣,與鶴野才戀戀不舍地浮出海面。
「啊——怎麼那麼久才上來?該不會是因為體重……」
與鶴野出水地位置正好在奇犽身旁,把他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這欠揍的小鬼!!!
面對奇犽毒舌的吐槽,與鶴野嘴角再次抽搐,默不作聲潛入水底。
看到與鶴野如此平淡的反應,奇犽心底還有些失望。剛剛嘆口氣,准備轉身向小傑發起挑戰。可就在這時,一股巨力鉗住他的腳踝,拉著他迅速潛入水中。
掙扎著在水下勉強睜開眼睛,奇犽便對上了與鶴野的藍色雙眼,她帶著挑釁的微笑仿佛在說——
來吧——看看誰先憋不住!
第26章 25
和奇犽比賽的結果顯而易見,與鶴野拿到了閉氣比賽勝利大滿貫。
不過最後,她還是敗給了可以閉氣整整九分鐘的鯨魚島土著。
然後就形成了奇犽不服與鶴野,與鶴野想要再挑戰小傑的閉環。
結束了探索活動的酷拉皮卡叫停了這場比賽。
打鬧了那麼久,與鶴野才意識到現在已臨近夜晚。此刻,染上金紅色的海浪拍打岸邊,盡頭處圓輪紅日即將沉入海底,被火燒過的天幕已經掛上幾顆明星。
濕漉漉的衣服緊緊黏在皮膚上 ,他們三個在酷拉皮卡的呼喊下,才不情不願地上了岸。
原路返回到最初登陸的海灘,遠遠就望見海灘燃起一團小小的篝火,大高個雷歐力勾著腰正在生火。
「喲,還知道回來啊?」
用樹枝扒拉著火堆,雷歐力臉頰腫起一個大包,說話有些含糊,但還能聽出來語氣酸溜溜的。
自知理虧,小傑吐舌頭,有些心虛地撓撓頭。
酷拉皮卡和雷歐力很幸運地找到了椰子樹,椰子完美解決了他們的進食和水源需求。
圍在篝火邊,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只椰子,經由心力交瘁的一天,每個人都累得不想說話。
覺得有些無聊,與鶴野視線四處亂晃,最終落到坐在她對面酷拉皮卡的臉上。金紅色火光在他的臉上跳躍,為他周身鍍上一層暖色,配著少年人精致的五官,莫名讓與鶴野看愣神。
察覺到與鶴野的目光,酷拉皮卡抬眼對她笑了笑。
是很溫和的笑容。
與鶴野莫名感覺不好意思。
在思索說點什麼緩解尷尬的時候,酷拉皮卡的手突然成拳,猛地向砸向松軟的沙灘。
褐色的汁液濺在他的手上,拳下蜘蛛顫顫巍巍動了動蛛腿後,徹底消失生命跡像。
那雙還帶著溫和笑意的雙眼,變成令人生畏的赤紅色。
望著死去的蜘蛛屍體,變成猩紅色的雙眼,以及他極力抑制但依舊能感覺到急促的呼吸。
大概是什麼情況,與鶴野瞬間了然於胸。
「喂,酷拉皮卡,沒事吧?」
察覺到酷拉皮卡的異樣,他身旁的雷歐力投來關切的目光。
抬手拍開雷歐力的手,酷拉皮卡搖搖頭:「我沒事。」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雙眼卻還未褪去的赤紅,胸口依舊微微起伏。
這時,一只手伸到了酷拉皮卡眼前,向他發出邀請。
「酷拉皮卡,能陪我跳一支舞嗎?我來這裡之前心情爛透了,現在急需一個舞伴緩解情緒,你能陪陪我嗎?」
這幾年來的經歷,養成性格的酷拉皮卡向來不喜莫名的胡鬧。但是他看到與鶴野漂亮眼睛中透出的認真,像是收到莫名的蠱惑,他搭上了她的手。
海風,篝火,舞蹈還有椰子。
與鶴野承認她有時候很神經。
想要安慰一個人的方式有很多種,卻選了一個最莫名其妙的。
其實她想得很簡單,現在又不能立馬解決,不如干點什麼轉移注意力,這總比干坐著憋著好吧?
如果這裡有酒,她會扯著酷拉皮卡大喝一杯。但這裡什麼都沒有,那就淺淺跳一支舞吧。
她不會跳舞,卻牽著酷拉皮卡的手,伴隨著海浪拍打沙灘的節奏,隨意跳著不成體系的舞蹈。
說他們在跳交際舞吧,動作一點都沒有交際舞的優雅和大方。可要是說是在跳現代舞,但動作沒有一絲技巧,完全靠情感支撐。
酷拉皮卡多次企圖將畫風拉回正常,但每次都會被與鶴野蠻橫地拉回歪七扭八的風格。
「你們在跳猴子的求偶舞嗎?」
看著與鶴野蜜汁動作的奇犽,滿臉嫌棄地吐槽。
「可是我覺得很好看呀。」頂著奇犽期待的眼神,小傑很不給面子唱反調,「奇犽,我們也跟著一起去跳吧!」
這樣的回答簡直不可思議,奇犽瞪圓眼睛:「哈?那樣丟死人了!我才不要!」
海水沒過與鶴野白皙纖細的腳踝,雙腳赤裸踩在松軟的沙灘上,她沒有理會奇犽的毒舌吐槽,而是接著帶動酷拉皮卡跳下去。
這個時候,一直在觀察的雷歐力突然開嗓,唱起了五音不全的歌。
是歌後莫迪娜的經典歌曲《海邊假日》。裡面有一句歌詞她很喜歡——
「凌晨三點的海邊,有只可憐蟲在徘徊。
我有陽光和美酒,請你不要愁眉苦臉。」
雷歐力唱歌也是沒有一絲技巧,全靠感情支撐……但是配他們跳的爛舞綽綽有余了。
與鶴野就像個不正經的魔女,哪怕配著爛歌跳爛舞,沒有香檳和汽水,只有幾只苦澀的生椰子,她也會用瘋瘋癲癲的魔法,把這裡變成狂歡節現場。
待到雷歐力唱完,與鶴野停下動作,笑著放開酷拉皮卡:「如果以後有需要的,盡管找我就好了。雖然我看起來不太靠譜,但是業務能力還是在線的。」
撩起被海風吹亂的散發,與鶴野的唇貼近酷拉皮卡的耳邊,輕聲道:「關於旅團的事情,我也會幫你留意的。」
這是出於對後輩的憐愛之情。
「太愁眉苦臉,是當不了一個好獵人的。」與鶴野輕輕彈酷拉皮卡的腦門。
聽到與鶴野的話,向來不喜托人情的酷拉皮卡像是受到未名的蠱惑,沒有拒絕她。這時他內心已經平靜下來,向她展露笑顏:「謝謝你,我現在平靜下來了。」
「好——那麼接下來是奇犽小朋友!」與鶴野將黑手伸向了下一個受害者。
她可是超記仇的!
「哈?我才不要!」莫名被cue的奇犽,瞬間瞪大了眼睛。
然而反對無效。
這一天,揍敵客舞王誕生了。
…….
鬧騰完之後,大家都圍坐在篝火邊,已經打開隔閡,開始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那個…..方便問你們一件事情嗎?」猶豫了很久,與鶴野吞吞吐吐地開口。
瘋完鬧完,壓抑在心中的情緒蕩然無存,但她還是掛念之前和庫洛洛的約定。
說實話,現在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我們知道的話當然可以啦。」小傑很給面子。
「我和一個跟你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住在一起,有天我喝酒喝多了,然後我和他就……總之你們懂的。」
雷歐力和奇犽瞬間神色一凜,開始引發奇異的聯想。
「發生了什麼事呀?」小傑一臉懵。
在場其他人不約而同閉麥。
「方便問一下他具體多大嗎?」捂住小傑的嘴,雷歐力嘴角有些抽搐。
如果是十二歲幼童,那就太恐怖了!
「十八九歲吧?他剛剛上大二。」與鶴野歪歪頭回想,不太確定庫洛洛的真實年齡。
聽到這話,雷歐力才舒一口氣。
「總而言之……我現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想問問你們該怎麼辦。」
「你們都已經成年,都已經有自己的判斷力了,只要坦誠地說清楚,應該就沒什麼事了。」
酷拉皮卡給出中肯之言。
「但是我做的很過分……我把他弄出血了。」
坐在與鶴野奇犽驚起,像是受驚炸毛的小貓,快速縮到小傑的身旁。
這女的不僅瘋還變態啊!!
與鶴野的爆炸性言論成功把全場弄沉默了。
一直聽不懂的小傑卻打破了僵局:「可是,與鶴野姐姐你喝醉了,但是他沒有喝醉呀。」
「他如果不喜歡與鶴野姐姐那麼做,他可以反抗的哇!就比如我不喜歡青菜,米特阿姨煮的東西裡青菜,我都會挑出來丟掉。」小傑望著與鶴野,無比認真地,「所以他肯定喜歡與鶴野姐姐,才會容忍著你亂來的!」
「嗯……的確如此,如果對你沒有感覺的話,肯定不會讓你這樣的。」酷拉皮卡在一旁肯定。
「米特阿姨說,因為喜歡會包容對方的一切,我想那個哥哥也一定也會這樣的!」
與鶴野的內心莫名一顫。
像干涸許久的河床突然湧入清泉,她的心髒開始狂跳起來。
「時間不早了,你們趕緊休息吧。我去那邊坐著守夜。」與鶴野起身,指了指不遠處的礁石,幾乎是落荒而逃。
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種子,收到外界的刺激,開始生根發芽,不受控制地瘋狂生長。
皎潔的月光投射在與鶴野的臉上,她坐在冰涼的礁石上,望著搖曳的海浪,思緒如亂流在腦內瘋狂湧動。
說起來,與鶴野向來不擅長理性而長遠的思考。長年累月養成的生存習慣,下意識培養了她只顧眼前的思維習慣。
肚子餓就去吃,沒有錢就去賺,在世俗意義上,這沒有任何問題。但從與鶴野的視角來看,卻像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關於哲學,自由,熱愛和愛,她從未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選擇成為賞金獵人,也是為了還債掙錢,實際上,她根本就不喜歡殺人,不喜歡沒完沒了的委托。
她好像找到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
正望著海面發呆時,身後響起奇犽的聲音:「喂,要不要我來替班?」
循聲望去,奇犽雙手插在褲兜裡,還是那副很拽的神情。
「要是連守夜都做不好,我就別在獵人協會混了。」與鶴野笑了笑,抬手將白色圓片拋給奇犽。
99號考生號碼牌穩穩落入奇犽的掌心。
這不是已經被海水衝走了嗎?
還沒問出這是什麼情況,頭頂便響起飛艇引擎降落的聲響。
「你們未來都會成為最棒的獵人。」與鶴野起身,背著手仰頭望向緩緩下落的飛艇,「99號,403號,404號,405號考生,全員通過第二次考試加試。」
她回頭微笑著道謝:「謝謝你們,我准備提前回去啦。」
*
回到飛艇的第一時間,與鶴野撥通了庫洛洛的電話。
時間有點晚,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睡了沒有。但這件事很急,她想第一時間和他說。
庫洛洛手機的等待鈴聲是哥特風搖滾樂的經典歌曲《spider dance》,和他平時的形像反差很大。
一首歌即將唱完時,他接起了電話:「與鶴野小姐,這麼晚打電話有什麼事情嗎?」
聲音還像是以前一樣平和溫柔。
「你睡了嗎?你現在方便嗎?我現在有事情想和你說。」
「沒有睡覺,我在家裡,剛才在和凱特先生討論一些事情。」解釋完那麼遲接電話的原因後,庫洛洛在電話那邊輕輕笑了,「是什麼事情?」
「你們在一起啊……」
想到凱特那雙如老鷹般銳利的雙眼,剛才點燃的激情立馬熄滅,與鶴野瞬間改口:「那今天先不說了。對了,順便幫我轉告一下他我要提前回來了。」
還好多問了一句……差點就要在師兄面前社死了。
滴的一聲後,「通話已結束」的字眼映入庫洛洛的瞳孔,他摁熄屏幕,轉而望向對面已經擺出戰鬥姿態的白色身影:「凱特先生,她讓我轉告一下,她要提前回來了呢。」
庫洛洛的語氣依舊像平日謙遜溫和,眼中的挑釁與傲慢卻不再掩飾。
夜風透過裂牆灌入屋內,吹動散落一地的物件,最後撩起庫洛洛額間黑色碎發。
此刻他們正站在與鶴野的家中。
昔日溫馨的陳設變得破碎,玻璃碎片鋪滿地面。屋內已沒有一塊完好的牆壁,夜風強勁透過斷牆,與屋內瘋狂湧動的氣交纏在一起。
庫洛洛凝視著已經具現出瘋狂小醜的凱特,手中亦具現出盜賊的極意,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繼續?還是休戰?」
翻開盜賊的極意,庫洛洛如是發問。
第27章 26
轉運考生前往第三場考試會場的飛艇,在深夜裡悄然降落至陸地港口。
提前退出考試的與鶴野在此地離開。
依次向本次同行考官致謝道別後,與鶴野在暗處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酷拉皮卡?」她試探出聲。
這個時候考生都在休息,為了不驚擾考生休息,飛艇下降非常緩慢,被察覺的可能性極低。
酷拉皮卡從暗處走出,走到與鶴野的面前,沒有說話。
見他沒有說話,與鶴野笑著問:「這個時候不睡覺,明天的考試要怎麼辦?」
第二次考試加試,為的是考察考生面對絕境時是否能保持穩定的心態。從第一場測試開始到現在,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大多數考生元氣大傷,一上船就睡得天昏地暗。
這孩子不好好休息,跑出來找她干什麼?
夜風卷起酷拉皮卡金色發絲,少年人抬起眼眸,無比認真地道別:「祝您的歸途一路平安。」
和在白日時不同,此刻的他面色凝重,金色碎發遮掩著眼中的落寞和凄清。
與鶴野知道他有話想要問她。
大概是有關幻影旅團的事情。
令很多犯罪獵人望而卻步的A級犯罪犯罪團伙,能知道有關他們信息的人估計只有刀下亡魂。
但她手裡確實有一絲關於旅團的情報。
「愁眉苦臉是當不了好獵人的。」
注視著那隱藏著濃重哀傷的瞳孔,與鶴野輕輕拍拍酷拉皮卡的肩膀,想要提問的話語塞在喉中。
「現在什麼事情都不要想,專心通過考試再來找我吧。」與鶴野晃了晃手機,向他展示已經保存的聯系人界面,「有手機聯系還是很方便的。」
明白與鶴野在擔心自己,酷拉皮卡停頓片刻,開口:「我還是很不理解……明明認識沒多久,為什麼會想要幫我?」
「我想想……為什麼呢?」與鶴野背手,抬頭望天,笑道,「大概是我和你的經歷有點像吧?」
這又要勾起一些封塵許久的回憶了。
「不說啦!小孩子趕緊回去睡覺!」
與鶴野雙手比叉,勒令酷拉皮卡趕緊回去休息。
明白與鶴野是擔心影響考試狀態,望著她離開的背影,酷拉皮卡露出笑容:「那就衷心祝福您,能和心儀的人成為戀人。」
沒有回頭,與鶴野抬手對酷拉皮卡揮揮手。
——謝啦。
這裡距離協會總部很遠,坐最快的飛艇回去,也足足花費了三天三夜的時間。
盯著飛艇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與鶴野開始思考回去該怎麼和庫洛洛說。
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但非要讓她說出具體的,卻又如鯁在喉。
在長達三天的思考後,千言萬語最終彙聚成一句話——
「我想對你負責。」
*
站在過來接機的凱特面前,與鶴野捏著下巴仰頭打量,滿臉寫著「你不對勁」。
那頂救過你的命的藍色鴨舌帽呢?
覺察到與鶴野的視線,凱特眼睛瞄向別處,解釋道:「那頂帽子出意外弄壞了。」
下腰躲避庫洛洛的攻擊時,那頂帽子不幸被釘在牆面上。
眯著眼睛,與鶴野踮起腳尖,滿眼懷疑,點了點敷在臉上的創可貼:「那這裡呢?」
「遇到高空拋物,不小心被劃傷了。」凱特目移,再次解釋道。
實際上是側頭躲避丟擲過來的匕首,不小心被劃傷了臉頰。
「哦?」與鶴野抱著手歪頭,滿臉懷疑。
確實,凱特不擅長說謊,編造出來的謊言漏洞百出。
無奈之下,凱特只能補充:「我說的是真的。」
「這樣啊……師兄怎麼也變得那麼不小心了?」收起懷疑的眼神,與鶴野開始小聲嘀咕,「要更注意自己的身體才行啊……」
還好他說啥與鶴野都信。
「不帶藍帽子好看多了!你現在就是長發美人!」與鶴野豎起大拇指。
「話說回來,那天你和庫洛洛說了什麼呀?」想到前幾天的通話,與鶴野有些好奇。
沒有鴨舌帽可以扯,凱特只得心虛地摸了摸頭發:「說的是關於你的事情,具體的就先不說了……」
「真過分哇……師兄你背著我跟庫洛洛搞好關系,又不願意和我說。」與鶴野撇撇嘴。
聽到這句話,凱特嘴角一抽。
確實是「搞好了關系」。
查明庫洛洛身份後,凱特很友好地前往與鶴野家細心詢問庫洛洛。對此,庫洛洛很友善地承認了,並且他們在友好交流時順手打穿了幾面牆。
最終,因庫洛洛打穿承重牆使整棟公寓樓倒塌,結束了這場友好的交流。
毫無征兆地,凱特突然發問:「你這次提前回來是因為他嗎?」
「誒??」被戳穿心事,與鶴野的臉瞬間燒紅。但一想到之前的決定,眼神變得堅定,「是的,我回來有話跟他說。」
「與鶴野,我說什麼你都會相信我嗎?」
沒有再向前邁出步子,凱特站在原地,竭力隱藏內心翻湧的情緒,盯著與鶴野的背影。
他擔心,與鶴野和庫洛洛呆久了之後,受到庫洛洛的蠱惑。
「那當然啦。真是的……不懂你一天到晚在愁眉苦臉什麼。」
轉身過來,與鶴野踮起腳拍拍凱特的發頂,無比認真地道:「你是全天下對我最好的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哪怕你說從十八樓跳下來是為我好,我都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的。」
說這些話,與鶴野只想讓凱特知道,你養出來的小姑娘怎麼會是個白眼狼呢?
望著她認真地表情,凱特釋然地笑了,輕聲道:「也是。」
「那我們先回我家一趟吧!」
回想到已經變成一堆瓦礫的公寓,凱特滿臉黑線:「不用回去了,直接去協會就行。阿芙洛和你說過了吧?今天有聚會,我們直接過去就好。」
「我就是知道有聚會才要特地回去一趟的。」與鶴野無辜眨眨眼,「每年這個時候總有笨蛋想找我打架,不回去拿幾件襯手的武器怎麼行?」
凱特:「……」
最終,與鶴野被凱特連拖帶拽地來到聚會現場。
每年獵人協會都會舉辦酒會,為有興趣展示一年以來狩獵成果的獵人提供平台。不僅如此,有些人為了交際結識其他獵人,也不會錯過一年一度的聚會。
一到酒會現場,與鶴野便被阿芙洛拐入懷中。
「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在阿芙洛懷中,與鶴野瘋狂被rua。
趁著與鶴野被rua,站在身側的凱特遞給阿芙洛一個眼神。
果然還沒忍心把那件事告訴她。
「今天回來很多獵人,你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男人?」心領神會,阿芙洛直接扯著與鶴野望廳內走,單刀直入指著宴會焦點人物,「很帥吧?他也是賞金獵人,武力方面也很強,你喜歡這樣的麼?」
「是很帥啦,但是我更喜歡愛看書的類型。」與鶴野擺擺手。
「那他呢?」阿芙洛指向坐在角落讀書的人,「也是一星獵人,喜歡讀書,長得帥,年紀就比你大一歲。」
與鶴野用食指撓撓臉,訕訕道:「我喜歡黑頭發的。」
氣得阿芙洛頭頂直冒火。
你直接說你喜歡庫洛洛·魯西魯得了……!
她真不懂那個來自流星街的蜘蛛頭子到底給與鶴野灌了什麼迷魂湯。
「算了算了。」阿芙洛擺手,指向舞台中央,「想玩游戲嗎?」
每次聚會為了活躍氣氛,都會進行一些跟獵人職業有關的小游戲。盛產怪胎和瘋子的獵人協會,與鶴野時常覺得和他們格格不入,向來對未知的游戲躲得遠遠的。
……與鶴野再一次被連拖帶拽參加了游戲。
凱特被與鶴野抱著腰,無奈一起被拽上台。
這次的游戲內容是:拿著直播設備的兩個人為一隊,進入展示其余獵人帶來的狩獵成果,由主持人給予提示,猜測其相關信息。
身為武鬥派獵人代表的與鶴野,被一群樂子人選到了偏文職類獵人的珍寶展示中。
就比如現在——
舉著直播設備,與鶴野緊縮眉頭,字字斟酌:「這是一本書。」
直播設備那頭隱約傳來笑聲。
一旁的凱特看不下去:「……這是從遺跡裡出土的泥塑刻板。」
「要讓我認武器,我肯定認得全!」
對著直播設備,與鶴野吐了吐舌頭,不滿吐槽。
這顯得她像個大文盲一樣,弄得她很挫敗。
為了營造探險的氛圍,整間屋子切斷一切光源,他們的可視範圍只有直播設備的微弱光源。
繼續往下走下去,與鶴野一抬手中的光源,面前赫然出現上次路訪活動遇到的金發娃娃臉青年,還有她握手認錯手的肌肉壯漢。
這不是上次在路訪活動中,庫洛洛和她特地解釋過的那兩個人嗎?這又是哪位人才想出來整蠱她的?
喲西!終於有一道自己會的題了!
舉著面向在場全體獵人的直播設備,與鶴野聲如洪鐘,指著他們道:「我知道,他們是gay。」
對面的金發青年忍不住笑了一聲。
「與鶴野!」身後的凱特大吼。
剛開始她以為這是協會那邊弄的特殊整蠱,經由凱特一吼,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獵人協會又不是惡趣味整蠱綜藝,這裡擺兩個人干什麼啊?
「真是的團長……上次我就隨便開個玩笑,你現在害我丟死人了。」
和與鶴野對上面的金發碧眼的娃娃臉青年望向暗處,語氣看似抱怨,表情卻沒有一點埋怨的意思。
噠噠噠——
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響起,隱於黑暗的瘦高人影緩緩走向他們。
他走路的步伐很穩,手裡好像還捧著一本書。
望向還未完全從黑暗中走出的人影,與鶴野心中莫名有一種熟悉感。
第28章
與鶴野預想了很多關於再見到庫洛洛的場景。
比如推開小家的門,下課的庫洛洛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偶爾將視線從書中抽離,透過玻璃觀察來往人群。看到她回來,會像以往笑著問候:「與鶴野小姐,你回來了。」
她會一如既往伸著懶腰抱怨:「這次真是累死人了呢。」
她會拖一個椅子坐到庫洛洛的身邊,像只小麻雀嘰嘰喳喳和他說出差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然後, 與鶴野應該會問問庫洛洛喜不喜歡大海,因為她才發現自己還蠻喜歡大海的。
大概以後也不當賞金獵人了,要轉成在航線上被曬得黢黑的海洋獵人。
如果庫洛洛說喜歡,她就等到他大學畢業,帶著他走遍每個航線。
如果不喜歡, 那就問問他, 願不願意接下來和她一起生活。雖然她經常會不在他的身邊。
但總之……是不會在獵人協會裡見到他。
「與鶴野小姐, 好久不見。」
庫洛洛的聲音很輕,但足以撕破室內的死寂。
非獵人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麼,與鶴野自然心如明鏡。某種酸澀的情感在心中翻湧,質問噎塞在喉中,最終化成無力的問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沒有回答, 庫洛洛轉而望向已經做好戰鬥准備的凱特:「讓凱特先生來說吧。」
「事到如今,我不瞞你了。」凱特嚴肅冷靜, 逐字逐句地,「庫洛洛·魯西魯是A級犯罪團伙幻影旅團的首領。」
「至於這幾個月接近你的目的,是為了偷走你的念能力。」
背對著他的與鶴野沒有任何反應,而是木然地拿起用來直播的手機,指尖顫抖在屏幕上敲擊。
朝夕相處的戀人皮下竟是有意圖謀的罪犯, 換作誰都受不了。
「你說過,我說什麼你都會相信我的。」凱特提醒。
他明白與鶴野的心情, 但現在面對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絕不能被情緒衝昏頭腦,否則結局只會萬劫不復。
與鶴野沉默,不停下手上的動作。
「師兄,這種事情你一開始就要告訴我。」與鶴野肩膀晃了晃,轉身抬手將手機拋給凱特。
接住飛來的手機,看到屏幕上搜索引擎頁的內容,凱特一愣——
幻影旅團通緝令。
普通團員賞金:20億戒尼。
首領賞金:100億戒尼。
唯一的光源的熄滅,她的聲音忽然從黑暗中響起,「要讓我知道大錢袋子一直在我身邊,他絕對活不到今天。」
話音輕飄飄落下,別在凱特身側的長佩刀出鞘,如弦月般雪白刀芒筆直劈向庫洛洛。
她揮刀而出位置直奔命門而去,狠戾而精准,絲毫沒有剛才還在訴說宛如懷春少女般綿綿的情意。
剛才凱特懸在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他側眸,轉身望向堵在面前的兩人。
「雖然很不想和你打,但是為了防止你不打擾團長的約會,我們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俠客抓了抓頭發,笑著說。
刀鋒揮舞之處,庫洛洛消失了。
庫洛洛一躍站在厚重木質書架上,手中穩持著盜賊的極意,眉眼低垂看著與鶴野,勾起嘴角出言挑釁:「與鶴野小姐,這種的程度是殺不了我的。」
「嘖。」與鶴野皺眉,漂亮的藍色雙眸仿若流動著大海,表面看似平靜,但海面之下的暗流湧動足以使人殞命。
眼睛現在已經完全能適應黑暗了。
揮回長刀刀尖恰好點地,緊盯著庫洛洛的動向,與鶴野深吸一口氣,眸色越發暗沉。
下一秒,小腿肌肉繃緊,她微微弓腰踮起腳尖。
不過眨眼的瞬間,一股急流揚起庫洛洛額前碎發,雙手合握高舉著長刀的與鶴野出現在他的身後,刀鋒閃著雪白的鋒芒劈向庫洛洛發頂。
從空氣中細微灰塵察覺到動向,庫洛洛憑借極佳韌性側身躲過攻擊,刀刃劈入書櫃,劈出道有半壁長的橫截口。
以刀刃為支點,與鶴野在空中一舞,姿態優雅落在書架上。毫不留情拔出長刀,木屑在空中飛舞,一轉刀鋒直接向庫洛洛喉間抹去。
叮——
金屬相擊摩擦而出火花,短暫照亮黑暗室內。出乎意料沒有傳來砍到皮肉的觸感,庫洛洛手中的書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手握一柄刀橫側擋住劈擊。
看清楚刀面上行雲流水優美的刻字,與鶴野立馬瞪圓雙眼。
她最愛的,好不容易重金求到的,價值300萬戒尼的杜文琳馬刀,此刻正握在庫洛洛手中抵擋攻擊。
饞她念能力就算了,還把她日夜悉心擦拭的心肝直接拐走……!
而且這家伙還用一個極其磨損刀身的姿勢抵擋攻擊。
心疼得與鶴野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咬牙切齒地:「行啊你,夠黑。」
「與鶴野小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某人臉上掛著腹黑的笑,完全不承認。
剛才還以冷靜自持的與鶴野,瞬間青筋暴起:「把刀還給我!」
「那好啊。」
庫洛洛借力往前一推,順勢拉開和與鶴野的距離,言出必行把手中馬刀拋給與鶴野。
可他的拋擲就很有靈性:仿佛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擲,恰好與鶴野那個方位無法躲閃,若是不揮刀格擋,只能被飛來的刀刃腦袋削掉一半。
盡管與鶴野用最輕的力度格擋,金屬相接處還是濺起火花,叮——
刀碎成兩半了。
「這不能怪我。」輕笑望向馬刀屍體,庫洛洛很滿意這個結果,可語氣和眼神卻又故意裝得無辜。
滿臉寫著「我可是好好還給你了,是你自己不爭氣劈斷了」。
什麼作戰冷靜,什麼不要輕易被對手激怒,之前凱特交給她的教條全被拋到腦後。看到愛刀身死,與鶴野跟得了紅眼病一樣,揮刀動作氣得變形:「你小子故意的吧!!」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會害怕的。」說話雲淡風輕,庫洛洛像貓一樣輕松閃開攻擊。
相較於與鶴野暴怒之下的強大破壞力,庫洛洛表現出來的游刃有余更令人生懼。
然後他反手又從腰後摸出一把卞氏刀。
與鶴野:……? ! ! !
她的天使,她的良藥,她的繆斯——全世界特制限量50把的卞氏刀。拿到它的時候,與鶴野興奮地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當時她甚至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小愛」。
與鶴野將它放入鋪滿綢緞的木盒中,像一個虔誠的信徒。每次回到家有空時,她都會小心地捧著它,用指腹輕輕劃過冰涼的刀身,對著它絮絮叨叨。
「小愛,等等姐姐,等姐姐有錢了就換個大房子,到時候你就不用受苦了。」
「姐姐又來了,小愛有沒有想姐姐?」
……
甚至因為她不舍得,至今一次都沒用過它。
她的繆斯,就應該被供奉在神龕之上,而不是被一個黑心小子拿在手裡!
雙手握緊刀柄,與鶴野深呼吸一口氣,雙眸中有團名為「憤怒」的火焰燃燒不息。
接著,狂風驟雨般的刀擊襲向庫洛洛,短兵相接,黑暗中不斷擦出眩目的火花。她揮刀而出的殘影,在別的視角來看,仿佛有十幾把刀同時砍向t庫洛洛。
庫洛洛扭身直接跳了下去。他手腕轉動刀柄,刀刃插入木櫃,以刀刃下落的摩擦力作為緩衝,一路閃著火花完美落地。
但與鶴野沒有給他拉開身位的機會。
從空中一躍而下,她強硬地將庫洛洛摁倒在地上,雙腿跨坐在他的腰間。流轉著銳利白光的刀尖對著他的喉結,與鶴野雙手合握,以九十度垂直角度使力向下捅去!
今晚要定你小子的命了。
庫洛洛也是反應極快地抽出卞氏刀格擋,兩人一上一下,局面僵持不下。
「你的遺言是?」
加大向下壓刀的力度,與鶴野聲音有些顫抖。
溫熱的液體落在庫洛洛臉頰上,他雙眸映出與鶴野的樣子,嘴角再次勾起好看的弧度:「用這種表情放狠話可不行啊,與鶴野小姐。」
是的,她被氣哭了。
大腦說必須要氣勢洶洶放狠話,她的嘴巴和淚腺表示:Yes sir!我們明白啦,但是我們做不到欸。
看著庫洛洛一臉欠揍的挑釁表情,與鶴野再也繃不住了,哭了。
像個大傻子一樣被騙了三個月,賭約的獎金寄了就算了,這個男的還在揮霍她這些年辛辛苦苦攢出來的財產。
庫洛洛拿著她的刀打架,就仿佛鄉下窮小子強娶自己精心培養,教養得嬌柔可愛的親閨女。
這換誰不生氣!這讓她怎麼理智!
「開心一點,最起碼這把刀很不錯,你這次沒有被騙呢。」
再補充一句,這男的嘴還毒,明裡暗裡罵她笨。
「你看,剛才那麼激烈的打鬥,它的刀鋒一點都沒磨損。」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庫洛洛往上一送卞氏刀。
順著庫洛洛說的話,與鶴野不自覺地力度放輕,垂下眼睛望向刀鋒處。
確實,即便庫洛洛那麼糟塌它,刀鋒依舊鋒利,沒有任何磨損的跡像。
短暫松懈立馬被庫洛洛抓住,他猛地向上一頂,失去重心的與鶴野立馬向後倒去。
在她後腦勺即將結結實實磕在地面上時,庫洛洛還很紳士地托起她的後腦勺。
——攻守方徹底轉換,這次換她被壓在下面。
「給、我、起、開。」與鶴野咬牙切齒盯著庫洛洛,逐字從齒間擠出。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麼庫洛洛就要被與鶴野的眼神凌遲而死千百次。
滿面笑意,庫洛洛附身向下壓去,極腹黑地貼著她的耳垂吐出兩個字:「不行。」
被壓在下面的與鶴野眼皮抽了抽。
這一天,未來的三星旅團獵人誕生了。
第29章
「再說一遍, 給、我、起、來。」
身上的庫洛洛動作越來越得寸進尺,與鶴野嘴角瘋狂抽搐。
可對方的笑意越發濃醇,不僅沒有起身的意思, 也無法從眼睛中看出他的用意。
強化系念能力主要包括「強化身體」, 「強化物品」, 「治愈身體」這三種。
雖然她喜歡用刀砍砍殺殺, 但其實最擅長的還是徒手打鬥。
之前因為赤手空拳吃過喜歡在武器上塗毒的虧,所以她向來不喜歡赤手空拳打鬥。
也明白造成現在情況是對方有意激怒, 與鶴野雙眼中的情緒開始冷靜下來,幾乎降至冰點。
她突然松開了手中的長刀,猛地昂頭——
失去抵擋作用力的卞氏刀下迅速墜,在即將劃破白皙細膩皮膚的瞬間,再度響起一聲脆響。
堅持二十年用黑x牙膏的一口好牙緊緊咬住刀鋒。
庫洛洛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這樣的打法屬實激進, 如果反應稍慢一拍,她的喉管便會成為瘋狂湧出血液的噴泉。
即便剛才接刀的時機正好, 由上而下撲來的刀氣依然在她的身上劃出一道傷口。
此刻解放出雙手,與鶴野以念氣覆蓋雙拳,衝著庫洛洛的鼻梁就是一拳。
庫洛洛嘗試抽刀失敗, 不得不棄刀躍起拉開身位躲避攻擊。
戰局再次持平,和剛才不同的是, 她把落入賊窩的親閨女搶過來了。
小愛,你終於回來了。
與鶴野內心滿臉海帶淚。
那麼接下來——
與鶴野起身,指尖撫過剛才劃傷的傷口, 立馬光滑如初。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單手轉動卞氏刀,與鶴野語氣冰冷。
庫洛洛笑道:「看來今天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話音剛落下, 幾道黑影從她身側掠過,破窗而出。
與此同時, 室外空蕩走廊回蕩起急促的腳步聲。
——協會的增援到了。
突然黑屏的直播,設備傳出的打鬥聲,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發生什麼。
望著裡面打鬥造成的痕跡,在場的所有人都驚異於是什麼人敢在獵人協會的眼皮子底下鬧事。
幸好,裡面的藏品沒有因打鬥而損壞。
解除瘋狂小醜的具現後,凱特匆匆趕過來:「沒事吧?」
沒有回答,與鶴野身體搖搖晃晃,往後仰去。
凱特伸手要扶,嚇得以為她中了內傷。
像一條鹹魚打滾的與鶴野表示她沒事。
「累死啦——」她躺在地上,大聲抱怨。
身體不累,心累。
「今後你打算怎麼辦?要追殺那個男人嗎?」跟著人群過來的阿芙洛問道。
「不啦,我決定放過我自己。」與鶴野搖搖頭,「而且我現在發現自己還挺喜歡大海的,應該以後會去當個海洋獵人吧?」
「如果轉方向的話,你一星賞金獵人的功績也會沒有的哦。」
「無所謂啦。」與鶴野對著穹頂伸出手,美麗的眼睛流轉如霧般的朦朧,仿佛此刻搖曳著波光的海浪觸手可及。
「當然是還清錢之後的事情!」與鶴野不忘補充。
「你的本金早就還清了。」頭頂飄來一聲輕笑。
一張輕飄飄的卡片落在她的掌心。
「這是你這幾年還錢的利息,我一分沒動,現在全部還給你。」阿芙洛說得輕描淡寫。
與鶴野愣住:「這是……」
「去航線上的話就買點好的防曬霜!別曬成個黑炭一樣回來見我!」阿芙洛的手指化身啄木鳥,瘋狂指指點點與鶴野的腦門,「你好好打扮一下會找不到對像嗎?會遇到那樣的男的嗎?!」
看著化身老媽子的阿芙洛,與鶴野忍不住捂著嘴笑出聲。
就在這時,清點藏品的人群中猛地爆發出一聲咆哮:「我的東西呢?!」
疑難雜症獵人庫德爾先生的情緒十分激動。
很多人勸他:「庫哥算了算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他怒而繼續咆哮:「怎麼能算了?!馬裡亞納海妖的眼淚,千年難能一遇的頂級傷藥,幾乎能讓人死而復生!!」
「我要殺了*@%#……」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他被強行帶下去休息。
嘶,看來庫洛洛今晚偶然出現不是特意過來挑釁,而是正好被他們抓包作案現場。
今晚最慘的人出現了…….
與鶴野用眼神向他默哀之。
*
一個月後,某星級酒店內。
頂級工匠紡織出的羊絨地毯鋪滿整個房間,純手工制作頂配香薰搖曳著曼妙的煙霧,屋內裝潢奢侈,每處都透出金錢的氣息。
身著制服套裙的化妝師圍滿哥特風格梳妝台,她們揮動沾染昂貴脂粉的化妝刷,手中動作一刻不肯停下。
黑發藍眼的女人倚在圈椅上,儀態隨意卻又不失優雅,眉目上揚,一眼便知她貴氣逼人。
房間內安靜落針可聞,侍女邁著輕盈的步子靠近,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言語:「妮妮西娜小姐,外面有位先生說要找與鶴野小姐。」
「她還在化妝,現在還見不了人。」妮妮西娜皺眉。
勾勒唇線最後一筆落下,雙唇如盛放的玫瑰花瓣,與鶴野側頭,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妮妮西娜小姐,我想應該是我的師兄找我有事,可以讓我們見一面嗎?」
閱遍美色的妮妮西娜看到與鶴野一愣,向來沒有耐心的她把拒絕的話噎在口中。
和傳聞中一樣,妮妮西娜是一個利己而又刻薄的人,但同時也是對美至誠的追求者。在美麗面前…..她不忍心拒絕。
「時間不要超過十五分鐘。」妮妮西娜難得好說話。
與鶴野連忙笑著道謝,提著裙擺向屋外走去。
在庫洛洛暴露身份後的一個月,一切事情都在向好處發展——
在那個夜晚之後,庫洛洛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無債一身輕的與鶴野,很快通過了轉方向申請,又很幸運地遇到願意帶她一起出海的前輩獵人。
現在沒耐心的妮妮西娜也開始有耐心了。
在等待出海時,閑得沒事干的與鶴野接了幾個委托。這是她接的最後一個委托——結婚。
雇主妮妮西娜是上次被釘子殺手殺死的委托人的女兒。
豪門家主父親身死, t獨生女妮妮西娜要頂著周圍虎視眈眈的勢力,獨自支撐起整個家族。為了扭轉家族開始衰落的頹勢,她選擇了直接又穩定的方式——聯姻。
鞏固家族的地位心切,妮妮西娜極為高調邀請各方名流參加這場聯姻婚禮。可她始終蒙在父親被暗殺的陰影中,出於種種考慮,她委托身形五官最為接近的與鶴野在婚禮現場扮演替身。
當然,這是男女兩方共同商議的結果,委托與鶴野只是走一個過場,新郎方也選了一個替身走流程,而真正的新人已經在私下舉行了真正的結婚儀式。
「你怎麼穿成這樣了?」
凱特的聲音響起,與鶴野立馬從回憶中抽離,老臉一紅:「這是我這次的委托啦。這樣很奇怪?」
現在她身穿高定婚紗,黑色長發挽起,露出細膩修長的頸部,妝容雖還未完成,卻也像從聖堂油畫中走出來的新娘一樣聖潔動人。
「沒有…….挺好看的。」左手扶住後頸,凱特眼神不自覺向別處瞥去,「我馬上就要走了,下午的航班。」
在一個星期前,完全確認庫洛洛已經離開這座城市後,凱特菜將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那麼快?」與鶴野瞪圓了眼睛,「好像我們也沒好好聚幾次呢。」
「未來見面的機會還有很多。」凱特不可置否,「前不久有漁民在海岸線上捕撈到嵌合蟻的殘肢,事關重要,這次我不得不提前離開。」
嵌合蟻這個名詞聽得與鶴野暈乎乎的。嵌合蟻?螞蟻?很厲害嗎?
但是凱特既然這麼說了,應該會是很嚴重的事情吧……
不過凱特超級厲害,什麼嵌合蟻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啦。
想到這裡,與鶴野笑眯眯地:「那你要趕緊回來,來海上找我玩哦。」
結束這次最後的委托後,與鶴野也要登船離開了。
海洋生物調查是凱特還未涉及太深的領域,有機會他們可以一起出海進行調查。
到時候他們可以一起吹著海風,聽海鳥唱歌,晚上喝幾口小酒,然後她光著腳在甲板上跳難看又滑稽的舞蹈。
嘿嘿,未來可期呀。
與鶴野在心裡期待的搓搓手。
與此同時,侍女輕細腳步聲擾醒了闔目小憩的妮妮西娜。
父親死亡的場景在她腦中揮之不去,長時間高強度的工作更讓她精神緊繃。妮妮西娜不是當年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現在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她成為驚弓之鳥。
「那是什麼?」被驚醒的妮妮西娜不悅。
侍女恭恭敬敬上前,雙手奉上牛皮紙信封:「門外一位先生自稱是獵人小姐的熟人,讓我轉交給她。」
妮妮西娜有種感覺,如果與鶴野看到這封信,她精心籌備的婚禮就要進行不下去了。
出於心中生出不安的感覺,妮妮西娜拿起信封,皺眉看著黑桃形狀的火漆封後,不假思索直接撕開一道口子。
什麼人還用撲克牌標做火漆封?
妮妮西娜很質疑發信人的品味。
一張撲克牌從信封中滾出,輕飄飄落在地面上。妮妮西娜攤開如雪般信紙,信件中的內容讓她瞳孔一顫——
致半路退出的考官小姐:
因為你的提前退出,在考試期間沒有要到你的聯系方式,所以我不得不用這種原始的方式聯系你∼(手動桃心)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蜘蛛根本就沒有放棄你哦∼如果不想被蜘蛛們搶走的話,就趕緊脫下婚紗逃跑吧(手動桃心)
From:熱心市民小醜魔術師(手動黑桃)
嘶拉——
白紙撕碎的聲音割破了室內的安靜。
紙片如雪般妮妮西娜掌心落至地面,她一腳踩在地面上的撲克牌上,語氣冰冷:「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屈膝跪地撿拾紙片的侍女連忙稱是。
妮妮西娜站至落地窗前,再也難以忍耐心中翻湧的情緒,玻璃反光映出她扭曲出多條溝壑的面龐。
什麼蜘蛛和魔術師?中二病嗎?還是敵對家族又要阻攔她,故意發出的恐嚇信?
腦中的思緒翻江倒海,妮妮西娜心中唯一可以明確的是——
為了重鑄她的榮耀,挽回家族顏面,這場婚禮必須進行下去。
所以她又怎麼會讓這場戲的主演逃掉?
第30章
妮妮西娜的神經繃得太緊了。
再次回到房間後, 妮妮西娜一直蹙起眉頭,一眼便能看出她平靜外表之下的驚慌無措。
這股焦慮氣息一直蔓延到婚禮的前夕。
坐在開向教堂的加長轎車裡,與鶴野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 柔聲安慰:「妮妮西娜小姐,婚禮的流程我已經很熟悉了, 應該不會出現問題, 您不用過於擔心。」
為了不讓邀請的客人認出替身的身份,這次特地選在座位分散的, 又特地定制了加厚的頭紗。
從另外一個視角來看,與鶴野披上頭紗後恰好能看清漂亮的藍色眼睛,其余都被紗布巧妙遮掩,像是一團薄霧覆在面前,朦朧而夢幻。
隔著厚重的頭紗,妮妮西娜看不太清與鶴野的表情。
「……」沒有回答,抽回自己的手,妮妮西娜撐著手瞥向車窗外,「剛才來找你的男人是你師兄?我看是男朋友吧?」
「不是啦, 說起來很慚愧……我至今都沒有談過戀愛。」與鶴野否認。
「啊?」妮妮西娜滿臉驚訝,不過很快調整好表情,「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如果這次結果不錯的話,我可以介紹我身邊的人給你。」
觸及到以往的回憶,與鶴野眼神忽然間迷離起來:「這……我也不知道。」
其實腦海中能朦朦朧朧勾勒出一個剪影。
大概喜歡看書的那種類型?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喜歡上不以結婚為目的的男人。」與鶴野語氣堅定,「有意圖謀的男人都想是要敲骨吸髓!絕不能靠近這樣的男人!」
「確實。」妮妮西娜難得肯定。
雙手合掌, 與鶴野笑道:「謝謝您的好意。再次恭喜您能和心儀的人走到最後, 日後要幸福哦。」
雖然她是假結婚, 但妮妮西娜是真新娘。
肯定要先恭喜新娘子啦。
與鶴野的聲音陽光而又真誠,完全沒有旁人祝賀時的虛與委蛇, 妮妮西娜的視線沒有離開車窗,但內心未名的地方開始松動了。
那封信也許是惡作劇?但還是應該告訴她一聲吧。
「那麼接下來,就奪回屬於你的榮耀吧!」
搭在膝蓋上的手被緊緊握住,妮妮西娜轉頭想要呵斥,可對上閃著亮光的漂亮眼睛後,瞬間把話噎在口中。
當時妮妮西娜委托內容不是明說找一個替身。
找到與鶴野時,妮妮西娜極為憔悴。
當時與鶴野坐在窗邊,陽光柔和撲在她身上,白皙的皮膚閃著光,藍色眼睛像是被陽光照射的海面。與鶴野對著她笑,整個人都煥發著生命的活力。
這莫名讓她回憶起來囂張肆意的學生時期。
所以她當時的委托委托極為中二——「幫我奪回屬於我的榮耀」。
可還是沒想到……令人發笑的委托她居然能記那麼久。
妮妮西娜自認為堅如磐石的心分崩離析。
「在你離開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封惡作劇信件,想了想還是把內容告訴你吧。」妮妮西娜故作漫不經心,她知道偷窺別人的隱私極為不齒,但為了今天完美的演出,她不得不這麼做。
「那封信說'蜘蛛'沒有放棄你,讓你趕緊離開這裡。還有,發信人自稱是名魔術師。」
「雖然我覺得是敵對家族的惡作劇,但是如果你害怕的話也可以現在結束委托。」妮妮西娜聲音小了很多。
其實結束委托那句話很多余,但妮妮西娜還是選擇說出口。
如果與鶴野要走,那婚禮什麼的……就潦草收尾吧。
全當做她拆開那封信的補償。
滿臉喜意蕩然無存,與鶴野語氣嚴肅:「妮妮西娜小姐,現在,立刻,讓客人離開教堂。」
「信裡說的'蜘蛛',指的是犯罪團伙幻影旅團。我想現在他們應該在教堂附近埋伏好了,但現在能出來一個人是一個人。」
第一時間,與鶴野想到的是向協會求援。
可打開手機,手機屏幕被動態小惡魔動畫圖標占領,怎麼敲擊都無動於衷,無法從內部渠道向協會發信求援。
妮妮西娜也完全聯系不上教堂的負責人。
身後又不知道出了什麼交通事故,完全無法後退,現在車隊就卡在半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在t焦灼之際,負責現場安保的負責人打電話過來了——
「妮妮西娜小姐,你們大概什麼時候能抵達現場?」如機械般的男聲響起。
「是我。你們想怎麼樣?」冤有頭債有主,與鶴野並不打算廢話。
輕笑聲響起,對面索性不演了,直接換一個人說話:「你按照計劃過來就行了。請不要想著逃跑,不然這裡的客人們下場不會很好呢。」
很熟悉的陽光爽朗青年音,說出來的話語卻如墜冰窟。
語畢,尖銳槍擊響起,鋪天蓋地的哀嚎聲如海潮般湧入與鶴野耳中。
「我過來你們就會平安釋放人質麼?」與鶴野聲音冷靜。
顯然這個問題觸及盲區,短暫的停頓後,聽筒再次響起聲音:「團長說ok。」
「希望你們言出必行。」與鶴野直接掛斷電話,平靜地向司機打招呼,「麻煩按照原計劃送我過去吧。」
「你要怎麼辦?!真要去找那群犯罪分子?!」妮妮西娜拽過與鶴野的手,瞪圓了眼睛,「要不你跑吧?」
「跑不了啊。」與鶴野擠出一絲苦笑,指向身後水泄不通的交通道路,「除了到教堂的路以外,他們應該都堵死了。」
「那下車跑吧……」妮妮西娜咬緊嘴唇。
「妮妮西娜小姐,我是個很較真的人,答應好別人的事情就一定會完成。」與鶴野輕聲說,「如果這些客人因為您的關心被救下一命,想必您以後的話語權和地位都會不同以往。」
與鶴野感覺此刻自己的內心很平靜,仿佛這件事和下班吃便當沒有什麼區別。
「既然接受了您的委托,如果它失敗,那必然是我身死的時候。」與鶴野松開手,「無需為我擔心,選擇成為獵人的時候,我就做好了被獵物反殺的覺悟。」
當然了,與鶴野也有自己的私心。
面對欺瞞自己的騙子,她不想反而像自己做錯事一樣東躲西藏。即便孤身一人,她也要衝進去面對面和庫洛洛對峙。
——這是屬於她的驕傲。
「幫我聯系獵人協會。」與鶴野留下最後一句話。
妮妮西娜默默注視著與鶴野下車,看她拖著裙擺,邁著優美而堅定的步伐,纖細的背影像一只弱小易折的蝴蝶,緩緩飛進蜘蛛布下的天羅地網之中。
孤零零走在通往教堂的紅毯上,與鶴野隨手掰斷一根鋼管,握在手中。
走進教堂的這段路,按理說應該由父兄牽起新娘的手。
關於這個問題,與鶴野也思考過。她無父無母,大概這個角色會由靠譜的凱特或者不靠譜的金(如果他願意的話)來代替。
不過現在她孤立無援,唯一的武器只有隨手掰斷的鋼管,穿著厚重的婚紗,獨自面對令不少獵人望而卻步的旅團。
笑死,未來應該沒有能結婚的機會了。
行至教堂門前,刻著厚重精細雕花的門從內打開。
教堂的鴿子在那一瞬間展翅飛向天際,與鶴野看清了教堂內部全貌——
今日晌午陽光正好,透過教堂玻璃彩色花窗射入室內,正好投在站在窗下庫洛洛的發頂上。
庫洛洛站在高舉十字架的聖母像前,陽光溫暖柔和落在他的臉上,若不是額上逆十字刺青,會誤認他是至善至純的聖子。
與鶴野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教堂內,按照約定,庫洛洛釋放了所有人質。
但橫梁上蹲著一人。
門後站著兩人。
柱子後倚著一人。
還有一個被嚇得抖如篩糠的可憐神父。
「真過分呢,喊那麼多人過來。」與鶴野一步步走向庫洛洛,挑著眉抱怨,「就那麼看得起我?」
沒有回話,庫洛洛輕笑著岔開話題:「與鶴野小姐,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真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向來不愛接她的話。
「所以呢?興師動眾把我困在這個地方來是為了什麼?」走到庫洛洛身側,與鶴野直接問。
庫洛洛忽然笑了,雖他經常笑,但這次卻出乎意料地撩人。
背對著聖母像的神父,站在他們面前顫顫巍巍地念起誓詞:「妮妮西娜小姐,你是否願意跟這個男人……」
庫洛洛眉頭一皺,抖成篩糠的神父立馬噤聲。
完全不知道庫洛洛在搞哪出,但好像又不得不配合他,與鶴野無奈開口:「我叫與鶴野。」
念著誓詞顫抖的聲音在空蕩教堂中回蕩,他們安靜地面對高舉十字架的聖母像,仿佛他們真是一對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戀人。
在誓詞的最後,神父詢問與鶴野是否願意。
「不願意。」
剛才還面帶笑容的庫洛洛,臉立馬冷了下來。
「……知道了,我願意。」與鶴野再次無奈改口。
神父對著庫洛洛再次念起誓詞。
「願意。」庫洛洛的聲音響起。
那麼接下來是交換婚戒。
台前的木盒安安靜靜躺著兩枚戒指,是妮妮西娜找來頂級工匠手工打造的。其中,女方的戒指上面鑲著藍寶石,很像大海,很像她的眼睛。
庫洛洛如往常般牽起她的手,捏著戒指向無名指尖套去。像是受到未名的蠱惑,她的無名指顫了顫——
與鶴野猛地甩開了手。
那枚閃著光的藍寶石戒指旋轉幾圈,無力地躺在地面。
「真是遺憾呢,與鶴野小姐。」望著躺在地上的戒指,庫洛洛語氣無奈,開始下令,「活捉她,注意不要受傷,也不要讓她受太重的傷。」
室內的氣氛陡然變化,剛才還如緩慢蒸煮溫水的氛圍,在號令之下立馬沸騰起來!
解除待機狀態的蜘蛛們,緩步從陰影中走出,眼中透著殘酷的笑意。
——殺局開始了。
身披潔白婚紗的新娘扯下了頭紗,平靜地望著即將撕碎她的蜘蛛:「區區一對五而已。」
語氣像是決定婚禮小甜品是黑森林蛋糕還是奶油蛋糕一樣平淡。
穿著繁重的婚紗,纖細的腰肢在潔白的蕾絲層層裹挾下不堪一握。黑而濃密的長發挽起,大片白瓷般的肌膚,線條優美的頸肩暴露在空氣中,白淨面龐上的精致五官襯得她更加柔弱可憐。
可與鶴野依舊肩背挺闊,一道如弦月的弧光從空中閃過,鋼管直指庫洛洛鼻尖。
「庫洛洛,你憑什麼覺得這樣就能活捉我?」她高傲地揚起頭顱。
面對強敵,唯一的武器只有隨手掰斷的鋼管,柔弱的新娘依舊要像獨守孤城的國王昂首迎敵。
「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嗎?」她笑得突兀。
與鶴野這個名字是自己取的。
之前好像叫什麼妮,什麼娜……總而言之,舊名字太過嬌弱,她不喜歡,所以就取了一個新名字——
她是展翅低空掠過水面的野鶴,沉溺於對生命的贊美,於是懷揣著熱愛飛向不滅的未來。
任何人都別想馴服她。
任何人。
第31章
「看來你真的很聽凱特先生的話呢。」手中具現出盜賊的極意, 庫洛洛笑道,「他肯定會以你為傲的。」
庫洛洛指的是上次在商場碰到凱特時,凱特訓斥她「無論什麼時候在別人面前都不要露怯」。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就偷換概念成因怯懦而在故意掩飾。
你看你,就算面對我說狠話,不過也就是學著前輩的樣子說話罷了。
庫洛洛是這個意思。
和老狐狸不是一個等級, 與鶴野沒有get到深意,眉頭一皺:「這和你無關。」
她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緩步靠近的蜘蛛們。
除了在她面前的庫洛洛, 有兩個人依舊在原地待機,而向她走來的兩個人——
當年被庫洛洛感化而浪子回頭的東瀛劫匪。
和前段時間拎著上門送外賣熱愛抖動的飛坦「小朋友」。
居然還用童工?
與鶴野向庫洛洛投去鄙視的眼神。
刀刃廝磨刀鞘,尖端閃過白光,鋒利的刃口指向她的脖頸。
而另外一邊,金色雙眸自下而上投出凶芒,飛坦提著紅色長傘,目露狠戾,緩步觀察著她的動向。
「她的底牌是復制別人的能力,注意一點。」庫洛洛望向已做好戰鬥准備的兩人, 囑咐道。
比起兩個已經做好戰鬥准備的團員, 庫洛洛更像坐鎮後方的主帥。
庫洛洛依舊不改持書動作,沒有感受到一絲戰意, 完全琢磨不透。
「我說的沒錯吧?」他笑著反問。
「我還以為你有多了解我的能力。」與鶴野淡淡地說,周身騰起淡藍色的念,縈繞在她的周身。
周圍的氣氛陡然變化。
如果剛才是獵手和獵物互相觀望的駐足不前階段,那麼她的回答就是正式吹響了戰t局的號角——
他們迅速消失在原地,化作兩道殘影將與鶴野圍在圈內,盯守破綻伺機攻擊。
並且很巧妙地將庫洛洛隔在圈外。
這是狩獵者的陽謀。
通過不斷縮減獵物包圍圈,壓低獵物可活動範圍,獵物只能在甕中之鱉和露出破綻,選擇其一。
無論哪個選擇都將承受狩獵者的凌虐,被無情地絞殺。
「真是不留情啊。」望著逐漸縮小的包圍圈,與鶴野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更強的念裹在鋼管上,與鶴野劈開雙腿,掀起的氣流吹得裙擺薄紗上下飄動,像是即將被惡龍搶走嬌弱無力的公主。
公主需要王子來拯救,但她不需要。
與鶴野猛地旋身,發絲在空中飛舞,裹著念氣的鋼管劈出一道圓弧。金屬相碰處擦起眩目的火星,尖銳的嘶鳴聲仿若阿鼻地獄中哀嚎的惡鬼。
鋼管與武士刀相交,強制停下了信長的動作。她眼中露出屬於獵人的狡黠:「抓到你了。」
之前還跟在凱特身邊時,與鶴野在草原上看到過鬣狗群圍攻一只獅子。
那是一只還未完全成年的獅子,毛發沒有一絲光澤,干癟的肌肉不如將它團團圍住的精壯鬣狗。
瘦弱的獅子顯然不是配合有度鬣狗群的對手。它咆哮著,怒吼著,一次次撲向鬣狗的包圍圈。被嘶咬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也要高高揚著頭,不斷發起攻擊。
即便最後被活活開膛破肚,沒有一絲哀嚎,獅子飽含怒意的吼聲直至生命最後一刻。它在用生命最後的意志大聲宣告——
我才是獵手!
飛坦從與鶴野身後躍起,紅色傘面展開,藏於傘中刀刃脫鞘而出。緊接著,刀鋒圍繞著要害,像是密集墜落的流星群迅速向與鶴野背後襲去。
流轉著光澤的白色綢緞被劃破,光潔細膩的背部露出,血色花朵不斷在背後盛開。
但與鶴野完全不理會飛坦的攻擊,壓低武士刀,旋轉鋼管,橫劈!一步步向前,逼著信長向後退去。
沒有向以前一樣將念力均衡分布在各方面,幾乎全點在攻擊,只用少的可憐念力用於防御。
以前的對戰都是游刃有余,只需提防對手搏命掙扎。而如今,只能放手一博——
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揮刀機械,與鶴野不顧身後騰起濃郁的血霧,踏步,快速地劈斬,手上的動作幾乎成為殘影,壓著信長節節敗退。
不知道第幾次血液濺到臉上,信長再也忍耐不住:「喂!飛坦,她這個出血量!」
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抵擋鋼管的攻擊上,按理說信長是不會出聲分神。
但是團長下的命令是活捉,如果念能力宿主身死,就無法偷走念能力了。
他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怎麼打起來又凶又瘋!
「死不了。」她的聲音很平靜。
舉起流血的胳膊,與鶴野向上挑起武士刀,抓住信長的短暫松懈,武士刀脫手而出飛向高空。
那麼他暫時構不成威脅了。
呼出一口氣,與鶴野將包裹在鋼管上的念收回,被狂風驟雨般襲擊的傷口迅速愈合光潔如初。
只要還剩一口氣,還剩最後一絲念力,她就能讓傷口恢復如初。
甩脫鋼管上粘粘的血跡,血滴在地面上開出一朵朵小花,與鶴野轉身,抬起鋼管:「多謝你,把礙事的衣服砍掉了。」
也多謝庫洛洛,對著她說要活捉。反正對面橫豎不敢弄死她,索性念力全用在攻擊上,反正她皮糙肉厚,耐造。
念力再一次覆蓋在鋼管上。
與鶴野下蹲,下蹲到一定程度後滯住,藏於裙擺下雙腿肌肉繃緊。
「嘖。」飛坦皺眉,舉起刀准備迎擊。
與鶴野沒有撲向他,而是空閃一槍,直接奔向庫洛洛。
腳尖點地高跳起來,染血的白色裙袂在空中晃動,高舉著鋼管向著庫洛洛頭顱下劈。
透過庫洛洛黑色的瞳孔中,與鶴野看到自己沾滿鮮血的模樣,看到不整的衣衫,以及看到自己藍色眸中的火。
她想她應該還是在生氣的吧?
庫洛洛對著她笑了。
那是極不符合境地的笑容,冷靜而淡漠,又帶著一絲倨傲。
與鶴野背上突然湧出鮮血,以極不符合重力規則的姿態墜下地面。
如果她開啟「凝」的話,能看到四肢上不知何時掛上透明的絲線。
絲線末端指向匿於梁柱後的瑪奇,萬年冰山美人臉面無表情,收線動作干淨利落。
閃著白光的絲線緊緊纏上與鶴野的四肢,隨著瑪奇收線的動作越纏越緊。
大量絲線纏在雙臂,像是被綁成一個粽子,與鶴野雙手緊貼著胯間,雙手動彈不得。
「俠客。」瑪奇向上望去。
中指食指間夾著小惡魔天線,俠客瞄准與鶴野的後頸:「 OK ∼ 」
與鶴野四顧:信長再次拾起武士刀,飛坦面露凶色緩步逼近,短暫逆轉的局勢再一次回到初局。
猶如困獸之鬥。
不,不是的!
雙手不再掙扎,拖著纏繞身上的念線,起跳,踩著向她揮來的刀刃高跳起來。側踢!向著俠客的脖頸,向他的頭顱踢去!
俠客矮身閃開了踢擊。
與鶴野再一次被絲線扯回了地面。
這次與鶴野沒有狼狽落地,在她落地聲響起後,手機應聲著地,小惡魔手機黑屏,屏幕裂成幾塊。
「操作系就是好對付。」
與鶴野再一次驕傲地揚起頭,眼中依舊是不可摧毀的堅韌和肆意。
緊接著,藍色的念迅速聚攏環繞雙臂,肌肉猛地鼓起,纏繞在上半身的絲線從中間斷開!像羽毛輕飄飄落了一地。
「繼續。」庫洛洛淡淡下令。
「不用繼續了。」凝視著再次聚攏的蜘蛛們,與鶴野抬手,「下一回合,決定誰生誰死。」
小時候,與鶴野很愛玩一款叫「勇者鬥惡龍」的rpg游戲。
勇者帶著傳世的寶劍,邁過山脈,跨過河流,走過雪山,終於來到惡龍盤旋的火山。
面對惡龍吐出遮天蔽日的龍炎,只有手中一柄寶劍的勇者被打得灰頭土臉,根本靠近不了惡龍。
「你太卑鄙啦。」勇者揮著劍大罵。
惡龍卻滿不在意:「那你怎麼不去學龍炎呢?」
於是,屠龍的少年學習惡龍,也學會了龍炎,終於成功殺死了惡龍,救出了美麗的公主。
所以,勇者也需要作弊,也需要學習大反派。
強勁的氣從每一寸毛孔湧出,迅速地,蠻橫地,鋪滿整座教堂,帶動氣流,吹動滿地殘骸。
與其被他們耗到燈盡油枯,不如現在放手一搏。
說實話,不到萬不得已與鶴野是不願意用自己的念能力。
使用念能力的風險和收益成正比,一般情況下她從不會去賭博。
但是,今天絕對絕對要贏!她要賭!要當一個不可一世的賭徒!
念能力「X+1」發動——
練成這樣的能力,是來自與鶴野年少無知對凱特的幻想。
「只要比他強一點,就能打過他,就可以不用再這麼痛苦地訓練了……」
懷有這樣的執念,名為X+1的能力應運而生。
X是任何變量,是念能力的標記對像。發動這項能力後,以標記對像為參照,使用者將會短暫將自身強化到比標記對像強一點。
如果說說標記對像的戰鬥值是100 ,那麼使用這項能力後的與鶴野戰鬥值就是101 。
在練成這個能力後,與鶴野興衝衝地找凱特單挑,依舊敗在凱特老道的經驗上。
就在凱特冷著臉訓斥這個能力不行的時候,與鶴野身邊騰地冒出另外一只「瘋狂小醜」。
不僅僅是凱特,連一貫瘋批的瘋狂小醜都嚇了一跳。
X+1的第二個效果,可以強制復制對方的念能力,效果相同,但不會知道念能力的具體內容,時效只有一個小時。
不過這項能力還有一個極其惱人的副作用,如果標記對像比自身弱,那麼使用者身體也會弱化。
「你們是第一次我逼到這地步的人。」與鶴野道。
「你也比我想像撐的久。」庫洛洛禮尚往來。
標記對像選定庫洛洛·魯西魯。
勉強可以猜到庫洛洛的念能力,她只能放手賭博,庫洛洛的書裡有能讓她脫困的念能力。
印有黑色手印的書也出現在與鶴野的手中。
「動手。」庫洛洛笑道。
雖然還未拉響戰鬥的序幕,他卻滿眼勝券在握。
翻開盜賊的極意,與鶴野瞪圓了眼睛——
這裡面的念能力,能用於實戰的全是限制自身行動,高消耗念氣的那類。而且使用完幾乎是不能動的副作用。
可算知道庫洛洛為什麼看到她用t念能力後笑得那麼開心了。
這個人故意坑她用能力!還給她上了一層debuff!
嘴角抽搐著直接把書丟了,拾起鋼管,與鶴野再次面對蜘蛛們:「來啊!」
……
不到半刻鐘,被念線捆到動彈不得的與鶴野,不得不瞪著眼睛看緩步向她走來的庫洛洛。
「你小子行啊…..」與鶴野眼皮瘋狂抽動。
依舊不接話,庫洛洛勾唇微笑,清透的嗓音略帶暗啞:「抓到你了,與鶴野小姐。」
撩起與鶴野的下巴,庫洛洛滿意地欣賞著她現在動彈不得的模樣。
平靜又漆黑的眸子倒映出她現在屈辱的模樣。
扭曲的恨意和憤怒在與鶴野的腦內瘋漲,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她居然強行扯動念線,五指張開,高高舉起巴掌——
啪!
世界安靜了。
「團……」眾人滿臉驚愕。
庫洛洛抬手,表示他沒事。
嘴角卻開始滲出細細的血流。
與鶴野:「he tui」
與鶴野:「這種程度的念線都扯不斷,庫洛洛,你是不是不行?」
庫洛洛:「……」
第32章
庫洛洛伸手抹去嘴角滲出的血液, 血跡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擦痕,撩人心魄。
「你現在最好不要惹我生氣。」他皮笑肉不笑。
與鶴野低頭,留給庫洛洛一個乖順的發頂。
當著旅團眾人的面,被裹成粽子的與鶴野蛄蛹了一下。
武器:鐵頭一枚。
鎖定目標:庫洛洛額頭。
是否發起攻擊:是。
咚——
一聲脆響再次回蕩在教堂上空。
「我腳滑。」與鶴野拽得跟二五八萬。
有一種「下下次我還敢」 , 「爛命一條,要殺要剮隨你」的氣勢。
眸色一沉, 庫洛洛提起與鶴野的手,直接摁在盜賊的極意封面的黑手印上。
盜取念能力的條件之三——
要讓對方都手放在封面的手印上。
剛才的戰鬥中, 盜取念能力的前兩個條件都已經達成,只差最後一條。
「怎麼樣?搶到了嗎?」他們的語氣很期待。
翻開書頁,庫洛洛眉頭輕皺:「嗯。」
「恭喜你了。」黑色的碎發遮住她的眸子, 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 「之前給我洗衣服做飯等的就是這一刻吧?」
旅團成員再一次凝固。
團長……為了這個念能力可真是拼了啊!
「不過你也得意不了多久。」與鶴野說。
X+1的持續時效是一個小時, 時效到期後自動解除。
到時候原本的體能回歸,她可以再次扯斷束縛在身上的念線, 甚至還能恢復一些體力。
偷走的是念能力,而不是讓她失去念。只要有念就還能打, 反正念能力不是主要進攻力量。
到時候還是好漢一條!
現在先給你一記頭錘, 等會兒直接把你的頭捶爆。
與鶴野在心裡直哼哼。
「與鶴野小姐,你知道為什麼凱特先生會那麼快發現嗎?」庫洛洛突然笑了。
這一次, 與鶴野透過波瀾無驚的黑色,看到掩藏在他眼眸底下濃濃的好勝心。
書頁翻動的聲音響起,淡紫色的念氣聚攏在庫洛洛的手上, 兩枚戒指緩緩具現在掌心。
一枚戴在庫洛洛的無名指上, 另外一枚強行套在與鶴野的無名指上。
在這之前, 一直在總部附近活動,名聲極差的犯罪獵人斯德失蹤了數月。
斯德因為對於抓到手中的罪犯手段殘忍, 幾乎違反人理,但礙於沒有違反獵人十條,並沒有受到制裁。
因為在協會中被孤立,他失蹤很久後才被注意到,並且很多人以為是被虐待的罪犯尋仇,沒有人太在意。
但凱特之所以那麼快挖出庫洛洛的真實身份,全部依靠斯德。
凱特是在一家精神病院裡發現失蹤的斯德。
他渾身是傷,嘴中絮絮叨叨著「蜘蛛」「偷能力」,瘋瘋癲癲神智不清。
把人從精神病院接出來,協會驚訝地發現,斯德的念能力消失了。
具現化系念能力——「拘禁狂」。
使用者可以按照喜好具現出一對物品,將這對物品分別戴在自身和目標對像身上,即算念能力生效。
念能力奏效之後,作用對像身體素質將虛弱至原來的幾十分之一並無法使用念能力,同時,其他念能力也無法作用於作用對像身上。
為了折磨手中的罪犯,斯德甚至還惡趣味地追加了效果——
作用對像身體痛覺和觸覺的敏感度將會放大十倍。
並且是一旦使用就不會消失的念能力。
被套上戒指後,身體中的念氣強制被抽干,眼前天旋地轉,四肢仿佛被灌入鉛水,鋪天蓋地的疲倦感如潮水向湧來。
還在齜牙咧嘴示威的與鶴野沒了聲息。
剛才打鬥慘烈的出血量,大量消耗的念力,再加上拘禁狂的極度削弱,換成無敵金剛都頂不住。
與鶴野垂下腦袋,像一只小貓沉沉地睡去,長長的睫毛搭下來,沐浴在投射進教堂的日光中。
——她睡著了。
此刻,負責堵住附近交通樞紐窩金和芬克斯才姍姍來遲。
一踏入教堂,他們瞬間就感覺氣氛的微妙。
瑪琪還像原來面無表情。
俠客舉著手機,一臉愁容。
飛坦冷著臉。
庫洛洛坐在廳內中央,一如既往將視線埋在書中。
還好團長還是以前的那個團長… ..不過怎麼感覺臉有點腫?
信長「嘶」了一聲,扯過芬克斯,湊到耳邊說:「什麼都別問,就當團長沒事好了… .. !」
「可是臉都……」芬克斯一愣。
信長擰了一把芬克斯。
這個時候就懂關切團長貴體是否有恙了?怎麼不關心一下團長當著全場被質疑男人的尊嚴?
信長篤定:日後庫洛洛夾菜,芬克斯必轉桌;庫洛洛唱歌,他必切歌。
不過女人…..真可怕啊。
被瑪琪的念線捆成那種程度,居然還有力氣掙脫,狠勁抽團長一巴掌。
視線從書中移開,庫洛洛抬頭:「東西搶來了嗎?」
晃了晃手中的紙袋子,芬克斯表示拿到了。
袋子裝的是女士衣物。
比起之前讓他們去搶xxx書,搶這種東西反而不足掛齒了。
順著庫洛洛的視線望去,芬克斯找到了今日事件的女主角。
被繩子捆得嚴嚴實實,與鶴野倚在庫洛洛不遠處。
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照射下閃著光,柔軟的額發順從滑至頸肩,整個人被日光熏得暖烘烘的。
現在安安靜靜的樣子就像童話裡陷入沉睡的公主。
被周圍的說話聲吵醒,與鶴野睜眼,愣住:「埃及法老?」
茫然環顧四周,發現現場除了操作念線的冰山美人,剩下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男同一對,童工一位,異域風情的浪子回頭綁匪1,還有熱愛cosplay的綁匪2。
統帥他們的是老黃瓜刷綠漆的偽大學生。
這是什麼奇形怪狀的團隊?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現在可以轉移了吧?」
剛才一直在擺弄摔壞的手機沒有吭聲,俠客起身,扭頭望向庫洛洛。
Good job!
看到庫洛洛抬手,與鶴野心如明鏡,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了。
殺人越貨的綁匪們工作流程如下:
搶劫,抓人質,劫到貨物,消滅人證後,跑路,然後再找下一家。
與鶴野在心裡板著手指數。
現在要到消滅人證階段了。
與鶴野回想了一下,好像活那麼大,除了沒有當上海洋獵人外,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事情了。
唯一內疚的是,還沒有來得及跟酷拉皮卡說有關旅團的事情。
應該能在獵人協會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表彰她為委托勇於犧牲的職業精神,說不定能混到個優秀員工獎,破格給她追加星級。
再勇敢夢一夢,說不定阿芙洛會力排眾議,把她的照片掛在獵人協會裡,做到「音容猶在,永垂不朽」。
還有……聽說凱特那個國家喜歡用已故好友給孩子取名,以紀念亡人。
然後凱特領著孩子,指著她的墓碑說:「你的名字就來源於這個阿姨。」
「她在跟窮凶極惡,毫無人性,罪惡滔天,喪盡天良的幻影旅團的對戰中,遇到了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作惡多端的蜘蛛頭子,而寡不敵眾,英勇犧牲了。」
到時候其他掃墓的人都看向她,覺得她是一塊很有故事的墓碑。
預想中的屠刀沒有落下,而是被輕飄飄地抱了起來。
整個身子在庫洛洛懷中一滯,與鶴野像只小獸齜起牙:「喂!你要干嘛!」
語氣凶到爆!
「你看不出來嗎?」庫洛洛面無t表情。
話裡話外都在說:這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我們要帶你一起走。
「把我抓回去干什麼?」與鶴野不安分地在懷中蛄蛹,「我對你們沒用了!要麼放我走,要麼現在就殺了我!」
沒接話茬,庫洛洛垂眸瞥了一眼與鶴野,直接抱著她往外走去。
「我現在沒用了,你們帶我回去有什麼意思呢?」與鶴野企圖講道理,「帶我回去還要養我,我很能吃很難養的!你們養不起我的!」
「呵。」庫洛洛嘴角上揚。
滿臉寫著「這輩子沒聽過這麼好笑的話」。
他們天天竭澤而漁,從來沒考慮過錢的事情。
倒是那副不痛不癢的表情,再一次激怒了與鶴野。
當感情騙子就算了,把她家拆了也算了,偷她的愛刀也能勉強翻篇!
但這個人怎麼還能心安理得地想把她擄走? !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與鶴野脖子一挺,張開嘴一口咬在庫洛洛的脖頸處。
一口咬死你這個天殺的! !
「團……」眾人滿臉擔憂。
庫洛洛輕輕搖頭,表示不用管。
在拘禁狂的作用下,確實不用管。
現在的與鶴野仿佛是只剛長出牙的小貓。小貓面對陌生人內心驚慌失措,只能凶巴巴地張開嘴,用剛冒出乳白色尖尖牙表示它很不好惹。
但咬上來就跟撓癢癢一樣。
柔軟的唇瓣貼在庫洛洛的皮膚上,溫柔的呼吸弄得他很癢,一低頭就能看到懷裡因發力而微微顫動的黑色發頂。
……
瑪奇,面無表情地用酒精給庫洛洛擦拭不斷滲出血液的咬痕,口子有點深,一時半會兒止不了血。
這場一挑五的大戰中,受傷最嚴重的選手出現了!
嘶……團長好慘。
見證全過程的信長用目光默哀,並開始向周圍傳教:這輩子千萬別惹女人。
第33章
與鶴野無力地接受了現實。
這具身體現在簡直弱到爆。
事情是這樣的——
所有旅團成員在教堂集合碰面後, 立馬驅車轉移至下一座城市。
戰敗的與鶴野很榮幸地享受一起坐車轉移的待遇。
某個心理學流派的開山祖師曾經說過:分析一個人,要從他童年經歷和原生家庭開始分析。
嗯……在座流星街的各位應該沒有什麼原生家庭。
但想必他們的童年和青春期如他們的車技一樣很有故事……
是的,之前能從幾百米高空玩極限運動, 一腳能踹飛十噸級以上巨獸的身體, 無比慘烈地暈車了。
對於獵人這個職業來說,就不知道暈車這兩個字怎麼寫。但與鶴野現在知道了——
先是感覺胃裡翻江倒海, 再到把今天吃的東西全部吐出來,最後甚至開始嘔出黃色的酸水。
當時看著與鶴野能強行掙開念線抽團長一巴掌,且在強行削弱的情況下把團長咬出血,在場團員紛紛決定五花大綁這位女中豪傑以示尊敬。
結果她一上車從頭吐到尾,滿臉慘白, 整個人蔫了下去, 完全沒有之前那副反骨的樣子。
於是他們索性給與鶴野松了綁。
姐們兒隨便吐吧——!哥們我們繼續趕路!
他們是這個意思。
像只小貓蜷縮成一團, 與鶴野的頭枕在庫洛洛腿上,眉頭緊蹙, 企圖入睡抵御暈車的不適感。
說實話……也不知道庫洛洛在想什麼,明明都那麼對他了,這個男人還要單獨和她坐在一起。
行……氣不過跑過來膈應人的嗎?她唯一只能想到這個解釋。
所以與鶴野也沒有征得庫洛洛的同意, 直接征用他的大腿當枕頭。
而且庫洛洛默許了,她癱的更加心安理得。
路途顛簸,車內瘋狂震動,還有汽油難聞的味道。
還是很難受,根本無法入睡。
與鶴野下意識往裡面縮了縮,把臉埋在庫洛洛的衣服裡,嗅著上面淡淡的香氣,勉強抵消汽油味帶來的不適感。
但她還是難受得直哼哼。
腦子亂糟糟的,意識不清, 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無助感湧來時,與鶴野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拉了起來。
虎口處傳來疼痛穿刺感後,意識開始變得清明。
「干嘛?」與鶴野勉勉強強睜開眼睛,滿臉「你這刁民又想害朕」。
「摁壓虎口可以緩解暈車的症狀。」庫洛洛說。
「哦。」與鶴野又縮回去,往裡面蹭了蹭衣服,「謝謝。」
可能是庫洛洛這家伙擔心她暈車誤傷他最愛的毛領子大衣,所以大發善心幫她按摩一下。
「我撤回上一句話。」她的語氣虛中帶凶。
與鶴野覺得自己真是暈糊塗了,現在難受到死的處境是拜誰所賜?居然開口對罪魁禍首說謝謝。
但是現在感覺很輕很柔和,揉捏的力度恰到好處。暈車的不適感開始舒緩,朦朦朧朧之間終於睡了過去。
與鶴野再次睜開眼睛,眼前是片朦朦朧朧的白色,一切仿佛都裹上了層白霧,讓人看不真切,卻又莫名想要進入霧中探索。
出於對未知的好奇,她努力地往前湊了湊,想要看清霧中有什麼,卻聞到熟悉令人安心的氣味。
小狗小貓在陌生環境裡都會感到不安,嗅到熟悉的氣味才會安心。
「你醒了?」在她即將把整張臉貼上去時,庫洛洛低沉的聲音響起。
「庫洛洛?」與鶴野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她躺在潔白的大床上,庫洛洛坐在床邊,透過陽光的白紗窗簾在他身後飄動。
兩個人的鼻尖不到一指的距離,她甚至可以數清庫洛洛有幾根睫毛,但他也沒想著躲開。
鼓起腮幫子,與鶴野向後倒去,一拉被子把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
「很失望?」他問。
「我生氣。」捂在被子裡,與鶴野聲音悶悶的。
被子外面,飄來庫洛洛輕笑聲。
「笑什麼?!」掀開被子,與鶴野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你……!」
與鶴野之前就不擅吵架,和人罵架半天憋不出來話。現在對上庫洛洛這張看似人畜無害的臉,更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看到與鶴野從被子裡冒出來,庫洛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與鶴野惱羞成怒:「再笑就把你毛領子薅禿!」
抬起手看了看袖口,庫洛洛問:「你不喜歡這個嗎?」
「醜。」與鶴野翻翻白眼,「拜托,你之前喬裝大學生可是騙過一堆獵人。能不能不要整一個老了十幾歲的裝扮!」
庫洛洛愣了愣,揚起嘴角,無聲地笑笑。
「還笑!」與鶴野很想衝上去打他一拳,「哇,你見我第一次怎麼不穿這個?要是看到你穿這個,我肯定就直接跑路了,也不用在這受苦!」
「就算那次你跑了,我也會再找機會接近你。」庫洛洛直言,「而且在接近你之前,我對你的喜好做了很充分地調查,大致能把握你的心理。」
話裡話外都在說,我盯上的獵物絕對跑不了。
「你是在什麼時候盯上我的呢?」與鶴野問。
「什麼時候呢?這個問題有點難以回答,但是非要說的話……」
「你不說人話,我不跟你玩啦!」與鶴野不想和他胡攪蠻纏,直接閉上眼睛,「快出去快出去。」
「這裡是我的房間。」庫洛洛漫不經心,「這裡沒有多余的房間了。」
「那我走唄!把門打開,再幫我打個車去獵人協會,送我直接回娘家!」與鶴野氣得直哼哼。
「'娘家'這個稱呼,應該是出嫁的女性才能這麼說,現在你用這個稱呼不對。」庫洛洛開始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較真。
「行行行,我知道了。」與鶴野撇撇嘴,「等我嫁人了再這麼跟你說。」
房間裡突然安靜得只有風掠過窗簾的沙沙聲,這一次庫洛洛居然沒有故意噎她。
這樣的安靜讓與鶴野感覺到不安,她睜開眼睛,發現剛才還很享受她窘態的庫洛洛,整張臉冷了下來。
這人在鬧哪出?
頭頂緩緩升起一個問號,她盯著那漆黑的眼睛,無比認真地:「為什麼要把我留在這裡?」
庫洛洛沒有回答。
「我的念能力不是被你偷走了麼?我現在對你們應該沒用了才對。」她又問。
依舊任何回答,這次庫洛洛直接起身關門走了。
果然看不透那個男人,與鶴野悶悶地想。
不過與鶴野很快就振作了起來,既然他不放人走,那就自己跑路好了——
但是越獄之路往往充滿荊棘,自帶羸弱的與鶴野很難在蜘蛛窩裡上演《肖申克的救贖》。
芬克斯第t108次扛著與鶴野送到庫洛洛的面前:「喏,團長,人抓回來了。」
「這次是在哪?」庫洛洛視線埋在書裡,頭都沒有抬。
「屋頂煙囪裡。」芬克斯撣去袖口的灰塵,「她真被封念了嗎?這個精神感覺不太像啊。」
從那天暈車症狀消退後,與鶴野每天都活蹦亂跳。在這幾天裡,他們總能在奇形怪狀的地方裡找到企圖越獄的與鶴野。
尤其是有天,信長捏著鼻子從下水道裡把她撈出來,那股味道… ..簡直酸爽。
當時信長還被與鶴野罵:什麼人往下水道裡翻人啊!
「你管我。」與鶴野滿臉寫著「下次繼續」。
這次與鶴野沒跑遠,而是鬼鬼祟祟找個視角盲區,蹲在庭院的花圃裡不動了。
「要不把她關起來算了?」芬克斯提議。
「不用。」庫洛洛搖頭,「先暫時不用管她,看看她要干什麼。」
……
與鶴野安安分分待了幾天。
每天就蹲在花圃前面發呆,有時不時對著花圃裡的花碎碎念。
「她是不是瘋了?」芬克斯很擔心她的精神狀態。
聞言,庫洛洛合上書,直接走了出去。
「你在干什麼?」庫洛洛特地用了絕,冷不丁出聲,嚇得與鶴野渾身一顫。
這幾天的越獄軌跡已經完全將空路封死,與鶴野決定從陸地突破,選定了最為樸素而直接的方法——挖地道。
這幾天團員們被她磨沒了耐心,也不像剛開始一樣緊盯設防,反而給了她很多操作空間。
現在已經挖出將近一米的土坑,與鶴野正蹲在坑裡測試深度。
在現場被抓包的與鶴野很窘,蹲在土坑裡進出為難。
「今天種下一個我,明天地裡就能長出一個全新的我。」與鶴野蹲在坑裡齜牙,凶神惡煞地找借口,「到時候沒有被封念的我就能把你殺掉了!」
「很新奇的想法呢。」庫洛洛摸著下巴,似乎在思考這項計劃的可行性,「但是我想提醒一下你,這裡圍牆地基很深,如果不挖到地下十米,是挖不穿通往外面地道的。」
眼皮抽了抽,與鶴野怒了:「所以你這幾天是故意不說看著我挖的?」
庫洛洛笑而不語。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
黑色影子突然覆在與鶴野的臉上,庫洛洛蹲下來,和她平視:「你想出去嗎?」
「和我一起出去。」他補充道。
怒氣值max的與鶴野嘴角動了動:「……」
望著庫洛洛,與鶴野沒有直接回答。但是如果她要是只小狗的話,現在尾巴絕對要興奮地搖成螺旋槳。
第34章
這個地方好像不愛用通用語。
眯著眼睛看向地鐵線路圖下放米粒大小通用語文字,與鶴野眉毛扭成麻花。
不僅僅是地鐵線路圖,本地人交流一般用的也是本國語言,她壓根聽不懂。
此刻他們在地鐵站裡, 正站在地鐵線路圖前研究去哪裡。
當時說要出門的時候, 俠客有提議他開車和他們一起出去, 但是被庫洛洛拒絕了。
理由是與鶴野現在的身體只能坐公共交通。
想到之前暈車吐到天翻地覆的慘狀, 與鶴野舉雙手贊成。
「怎麼樣了?想好去哪了嗎?」站在與鶴野身側,庫洛洛問。
「嗯……我再看看。」湊在顯示屏前的腦袋晃了晃。
其實與鶴野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就是想單純出來逛逛換換心情。
哪怕和庫洛洛在一起也無所謂。
在地鐵線路圖裡翻翻找找,最終與鶴野眼睛亮閃閃的,指向地圖的邊角:「就去這裡!」
……
「水族館到了,水族館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帶好隨身物品,盡快下車。」
地鐵播報聲響起,伴隨著車廂門打開,零星幾個人走出車廂。
現在適逢工作日, 地鐵上的人並不多,抵達修建在郊區的水族館更加冷清。
在進入水族館的路上,小挎包伴隨著與鶴野走路動作晃得叮當響。
小挎包裡面塞滿了話梅硬糖, 是庫洛洛防止她暈車買的。
通過安保檢票口,正式進入館內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商業通道, 他們兩個人對這不甚感興趣,一前一後往前走。
渾身點滿羸弱debuff的與鶴野跟不上庫洛洛的步伐,每次都是庫洛洛甩開她很長一段距離後,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轉身等她慢吞吞跟上來。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庫洛洛的背後, 他的身材比例都很好, 不管走到哪裡都是很亮眼的存在。
哪怕是穿著增齡十幾歲的毛領子大衣。
說實話,如果不知道庫洛洛真實面目的話, 與鶴野是很樂意和這樣的人交往的。
走在前面的庫洛洛冷不丁開口:「你在想什麼?」
目光被對方察覺,與鶴野也沒感到尷尬,直言道:「我感覺你們平時的樣子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嘴裡含著話梅硬糖,腮幫子鼓起一小團,吐字有些含糊,說話氣息染上一絲甜味。
「你之前覺得我們平時是什麼樣子?」庫洛洛低聲問。
「殺人,放火,搶劫,還有綁架我這個倒血霉的無辜路人。」與鶴野板著手指數數,「雖然這些事情你們也經常干啦。」
「誰都不可能一直干一件事的。」庫洛洛笑了出聲,「況且,我們只殺礙事的人。」
「那我現在變得礙事,你們會不會殺了我?」與鶴野問。
沒有立刻回答,庫洛洛好看地薄唇繃成一條直線。
長長的商業通道在此刻恰好走到盡頭,望著隱隱露出的藍色幽光,與鶴野沒有等待回答,像只小狗一樣撒歡直接撲倒水族箱前。
現在水族館裡面很冷清,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相當於他們兩個包了全場。
水族館內環境暗淡,加上水族箱都用藍色燈光照明,四周都是幽藍色的,整體靜謐又深邃,仿佛身處海底。
兩只手貼在水族箱的玻璃上,與鶴野晃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小魚在裡面游啊游。
但是剛才還怡然自得小魚們,突然像是感知到什麼一樣,加速向前面游去。
與鶴野有些生氣,為了證明不是自己的問題,她張牙舞爪地追逐魚群,結果小魚們發現她的追逐,游得更加迅速,嚇得四處逃竄。
「喂!我有那麼嚇人嗎!」與鶴野惱了。
庫洛洛在後面默默看著,嘴角牽了起來。
「什麼啊……魚都嫌棄我麼?」水族箱裡的魚四散而逃,望著魚群集體出逃的盛況,與鶴野蔫了下去。
「不是的。」庫洛洛解釋道,「這些魚是生活在克斯特迪海灣的特殊魚種,對於熱量特別敏感,即使你們之間隔著很厚的玻璃,但是它們也能感受得到熱量的變化。」
「這樣麼… ..還好不是我的問題。」與鶴野搓搓手。
其實就是她的問題。
仗著與鶴野看不懂本國語,也沒看下面通用語小字板,剛才說的魚種是庫洛洛隨口胡謅的,什麼特殊的習性也是隨便想的。
接下來到了企鵝館。
小企鵝們呆呆的站在冰面上,看到他們過來,像是百八十年沒見過人類一樣,紛紛歪頭好奇地打量他們。
還有膽大的小企鵝,一搖一擺挺著圓鼓鼓的肚子往他們在的方向走,結果在冰面上滑倒,以很滑稽的姿態落進水裡。
與鶴野沒有忍住,「撲哧」笑出聲,高高的馬尾辮隨著肩膀一抖一抖,看起來很高興。
庫洛洛倒是沒覺得哪裡好笑。
但是看到在眼前搖搖晃晃的馬尾,莫名伸手扯了一把。
與鶴野:「?」
火速轉身很不客氣的回敬一記頭錘。
沿著道路繼續走下去,與鶴野對著趴在玻璃上的蝠鲼做鬼臉,對懶洋洋的海龜指指點點,最終來到一個很特別的水族箱前——
仿佛那是一道閃著光斑的藍色高牆,在它面前,顯得他們尤為渺小。巨大的水族箱裡,除了搖曳的水波和閃爍藍色幽光外,空無一物。
旁邊的指示牌上寫著這裡是一只叫「花花」虎鯨的家。
見到與鶴野望著水族箱失神,有路過的員工向她解釋:「之前在這裡的那只虎鯨死了。」
這句話說了兩遍,是發現她聽不懂本國語特地換成通用語的。
「為什麼?」
「因為抑郁,它自殺了。」水族館員工語氣中帶著惋惜,「不過現在國家已經下達禁止捕鯨令,這個水族箱不知道會t改成什麼了。」
「這樣啊,這裡的鯨魚死掉了。」與鶴野有些失望地說出這句話。
庫洛洛好奇:「你很喜歡鯨魚嗎?」
「很喜歡,但不想在這裡見到它們。」與鶴野仰頭看著水族箱,眼中仿佛有藍色的水波流動,「我不是否定水族館存在的意義,很多稀有瀕臨滅絕的魚種都可以在水族館裡繁育培養,但是鯨魚不能養在這裡呀。」
「虎鯨很聰明,又是群居,和同伴之間有很深的感情。對於它們來說,被孤零零地關在水族箱裡,就是一種折磨。」
「如果把我孤零零關在只能勉強活動的小房間裡,我也會發瘋死掉的。」與鶴野抱胸,「這是小時候在科普頻道看到的,應該沒有記錯。」
是這樣沒錯。
在水族館裡會有溫暖的水溫,充足的食物,每天不用勞心費神的捕食。
但對於它們來說,狹小的水族箱會碰壁,需要轉身,在大海裡,雖然前方充滿未知,卻可以一直向前游去,永遠不用轉身。
它們自己就可以活得無憂無慮。
庫洛洛怔了一下,注視著她,突然問道:「如果現在邀請你加入幻影旅團,你會考慮嗎?」
「 No !」與鶴野雙手比了一個大大的叉,「雖然我在你的手上沒錯,但是你為什麼會想問這種自取其辱的問題!」
庫洛洛眸色一沉。
突然想到什麼,與鶴野扒開小挎包,剝開糖紙,捏著糖果遞到庫洛洛的唇邊:「吃糖!」
珠圓玉潤的指尖幾乎貼到唇邊,隱約能嗅到話梅硬糖的味道。出於未名的蠱惑,庫洛洛湊上前,嘴唇蹭到指尖,含住那顆話梅糖。
與鶴野很滿意地拍拍手。
吃了糖就不會說什麼有的沒的了!
……
晃晃悠悠逛完了水族館,原路返回到據點已經是傍晚。
夜風裹挾著涼意撲面而來,這脆弱的小身板有點扛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據點所在的地方是很大一片的別墅群,裡面綠植環繞,基礎設施維護的很好,住戶間隔的很遠,之間互不打擾。
住在據點不遠處,肩上搭著披肩的婦人看到他們,笑著向他們揮手,用聽不懂的語言跟庫洛洛打招呼。
庫洛洛微笑著上前回禮,儀態優雅得體與那名婦人交談。
在他們的交談空隙中,那名婦人時不時捂住嘴,面露擔憂地偷偷看與鶴野。
最後,婦人走過來,操著不太流利的通用語和與鶴野打招呼:「您好,我是你的鄰居,以後叫我達森就好。」
「我叫與鶴野。」與鶴野點頭。
「是這樣的,我家丈夫經常不在家。我一個人在家裡也很寂寞,如果沒事的話,可以來我家陪我聊聊天嗎?」
見到庫洛洛沒有出面拒絕,與鶴野愣愣點頭。
「我們還有幾位太太,經常在一起做茶點,你有興趣加入我們嗎?」像是對待一件易碎品,達森太太小心翼翼地問,「就平時一起插插花,聊聊天,不會很累,也不無聊的。」
「可以啊。」與鶴野有些疑惑地點頭。
就是不太懂為什麼要那麼小心翼翼的看著她。
突然,達森太太神色變得激動,握住了與鶴野的手:「那讓我們以後和諧相處吧!魯西魯太太!」
與鶴野:? ? ?
你好像在說一些很新的東西。
第35章
啊呀啊呀, 這該如何是好?
達森太太面露憂愁看著與鶴野。
前段時間,從她搬來就不見人影的鄰居突然點燃了燈光。
鄰居是一個溫文爾雅的青年,看到她會主動笑著打招呼。
那名青年自我介紹說他叫庫洛洛·魯西魯,因為家族產業在外地,所以常年待在國外。
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參加9月1日即將舉行的友客鑫拍賣會。
當然了,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是帶他患上抑郁症的太太過來放松心情。
庫洛洛說他的太太患上抑郁症多年,偶爾還有躁狂症的跡像,他想著年齡大的女性或許能開導一下,所以特地來拜托達森陪他的太太日常說話。
「與鶴野小姐,水可以稍微加多一點哦?」達森太太輕聲提醒。
達森太太也不明白為什麼,每次叫與鶴野魯西魯太太時,她都會滿臉黑線。明明這個稱呼在已婚婦女之間再正常不過,不少已婚女性都很樂於被這樣稱呼。
「誒……好的!!」與鶴野渾身一顫,手抖著小心翼翼往容器裡加水。
這個樣子莫名讓達森想起中學化學課時,小心翼翼舉著滴管往試管裡加溶液的女同學,仿佛多加一滴溶液就會讓整個教室爆炸。
有點可愛哦。
當時庫洛洛拜托能不能陪陪與鶴野緩解一下抑郁症症狀時, 達森還很擔心對方會不會很難相處, 現在來看當時是多慮了。
白皙的指尖小心翼翼拎起濾紙,白色熱氣蒸騰, 淡褐色液體緩緩從濾出,流入繪制精致花紋的瓷杯中。
液體表面浮著白色沫沫,淡褐色中雜著乳白色,仿佛是用冷水沒溶解開的衝劑。
「又搞砸了。」與鶴野臉上大寫一個悲字。
壓著心中「好像刷鍋水」的吐槽,達森太太扶住與鶴野的肩膀道:「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棒了!!!」
「可是我感覺泡出來的好像刷鍋水……」與鶴野委屈巴巴, 「我之前只會泡速溶咖啡,白浪費您這麼多的咖啡豆了……我想以後還是不過來打擾了。」
「不不不…..!!現在做的已經很棒了!」達森太太神色緊張, 「這種稀咖啡在我們本地很流行的!不信的話可以回去問一下你的先生!」
「真的嗎?」與鶴野問。
達森連連心虛點頭。
「她個性脆弱又沒有自信,遇到挫折很容易否定自己。如果可以的話,盡量不要打擊她的自信心。」當時庫洛洛是這麼說的。
所以要呵護與鶴野這顆脆弱的小幼苗,達森不敢把殘酷的真相告訴她。
「對了,明天會有別的太太來我家喝下午茶,到時候與鶴野小姐也一起過來吧?」
雙手合十,達森露出心虛的笑容,企圖翻過這一頁。
「好呀。」與鶴野一口答應,「那我現在把這杯咖啡帶回去可以吧?」
「嗯…..這個就不用了吧?」達森字字斟酌。
「我感覺您好像因為他說了什麼,對我有所顧慮,所以沒敢對我說真話。」向達森躬身道別,與鶴野捧起瓷杯轉身就走,「我就是想看看他敢不敢喝。」
凝視著與鶴野離開的背影,達森面色凝重。
魯西魯先生…..請一定要挺住。
*
端著瓷杯進門的時候,靠在大廳內打游戲的俠客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與鶴野。
其他人都出去進貨了,現在這裡就剩下他和瑪琪。
「哦?回來那麼早?你手裡的是什麼?」俠客將視線從游戲機中移出。
不知道是不是庫洛洛的關系,傳聞中窮凶極惡的旅團團員對與鶴野都很客氣,哪怕被她錯認成「小朋友」的飛坦也只是冷著臉忽視她的存在。
也有可能是庫洛洛說的「旅團只殺礙事的人」的原因。
「是咖啡,要喝嗎?」與鶴野望向他。
「我正好有點困了。」俠客笑眯眯伸手要接。
凝視著清湯寡水仿佛黃泥巴水的咖啡,俠客多年穩如泰山的手顫了顫。
「啊,不不不……我不太渴。」俠客僵硬地扯起嘴角,「我記得團長剛才正好說他口渴了,給他吧給他吧,是吧?瑪琪?」
這玩意他還是無福消受,還是送給真男人團長喝了吧!
瑪琪面無表情:「我不是萬事通,不要什麼事情都問我。」
「團長在二樓看書。」她又往上指了指。
順著瑪琪指向的方向,與鶴野來到書房門前,禮貌性叩門。
裡面沒有人回應。
與鶴野想了想,覺得對庫洛洛沒必要那麼有禮貌,索性直接推門進去了。
白色紗布窗簾在空中晃動,書頁被微風吹動發出沙沙聲,對著窗戶,庫洛洛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與鶴野先是躡手躡腳把窗戶關上,再輕手輕腳把瓷杯放在桌面上。
十指扒在書桌邊緣,與鶴野好奇地蹲在庫洛洛對面,無聲地打量著他。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庫洛洛額頭上等臂十字架刺青。
紋刺青,是很疼的一件事呀。
尤其是紋在額頭上的刺青。
一抬眼就看到能紋身槍的尖針,仿佛抬眼就要被戳穿眼睛,那種感覺t太可怕了。
伸出手指,與鶴野用指尖輕輕刮了刮庫洛洛額頭上的刺青。
指腹傳來冰涼的觸感,指尖順著十字架刺青描摹邊緣,看著他依舊閉著眼,與鶴野的臉大膽地往前湊了湊。
其實庫洛洛是很清秀的長相,可額頭偏偏紋了一個十字架刺青,反而把他那種乖巧的氣質抹去了。
仿佛受到未名的蠱惑,與鶴野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下移,落在他的鼻梁上。
就像是每個藝術家細細撫摸他們的繆斯那樣。
庫洛洛眉頭動了動,濃密的睫毛抬起,猛地擒住她的手腕。
「是你啊。」庫洛洛松開她的手腕。
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發現窗戶已經關上,庫洛洛問:「為什麼把窗戶關了?」
「我在維護你們幻影旅團的形像好不好。對著窗戶睡覺,你就不怕把嘴吹歪麼?」與鶴野翻了個白眼,「外面都以為幻影旅團團長是個大人物,結果一看,哇——他是個大歪嘴!」
「這樣麼?」庫洛洛牽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
「笑什麼?你要謝謝我啊!」她撇撇嘴,「到時候傳出去,你們也別在道上混了!一提到幻影旅團,別人都會說'哦,就是那個leader是歪嘴的旅團'。」
「就算被吹成歪嘴,也沒人敢嘲笑我的。」庫洛洛語中染上傲慢,「況且,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一般都死了。」
之前談論此事的時候,庫洛洛不會加上「一般」這個詞的。
「好好好,你最厲害啦。」與鶴野敷衍回應,將瓷杯往前一推,「達森太太說你最喜歡喝本地的稀咖啡了,我特地給你泡的,快來喝吧。 」
「你特地給我泡的?」伸出去的手縮回去,庫洛洛眉頭一挑,「裡面沒下毒?」
「沒有。」與鶴野搖搖腦袋。
望向表面還吐著白沫的黃泥巴水,庫洛洛的嘴角以難以察覺的幅度抽了抽,「看著不像呢。」
「不想喝就直說,但請不要質疑我的人格!」與鶴野起身准備就走。
凝視著散發死亡氣息的咖啡,庫洛洛高情商回復:「與鶴野小姐,你欠缺一點烹飪的天賦。」
與鶴野:「……」
二樓書房爆發出猛烈的摔門聲。
*
第二天的下午茶會,與鶴野准時出席了。
下午茶的地點選在達森太太家的花園,花園種滿玫瑰和郁金香,茶桌被鮮花和香氣包裹,像是愛麗絲夢游仙境的場景。
已婚貴婦們討論的事情的多半都圍繞著孩子和丈夫,沒有這方面知識儲備的與鶴野只能安安靜靜地當一個聽眾。
不過桌面上擺滿了精致的茶點。與鶴野伸出罪惡的爪子東薅一個西薅一個,腮幫子鼓鼓的,化身夜晚跑出來屯糧的倉鼠大盜。
一邊吃一邊聽八卦,聽到誰家孩子不懂事被老師罰的經歷,她捂著嘴咯咯直笑。
「與鶴野小姐,就沒有打算要孩子的想法嗎?」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把話題引到了她的身上。
送進口中的紅茶突然澀在喉中,與鶴野開始狂咳不止,肩膀猛地顫抖起來。
好家伙,你們在說一些很新的東西。
「對呀對呀,應該會生出來一個很漂亮的孩子呢。」有人附和。
「這裡面有一些原因…..」知道「內情」的達森太太出來打圓場。
「什麼原因啊?」有仗義的貴婦出聲,「是擔心戶籍的問題嗎?我的丈夫認識一些機構的人,如果能幫到忙的話,可以來找我。」
「是和與鶴野小姐的身體健康有關啦…..」達森太太壓低聲音,湊到對方耳前說。
一般人是聽不清這種音量下的話,但不太巧的是,她勉強不算個一般人。
想到達森太太對她小心翼翼的態度,與鶴野也明白庫洛洛絕對仗著她聽不懂本國語,說了一些莫須有的事情。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這些年我也受夠了。」
將茶杯放下,與鶴野露出了一個極為陰險的笑容:「他不行。」
第36章
頂著眾貴婦驚異的眼神,與鶴野竭力壓下瘋狂上揚的嘴角,故作悲傷地重復:「是的,他不行。」
「不僅如此,他還覺得不是他的問題,害得我一直被婆婆辱罵。」與鶴野佯裝抹淚, 「婆婆在結婚前就對我有些意見,他這麼和婆婆一說後,讓我的日子更加如履薄冰……」
在場的貴婦們有幾個人沒受到豪門婆婆的刁難?又有幾個沒在家受過老公的氣?
現在她們看這與鶴野, 就仿佛看到當年懵懂被欺的自己,那心疼的眼神都要溢出來。
「這實在過不下去,就離婚回娘家吧!……娘家人總不會不管你的!」
實在繃不住笑,與鶴野捂著臉一抽一抽的,聲音顫抖:「我已經沒有娘家了……」
在別人眼裡, 就是被豪門惡婆婆欺負的小白花痛訴無能廢柴老公,故作堅強卻再也忍不住淚了。
「而且, 他也不跟我離婚,他怕我把這件事情說出去…….」與鶴野頓了頓, 仿佛是只無助的小獸在抽泣, 「他怕我說出去,影響他做生意, 到時候他就沒錢買毛領子大衣和發膠了。」
「哎喲!他怎麼能這樣!自己不行別耽誤那麼好的姑娘啊!」有人痛心疾首。
「該不會……你得抑郁症和痴呆症也是因為他?」達森太太捂嘴,一臉恍然大悟。
奶奶的… ..她就說怎麼別人看她跟個二百五一樣。
「嗯。」與鶴野輕輕點頭。
「不行!我要去找他討個公道!」達森太太拍案而起,「真是太過分了!」
與鶴野趕緊拉住她:「不行啊,之前有人幫我報過警,結果他回去就打我……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沒事……我自己受著就行了… ..嗚嗚… .. 」
達森滿眼譴責望向隔壁。
與鶴野現在心裡爽翻了——
庫洛洛,這是你陰得的。
如果日後庫洛洛這老陰x被公之於眾,不僅要接受全世界正義人士的譴責,還要被一群八卦人士指指點點男人的尊嚴。
「要是我有你這麼漂亮的兒媳婦,寵著都來不及呢,這家人怎麼會忍心這樣對你… ..」達森太太拉著與鶴野的手,抹淚。
「我要是有您這樣的婆婆就好了。」與鶴野執手相看淚眼。
「與鶴野。」身後突然冒出來庫洛洛的聲音,「該回去了。」
與鶴野的笑容僵在臉上,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庫洛洛在喊她。
他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整個人僵直背對著庫洛洛,恍惚一會兒,與鶴野才不得不接受說壞話被抓包的事實。
「庫洛……老公?」與鶴野坐在椅子上,死活不肯起來。
「嗯。你們在說什麼?」他直接被氣笑了。
「隨便聊聊……嗯… ..隨便聊聊!」與鶴野心虛撓臉。
「真的嗎?」
「真的真的!!您是天下第一英明神武的奇男子!」與鶴野很狗腿。
「那我們晚上再好好聊聊這件事情吧。」庫洛洛皮笑肉不笑。
…… ..
……
發現庫洛洛會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之後,與鶴野開始謹言慎行,並且開始違心地吹庫洛洛的彩虹屁。
雖然庫洛洛嘴巴上不說,但是吹過彩虹屁後肉眼可見他整個人變得愉悅。
所以盡管被當場抓包說壞話,但庫洛洛還是大發慈悲地讓她去對門蹭吃蹭喝。
發現達森太太不是庫洛洛對眼線後,與鶴野也很樂意往對面跑。
除去不太待見庫洛洛的個人因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這邊伙食不行!
雖然幻影旅團是個秉持拿來主義的團伙,但是也擁有知名盜賊職業的精神。
如果傳出去大名鼎鼎的幻影旅團搶了二兩盒飯,那就太丟人顯眼了!
但有人一提起「你們誰要不做個飯?」,大家紛紛裝睡裝死,滿臉「純路人,都不熟,只是碰巧在一個屋子底下生活」。
全場唯一舉手報名的與鶴野還被瑪琪無情地摁了下去。
所以在這邊各式各樣的速食產品堆了一屋子,餓了自取,大家偶爾出去吃個飯團建一下。
吃吐了方便面的與鶴野舉起叉子抗議。
要吃大米飯!要營養均衡!要健康發展!
為了身體健康均衡地發育,與鶴野勇敢邁出了第一步。
「為什麼突然提出來要參加這個?」盯著與鶴野遞來的傳單,庫洛洛問。
碩大的「超級女人爭霸賽」擠占傳單大幅篇額,是本地最大的百貨大樓舉辦的淘汰制廚藝大賽。
賽程為期十天,賽制淘汰晉級制。名廚現場教授具體菜式後,各位t選手制作指定菜品,現場觀眾按照喜好品嘗後投票,按照得票數量晉級。
第一名的獎金是一千萬戒尼。
「我在這裡吃的不好,缺乏營養,整個人都瘦了很多。」與鶴野滿口抱怨,「所以要學習,然後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這樣嗎?」庫洛洛看了與鶴野一會兒,伸手捏捏她的臉頰,「完全沒感覺到呢。」
被庫洛洛捏長臉,與鶴野說話含含糊糊:「……你可以直接說我胖的,謝謝。」
*
是這樣的,關於達森太太建議與鶴野參加的「超級女人廚藝爭霸賽」,需要有舉辦方的會員才能參加。
所以與鶴野吹著彩虹屁,軟磨硬泡終於讓庫洛洛氪金弄了一張會員卡過來。
在參賽報名表上,在一堆「我是真滴蟀」,「勇敢牛牛不怕困難」等稀奇古怪的花名裡,與鶴野鬼使神差地將參賽花名寫成了「庫洛洛·魯西魯」 。
解決了參賽問題之後,安全問題成了第一要務。
為了防止與鶴野中途跑路,在場旅團團員輪流上崗,成為與鶴野的監護人。
第一天的監護人是芬克斯,信長和窩金。
很有自知之明的與鶴野直接把做好的料理拍到他們面前。
「你先嘗嘗。」芬克斯推推信長。
「不不不…..你來。」信長用手肘頂頂窩金。
窩金汗顏,怒而道:「喂喂搞清楚,我們是過來監視你的,可沒有義務幫你!」
與鶴野抱著手惡魔低語:「我看到你們三個那天弄壞庫洛洛的書了。」
強化系三兄弟:「……」
「書的屍體藏在哪裡我也知道。」她繼續魔鬼沉吟。
強化系三兄弟:「……」
因為參賽人數眾多得票分散的原因,最終,與鶴野以三票的成績勉強晉級下一輪比賽。
第二天的監護人是瑪琪。
萬年冰山臉的瑪琪瞅了一眼與鶴野做的料理,勉強嘗了一口。
「我覺得你還是認清現實,回去老老實實呆著比較好。」瑪琪淡淡道。
瑪琪說得確實很中肯。或者說……她肯嘗一口就很給面子了。
不過,瑪琪還是給與鶴野投了一票。
與鶴野很窘,耷拉著頭准備收拾鋪蓋跟著她回去。
但卻在即將離場之前聽到了再次晉級的消息。
看著周圍男性投來的視線箭頭,以及瑪琪不屑一顧的神情,與鶴野瞬間恍然大悟。
與鶴野偷偷把悟出來的大道理記在小本本上:美女永遠是這個世界的硬通貨。
第三天的監護人是俠客。
「嗯……做的很有特色呢!」以拳擊掌,見多識廣的俠客同志發表銳評。
與鶴野眼睛亮閃閃地問:「那有機會晉級嗎!」
「那應該沒有。」俠客笑得爽朗。
「不過你想晉級我可以幫忙!」俠客摸著下巴,樂子人特質再次上線,「因為感覺這樣會很有趣。」
雙眼秒變星星眼的與鶴野重重點頭。
俠·見多識廣·大忽悠·客,端著與鶴野做的料理游走在觀眾之間,硬生生將它說成減肥神藥,美容神菜。
並且成功獲得在場所有女性紅著臉的一致肯定。
與鶴野再一次誤打誤撞晉級。
第四天的監護人是飛坦。
擠在一堆大爺大媽的中間,飛坦的臉色很不好——
隔壁大媽還在上幼兒園的孫子扯著飛坦衣服,問他是不是蒙面骷髏俠。
大媽的小孫女伸出手,紅著小臉蛋喊帥氣哥哥陪她玩。
旁邊大爺拖著鼻涕的小孫子問他是不是一小高年級的學長。
然後大爺的大孫子感覺孩子王地位不保,開始恐嚇飛坦幫他寫作業。
飛坦:「…….」
實在繃不住的飛坦瞪了一眼,成功把大孫子嚇得嗷嗷哭。
見到愛孫痛哭,頂著空氣中彌漫的殺氣,彪悍大爺怒發衝冠上前找飛坦理論。
飛坦眉頭抽了抽,難得忍住沒發飆。
大爺見飛坦「無動於衷」,繼續怒斥,還帶動了一群狐朋狗友向飛坦傳授「小學生價值觀守則」。
實在忍無可忍的飛坦直接打暈了一片。
最終,因為參賽選手和觀眾都被飛坦的殺氣嚇光,與鶴野不戰而勝。
被主持人哭著推上領獎台的與鶴野:「啊……?」
發生什麼事了?
*
自從通過獵人考試之後,西索在平靜的日常中感到無聊。
獵人考試裡並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樂子,發掘到的也盡是還未成熟青澀的果實。
前段時間他得知蜘蛛們集體出動的信息,可很遺憾,那時他還在獵人考試會場無法脫身。
當時像征性地提醒了一下替補考官小姐,但看結果,她還是沒有逃出庫洛洛的掌心。
西索對這個結果有點失望。
如果那位替補考官小姐再撐的久一點,庫洛洛還會繼續有所行動。
嗯∼要是那樣的話,說不定就能很快找到庫洛洛了∼
撲克牌在指尖轉動,百無聊賴收起撲克牌,西索有些遺憾地看著對面的海岸線。
看來庫洛洛也不在這裡。
得去下一個地方了。
直到他看到遠處百貨大樓滾動的紅色大字——
「恭喜我店超級會員庫洛洛·魯西魯,在超級女人廚藝爭霸賽中獲得冠軍!」
第37章
注意看——這一桌人叫幻影旅團, 他們正在團建聚餐。
那個發型像火龍果的男人是旅團裡人見人愛的西索,他想要跟久別重逢的團長打聲招呼,被瑪琪無情地拍開罪惡的手。
「你坐那裡。」瑪琪指餐桌旁邊的小板凳。
俠客吹了一聲口哨, 看熱鬧不嫌事大。
芬克斯小心翼翼地和面色潮紅的與鶴野一起往餐桌上搬運食品。
庫洛洛面色陰沉盯著他們。
「要不我先給大家講個笑話吧, 之前有個男人被帶了綠帽子…….」信長干笑兩聲, 正打算緩解一下氣氛, 頭上無情地挨了瑪琪一個暴栗。
窩金直勾勾盯著面前烤到冒油的火雞,企圖伸出罪惡的黑手,被醉醺醺的與鶴野無情摁頭:「今晚我坦子哥不上桌,咱們誰都別想動筷子!」
還順帶給飛坦碗裡又加了兩個雞腿。
「喂——!飛坦!怎麼還不過來!」窩金敲著叉子大喊。
坐在角落裡的飛坦吭吭外放殺氣,一臉「誰敢喊我我殺了誰」的表情。
大家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場面溫馨和諧,都是溫暖友愛的一家人。
這件事情還得從三個小時前說起——
托飛坦的福,與鶴野在「超級女人廚藝爭霸賽」中純躺贏,含淚拿下數十萬戒尼獎金…… .兼一個高壓鍋。
揣著手裡的獎金,與鶴野歪歪頭,向飛坦提議:「我們要不買點好吃的回去吧?」
畢竟這次能拿到獎金少不了各位蜘蛛的支持, 這筆獎金還是拿去買好吃的回去犒勞各位。
畢竟她還是挺有良心的。
「麻煩死了。」飛坦嘖嘴,頭也不回往前走「事情結束了就趕緊回去,我沒有義務聽你的請求。」
「可是你們已經吃了很久速食產品了吧。」與鶴野眼睛眨巴眨巴,板著手指數了數,「五天… ..還是七天?」
滿臉寫著「來都來了,那就干脆吃頓好的」。
「我不像團長那樣有好脾氣,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飛坦的眉毛緊緊皺起。
「真過分啊,我明明是為你們著想的。」與鶴野撇嘴,對著他吐舌頭,「你脾氣這麼差,一定沒有女孩子喜歡會你的。」
飛坦太陽穴上的青筋抽動。
好想直接走掉,但不能。
他不明白為什麼團長會下這樣的命令。
而且團長對於這個女人的態度,簡直就是過分縱容了。
既然已經偷到她的能力,像上次那個獵人被拷問完後直接弄成殘廢,然後再扔到精神病院就可以了。
可團長不僅反駁了這個提議,還帶著這個女人同吃同住,甚至還給了她一定程度上的自由。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每當他有意無意說起這件事情時,別的團員總會搖著頭說:「飛坦真是什麼都不懂。」
這讓他更加不爽了。
在准備強行扯著與鶴野離開時,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飛坦眼簾。過於張揚的橘紅色發型,如模特走台步一樣的走路姿勢,以及有些誇張的小醜妝容——
是西索。
他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飛坦對西索並沒有任何好印像。並不只是因為他殺掉前4號團員,更是因為他透露出對庫洛洛前所未有的執著和令他都捉摸不透的行事風格。
或許這都是變化系的通性——
性格反復無常,喜歡騙別人,但不喜歡被別人騙。
西索找到這裡多半是來找團長的。現在這個情況,他其實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裡。
可偏偏身t邊有個拖油瓶,呆頭呆腦喊他一起去吃點好的。
其實也不是不能假裝是路人,直接帶著拖油瓶離開這裡。
但他們曾經見過面,如果被西索發現,絕對會順藤摸瓜找到據點。
「現在立馬找一輛車子過來,我們坐車離開這裡。」飛坦說。
見飛坦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與鶴野好奇地歪頭問:「我們要去食品店嗎?」
「去哪裡都可以,總之先離開這裡。」並不想多說廢話糾纏,飛坦目光死死鎖在西索身影上。
但在與鶴野眼裡,這個回答仿佛就是:「Ok,nice idea !we go!」
與鶴野頓時覺得她悟了。
飛坦就是一只脾氣差到爆的黑色高冷貓貓,不能直接強擼,必須要一邊順毛一邊給罐罐,他才會放下身段。
「好的!五分鐘後我在商場門口等你!」
認為是自己的為人處事之道獲得了勝利,與鶴野瞬間元氣滿滿,邁著大步子往外走去。
飛坦將目光落在與鶴野的背影上。
面對無法使用念,甚至身體比普通人還要羸弱的與鶴野,飛坦有自信不會讓她逃掉。
——唯一棘手的只有西索。
深呼吸一口氣,飛坦再次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西索身上,開始潛行。
五分鐘後,雙手插在兜裡,飛坦隨著人群緩步走出商場,一眼便瞥到站在頂級跑車邊的與鶴野。
與鶴野也很快就看到飛坦,志得意滿站在路邊向飛坦招手:「飛坦,Let's go!」
一場速度與激情即將上演!
…… .
跑車疾速在道路上行駛。
流水般流暢的車身,低調奢華閃耀著光芒的限量車標,震耳欲聾的引擎聲轟鳴,跑動席卷的風浪仿佛能卷走一切。
只要對車略懂一二的人,都會衷心對著台車豎起大拇指:「這台車真是不賴!」
前方十字路口綠燈只剩幾秒,車內駕駛員猛踩油門,拉動離合,在排氣管發出如雷般轟鳴後,在眾多目光注視下瀟灑揚長而去。
所有艷羨的目光都聚集在那輛頂級跑車上,有人會想這車座裡會坐著什麼樣的人,究竟是香車美人,還是大小姐的紙醉金迷。
但是——!
誰都沒注意到一輛載著三人的倒霉電瓶車不慎被跑車卡位,被迫悠悠停在指揮交通的交警面前。
如果再仔細看一下,還能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騎電瓶的女人正咬牙切齒地狂踩油門。
面對悠哉悠哉,仿佛「老頭樂」的電瓶車,一臉凜然正氣的交警,無比莊嚴地伸掌:「您好,往前一點再停一下。」
其實現在已經過了執勤時間,他們之所以還在加班,是因為看見了馬路上這道奇景——一位很柔弱的女士賣力地騎行,前面擠著黑發中分小朋友,後面還坐著手上拎著高壓鍋的奇裝異服小醜(?)
「哦……」與鶴野的腳輕輕踩上油門,電瓶車「吱呀」一聲,不情願地又往前走了幾步。
被迫擠在前座的飛坦「嘖」了一聲,滿臉黑線。
「女士,您超載了,嚴重超載。」交警瞥了眼這奇異的組合,眉頭一皺,「公共交通路線覆蓋全市,票錢也不貴,沒必要三個人擠在一起。」
眼神中透露出他們三個是不是快要活不起了的疑惑。
「而且你們身為家長,更應該注意孩子的安全!」交警痛心疾首地,眼中盡是對飛坦的心疼,「像這樣危險駕駛,那麼可愛的孩子要是出了什麼安全事故,你們看看他的眼裡已經沒有光了!你們不心疼嗎!」
坐在後座的西索不合時宜大笑一聲。
「你什麼意思?」飛坦目露凶光,回頭瞪向在後面笑得花枝亂顫的西索。
擔心飛毯再次開啟紅眼爆殺模式,與鶴野拍拍肩膀,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坦哥算了算了,都是好兄弟,咱們大度。」
其實在被攔下來之前,他們就騎電瓶車一事吵了一路——
當時成功潛行而出的飛坦徑直走向停在路邊的豪華超跑,剛要拉開車門時卻被與鶴野攔了下來:「錯了,錯了,是這個。」
順著與鶴野指向的方向,龜縮在跑車旁散發著貧窮氣息破舊小電驢映入眼簾,相比之下就是粘在糖醋魚上的芝麻粒,有一種即將解體的美。
「你找了個什麼東西過來?」
「你說找一輛車子來呀,電瓶車也算是車哇。」與鶴野神情很無辜。
「而且我這個身體也開不了車子,對……」
與鶴野默默低頭,將視線落在飛坦的發頂上:「你好像也開不了,嗯…… .」
飛坦會看不清路的。而且——
前方來車看到方向盤在虛空轉動,那就太恐怖了! !要是被行車記錄儀錄下來,指不定成為什麼都市傳說…… .
類似x站的靈異視頻《都市傳說:絕對不能直視無人駕駛的車!如果連續看到三次的話就會……! 》
看透與鶴野心思的飛坦:「…….」
就在他們僵持不下之時,手臂重量輕輕壓在與鶴野肩上,耳側響起一道略顯輕浮的聲音:「真是無情∼看到我就要走,明明我們可是最親愛的同伴呢∼」
「 44號!你怎麼也在這裡?」見到熟悉的面孔,與鶴野眼睛閃過一絲疑惑,「怎麼樣?獵人考試通過了嗎?」
即便是性格各異的獵人考試考生群體中,像是西索這樣特立獨行的異類還是少之又少,印像肯定深刻。
想到被抓過來之前的「提示信」,加之他能坦然向飛坦打招呼,與鶴野很快判斷出他的身份。
「通過了喲∼」西索順手將與鶴野攬進他的臂彎,眯眼笑著向飛坦揮手,「可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們呢∼你們現在要回去嗎?能不能把我捎上呢?」
「我可是好久沒有見到庫洛洛了∼」提及庫洛洛時,西索聲音不禁染上興奮的顫音。
「可以啊,正好飛坦不想坐這個來著。」與鶴野不假思索,拍拍皮面反著光的後座,「你拎著那個高壓鍋,上車!」
「沒事兒,飛坦,我認識回去的路的。」見飛坦一直沒有說話,與鶴野拍拍胸脯,「你和西索不是好伙伴嗎?有他在我跑不了的!」
飛坦微微眯起細長的丹鳳眼。
讓西索單獨帶人回去,很難說他不會反手整一套花活就查無此人了。
「我要和你們一起回去。」飛坦摁住與鶴野插鑰匙的手,語氣不容反駁。
察覺到飛坦的信念感,與鶴野面色凝重地點頭,「我明白了。」
於是她努力往後縮了縮。
但車座小荷才露尖尖角。
「嗯……要坐嗎?」
飛坦:「…….」
*
落日向大地投下昏黃光芒,整條街道被染上鮮艷的橘紅色,街道略顯冷清,路上只有稀疏幾個人。
瑪琪跟在庫洛洛的身後,凝視著他背後逆十字,斟酌許久後開口詢問:「團長,我們現在是?」
轉身迎著夕陽,庫洛洛眼中染上烈焰般的紅光,線條優美流暢的唇瓣微微翕動,卻立馬抿成一道直線。
瑪琪不明白為什麼庫洛洛突然一言不發,便循著他的目光望去。
遠處高樓鱗次櫛比,其中最高的建築上,比夕陽還要紅的字體在led大屏幕上循環滾動——
「恭喜我店超級會員庫洛洛·魯西魯在超級女人廚藝爭霸賽斬獲冠軍!」
此時,一道橙色幻影從他們身邊急速掠過,飛馳的輪胎卷起泥水,向兩邊疾速襲來!
第38章
天色漸晚。
夕陽以燎原之勢在大地點燃烈焰, 落日昏黃的街道,夜風掀起小醜魔術師橘紅色發絲,紅色joker紙牌在他的指尖旋轉。
面對眼前抱有警惕的飛坦和瑪琪, 西索眯起狹長丹鳳眼, 無法掩飾眼中的興奮與狂熱。
在旅團的視角中, 西索是極為不安定因素, 性情乖張,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 但卻也讓人難以琢磨他的心思。
「那個,怎麼大家都不說話?」氣氛大師與鶴野舉手發言。
與鶴野現在醉到不行。
撲在臉上的紅光掩蓋了雙頰浮現的醉態,她抱著比賽獎品的高壓鍋,斜斜倚在路燈上。
這麼一問,反倒解除先前膠著的氣氛,其余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如果沒有事情的話,那我們就趕緊, 等會兒訂的食物就到了。」
不管前面的氣氛多麼緊張難繃,與鶴野只想喊他們回家吃飯。
「飛坦,這是怎麼回事?」庫洛洛問。
「……」飛坦動了動嘴唇, 欲言又止。
這件事情還要從他們違章駕駛被攔下來開始說起。
當時被交警誤認為普通一家三口擠在一起,結果越問越發現事情十分之離譜——
就比如, 交警問t與鶴野:「孩子多大了?」
與鶴野小心試探道:「五歲……?」
飛坦:?
「不不不,其實他二十八歲了!」
交警眼中閃過狐疑,轉頭和同事小聲嘀嘀咕咕後, 又問飛坦:「小朋友, 他們是你的爸爸媽媽嗎?」
「滾。」飛坦目死。
交警:「…….」
再然後, 與鶴野駕車前往食品店,挑好食品, 填了據點的地址後,又被西索說的五迷三道,被灌了好幾杯酒。
醉酒過後的與鶴野,氣吞山河騎著電驢勇載哥倆,化身橙色幻影,在城市街道快速穿梭。
然後……行車過程中,不小心淌過水坑,不小心滋了無辜路人一身水。
正好那個無辜路人叫做庫洛洛·魯西魯。
「對啦庫洛洛,既然現在碰到你了,我就把禮物送給你吧!」與鶴野拍拍懷中的長方形紙殼,「要好好珍惜哦!」
凝視著紙殼上舉著高壓鍋豎起大拇指的中年男性,庫洛洛表情有些復雜。
看包裝外表應該是一口高壓鍋,打開一看,還真是一口高壓鍋。
「怎麼了?瞧不起高壓鍋嗎?」與鶴野嘟囔著,「我看電視劇都是這樣送東西給別人當信物的。」
聽到這句話,在場其余人莫名其妙聯想到八點檔狗血劇的場景——
就比如:《流星街花園》、《一起來看流星街》、《一起又來看流星街》、《一起又又來看流星街》…….
天才而孤僻的男主(接頭庫洛洛,自由聯想一下,後文直稱庫洛洛= = )在校園時期,因為思想超越同齡人無法融入集體,過著無聊的生活。
就在某天他望著窗外發呆時,一口高壓鍋從天而降。出於好奇,庫洛洛下課就去找到了那口落下的高壓鍋。
就在庫洛洛的指尖即將碰到高壓鍋時,少女(接頭與鶴野= = )清脆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你想好了哦?得到這口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庫洛洛的指尖頓了頓,眼中透出傲慢:「如果能讓我離開無聊的生活,那這樣最好。」
庫洛洛接受了來自高壓鍋的挑戰,也開始熟悉少女在他身邊的存在,慢慢驚訝地發現他的思想和少女高度一致。
就這樣,他們互相了解,互相救贖,可就在表白的前夕,庫洛洛找不到少女的蹤跡。
最終,庫洛洛在醫院裡找到了身體插滿管子的少女。
她忍著疼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是我代替你接受了高壓鍋的挑戰哦。」
大學畢業後,庫洛洛放棄了優越的職業,而是選擇回到他們初見時的學校當一名教師。
他時刻幻想著,會有一口高壓鍋從天而降,在他即將要碰到那口高壓鍋時,有一個明媚而陽光的少女警告他「碰到這口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再然後,庫洛洛很平常地上課,退休,成為一名獨居老人。
鄰居對於庫洛洛的評價很好,說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老人,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可唯一奇怪的是,窗明幾淨的家中,始終擺放著一口不用的高壓鍋。
所有人基本沒有人看到過庫洛洛生氣,除了某一天——
鄰居家的孩子在庫洛洛家中玩耍時,不小心弄倒了那口高壓鍋。當時,庫洛洛難得一見大發雷霆後,心疼地抱起高壓鍋,像是在撫摸珍視的戀人。
……
在庫洛洛彌留之際,他的學生們擠滿了床邊。
「可以讓它陪我入土嗎?」
蒼老而褶皺的手顫顫巍巍指向如幾十年前嶄新的高壓鍋,仿佛她還在眼前,帶著明艷的笑容和他說「得到這口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當然可以了!」他的學生情緒激動。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含笑而逝。
實際上,與鶴野暈暈乎乎腦袋裡想的模板是——
《大刀向蜘蛛頭的頭上砍去》、《他的士兵,他的團》
諜戰片中經典情節:主角受難必有好心人相救。
受難的與鶴野得到好心路人庫洛洛的幫助,在危機解除之後,兩人依依惜別,與鶴野從兜裡掏出高壓鍋放在庫洛洛手中:「這是我的傳家寶,日後有難拿著此物與我相認,我必會幫你一把。」
三十年後,戰爭早已結束。而她也成為三星海洋獵人,受邀參加某國的海洋主題講座。講座結束,頂著台下此起彼伏的閃光燈,她頷首優雅離場。
這時,獵人協會的後輩湊到她的耳邊:「前輩,有人找你,他說你看到此物,必會知道他是誰。」
說完,層層揭開布包,露出落日余暉下她親手交給庫洛洛的高壓鍋。
與鶴野不可置信地看著完好如初的高壓鍋,堅毅的眼神開始動搖,穩健的雙手此刻不止地顫抖,情緒無比激動地說出——
「快!把他請到單獨的貴賓間裡,然後……」與鶴野熱淚盈眶。
「口口口,把這口口抓起來!」
就在此時,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刺破腦中的幻想——
「飛坦,還不回來?媽媽喊你回來吃飯了。」電話那頭,芬克斯故意捏尖嗓子調侃。
「口口口,滾。」飛坦眉頭一皺,揚了揚手機,「我們回去吧。」
「……嗯。回去吧。」
在場所有人難得意見一致。
第39章
某位文學大家曾經說過:人不能吃太飽, 酒也不能喝太醉,不然就會沒事找事。
這句話十分適合現在的場景。
當時他們一大幫人返回,在據點留守的芬克斯一臉喜氣開門, 映入眼簾的卻是眯眼笑的西索, 立馬笑容一僵毫不留情重重地關上門。
聽到西索慢條斯理地說「團長也在外面哦∼」 ,他才不得不冷著臉把門打開。
於是, 在飯桌上就出現了很詭異的蜜汁沉默氣氛。
或許是覺得氣氛太過尷尬不好,飯飽酒足之後,旅團人氣王西索主動提出要不要進行一些酒後娛樂活動,例如打紙牌。
從來到這裡之後,旅團就很少進行一些團體協作活動。每天都是日出而醒, 日落而息, 日常生活作息健康又規律, 直接少走五十年彎路,提前步入了養老生活。
面對西索的提議,他們很快就心動了,「反正沒事干,玩一會兒也不是不行。」態度轉變之快,仿佛前面橫眉怒對的是另外一群人。
當然,與鶴野沒有參與他們的紙牌游戲。在座的各位都是海量,跟著喝了幾杯高度數紅酒之後,便醉得不省人事,癱在沙發上抱住抱枕小憩。
「叫牌。」
「不叫。」
「過。」
「這牌你都不要?你這貨打得什麼破牌?!」
幾輪牌局下來過後, 飛坦眉頭一皺:「你們強化系的別打了。」
滿臉寫著「你們真菜,我不想跟菜x玩」。
「贊成。」瑪琪依舊面無表情。
「!」剛才還睡得不省人事的與鶴野, 突然垂死病中驚坐起,「誰說強化系不行?」
之所以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源於她之前做錯事情的時候,每次都會被金敲著腦袋罵是典型強化系的呆腦瓜。
雙手打叉舉過頭頂,與鶴野氣呼呼地抗議:「拒絕念系歧視,人人有責!」
飛坦「哦」了一聲,眼神掃向剛才牌局強化系敗者組,滿臉「我不僅嫌棄,還歧視,你要怎麼著?」。
「輸了的人可是要接受懲罰的喲∼」西索悠悠地補充。
「無所謂,我來證道!」與鶴野踉踉蹌蹌起身,帶著渾身酒氣坐定,眼神異常堅定,「我可是賭王,鶴潤發。」
這一把牌局的參賽選手是西索,庫洛洛,還有中途加入的與鶴野。
「話說回來∼你怎麼認識庫洛洛的呢∼」在洗牌期間,西索開始向與鶴野搭話。
「哦,那個啊,網上發了個帖認識的。」與鶴野回答得十分耿直,「當時是因為一些原因要找人假扮情侶來著。」
「哦?原來是這樣∼」西索笑眯眯的,「當時為什麼不找我呢∼我可是很敬業的∼絕對不會背後傷人呢∼」
「而且,強化系和變化系可是相性很好呢∼如果是和我的話,我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的(手動桃心)」
庫洛洛正在翻書的手一滯。
「好啊,等會留個聯系方式給我,」與鶴野面頰有些發燙,揮揮手扇風,「下次有需要,我就找你,熟人記得給點優惠。」
「嗯∼我不用報酬∼」西索眯起雙眼,好似在打量獵物的狩獵者,氣息危險又撩人,「這是我的榮幸(手動桃心)」
「哦……謝謝?」與鶴野伸出無情鐵手推開西索, 「那個,能離我遠點嗎?」
與鶴野和西索極限推拉的這段時間內,完全沒有注意到庫洛洛在聽到與鶴野的回答後,由面帶笑意變成冷冰冰的撲克臉。
洗牌完畢,牌t局正式開始。
第一局,西索是莊家,與鶴野和庫洛洛搭檔。
「對三。」西索率先出牌。
「過。」庫洛洛眼皮都沒抬。
與鶴野:「這你都不要= =?!對K壓死。」
庫洛洛直接甩牌:「對二。」
與鶴野突然悟了,剛才不出牌是為了讓她能多出兩張牌,最後由庫洛洛封死,然後掌控牌權。
然後他帶著運籌帷幄的笑容……單走了一個三。
與鶴野內心os:「口……。口口口,我口口口。」
這一場西索贏得毫無懸念。
牌局繼續往下進行,即便是醉酒的與鶴野也發現事情不對了。
庫洛洛這家伙不知道在鬧什麼脾氣,她坐莊他就發起衝鋒,他們當搭檔就開始投敵給西索帶路。總而言之,就是明裡暗裡不想讓她贏。
「你小子故意整我是吧?!」與鶴野連敗三場,索性將手中的剩牌一甩,擼起袖子要討說法。
「我完全是出於情形出牌的,沒有一點私心。」庫洛洛翻開手邊的書,頭也不抬,「況且我和你做搭檔就輸,你不應該反思一下自己嗎?」
剛才還硬著的拳頭突然軟了下來,與鶴野腦子迷迷糊糊地,居然覺得庫洛洛說得有點道理。
一直饒有興致觀戰的信長,摸著下巴哈哈直笑:「團長喲!就別欺負人家小姑娘了!」
從剛才與鶴野突然鯉魚打挺起來,醉著酒也要給他們三個強化系出頭,信長心中就莫名升起對她的好感。
「我真喜歡你的性格!」信長笑得眼角掛上眼淚,抬手拍了拍與鶴野的背,「怎麼說……有點像窩金?團長,怎麼樣?要不就把她留下來吧?」
「我才不要。」搖搖頭,與鶴野及時打住信長的想法,「先說說懲罰項目是什麼吧。」
雙手合攏撲克牌,西索似笑非笑地:「那就說一個你最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吧∼」
最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
談及這個話題,與鶴野雙手抱著膝蓋,塵封多年的記憶再次湧出,她不由自主地縮成一團。
「我曾經的名字叫做珂賽特·薇薇娜。」她垂下眼小聲喃喃著,「對,珂賽特,我之前叫這個。」
受到酒精的影響,一股睡意湧來,與鶴野眼前昏昏沉沉,無數層灰黑簾幕開始交錯向前方鋪開,最終停在遠處的細微的白色光點前。
出於來自光明的蠱惑,與鶴野跌跌撞撞向光點走去,時不時被絆倒摔得趔趄。每走一步,以往人生的記憶就隨著簾幕展開,手.木倉.轟鳴聲,人群哀鳴,上位者獰笑交替在她的耳邊炸開。
但終點有一個人向她伸出了手。
那是凱特。
他站在光點前,整個人逆著光,看不清藍色鴨舌帽下的眉眼之下,揚起一個溫暖的微笑。
突然她的思緒突然飄回到了東果陀的原始森林之中,來到第一次見到凱特的時候——
當時剛剛熬過冬天,能有的存糧全部消耗殆盡,她餓的沒有力氣,不得不強迫進入睡眠來保存體力。
身邊腐屍肉塊搓手取食的蠅蟲飛竄逃亡的聲音吵得她心煩,於是用盡全力抬起眼皮,看到了來拯救她的月亮。
「沒事吧?能聽得懂我說的話嗎?」凱特小心翼翼把她枯瘦如木棍的身體放在他的背上,「已經沒事了,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裡。」
她的雙臂太過無力,抱不住凱特的脖頸,他的雙手不得不耐心托著她;長期沒有進食正經食物,四肢就如枯枝一般易折,他不得不放慢腳步,避免損傷脆弱的軀體。
那時的感覺記得很清楚,明明凱特是精瘦的身材,趴著感覺有點硌人,但那時趴在他背上卻能放下一切顧慮,仿佛她在月球表面松軟的月壤中長眠,任何人都不能打擾她。
「我想凱特了,」她睡意濃濃地喃喃自語道,「我想回去了……」
奔波一天的疲倦感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合上重如千斤的眼皮,與鶴野抱著膝蓋突然沒了聲息。室內橘黃色暖燈落在她的眼皮上,纖長睫毛搭下來,投下一片陰影。
「我先帶她回房間。」庫洛洛起身,輕車熟路抱起與鶴野。
「雖然盜賊見到什麼想要的東西搶過來沒錯,但是對待女孩子可不能這樣哦∼」西索突然對庫洛洛說。
庫洛洛的身子一滯,背對著西索不知道他此時此刻的神情。短暫地停頓之後,腳步聲再一次在室內響起。
「你在教團長做事?」飛坦眉頭一皺,「我們是盜賊,看上的東西搶過來理所應當。」
空氣中再一次燃起火藥味。
「嗯哼∼我可是一點壞心思都沒有呢∼」輕笑一聲,西索輕吻紅色joker牌面,目光望向庫洛洛背影,「祝你們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
「我說之前在獵人情報網站找到的情報那麼少,原來是改過名字。」等到上樓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一直在擺弄手機的俠客冷不丁發言,「來頭也不小呢,嘛,不過比不過我們就是了。」
信長有些好奇,湊過去:「什麼什麼?讓我看看?」
俠客舉起小惡魔手機,拒絕之前差點弄壞手機的危險分子:「拿自己的手機去搜啦!這不是什麼機密,直接用維基百科就搜出來了——」
維基百科:
珂賽特·薇薇娜,東果陀□□, 1976年出生於東果陀,1990年涉嫌刺殺東果陀政要被捕入獄,於1993年被保釋釋放,並被終身驅逐出境。
1995年,在由歐奇瑪聯邦舉辦的萬國宴會上,因襲擊卡金帝國大王子本傑明·卡金被捕拘留,但在歐奇瑪聯邦的介入下被釋放。
第40章
「海洋館義工?」庫洛洛眉頭一緊。
「嗯!我想去!」海洋館宣傳傳單舉在面前,只露出與鶴野的藍色雙眼,「上面說可以親自照顧海洋動物誒!」
充滿好奇心的小狗見到感興趣的事物,總會不走自主地搖著尾巴想躍躍欲試。
「還是算了吧。」庫洛洛搖搖頭, 「當義工需要從很多方面考慮,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太合適。」
得到庫洛洛斬釘截鐵的拒絕, 與鶴野昂揚的思緒突然低落下來, 「我就知道……」
「那個,」西索突然打斷對話, 慢吞吞的聲音像是在譏諷,「如果團長不願意去的話∼我代勞也是可以的∼」
「真的嗎?」與鶴野立馬丟下手中傳單跑到西索跟前,兩只眼睛亮閃閃的, 「西索先生果然是一個好人!」
庫洛洛:「…….」
一個禮拜後, 海洋館管理辦公室內。
「這三位是我們最近招到的新成員,已經通過了入職培訓,各位日後和他們好好相處。」胖墩墩的中年大叔挺著大肚子,面對著一群穿著工作服的正式員工,抬手指向手邊三個人, 「你們就在這裡自我介紹一下吧。」
「大……家好!」面對這樣的場合, 與鶴野有些緊張,繃緊脊背, 鞠了個幅度極大的躬,「我叫鶴伊!這段時間打擾大家了!」
相較之下,旁邊的庫洛洛十分游刃有余:「我是庫數。」
他們兩個應聘證件都是俠客手搓的假證,證件上的名字都是俠客隨手一填——
庫叔、鶴姨。被人直呼全名直接超級加輩。
與鶴野總覺得俠客對他們有點意見, 但沒有證據。
這倆名字被飛坦吐槽「感覺是在菜市場殺魚的才叫這個」。
對此, 俠客笑嘻嘻地表示:「在外面叫這個名字,總不會吃虧的。」
他們兩個已經介紹完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還未開始介紹的第三人身上——
那是個很漂亮的姑娘,明艷眼睛之下的嘴角總是不自覺地翹著。頭上別著一枚亮閃閃的蝴蝶發卡,隨著她輕飄飄的走路姿勢晃來晃去,倒真像一只蝴蝶。
「大家好,我們相處的時間裡請多指教。」面對全場男士青睞的目光,這姑娘一點都不怕生,嘴角綻開兩個梨渦,坦坦蕩蕩地接受,「我的名字太長了,念起來也拗口,大家平時還是叫我的小名吧。」
她晃了晃頭上的蝴蝶發飾,笑起來眉眼彎彎:「叫我蝴蝶就好。」
新人入職流程結束後,胖墩墩大叔對他們非常滿意,大手一揮安排完今日工作,就趕著他們去換工作服。
在海洋館工作的時候,工作人員一切都要以保護場館內動物為主。所以工作人員在工作期間都必須換上特制工作服,並且也不能化妝、做美甲,噴香水、乃至首飾都不能佩戴。
蝴蝶抬手摘下頭上的蝴蝶發卡,發卡上的珠子晃得叮叮當當直響,她突然轉而望向還沒換好衣服的與鶴野——
大片白而細膩的背部皮膚裸露在空氣中,背部線條優美t而精致,與鶴野的五指伸得筆直,正努力夠著落在腰間的拉鏈。
漂亮的眼睛流轉著眸光,蝴蝶猛地湊到與鶴野面前捏住她的手腕,幾乎是鼻尖對鼻尖:「吶吶,我以後叫你小鶴好不好?」
「因為感覺叫全名總有一種被占便宜的感覺。」蝴蝶撇撇嘴,「你的父母怎麼能給女孩子取這樣的名字?」
「可以的……!」面對如此大美女的貼近,與鶴野臉上染上一片紅暈,尷尬地別開臉,「那個……你能離我遠一點嗎?你太漂亮了,我會忍不住害羞的……」
「誒?這樣麼?」蝴蝶眯起眼睛,唇齒湊到她的耳邊呢喃,輕呼一口氣,「我說你臉怎麼那麼紅呢。」
耳朵本就是與鶴野的敏.感點,加上念能力拘禁狂的作用,身體敏.感程度被放大了數十倍,不過是在她耳邊輕呼一口氣,便弄得她渾身忍不住戰栗。
玩味地欣賞著與鶴野手足無措的神情,蝴蝶輕笑一聲,抬手幫她拉上背後的拉鏈:「那我就先去工作啦!回頭見。」
撩完就跑,留與鶴野一個人在更衣室裡風中凌亂。
……
今天上午被安排的工作是和庫洛洛一起喂企鵝。
等與鶴野趕到的時候,庫洛洛早已開始工作。他認出是她的腳步聲,沒有抬頭:「竹莢魚已經解凍好了。」
竹莢魚是企鵝最喜歡的食物,小企鵝們的腦袋擠滿了厚厚的鋼化玻璃,時不時拍打翅膀催促他們快一點。
現在庫洛洛也換上了海洋館的工作制服,橡膠雨鞋加圍裙,加上擺弄竹莢魚的動作,很有大潤發殺魚市場一枝花的風範。
還是婦女之友的那種一枝花。
「你接下來用鑷子把維生素塞到竹莢魚裡就可以了。」
「知道啦。」與鶴野說道,一面站在庫洛洛身旁,開始擺弄已經解凍好的竹莢魚。
用流水解凍後的竹莢魚表面濕漉漉,加上魚皮表面的黏液,整體滑溜溜的很難抓住,非但沒有成功塞進魚鰓中,反倒弄得竹莢魚到處亂飛。
輕嘆一口氣,庫洛洛拿起一條竹莢魚開始向與鶴野示範。
「首先捏住這裡,這裡的黏液不是很多,相對容易捏住。」庫洛洛動作很熟練,一套流程下來干淨利索,「再摁住這裡,魚鰓的張口比較大,很容易把藥片塞進去。」
愣愣盯著庫洛洛行雲流水般的操作,與鶴野好奇歪頭:「你之前很窮的時候,是不是靠殺魚營生?」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手法很熟練,像個老師傅!」與鶴野豎起大拇指。
大潤發·優秀員工·庫洛洛:「…….其實這可以算做是生活常識的。」
庫洛洛以前岌岌可危的形像變得偉岸了一些。
結合以往經歷,莫名感覺她和庫洛洛有點像母女。一旦她有什麼事情不會做的時候,只要扯著大嗓門喊「媽——」,庫洛洛就會搓著手出來告訴她應該怎麼做。
與鶴野有預感,如果以後庫洛洛學會做飯,她只要對著廚房捧著碗喊「媽媽我餓了,媽媽我餓得要死了」,庫洛洛就會把飯喂到她嘴裡。
「……那你現在學會了嗎?」庫洛洛問。
與鶴野小雞啄米般點頭:「嗯!」
有庫洛洛的指導之下,很快就完成了任務。與鶴野插著腰,看著水桶裡堆滿塞好維生素的竹莢魚,十分有成就感。
「那麼我去投喂!」與鶴野提起水桶,桶壁上還黏著凍魚解凍的水珠,搖搖晃晃向企鵝池裡走,「讓我一個人先試試看。」
推開隔離門,鵝山鵝海便湧了上來,小討債鬼們拍著翅膀把她圍成一圈,張開長喙討飯吃。
「不不不……場館有規定,一鵝只能有一條魚。」
在嘰嘰喳喳的企鵝圈裡,與鶴野大腦瞬間宕機,雙眼變成一團亂線。
還沒堅持兩分鐘,與鶴野已經拎著水桶被堵在角落,眼淚汪汪望向庫洛洛:「媽——」
庫洛洛:「……」
完成企鵝喂食的工作,已經到中午飯點了。
在員工食堂裡,蝴蝶遠遠看到他們,遙遙向著與鶴野招手:「小鶴!這裡這裡!」
蝴蝶這姑娘一點都不怕生,開朗熱情宛如赤道的烈日,明明認識還沒到一天,就開始盛情邀請與鶴野一起吃飯。
「對了,剛才組長讓我通知一下你們,我們三個人負責今天下午喂食鯊魚的活動。」雙手托著下巴,蝴蝶笑眯眯地,「想好怎麼分工了嗎?」
今天正好是定期更換水源的日子,橫豎不擔心污染水質,場館為了吸引客人便打出一個「鯊魚現場捕食」的活動。
平時市場一千戒尼就能買到的活魚,打上個鯊魚捕食的噓頭,搖身一變就能賣到一萬戒尼一條。
他們分工非常明確:
與鶴野負責收錢。收到錢後,與鶴野就扯著嗓子喊一聲:「活魚一條——」
得到號令,庫洛洛·大潤發眼疾手快從水箱拽出一條活魚,大刀一砍,把溢出血氣的魚往池子裡一拋,等著鯊魚過來捕食。
然後洋溢著青春靚麗的氣息蝴蝶就負責解說,順便吸引客人過來。
呆呆坐在收錢小桌子前,與鶴野杵著臉,感覺有些無聊。
她的目光掃向一直在營業的蝴蝶和庫洛洛,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又把視線轉了回來。
兩個人同框的樣子很養眼,畫面很美好。哪怕穿著水族館又醜又皺的制服,他們穿出來也能吸引客人的眼球。
而她,灰頭土臉,手上還有被企鵝喙啄傷的傷口,就像每次同學聚會坐在角落的小衰孩。
「我再去拿一些活魚過來。」與鶴野起身打了個招呼。
「小鶴,要小心哦——今天館裡運來很多新動物,還沒來得及安置,好幾條鯊魚放在沒有防護的池子裡!」蝴蝶雙手比作喇叭狀,「就在去拿活魚的必經之路上。」
「知道啦!知道啦!」與鶴野擺擺手。
有個詞叫做言出法隨。
從離開那裡與鶴野的思緒就是一片混沌,腦中一直揮之不去蝴蝶姑娘和庫洛洛配合地畫面,整個人雙眼放空,怎麼拿到活魚都不知道。
不知何時突然腳下踩空,地面又濕又滑,與鶴野驚叫一聲,不過剎那間就滑進水池之中。
這具脆弱的軀體突然接受到冷水的刺激,雙腿開始抽筋,落水騰起的白沫包裹著身體急速下墜,眼睜睜看著水面的陽光離她越來越遠。
在驚恐之中,腦中突然湧出來自同事們的警示:「這個區域不常有人來,小心一點,不要掉到水池裡了。」
現在的身體太過孱弱,連讓自己漂浮起來的能力都沒有。
……
匿於藍色水族箱下游動的黑色巨物察覺到水面的動靜,搖曳著尾巴,迎著光向她墜落的方向游去——
第41章
墜入水族箱的那一瞬間,黑色長發如海藻在水中漂浮,與鶴野竭盡全力掙扎,指尖卻擦過頭頂的光源。幽深而靜謐的藍色水族箱仿佛是擁有魔力的漩渦,吸引著她緩緩下沉。
人類對於死亡的恐懼本能充斥著內心,那一刻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什麼受力作用、求生理論全部煙消雲散,只會依靠著身體本能隨意讓四肢胡亂掙扎。
走個路都能陷入危機也是沒誰了。
剛剛入職的時候, 負責人事的胖墩墩大叔看她一臉「好耶!免費的工具人」,結果半天沒到, 這大工具人直接身死在水族館裡,成為破壞風水第一人。
說不定又要成就一個都市傳說:《水族箱裡溺亡的女人:千萬別在下午三點的水族館停留,否則就會……! 》
真令人唏噓啊…….生命頑強如拍不死小強的牛人, 最終因為走路分神滑倒而淹死在水族館。
朦朦朧朧間,自下而上溫柔而有力的軟墊頂住她的腰部,托舉著她緩緩地向頭頂的光源靠近。
水面的光源越來越近,溫熱而有力的大手捏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拽出水面。
視角天旋地轉,眼前一晃而過庫洛洛額前等臂十字刺青, 視線最終落在繪有貝殼的瓷磚地面, 旁邊掉落的活魚正啪嗒啪嗒拍擊地面。
「咳咳……」
與鶴野單手撐著地,溢滿鹽水的鼻腔呼入新鮮空氣後,肩膀隨著咳嗽聲開始劇烈震動。
「沒事吧?」庫洛洛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嗆出氣管裡的鹽水,與鶴野眼睛還很酸澀:「還好……」
不過是什麼東西把她托上來的?
剛才她下沉最起碼有個兩三米,庫洛洛的手不可能有那麼長。
水面蕩起漣漪, 緩緩探出一個小尖尖腦袋, 好奇地往岸邊湊。
「是你救了我嗎?」與鶴野往前t爬了兩步, 湊到水池邊,「非常謝謝你。」
小狗感恩.jpg
發覺與鶴野靠近, 那團黑影像是思春期害羞的小男生,剛才還躍躍欲試的腦袋立馬沉下水面。
與鶴野望著庫洛洛,指向水面:「它也害怕我?」
庫洛洛搖搖頭。
腮幫子鼓起一團,與鶴野捏起身旁食用魚的尾巴懸在水面,開始使用召喚術:「來——好吃的魚,請你吃——」
小狗是只知恩圖報的小狗,會感謝所有幫助過她的事物。
感知到食物的氣息,水下的黑影動了動,水面露出鐮刀形背鰭,往與鶴野身旁游來。
它試探地露出腦袋,白色眼斑十分顯眼,小心翼翼地觀察一段時間後才貼近她的身邊,張開嘴巴。
——是一只虎鯨小朋友。
還是一個女孩子。
望著像彎鉤的鋸齒,與鶴野輕手輕腳地將魚放在厚實的粉色舌頭上。小虎鯨仰頭下咽後,歡快地甩著尾鰭拍打水面,蕩起一人高的水花。
蕩起的水花撲了與鶴野一臉。
黑絲發絲黏在白皙的臉龐上,水珠沿著臉部輪廓落下。因為剛才落水,布料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窈窕優越的曲線,而背部白色布料又透出若隱若現的肉色。
「感謝時間結束了。」庫洛洛的聲音響起。
還沒反應過來,與鶴野雙手雙腳突然騰空,被庫洛洛攔腰抱起,強制性趴在他的背上。
「地面還沒有收拾干淨!」她驚叫。
「會有路過的人處理的。」庫洛洛沒有理會她的喊叫,「現在再不去洗澡換衣服會生病的。」
「阿嚏——」
她的身體繼續言出法隨。
……
庫洛洛強制拎著與鶴野去更衣室洗澡換衣服,順帶叫過來蝴蝶來做監督。
水流落地的聲音溢滿整個房間,磨砂玻璃籠上氤氳水汽。水珠劃過霧氣留下一道直線,隱約可以看到內側曼妙的曲線。
聽完與鶴野經歷了什麼,蝴蝶哈哈大笑:「原來是掉到裝虎鯨的池子裡去了!」
「不過你說,為什麼會有新的虎鯨來館裡呢?」與鶴野眼中染上疑惑,「我上次來的時候,水族館的員工就說這裡已經發布捕鯨禁令了。」
「你說那只虎鯨啊。」蝴蝶單手撐著臉,「為什麼有捕鯨禁令還有新鯨魚送過來?那就得問我們熱愛雪茄的市長了。」
「雪茄?市長?」與鶴野很好奇。
「因為他很喜歡抽雪茄,對他不滿的市民就這麼給他取綽號了。」
「自從那位雪茄市長上任之後,這座城市什麼亂像都有了,網絡論壇還有人說這座城市的特產是mafia呢。」蝴蝶勾起譏誚的笑容,「好孩子千萬不要招惹mafia哦,那群人為了錢什麼都干的出來。」
「mafia……」與鶴野陷入沉思,「沒有一個是好人。」
「都是為了爭奪權利和財富的工具罷了。」蝴蝶擺擺手,雙腿一前一後晃來晃去,「根據傳聞mafia為了錢財,才偷獵來這只虎鯨。雪茄市長好像在從中作梗……這些太過於復雜,我也不明白。」
「不過還好你沒掉進去鯊魚池裡。」蝴蝶吐吐舌頭,「雖然鯊魚不吃人吧,但是看你那麼大一個人掉進去,撲騰撲騰的樣子又像它們愛吃的海豹,肯定會好奇來咬一口嘗嘗的。」
洗澡完畢,與鶴野拉出凳子坐到她的對面:「鯊魚就是海洋裡的肌肉笨蛋!」
連自己愛吃的食物都分辨不出來!
小狗握拳.jpg
被與鶴野義憤填膺的樣子逗樂,蝴蝶笑著點她的鼻尖:「對!它們就是一群肌肉笨蛋!」
「說起來,我來這裡也是因為一個肌肉笨蛋。」纖長睫毛垂下,蝴蝶絮絮叨叨,「他說我自己肯定辦不到,為了證明自己,我就擅作主張來到這裡了。」
與鶴野皺眉:「他怎麼能瞧不起人?」
「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啦。」蝴蝶雙手托腮,漂亮的眼睛忽然閃著如霧般朦朧的光芒。
「那個笨蛋對外十分高傲,但是對自己人還是非常好的。之前他就因為對別的女孩子無禮,被那個女孩子的好朋友打斷了鼻梁骨呢。」
「你好像很向往那個肌肉笨蛋呢。」與鶴野說。
「說起來,我之前也這麼打過對我朋友不禮貌的人,當時還惹出很大的麻煩,我自責了很久。不過聽你這麼說,我覺得好像當時自己也沒做錯什麼。」
蝴蝶捂著嘴笑:「那麼,你為什麼會想來做義工呢?」
「我以後想做海洋獵人!所以想要多了解海洋生物的知識。」談及感興趣的領域,與鶴野豎起小狗尾巴,「這是我必要的修行!」
蝴蝶露出溫暖的笑容:「誒……獵人嗎?真好啊,那你一定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你也一定要證明自己!」
「拉勾?」蝴蝶伸出小拇指。
「拉勾!」
昏暗有些潮濕的室內,兩個女孩子的小拇指相互纏繞,在心中默念彼此的誓言。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不然以後永遠不相見。
……
一個星期轉瞬即逝。
不知道是不是主動投食的緣故,小虎鯨很喜歡與鶴野。
小虎鯨只要看到場館方安排訓練員,就會懨懨沉到水底,憋到氧氣耗盡才肯浮出水面冒個泡。只有與鶴野出現時,小虎鯨才會浮出水面互動。
有了這一層關系,與鶴野雞犬升天,光榮脫離喂魚崗位,被調去輔助訓練員照顧小虎鯨。
與鶴野給它取名字叫「皮皮」。
因為它叫聲的諧音很像這兩個字的發音。
還有就是……明明是個女孩子,卻一點都不文靜,每次見到她都要從氣孔裡噴出水嬉鬧,實在是太調皮了!
又到了一周一度的工作安排日。
因為他們三個都是臨時工,屬於哪裡缺人就往哪搬,所以每一個周期都會安排新的工作。
蝴蝶被安排到館內巡講解說員。
而分配給與鶴野的任務則是——
「讓我去當皮皮的解說員?」與鶴野伸出食指指著自己,有些喪氣,「我感覺我會把事情搞砸的……」
「挑戰一下嘛,每個人都要學會成長的。」蝴蝶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鼓勵,「未來的海洋獵人該不會連這種程度的小事都做不到吧?」
「那好吧……我會努力的!」與鶴野握拳。
庫洛洛站在後面,一直以旁觀者的視角注視著兩個女孩子之間的嘰嘰喳喳。
他看著蝴蝶頭上隨著身體動作晃動的蝴蝶發卡,看著與鶴野的眼神在她的鼓勵之下由迷茫變得堅定,細細品味她說話的用詞——
這個女人,老練而成熟。
趁著與鶴野和負責人交談,庫洛洛冷不丁開口:「上一次你怎麼知道她掉水裡的?」
「你違背我們的約定了。」單手插腰,蝴蝶伸出食指指向庫洛洛,「說好的,非必要情況不要交談,身體距離保持了兩米以上。」
庫洛洛沒有說話,靜靜地打量眼前的女人。
「誰都有不可言說的秘密,你不也是嗎?」雙手背在身後,蝴蝶沒有再試探庫洛洛,「最近這段時間最好不要靠近中央街道,會被卷到mafia裡的麻煩事。 」
就在這時,一直遺忘庫洛洛的負責人胖墩大叔突然開口:「嗯……聽說這個小伙子殺魚很厲害,以後就負責殺魚,順便負責後勤吧!」
被發配到邊疆殺魚的庫洛洛:「…….」
她穿得光鮮亮麗的當解說員,他系上圍裙去殺魚,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
結束了一天殺魚工作的庫師傅,回到了據點。
門板隔音效果極好也阻不住歡快的氣氛,但庫洛洛推門而入後,肉眼可見地降到冰點。
留守團員堆起尷尬的笑容問候:「團長你回來了啊。」,然後抱著手陷入沉默,都是一臉「我有句話知道不當講,也不打算講」的蜜汁表情。
窩金猛地站起身,說他肚子痛,先撤一步。
信長笑得十分尷尬,看看庫洛洛又看看地面,最後撓頭說去給窩金送紙。
俠客同學擺弄著小惡魔手機,突然以拳擊掌,說「手機突然沒電,團長我們等會兒見」後,就立馬溜上樓去。
突然驚醒的老實人芬克斯欲言又止,被中途回來「拿紙」的信長連拖帶拽扯上樓。
原本熱鬧的t室內,只剩下了坐在角落裡的飛坦——
因為手上游戲還沒有通關,飛坦不得不留在原地,並默默捏住了鼻子。
庫洛洛:「……」
第42章
庫洛洛壟斷了整個水族館殺魚業務。
他們三個義工剛來到水族館的時候,因為接受培訓時間不長,並不受到原職工待見。可隨著庫洛洛精湛殺魚技術顯露,他們從懷疑的眼神,到口頭禪轉變成「哦,你怎麼不問問那個殺魚的義工小伙子?」
每天開工,庫洛洛抬起無情鐵手,刀起刀落,殺魚干淨又衛生,仿佛流水線上不會疲倦的精密機器人,每天都能毫不費力超額完成任務。
於是,卷王庫洛洛除了大潤發優秀骨干的身份, 又擁有了新的身份——
整個水族館動物的衣食父母。
結束殺魚工作後,庫洛洛根據動物種類將它們喂食的食物獨立成桶包裝,化身水族館海鮮供應第一人。
一來二去送的久了,場館裡的動物形成「只要他來了就有飯吃」的條件反射,庫洛洛榮登最受動物歡迎大top ,甚至有了企鵝大軍隔著鋼化玻璃追他跑的名場面。
除了皮皮。
虎鯨的頭腦很聰明, 智商相當於15∼16歲的人類。機智的它識破了大潤發優秀員工想要統治水族館的陰謀, 每次庫洛洛來都很有脾氣地愛答不理。
當然啦!還有個原因就是——他總把它最喜歡的兩腳獸姐姐抱走!最近兩腳獸姐姐都不來投喂它了,而是換成這個可惡的兩腳獸來喂它!
實際上, 是與鶴野拜托庫洛洛幫忙投喂皮皮的。皮皮的訓練員只在下午過來,上午的投食的工作由她負責。但因為被分配到的工作,與鶴野把更多時間放在准備解說員上, 於是拜托庫洛洛幫忙上午投喂。
面對一看到他來就做浮潛裝死的皮皮, 庫洛洛起初沒當回事, 把魚往水面一扔就走。
畢竟這玩意聰明,會自己吃飯,不會餓著肚子。
但過了幾次,庫洛洛就發現不對勁之處,故意設下圈套,立馬抓包鬼頭鬼腦浮上來的皮皮。
發現自己被抓包,皮皮一點都不懼,用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尾鰭猛拍水面,水浪排山倒海般向庫洛洛撲來——
被濺了一身水的庫洛洛:fine :)
太陽穴上青筋突突直跳,庫洛洛盯著在水池裡游來游去示威的皮皮,皮笑肉不笑。
人鯨和平協議徹底撕破,有點孩子氣的大潤發優秀員工,和處於叛逆期的虎鯨小朋友徹底杠上了。
於是殘酷的種族戰爭開始了!
自那之後,投食給皮皮的食物裡,總會摻著幾條虎鯨可以吃,但皮皮不愛吃的魚。
對此,皮皮發動了猛烈襲擊,揮動著它的大尾鰭,張開呼氣孔,讓庫洛洛沒法干燥的走出這間場館。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庫洛洛直接把皮皮的配送順序放到最後,敲著水桶給它最不愛吃的魚。
幾番交戰之下,虎鯨方屢戰屢敗,引起第三方勢力與鶴野介入。
每次與鶴野和蝴蝶在皮皮水族箱彩排解說流程時,皮皮最後隔著厚重的玻璃蹭過來,尾巴搖得十分幽怨。
結合多方口供,加上皮皮的行跡,和蝴蝶嘰嘰喳喳分析了一番之後,與鶴野最終將嫌疑人鎖定在庫洛洛身上。
雙手叉腰,與鶴野氣勢如虹,頗有種護崽母雞的氣勢:「你有好好喂皮皮嗎?」
庫洛洛,一臉淡漠:「我喂了。」
與鶴野挑眉:「真的嗎?」
「真的。」庫·流星街演技派聲優·洛洛坦然以對。
「虎鯨是一種聰明的動物,倒不如說,它是故意做出反常行為吸引你的注意力。」庫洛洛分析得一本正經,眼神很純良,「估計是你這段時間不在,想要吸引你的注意力,或者是想要討要更多的食物。」
「不能給它喂太多食物,這裡不如大海裡有給它充足活動的空間,投喂過多很容易引發一系列疾病的。」
仗著敵軍不會說話,庫洛洛開始一本正經說瞎話。
剛才立場還十分堅定的與鶴野開始動搖。
水面咕嚕咕嚕冒泡,皮皮及時冒出水面,對著與鶴野嚶嚶直叫,控訴庫洛洛的罪行。
嚶嚶叫了一通之後,發現兩腳獸並沒意會到它的意思。情急之下,皮皮還用尾鰭輕輕拍打水面,急得孩子就差馬上開口說人話「就是這只陰險兩腳獸不給我飯吃!」。
此情此景之下,有過被騙經歷的與鶴野站在皮皮一邊:「你又騙我= =!」
「我剛才說了,估計是想要食物而特意做出的異常行為。」
與鶴野發起正義審判:「它只有兩歲,它能撒謊嗎!」
……
最終,庫洛洛和皮皮在與鶴野的介入下,用皮皮最愛的魚簽訂了《人鯨和平相處條約》——
甲方:庫洛洛要第一個給皮皮配送最新鮮的魚
乙方:皮皮再也不能對著庫洛洛呲水
中間人:與鶴野不定抽查喂食情況
「來——吃掉這條魚,你們就要握手言和啦!」與鶴野獻上皮皮最喜歡吃的魚。
「話說回來,你的解說員工作准備的如何了?」
「非常不錯!在蝴蝶小姐的幫助下我進步神速!」與鶴野志得意滿,捏著魚尾巴往皮皮的嘴裡送。
張開嘴巴的皮皮,放棄唾手可及的鮮魚,猛地朝向屋頂,發出哀傷的叫聲。
水族館依海而建,場館內水閘聯通大海引入海水,在他們所在這個位置,恰好可以透過透明天窗看到海面。
輕輕踮起腳尖,緩緩上升的視野裡,浮現出在海面游蕩的虎鯨背鰭。
「那是你的家人嗎?」與鶴野問。
人類聽不懂虎鯨的語言,感受不到它們之間相互交流的頻率,但她知道,皮皮叫聲傳遞得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哀傷並飽含思念的話語。
水族館有穩定的食物,適宜的溫度,甚至隔絕了一切危險的因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溫巢。
但這裡對他們來說太小了,只要走上幾步就會碰上牆壁,不得不轉身回看重復的景色。
他們不在意是否有敵人,條件是否惡劣,他們從始至終想要的是——從不轉身,一往無前地向遠海走去,好來證明自己的生命還在綻放。
「等我回去了,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皮皮放走。」與鶴野背著手,抬眼望著在海面游動的背鰭,「皮皮是這個國家頒布捕鯨禁令後被抓過來的,海洋獵人有權利介入放生。」
「一定能回去的。」與鶴野眼中閃著光,輕聲喃喃。
她的眼睛很漂亮,瞳色是沒有一絲雜質的深藍色,被那雙美麗的藍色眼睛注視時,仿佛是被大海幽深靜謐的藍光籠罩。
那一瞬間,庫洛洛突然明白了這只虎鯨為何如此親近與鶴野。
他們之間的處境十分相似,具有相近的磁場,相互吸引是必然之事。
眼前與他的嬉鬧,並不是願意以同伴的身份留在他的身邊,只是為了淡化思念的心理防御。
但她是好不容易搶過來的。
他並不想放手。
第43章
蝴蝶小姐人真是太好了。
「啊——」與鶴野張開嘴巴, 一口吞下蝴蝶遞過來的泡芙。
這是她在解說虎鯨活動上成功的獎勵,喜歡甜食的小狗一聞到味就跑過來了。
當時,與鶴野第一次面對陌生客人解說, 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圍住時, 原先腦內預演的情況, 彩排的環節全部變成一片空白。
面對一定數量人群的場景, 會不自覺地讓她想起很久之前被審判的場景。
臉頰燒的通紅,與鶴野耷拉著腦袋,茫然地盯著腳尖。
就在糾結要不要臨陣脫逃,很無恥地當一個逃兵時——蝴蝶柔美細膩的手握住了她無處安放的恐慌。
「沒事的。」蝴蝶輕言細語,另外一只手掌溫柔地撫摸她的後背, 「我在這裡。」
蝴蝶她看起來很漂亮、很柔弱,仿佛隨便一個人就能把她推到,但她纖細瘦弱的身體卻充滿著溫柔而堅定的力量。
那股力量如春露一般安撫著與鶴野的情緒,握著她的手,與鶴野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她的嘴巴自己動了起來,之前排練好的解說詞,不由自主地從嘴中溢出。
圍觀的小朋友認真地聽完與鶴野的講解後,指著她道:「解說姐姐羞羞臉!這麼大了還要牽著大姐姐的手!」
頓時,專心致志的聽解說的人們笑成一團,紛紛道:「講得很好!但是下次見到你時,希望別再牽著手了哈哈!不然我們以為另外一個姑娘當白工!」
視角回到現實。
「你是哪裡來的小饞貓?」蝴蝶調笑她。
因為與t鶴野咬的很急,泡芙肚子裡的白奶油流出,粘在蝴蝶的指尖上。蝴蝶也不惱,笑眯眯地將奶油奶油刮在與與鶴野的鼻尖上。
視線聚焦在鼻尖, 與鶴野眼睛變成鬥雞眼,一本正經地:「我不是饞貓, 是花貓。」
頓時,兩個人笑成一團,像是親密無間的姐妹在相互打鬧。
「那麼,我們開始下一次的准備吧!」與鶴野搓搓手。
眼睛眨了眨,蝴蝶手上的動作停滯在空中,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忍。
「那個……主管他沒有找你嗎?」她試探性地開口。
「沒有呀。」與鶴野回。
「這樣嗎……」蝴蝶小聲嘀咕著,將頭低了下去,抬起頭好像下了什麼決心,「嗯……負責人說皮皮要被送走了,解說活動結束了。他沒有和你說,是怕你傷心吧?」
「送到哪兒去?」
「不知道,總之不是這個國家。」
如果皮皮被送離這個國家,又恰好是一個允許捕鯨的國家,即便擁有海洋獵人的權限,也無法將它放生。
那麼即將迎接皮皮的是——永無天日的狹小牢籠,游動幾步就會碰壁,甚至它再也聽不到家人的呼喚。
「為什麼呢?」
「據說是雪茄市長以捕鯨禁令為理由,簽訂的文件。肯定也有人覺得皮皮留在這裡,面臨著被放生的情況。」蝴蝶垂下眼睛,「一只虎鯨能帶來的收益可實在是太多了,將它偷獵過來的mafia可不願意錯過這筆財富。」
「可是……」
「這個世界上,對權利和欲望抱有執念的醜惡靈魂太多了,」蝴蝶悲涼地說,「我也不想讓它們在這個世界上興風作浪,但是我的手腕太過纖細,對他們毫無辦法。」
「不!還有辦法!」與鶴野搖搖頭,雙手握拳,「我們在他們之前,把皮皮放走就好啦!」
強化系的腦袋向來是這樣直來直去。
空氣突然沉默了。
「我好喜歡小鶴呀。」蝴蝶突然笑著說道。
撓了撓頭,與鶴野耳根染上紅色,說話聲音聲音小了很多:「為什麼?我笨手笨腳,又貪吃,在外面和我相似的人很多啊。」
「因為小鶴有一顆如金子般閃亮的心。」蝴蝶撫摸著與鶴野面頰,「說起來,我之前提到的肌肉笨蛋也和你一樣。」
「但他不像金子,而是更像一顆閃耀著的繁星。」
「謝謝小鶴點醒了我,我才想起來原本的目的是什麼,」蝴蝶狠狠敲自己的頭,「我要結束那些醜惡的靈魂,不讓它們在實踐興風作浪,然後……」
——侍奉那位繁星之人,在他身邊,成為他的戰士,為他衝鋒陷陣,親自看他君臨天下。
*
當時說出來的豪言壯語十分令人熱血沸騰,但是開始指定具體計劃時,與鶴野完全沒有頭緒。
自從沒有解說員的任務,她的工作輕松很多,有空閑時就蹲在皮皮的水族箱旁。
皮皮看不懂與鶴野眼中的哀愁,每次她來,只知道自己最喜歡的兩腳獸來陪它玩了,滑溜溜的腦袋探出水面,輕輕頂與鶴野的額頭。
這反而加中了與鶴野的愁緒。每次皮皮探出頭來時,她只能無力撫摸虎鯨光滑的皮膚,低聲重復:「對不起,對不起,是姐姐沒有用……」
因此,她也從清澈而愚蠢的傻大姐,變成抱著手到處打量的銳利女人,不肯放過一絲可以放走皮皮的機會。
然而事實上,頭腦裡一點思緒也沒有,在水族館裡亂逛時,她突然在看到一顆與水池邊緣平齊的黑色腦袋。
是庫洛洛,不知道站在水池裡在發什麼呆。
鼻尖上還掛著一片灰色的痕跡。
「啊。」被喊了一聲名字,庫洛洛才反應過來,「你要下來玩嗎?」
男人的尊嚴不允許他說是腳滑掉下去了。
「不去不去。」與鶴野撇撇嘴,「我不跟小髒孩玩。」
「你過來一下。」庫洛洛向她招手。
與鶴野抱著手站在岸上,滿臉「你這刁民是不是又想了鬼招要害朕」。
「我有辦法讓那只虎鯨走。」
捕捉到關鍵詞,與鶴野立馬見風使舵,蹲在水池邊上准備洗耳恭聽。
庫洛洛的唇湊到她的耳邊,鼻腔呼出的熱氣撲在耳垂上,酥麻的感覺立馬湧上心頭,與鶴野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可庫洛洛沒有放過她,溫柔而有力的大手把她拽下水池。
「啊!」一聲驚呼劃過水族館,重物撲騰落水的聲音緊縮其後。
好了,現在有多了一只落水狗。
黑色發絲尾部緩緩結下水珠,沿著鼻梁下滑,水面上還有拖鞋飄著打旋。與鶴野怒不可遏: 「你小子耍我是吧?!」
然後,雙手聚攏,猛地往庫洛洛面門潑去。
潑水襲擊!
與鶴野以為自己會潑出驚天駭浪,可實際上,只是一個小水花,還沒碰到庫洛洛就熄滅了。
「噗。」庫洛洛捂著嘴笑。
與鶴野死鴨子嘴硬:「剛才只是失誤!失誤!」
再次發動潑水攻擊!
……
在雙方選手的激戰過後,浩浩蕩蕩的潑水大戰拉下帷幕,庫洛洛選手碾壓式的實力勝出。
「有本事跟我的完全體打一架。」與鶴野十分不服。
「那我不敢。」
庫洛洛一把抱起與鶴野,把她放在水池邊上。
「要不我們直接抱著皮皮跑吧!」與鶴野突然靈光乍現。
庫洛洛頓時笑了出聲,寬闊的肩頭隨著笑聲上下抖動。
「你又笑什麼啊?」
「笑你,居然想直接抱著一只鯨魚去放生。」庫洛洛抬手抹向濕潤的眼角,「你以為是小學組織的放生活動嗎?」
「少瞧不起人了……!我之前可是能推開好幾扇揍敵客家的石頭門!」與鶴野氣鼓鼓的,抬起腳狠勁點他濕漉漉的胸膛。
反正被踹得也不疼,庫洛洛索性就忍著,突然他問:「你的星座是什麼?」
「摩羯座,怎麼了?」
「我剛才從銀河祖母那裡看到日運,摩羯座明天運勢很好,所想之事心想事成。」
與鶴野很誇張地仰頭,語氣欠嗖嗖的:「啊!那就請她趕緊把皮皮抱回大海吧!」
庫洛洛眸色一沉,扯著她腳踝,又把她拽下水池。
…… .
因為這場大戰,他們兩個回到據點的已經是傍晚。
信長抱手倚在門牌上,腰間別著武士刀垂直點向地面。信長看到他們兩個過來,立馬招手,語氣帶著開玩笑般的抱怨:「真是的,團長,讓我在外面等了好久。」
「你先進屋吧,我和信長有事要出去。」庫洛洛指向屋內。
「什麼事情?」
與鶴野歪歪頭。
「怎麼?你要不要跟著一起去?」信長微微彎下腰來,湊到與鶴野面前。
「信長。」庫洛洛深深嘆了一口氣。
「哦對,」信長笑得很賊,一口白牙閃著光,「那個地方你去不了。」
與鶴野頭上升起三個問號。
什麼地方她不能去?
突然,腦內湧現濃妝艷抹的大歐派姐姐,自帶粉紅色濾鏡,在庫洛洛懷裡笑得花枝亂顫。
「……」與鶴野立馬漲紅了臉,看向他們倆的目光變得鄙夷。
直到深夜,庫洛洛和信長都沒有回來,這樣做實了與鶴野的猜想。
豎起耳朵小心翼翼地聽是否有開門聲,與鶴野最終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睡著了。
今晚她的睡眠很淺,在夢中迷迷糊糊聽到大門開關的聲音,腦中響起皮鞋走動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她的房門被推開,很重的雪茄味湧入房內,熏得她瞬間清醒。
是什麼人來了?
一個黑影緩緩向她走來。
「你要干嘛?」看清來人額上的十字架刺青,與鶴野用手肘頂庫洛洛的胸膛。
「是你的房間啊。我今晚累死了,沒有看清楚房間。」
腦中又開始浮現大歐派姐姐的調笑聲。
與鶴野瞬間漲得通紅,正准備說什麼趕客,卻沒想到庫洛洛直接撲到她的身邊,伸出炙熱的手環住她的腰身,攬在懷中。
他那逐漸加重的呼吸聲中夾雜著濃濃倦意,庫洛洛湊到她頸邊,聲音有些嘶啞道:「別動。」
正想逼逼叨叨,耳邊響起來輕微的呼吸聲。
庫洛洛的手臂很結實,她的力量壓根推不動他,讓她變得僵直像一根滾燙的木棍躺在男人的懷裡。
第二天早上。
兩只大熊貓一起來到了水族館。
「小鶴!」還沒有走進水族館,蝴蝶撲上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眼睛亮閃閃的,「你聽我說!市長下文件放皮皮回家!」
其實水族館的工作的大家都很喜愛這只海洋精靈,得知它可以放生回家,館內一片喜慶洋洋。
「太好了呢,皮皮可以回家了。」
與鶴野隔著玻璃蹭蹭游過來打招呼的皮皮。
「不過為什麼突然同意放生皮t皮呢?它不是找mafia高價偷獵過來的嗎?」與鶴野有些好奇。
蝴蝶拉過與鶴野,小心張望,湊到她耳邊:「小道消息說市長昨天晚上被人威脅了,那個人點名道姓要放走皮皮。」
「而且市長一開始不同意呢,聽說那個人直接一腳踹倒市長,一根根把他買的雪茄燒了,煙灰彈在他的頭上!哇哢哢,真是帥爆了!」
「我是那根雪茄,我作證。」另外一個同事舉手,「當時那位少俠肯定是翹著二郎腿彈煙灰的!」
眼底的黑眼圈,夜不歸宿,身上一股雪茄味,漫不經心告訴她今天應該會有好消息。
暗號正確。
與鶴野透過玻璃,看到坐在角落喝咖啡的庫洛洛。
現在他好像很困,時不時打個哈欠,全靠手裡的咖啡續命,眼角上還掛著淚珠。
然後她的視線再也無法從庫洛洛的身上移開。
心髒開始瘋狂地跳動。
仿佛干裂的鹽堿地突然從裂縫中生出一朵小花,白色的花瓣在風中搖啊搖,告訴路過的旅人這裡不再荒蕪,即將春意盎然。
——是他親自讓這片沃土變成荒原,又親自在這片荒原裡澆出了花。
第44章
放生皮皮的日子是明天, 正好是他們義工生涯的最後一天。
「今明兩天我正好有事情,需要請假,我就不去啦。」蝴蝶握住與鶴野的手, 「對了, 這個東西能幫我保管一天嗎?」
一枚小小的黑色長方塊落入與鶴野手心。
「這個是?」
「拷貝了一些視頻的u盤啦。」蝴蝶輕聲道, 「能幫我保管一天嗎?放生完皮皮那天晚上, 再拿給我就好了。」
與鶴野點點頭。
「那麼我們就明天晚上八點在中央公園見面吧!」蝴蝶拍拍與鶴野的肩膀,「那我走了。」
「好。」
與鶴野小心翼翼地將那枚u盤放好。
蝴蝶轉身離開。
淡淡的香氣灌入鼻腔, 與鶴野感覺脖頸一沉,蝴蝶猛地撲了上來。
「我真的好喜歡小鶴哦。」她的聲音裡帶著難以察覺的哀傷,輕聲道, 「再見,再見。」
與鶴野沒有察覺到她的情感, 笑眯眯地回道:「我也最喜歡蝴蝶小姐啦。」
第二天清晨五點。
為了送皮皮最後一程,與鶴野起了一個大早, 還拽上了庫洛洛當冤大頭,陪她一起去放生的海邊。
清晨五點的海邊,天空還是幽深的青藍,但海平面已經繡上一條泛著紅光的金線,時不時能看到海鷗展翅低空掠過海面。
與鶴野在沙灘上找了一塊干礁石坐下,任由發絲在風中翻飛,她就用手托著下巴靜靜看著海面。
海邊有對夫婦在拍婚紗照,婚紗白白的拖尾被海水浸濕,粘上沙子灰漿。新娘沒有穿鞋子,新郎就一邊幫她提著拖尾,一邊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他們從與鶴野面前經過,她雙手合十, 笑眯眯地祝福:「新婚快樂!」
他們說了聲謝謝,又送了枝用來拍攝的玫瑰花給她。
有本地的學生聽說今天水族館放生虎鯨,來問問是不是在這片海灘。
與鶴野聳聳肩,語氣有點不太確定:「大概就是在這裡吧。」
臉頰傳來溫熱的觸感,一杯咖啡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貼在她的臉上。
「往那邊再走五百米就是。」他指了指前方。
庫洛洛知道她想安靜地送皮皮離開,故意指了一個能看到,但是視野不如這邊好的地方。
兩個學生向他們道謝之後,順著庫洛洛指的方向走了。
「不愛喝咖啡。」與鶴野吐吐舌頭。
小狗舌頭只能吃下去甜的,太苦的咖啡喝一口就不想再碰了。
「我把糖度加到最高了。」庫洛洛抬起咖啡紙杯,坐在與鶴野身邊,「喝不下去就用來暖手吧。」
點點頭,與鶴野捧著咖啡不再說話,轉而繼續凝視著海面。
紅日緩緩升起,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撒下金色碎屑,海面露出數只背鰭,隨著海浪而來。
「真好呢,皮皮終於要回家了。」
與鶴野單手撐著下巴,凝視著在海中游動的鯨群,凝視著不遠處緩緩降落的起重機。
突然,她轉過頭看向庫洛洛,發現他一直盯著她,目光交彙,他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然後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直到溫熱的嘴唇貼上他冰涼的額心。
閉上雙眼,與鶴野輕輕吻上他額心的十字架刺青。
「這是我們國家表示謝意的吻額禮,你不要想歪!」與鶴野一跳跳開三步遠,張牙舞爪地,「我在謝謝你放走皮皮!」
輕笑聲消融在海風中,隨風而動的黑色額發掩住庫洛洛眼中笑意,「我也沒說我會多想。」
「我們要離開這裡了。」庫洛洛停頓了很久,「你要不要加入幻影旅團,只要你加入旅團,我可以立馬找除念師把戒指摘掉。」
「不要。」與鶴野不假思索拒絕。
「為什麼?」
「我不喜歡殺人,也不喜歡搶別人的東西,沒有盜賊的職業精神啦。」
「跟在我的身邊,你可以不用做這些。」庫洛洛輕聲說。
「那讓我干什麼?養著我當旅團的吉祥物嗎?」
「…….也可以。」
「我很難養的,算了算了。」與鶴野擺擺手,「放我走吧,庫洛洛。」
庫洛洛沒有回答:「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其實從得知是庫洛洛幫忙放走皮皮後,與鶴野就清楚地明白,她的心裡庫洛洛將會永遠占有一席之地,哪怕直至暮年,她被冠上別的姓氏,被別的男人攬過肩膀,心中總有一小塊土地會為他盛開白色小花。
但是又能怎麼樣呢?
能坦坦蕩蕩等人去愛的身份,可以是履歷並不光鮮的珂賽特,可以是海洋獵人與鶴野,但絕對不會是成為旅團吉祥物的與鶴野。
愛不應該成為桎梏,不應該阻礙自由,更不應該讓人心甘情願成為附庸。
如果真正的愛是那樣的話,那便是淬著毒液的蛇牙,她寧願壯士斷腕也不願意沉醉在這甜蜜的毒藥之中。
「不用啦,我還是更喜歡當一個獵人。」與鶴野站起來,拍拍裙子上的灰塵,向庫洛洛伸出手,「一起回去吧,趕緊結束最後一天任期吧!明天下午達森太太還邀請我參加派對,我要打扮的漂亮一點。」
「好。」
不知道庫洛洛在回答哪句話,他握住了與鶴野伸出的手。
溫暖掌心相貼,慢慢變成十指交叉,誰都沒有放開彼此的手。
結束了最後一天水族館工作後,與鶴野先是去了一趟甜品店。
櫥櫃裡堆滿琳琅滿目的甜品,散發著甜甜的香氣,與鶴野瞅瞅這個,瞅瞅那個,很快懷中就塞滿了裝甜品的紙袋子。
「吃太多甜食不好,而且會長胖的。」
庫洛洛的聲音染上一絲笑意。
「誰說我要自己吃的?」與鶴野挑眉,「我要送給蝴蝶小姐的,而且我沒長胖!」
庫洛洛走到她的面前,把她雙頰捏成寬寬的一條,語氣無比認真:「你這句話沒有說服力啊。」
「捏夠了沒?快付錢付錢!」
忍受了一會兒庫洛洛的捏臉攻擊後,與鶴野變成被激怒的小獸,開始齜牙咧嘴。
「好,好。」庫洛洛舉雙手投降,接過紙袋子往收銀台走去。
甜品店距離中央公園不遠,結束采買後,兩個人就牽著手往中央公園方向走去。
隨著距離縮進,旁邊的車道越來越擁擠,車輛塞在主干道動彈不得,暴躁而尖銳的汽笛聲響徹夜空。
「怪事了,怎麼前面那麼擠?」有人問。
「我聽說前面好像出事了——」
順著他們的視線,與鶴野看到遠處交替閃爍的紅藍警光燈。
心頭湧上不安的預感,與鶴野甩開庫洛洛的手,不受控制向前衝去。
前方的人群熙熙攘攘,與鶴野喘著粗氣在空隙中穿梭,跌跌撞撞碰到很多人,頂著不滿和抱怨趔趄地向前衝去。
最終,不斷奔跑的雙腿停在了一個天橋下。
傍晚城區主干道擠滿密密麻麻的人群,周邊拉起黃黑相交的警戒線,警笛聲刺激著鼓膜,警察高聲呵退舉起手機的人浪。
密密麻麻的人頭上方,一團小小的白色被掛上天橋,像是只大號的晴天娃娃。那團白色身影無力垂下腦袋之上,一枚蝴蝶發卡閃著微光。
在宛如白晝的閃光燈閃爍下,血跡斑斑的白色裙擺安靜隨風飄蕩,沒有一絲生息。
而在蝴蝶身後的廣告牌上,紅色油漆大大寫著——「把東西還回來!」
安安靜靜躺在口袋裡的u盤,與鶴野感覺它在發燙,瘋狂灼燒著她的皮膚和每一根神經。
「啊……」她的喉嚨現在只能發出非人t的嘶啞。
臉色煞白,與鶴野雙唇抖動,牙齒也跟著瘋狂打顫,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哀傷。
她不知道要干什麼,只能腦子一片空白看著隨風飄動的血色裙擺,看廣告牌上鮮紅的字。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多看了。」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庫洛洛溫熱的掌心覆上她的雙眼,「現在回去吧。」
「你說得對。」
與鶴野聲音顫抖著,伸手探進口袋,緊握著u盤深深嵌入掌心。
已經不知道是怎麼回到據點,等與鶴野空白思緒開始回過神來,她已經坐在房間窗台上,木然地往嘴裡一顆一顆塞著泡芙。
她從來不知道,溢滿奶油的泡芙能夠如此苦澀無味。
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電流,與鶴野顫抖著手拔開u盤蓋,發下裡面塞著一張紙條——
「原諒我,請將這枚u盤交給本傑明·卡金殿下。」
後面是蝴蝶真正的署名。
與鶴野想起來她之前是見過蝴蝶的。
在那場歐奇瑪聯邦舉辦的萬國宴會上,與鶴野是作為阿芙洛(前文與鶴野的債主,二星古籍獵人)的保鏢參加了那場宴會。因為卡金帝國大王子對阿芙洛出言不遜,她直接握拳打斷對方的鼻梁骨。
當時她瞬間被大王子身邊的私設兵圍住,只有跟在大王子身邊,別著一枚蝴蝶發卡的軍裝女性插腰抱怨:「王子殿下,對女性不能太無禮啊。」
「你的名字一點都不拗口,很好聽。」
突然,她感覺背上被一股溫柔的力量撫摸,很熟悉、很溫和,但她能確信這是幻覺,不是蝴蝶過來看她了。
因為按照以往,蝴蝶小姐看到吃那麼多甜食,捏著她的鼻子會調笑:「哪裡來的小饞貓?」
「蝴蝶小姐,晚安。」與鶴野抱著膝蓋縮成一團,肩膀無助地顫抖,「祝你能睡個好覺。」
晚安,追逐繁星的你。
……
此時此刻,卡金帝國。
地下拳場中,兩個裸著上身的男性在拳擊台上交互攻擊,如小山一般的黑色背影單手一上一下舉著杠鈴。
靴子摩挲地面沙沙聲響起,趴在本傑明(卡金帝國大王子)身邊假寐的獅子立馬弓身站立,上下兩排尖牙之間黏著一道銀絲。
它在警告外來人。
「這只獅子真是養不熟。」巴比瑪伊納(大王子的私設兵之一)撓撓頭。
本傑明淡淡瞥了一眼腳邊的獅子,獅子立馬發出柔順的叫聲又趴了回去,溫馴得如同一只貓咪。
見獅子收斂許多,巴比瑪伊納面露喜色:「王子殿下,剛才收到蝴蝶的消息,她說她拿到關鍵證據了,現在立馬返回卡金。」
不,她回不來了。 」卡傑明魁梧有力的手臂放下杠鈴,發出一聲脆響,「她死了。 」
「怎麼會……」巴比瑪伊納喃喃,後退了幾步,「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嗎……」
本傑明攤開粗厚的手掌心,一顆黑色星星落在食指根部。
念能力——繼承繁星之人。
能夠繼承發誓效忠於他的人死後所有的念能力。效忠之人死後,本傑明的手上會出現一顆星星。並且只有卡金軍校畢業,並被他認可的人,才有資格被繼承。
粗糲的手指細細摩挲著那顆星星,因為常年持械訓練布滿老繭的手心上,是唯一細膩柔軟的地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懸掛在牆壁上,卡金軍校畢業照上。
相較清一色軍裝男性,一個纖細柔美的身影有些格格不入。照片上的蝴蝶嘴角微微翹著,她站在本傑明的身邊,軍姿站得筆直,英姿颯爽,絲毫不輸給其他人。
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本傑明又回到了卡金軍校畢業日那天。
「殿下!」
下方傳來清脆如銀鈴的聲音。
「本傑明王子殿下!」
「什麼事?」本傑明有些不悅。
有不少健壯如公牛的男人,面對他時會止不住抖成篩糠。而這個發頂只夠到他胸口的女人,說起話來卻一點都不寒顫。
「我一點都不輸給您其他的私設兵,」她挺起胸膛,樣子驕傲又堅定,「請讓我加入你們!」
本傑明對這個大放闕詞的女人提起了興趣,俯下身對上她好看的雙眸:「那就證明給我看吧,你的價值。」
——可最終,那名追逐繁星之人,變成了他手心上的一枚星星。
第45章
與鶴野一夜未眠。
懸於天橋之下蝴蝶蒼白無力的樣子, 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蝴蝶生前給她的u盤,如同一塊烙鐵,滾燙地、綿密地、在她的心髒上留下黃褐色焦味印記。
與鶴野沒有把這枚u盤的事情告訴庫洛洛。
心中有預感, 這看起來不甚不起眼, 不足一寸的小物件中承載之物會掀起軒然大波。
而她,將會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但是貼心好鄰居達森太太為她准備了義工畢業派對, 勉強衝淡了一些愁緒。
從房間走出來,往常不喜歡被人打擾的庫洛洛, 這次難得坐在大廳看書。
「去哪裡?」
他手上書頁半天沒有翻動,就那麼攤在手裡,更像是盯著發呆。
「你忘啦,達森太太邀請我參加派對來著。」
庫洛洛點點頭, 沒有阻止的意思。
這一次,沒有監視的目光,沒有防止逃跑特地展開的圓,曾今緊閉著的大門,現在輕輕一推就開了。
「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要放著我自由活動呢?你不害怕我借機聯系外部跑掉嗎?」
「不,你不會。」庫洛洛摸著下巴,低下頭若有所思, 「至於為什麼放任你嗎……這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對……大概是當時看到了那只自殺的鯨魚。」
那只被關在精致牢籠裡的鯨魚,無限沉溺在對故鄉的懷念、對同伴的思念之中。在無數次轉身回游之後,人類給予精致食物再也填補不了它的空
洞, 馴順也換不來回家的船票。
於是, 它只能以另一種方法回到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臉上緩緩恢復一絲血色, 與鶴野露出百分百笑容:「原來是這樣啊。」
「要走了嗎?」庫洛洛問。
松開門把手,與鶴野尾音拖得很長, 「走啦——」
……
達森太太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桌子上鋪滿她最喜歡的甜點茶食,可惜現在她沒有大吃大喝的心情,在飯桌上難得斯文一次。
達森太太也察覺到她的心情,變著花樣說有趣的八卦,直至傍晚。
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與鶴野起身鞠躬道別:「那麼我先告辭了。」
「我要離開這裡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承蒙您的照顧,等穩定下來我再回來看您。」
「等等——」
沉甸甸的車鑰匙落入她的手掌心。
「那台車很棒,是我老公花了兩億戒尼買下來的限量款,從二十米高空掉下去都不會有事。」達森拍拍與鶴野的肩膀,指向停在庭院裡的越野車,
「帶著它一起去吧!」
「裡面還有三杆獵槍,是我們家之前打獵用不到的。」達森太太指向副駕駛,三杆獵槍安安靜靜靠在座位邊上,「我檢查過了,沒有安全問題,子彈都是上滿的。」
「如果路上碰到畜生,就狠狠打爆它們的腦瓜子!」
莫名感覺鼻尖一酸。
從東果陀原始大森林開始,這一路走來,所遇到的人的善意,慢慢彙聚成今天的她。
沒有他們的善意,即便當時能存活於世,她也將如剝皮鬼蜮一般游蕩在這個世間。
「乖孩子,乖孩子,不要哭。」達森太太將與鶴野摟入懷中,用著母親安慰女兒的聲調柔聲道,「等到外面穩定下來了,再回來這裡看我,我一直都在。」
說完,她推開庭院的大鐵門,目送著與鶴野坐上車座。
「要平安啊。」達森太太說。
與鶴野透過後視鏡,小聲地向達森太太做最後的告別:「謝謝您。」
如果能平安回來,她會帶著兩億戒尼上門拜謝。
再一如既往摟著達森太太的胳膊,撒嬌說想吃她親手做的奶油蛋糕。
按照流程,與鶴野會被調笑是只饞貓,然後問蛋糕最上面是放藍莓還是草莓。
嗯,當然上面要放一整顆最紅最甜的草莓啦!
插入車鑰匙,發動機啟動,車載音樂開始自動播放未完的樂曲,是從中世紀開始流行的民謠《斯卡布羅集市》——
「您是要去斯卡布羅集市嗎?
歐芹、鼠尾草、迷疊香和百裡香。
記得代我問候住在那裡的一個人,
她曾是我真心深愛的姑娘。 」
感受到一道視線,與鶴野抬頭向上望去,一牆之隔外的二樓書房,庫洛洛窗戶和白色窗簾之間默默地站著。
隔著夜幕,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再見啦。」與鶴野用唇語對t著他說。
隨後猛地將油門踩到最下,引擎轟鳴,車子如一道殘影向前衝去,沒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哦呀哦呀∼不除念就放走真的好嗎?」
月色穿透玻璃灑入書房,囿於黑暗偷偷玩牌的小醜魔術師,被月光無情揭露行跡。
「獵人協會有專門的除念師,比起我們一個一個驗證除念師的真假,還是讓她直接回去效率高得多。」
庫洛洛拉上窗簾,再一次讓西索匿於黑暗。他走下樓梯,向著集中在大廳的團員們,開始下令。
「現在所有人離開這裡。除了俠客、芬克斯留守在我身邊,其他人就此解散。」
*
與鶴野一路驅車,平穩抵達市區。
這座城市沒有獵人協會分部,她必須驅車前往下一個城市,不過所幸兩座城市距離並不遠。
行至前方T字路口時,交通指示燈正好跳轉紅燈,與鶴野踩下剎車,車輪恰好碾上車道白線。
這個紅燈足足有90秒,在她停下後,身側兩個車道瞬間湧進數輛相同型號黑色轎車。
原賞金獵人的危險雷達立馬響起。
應該不是庫洛洛臨時反悔,打算把她重新抓回去。如果他真想,隨口喊幾個團員過來就足夠,根本不用如此興師動眾。
唯一的可能性,就只能跟這枚u盤有關了。
這裡面到底有什麼… .. ?來堵她的這些人又是誰?
與鶴野立馬踩下油門,轉向另外一條街道,雖然一切都是未知,但此刻不敢有任何的停頓,留在這個狹窄的街道無疑於甕中捉鱉。
身後車燈立即成片亮起,汽笛聲和發動機聲震耳欲聾,如獵犬追獵野兔死死咬在尾巴後面,從四面八方罩著她動彈不得。
但汽車貴是有貴的道理的,這輛越野車起步後,瞬間甩開身後轎車群一段距離。
「Bing go!拿下!」有人在外面大吼。
下一秒,與鶴野的眼中映出如瘋牛一般衝撞過來的重型卡車,它一直待在視角盲區,等到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閃避。
轟——
雙車撞擊聲響徹夜空,越野車在產生的強大衝量之下,旋轉著撲進道路旁的綠化帶,沒了聲息。
獰笑聲剎時從空氣炸開,仿佛剛才不是一場慘烈的事故,而是一場膠著數小時,門將終於射門成功的球賽。
剛才還死死咬在後面的轎車們停下,從上面下來黑色西裝持械的mafia成員,瞬間持槍圍在越野車的周圍。
這裡不是人間,是阿鼻地獄。他們拖著活人來到酸腥的泥地裡,讓羅剎一口一口吃掉鮮活的生命,小鬼們在一旁手舞足蹈贊頌殘忍。
重型卡車上跳下來兩個人,一個腦門锃亮的禿頭,一個戴著黑墨鏡。
禿頭對著墨鏡大吼:「喂喂,你別把人撞死了!到時候找不到東西, boss可是要把我們裝油桶裡沉海!」
「這車可是好車,撞不死。」墨鏡敲敲發動機蓋,「剛才撞那麼狠,就凹下去一個坑。」
「嘿嘿,那就行,我看這妞長得不錯,先拉出來玩玩∼」
「注意分寸,別玩死了哦。」墨鏡點了一支煙。
車外不堪入耳的對話,勉強讓與鶴野從劇烈撞擊中恢復一點意識。
額頭被重擊,緩緩滲出赤紅色的血液,與鶴野視野被溫熱血液染紅,腦子也開始轉得越來越慢,像是老態龍鐘的鐘表。
渾身上下開始發冷,好不容易恢復的意識也開始模糊不清。
恍惚之間,與鶴野腦中浮現獵人考試前,緊張不安的她去見金的場景。
「我沒有什麼技巧可以教給你,」作為師父,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倒是反問起來,「獵人考試的核心是什麼?」
「勇氣、耐心、永不言敗的精神。」
典型照著模板背誦標准答案。
「知道這些就足夠了。」金背對著她,「不止是獵人考試,成為獵人以後也要把這些牢牢刻在腦子裡啊。」
當時與鶴野以為是金嫌麻煩在忽悠她,而現在看來,當時是他難能正經一次。
歷屆獵人考試的內容都難以預測,但每次的核心都不會改變:勇氣、耐心、以及永不言敗的精神。
突然,那些已經被時間風化模糊獵人們的形像,開始在她的眼前清晰起來——
海洋獵人為了保護海洋動物,不懼未知風暴堅定走向遠海;犯罪獵人冒著生命風險追捕罪犯,背影是如此堅決;遺跡獵人穿梭在地下未知世界,只為探尋世界的真理……
雖然他們的□□終將回歸大地,但是承載靈魂的精神將會不死不滅。
一片灰色人影虛像將她包圍起來,她看見了他們,那些面對危險與未知不願不服輸,高昂著頭顱向明知萬劫不復依舊前進的獵人們。
——擁有一顆如金子般閃耀和堅毅的心的人們。
他們表情各異,有人伸出手狠點她的腦袋「沒有念能力就怕成這樣了?他們欺負你就殺回去啊!」,有人溫和地撫摸她的發頂,輕聲道「不要向那群混蛋認輸」……
聽說人類腦袋被重擊後會產生幻覺,與鶴野此刻已經分不清楚真是他們的英魂前來鼓勵她,還是腦內斷片的幻想。
「總而言之,謝謝你們,」她輕聲喃喃,「我不會認輸的。」
與鶴野小拇指顫了顫,掙扎著摸索向冰涼的槍管。
如果這是命運,那便吹響號角,與之殊死搏鬥,直至名為厄運的苦海拍打到她心髒停止跳動。
睜開眼,動起來,然後迎戰——
第46章
「暈過去了嗎?」
見車內一直沒有動靜, 禿頭貼上車窗,肥膩臉肉被玻璃擠壓變形,但因為車窗防窺極好, 根本看不清楚車內任何情況。
「該死!」他踹了一腳車門, 像征性拉動車門。
這種類型的越野車, 一般遭遇強撞擊都會車鎖自動抱死, 想要把人拎出來,只能破窗而入。剛才猛烈的撞擊, 看來又是一個麻煩的大工程……
但是,此刻車門卻很輕松地打開了。
與鶴野閉著眼趴在方向盤上,濃密的睫毛搭下來,臉頰被滲出的血染紅大半。在陰暗光線下,那猩紅色半張臉莫名有些瘆人,仿佛一半般若,一半美人。
像是嗅到肉味的蒼蠅,禿頭不受控制撲了上去,但看在周圍人的目光,勉強收斂了齷齪的谷欠.望。他混濁的瞳孔透出不耐,向周圍人擺手:「去去去,都一邊去——」
不知道是誰「嘖」了一聲,持械圍住越野車的mafia成員一個也沒動。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禿頭大吼。
圍在周邊的mafia成員依舊沒有一個人願意動。
「組長真是的……」
「那樣遲早猝死,死禿子。」
蹲在地上抽煙的墨鏡發話:「你們過去吧。」
官大一級壓死人,mafia成員們雖有不滿, 不得不遠離越野車。
就在那肥厚的手即將觸碰到細膩的皮膚時,與鶴野睜開了眼睛。
那雙藍色眼睛不再像是風和日麗,溫柔接納一切的大海,而是要將一切闖入者拽入漩渦,有來無回波濤洶湧的海域。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舉起貼在腿上的獵槍,不帶片刻猶豫,瞄准那如肥豬一樣的臉直接扣下扳機。
時間之迅速,禿頭慘叫都沒來得及,就重重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後座力頂著與鶴野胸口向後貼實靠背,在拉上車門前,她低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禿頭。
他實在不走運,距離槍口太近,被打爛半張臉。子彈穿透染著血的小孔,緩緩從腦後淌出一灘血液,兩只眼睛向上瞪著,看起來心有不甘。
周邊的mafia成員沒想到,一個女人,一個看起來柔弱無比的女人居然敢動手殺人。
他們對與鶴野做過背景調查,調查出來的結果,顯示她無比普通。從小到大正常的升學、戀愛,因為有了男朋友,索性就不去工作,還為了和男朋友感情升溫,還一起去水族館當義工。
普通再也不能普通的履歷了。
但是問為什麼他們會找上這麼一個普通人,是因為她和前一天進入總部竊取情報的女人,來往最為密切。
對於他們這樣的亡命之徒,是不能理解這樣溫室的花朵見到他們不被嚇破膽,甚至還擁有膽量動手反擊的。
所以,才會出現一開始近乎是在戲弄的追捕方式。
但他們並不知道,查出來的那份履歷不過是隨手偽造的,不然他們會做出更加充分地准備。 t
雖然不喜歡殺人,但是以前五年賞金獵人的經歷,讓與鶴野擁有很多老道的經驗,用來處理披著人皮的畜生。
「人渣。」她咒罵了一聲,沉沉地關上門。
「昨天有個女人被掛在天橋上,是你們干的嗎?」
沒有立刻驅車離開,與鶴野降下車窗,留出能讓外面聽到的縫隙。
她必須知道,是誰殺死了蝴蝶。
「你在說什麼?!」
雖然很多人都對腦袋裡只知道性的禿頭組長不滿,但有人當著他們的面殺了他,無疑於當面踩著臉挑釁mafia的尊嚴。
而且那個女人非但不逃,還一副輕描淡寫的語氣審問他們。
「你這個混蛋,你以為在和誰說話啊?!」
有mafia成員從腰後掏出手//木倉,拉下保險栓,高喝著走向越野車。
砰——
不知何時架在玻璃縫隙口的獵// 槍,從槍口吐出白色硝煙。
又是毫不猶豫的一槍。
這次他的運氣好一點,距離靠的沒有那麼近,不至於被打爛半張臉。但迸濺出的血液,噴滿半面擋風玻璃,順著曲面緩緩下流,堆積在雨刷的凹槽中。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所以你們擋了我的路,我不怪你們。」
與鶴野的聲音冷了下去,眼中的情緒降至冰點,如同一個機器人毫無波瀾捧讀。
「所以也別怪我手下無情。」
「順帶一提,我現在是出於正當防衛,法律上我是無罪的。」與鶴野面無表情。
「那麼現在,有人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沒有人說話,回應她的只有接連不斷響起的扣下保險栓聲響,以及緩緩靠近的腳步聲。
也不過是一群膽小鼠輩,只不過死了兩個人就不敢上前,要抱團扎堆才敢行進。
要是能有個地雷就好了,這樣丟出去,絕對可以一炸死一片。
與鶴野這麼想到。
……
本市高級會員制酒店內。
宴會廳內,紅酒濃烈的醇香熏滿整個房間,餐桌上堆滿了饕餮佳肴,隨便拎出去一盤便價值千金。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們落座,身邊都圍著衣著單薄的美人敬酒喂飯。
女人的調笑聲和男人們之間高談論闊的聲音交疊在一起,場景極其奢靡,紙醉金迷。
但在這其中格格不入的是一個年輕面孔。
他身邊沒有女人陪伴,臉上時刻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眼中更沒有那些中年男人的齷蹉下流。但也是這個宴會裡最不好惹的存在。
墨魯托是愛依家族在這座城市的最高負責人,起初他只是mafia最底層的成員。可他最會巧言令色,用自身溫和柔順的外表,成功說服一個個達官貴人們。
讓當地高官和顏悅色與愛依家族簽訂了數項條約,成功混上了本地最高負責人的職位。
但是對於墨魯托來說,最近的事業並不是很順利。上次突逢變故,讓他好不容易偷獵過來的搖錢樹被放走,自己手底下掌管的機密情報又不慎泄露,現在必須再次從這些官員身上榨取出一些利益。
這時,放置於衣袋內側的手機開始震動。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電話。」
墨魯托放下手中的酒杯,露出溫文爾雅的笑容,電話裡的內容下一秒就剝下他虛偽假面。
「你說什麼?!」
墨魯托拳頭狠狠砸在桌面上,剛才還在觥籌交錯的酒桌,立馬鴉雀無聲。
「Boss,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電話那邊響起瘋狂顫栗的聲音。
實際上,他們也不知道那個只能拖著槍走路的女人,能慢慢地、一點點地將他們蠶食殆盡。
起初,他們誰都沒有把那個女人當一回事。但她像一只機敏的野獸,充滿了天然的直覺和野性。她會在出其不意的地方隱匿,給予致命一擊;又會在關鍵節點隱匿行蹤,消耗他們的彈藥。
像極了叢林之中的獵食者。
她像是慢性的毒,起初絲毫不疼不癢,等到出現症狀,發現不對勁時,已經深入骨髓,藥石無醫。
那被血染紅的半邊臉頰,給他們的感覺不再是弱小、狼狽不堪,而是索命的般若惡鬼。
負責來追捕這個女人的12人,現在只剩下一個人狼狽地通風報信。
「只剩你一個人了嗎?」
「是的……」電話那邊聲音瘋狂顫抖著,只有陷入極度恐懼的人才會用這種聲調說話,「我現在將那台車的車牌號報給您……」
不可能的……他明明記得下令追捕的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話還沒有說完,聽筒裡槍聲響起,瘋狂震蕩著墨魯托的鼓膜。
「喂?喂?」
回應他的只有沙沙的風聲。
「那個……我想請問一下,昨天晚上被掛在天橋的女人是你們干的嗎?」
電話那頭響起如銀鈴般悅耳的聲音。
「連仇人都沒有搞清楚,就開始動手,未免太過分了吧?女士。」墨魯托壓低聲音。
電話那頭笑了出聲:「先生,是您的部下先襲擊我的,我只是在正當防衛。」
「不過,我大概明白了,就是你們干的。」
「所以我們也沒有再繼續交談的必要了,因為跟你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無比惡心——」
電話被掛斷的忙音響起。
剛才宴會廳內火熱的氣氛已經冷如一灘死水,周圍的官員停下舉杯動作,一臉震驚看著墨魯托。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我失態了。剛才部下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就情不自禁訓斥了一下。」墨魯托起身,再一次掛上溫文爾雅的笑容,「失陪一下各位,我去一趟洗手間。」
「宴會還請繼續,我馬上回來。」
面對那些官員們,墨魯托始終上揚翹起,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唇角。可在走出宴會廳後,立馬繃至冰點。他撥通了一個電話,開始下達命令。
「出動一百人,絕對、絕對要把那個u盤搶回來。」墨魯托咬牙切齒地,「還有,把那個女人活捉回來,我要把她的肉一塊一塊剜下來喂魚!」
今晚將注定不是一個太平夜。
第47章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汽車引擎怒吼穿透夜空,時不時響起的槍聲隱匿在車輛排氣管聲響之下,唯有天空亮起的火光能窺得一絲現場情況。
貫通城市主干道的高架橋之上,越野車閃著紅光橫衝直撞衝上高架橋,它身後的黑色轎車如蝗潮跟隨其後,死死咬住那一點距離。
本來車輛還在正常通行的高架橋, 瞬間沒有車輛再敢上去, 已在橋上的車輛也察覺不妙,迅速從就近匝道撤離。
「那群人是瘋了嗎?!」
高架橋下的人群仰頭望著橋上的情況,皺著眉頭忍不住抱怨。
「要不報警吧?」
「哈?報警有什麼用?這座城市早就跟mafia姓了! 」
他們並不知道,眼前上演的是關乎生死的鏖戰,慣性認為又是哪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 為了香車美人而研究出來新的競技游戲。
與鶴野很想將戰局拉出城區。
自從她掛斷那通電話之後, mafia便如同蝗蟲一般追在她的身後。跟最開始遇到的不同, 動手解決幾個後,反而撲得更加凶猛。
他們在城市裡橫衝直轉,完全不在意是否會傷到其他無辜的人,只在乎什麼時候能把她從車裡揪出來。
就如蝴蝶之前所說的, 這幫mafia又瘋又難纏。
「這可不妙啊……」
透過後視鏡, 成片的黑色轎車跟在身後,燈光如織, 如一張展開的漁網,捕捉逃竄的魚群。
兩輛黑色轎車追趕上來,和越野車平行行駛, 持續撞擊越野車的兩側。這種情況下, 與鶴野只能勉強維持行進方向, 不被側邊兩輛車擠翻下高架橋,已經算是奇跡了。
況且發動機的轉速已經到底了, 這輛越野車不可能跑得再快了。
因為車速減慢,後續跟來的轎車開始瘋狂撞擊越野車尾部,車內物件被撞得顛至空中,在車座底下晃來晃去。
「車上的人聽好了,現在放棄抵抗,我們還可以饒你一命!」外面有人對她喊道。
這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地兒,要不就是被這群車擠著翻下高架橋,要不就是當場被他們從車裡揪出來,再一頓好死。
與鶴野向來不是一個喜歡在條條框框裡二選一的人,如果二選一的選項有讓她滿意的,那還算ok。
但如果沒有讓她滿意的選項,那便造出第三個選項。
越野車窗降下,黑色長發在極速行駛的氣流中狂舞,與鶴野藍色眼睛側眸瞥著側邊的黑色轎車。
「嘿!你想清楚了嗎?」
左側黑色轎t車也降下車窗,坐在副駕駛的mafia成員探出頭來詢問。雖說是詢問,卻用黑洞洞的槍口對准她。
與鶴野沒有廢話,右手單手操控方向盤,左手舉槍,瞄准了對面。
兩方同時開槍。
在高速行駛之下,即便准頭再好,也不容易命中。兩枚子彈撕破空氣的聲音響起,一枚正中黑色轎車輪胎。
黑色轎車輪胎被打爆,車身不受控制地在道路打轉,狠狠後來車輛撞在一起。
而另外一枚流彈擦破與鶴野的左臂,幾乎是貼過她的鼻尖,最終嵌在右側玻璃窗中,打出如蛛網的裂痕。
拘禁狂帶來的副作用——痛覺增加十倍。疼痛感如煙花在腦內炸開,左臂再也握不住任何東西,如一只斷肢貼在腰側。
強忍著如萬千只螞蟻啃咬心髒的疼痛感,與鶴野右手把控方向盤,猛烈撞擊還在右側黏著她的黑色轎車。
失去同伴的助力,面對越野車這樣的龐然大物,只能被憋屈地擠下高架橋,炸開一片火光。
透過後視鏡看去,剛才被打爆胎的黑色轎車和後面車輛七七八八撞在一起,因為行駛速度過快來不及反應,後續而來的車接連融進這堆報廢車群中,形成天然的鋼鐵路障,瞬間堵死了道路。
與鶴野無奈嘆氣。
庫洛洛啊,你人放的很好,但是下一次記得直接把人送到獵人協會。
有勉強還能動彈的mafia成員,掙扎著從車廂內爬出,干瞪著眼看越野車揚長而去。
他憤恨地掏出手機:「那輛車子往城區外走了,在那邊攔截它!」
*
在高架橋上成功甩掉黑色轎車群後,再也沒有人追上來,與鶴野一路很平穩駛出市區,來到郊外。
郊外與市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如果說城市裡是完全的摩登氣息,那麼郊外就是沒有被開發過的原始叢林。
容納車輛行走的小道很狹窄,並且凹凸不平,還好達森太太給她的是一輛越野車,能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行駛。
只要堅持到有獵人協會分部的城市,一切就能結束了。
突然,感覺前面一空,與鶴野立馬踩下剎車。
自上而下的山風吹拂著她的小腿,這裡沒有任何照明設備,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就是黑洞洞的懸崖。
前車輪胎有一半懸空,墜入萬丈深淵就在一念之間。
正在糾結怎麼讓車輛回歸正途時,嘈雜的汽笛聲再一次從後面包圍了她。
真是又瘋又難纏。
從車廂內掏出最後一支獵//槍,指尖叩擊冰冷的槍身。
還剩兩枚子彈。
Mafia成員跟著趕到時,他們看到與鶴野站在崖邊。
她披散著頭發,左臉上的血液已經凝固結塊,染血的裙擺在山風吹拂下搖擺,右手拖著一支獵///槍,還在流血的左手捏著他們夢寐以求的u盤。
如果沒有阻擊多人的前情提要,所有人都會認為她是一個受了傷的柔弱女孩。
「還要抵抗嗎?」
已經知道此刻的與鶴野是強弩之末,有人從人群之中走出來,用著極其浮誇的語氣和姿態。
「豬玀!閉嘴!我沒有讓你說話!」她的聲音銳利地像一根鞭子。
「喲,還那麼高高在上的姿態?哼,我知道的,你手上的槍沒有多少子彈了。」那人被氣得渾身發抖,又像是動怒的火雞,下巴一顫一顫的,「你還能囂張多久?你不也就像··你那個同伴一樣嗎,你可不知道她後面有多慘……!」
眼中閃過凶戾的光,與鶴野手中獵///槍口中再一次吐出白煙,剛才還對著她挑釁的人已經倒在地上,從腦後流出一灘血泊。
剛才槍支的後座力推著她的身體,讓整個身體晃了晃,腳邊距離崖底越來越近。
說實話,她現在的身體也撐不住了。
「你們為非作歹那麼久連腦子都不好使了嗎?」與鶴野捏著拴著u盤的結繩, u盤如鐘擺在懸崖之上晃來晃去,只要她輕輕松開,這細小的u盤將如大海撈針般,落入底下茂密的叢林。
「如果你現在把u盤交給我們,還能讓你去個好去處!不然你會活得生不如死! 」黑洞洞的槍口齊齊指向與鶴野,「不僅如此,你的兄弟姐妹,和你一切有關系的人的下場都會很慘!」
此時已經走入無力回天的死局,或許向他們俯首系頸還能苟活於世。但是出於內心翻湧的莫名情感,與鶴野將手伸的更遠,那枚承載著私欲和惡念的u盤更加岌岌可危。
「好去處?是哪個紅燈區?」她突然笑了起來。
厄運可以掐斷她細弱的脖頸,但永遠扼殺不了她的驕傲。
「嘿!蠢貨們!見鬼去吧!」山風吹拂著白色裙擺,露出纖瘦筆直的小腿,她張開雙臂高喊,「至於這個u盤……」
那一刻與鶴野的思緒在混沌中變得空白起來,她嘴角勾起癲狂的笑,眸中燃起狂熱的火。
「你們這輩子就在這片林子裡瘋找吧!」
她抬槍瞄准了越野車底部油箱,射出槍膛內最後一顆子彈。子彈在空氣中高速旋轉著,穿透鐵皮,點燃熊熊火光。
燃油氣味溢出,在極速膨脹的氣體之下,mafia成員們驚恐的臉被火光照亮,慌不擇路向後跑去。
但人的兩條腿始終攆不過氣體極速膨脹的速度。
看到越野車騰起的紅光,與鶴野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這一場戰鬥,她沒輸。
然後轉身,奔跑,丟掉手中空殼手槍,甩掉腳上礙事的鞋子,頭頂著爆炸的火光一躍而下,任憑地心引力拉墜她的身體。
下落的風很大,她不由自主地張開了雙臂,覺得自己好像會飛——
聽說位於南半球的東果陀擁有溫和的溫帶海洋氣候,那裡一花一木都活得輕松愜意,沒經過大風大浪反倒嬌弱易折。
可偏偏有枝花兒活得桀驁,出生在懸崖戈壁,被連根拔起也要絕處逢生。
即便被逼到萬劫不復,也要高高昂起頭,以來證明她的生命還在綻放。
…… .
「今夜暴雨,請各位市民朋友注意防護。」晚間天氣播報員的聲音如約而至。
大雨衝刷著世間的髒污和罪惡。
一切終將隨著雨水的衝刷回歸大地。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味,已經報廢的越野車,在被大雨浸澆後,裊裊升起白煙。跨過鋪滿灰黑的屍體,一只黑色皮靴趟進雨水,蕩起皇冠狀的水花。
「三支十二發獵///槍,子彈全部用完,和受槍//擊的死亡人數符合。」
從車座裡拖出表漆已被燒褪的獵槍,俠客蹲在地上,伸出手指刮下槍身被烤至焦黃的碎屑。
「團長,這個人招了,說她自己跳下去了。」
芬克斯單手扯著一個人的衣領,拖著對方過來,任由那個倒霉蛋的雙腿在泥地上劃出長長的平行線。
那個倒霉蛋滿臉焦黑,被炸斷半條腿,是無法離開現場的mafia成員,不幸被他們俘獲。不過飛坦現在不在這裡,只能由芬克斯代勞詢問情報。
「殺了他。」庫洛洛瞥了一眼過去。
「了解∼」
脖頸瞬間被三百六十度旋轉,骨頭斷裂聲音隱匿在雨聲之下,屍體仰天倒下,濺起泥點子。
「不過從這個高度跳下去,」俠客俯身望向崖底,「不是念能力者肯定死透了吧?」
「不,沒有死。」庫洛洛篤定。
庫洛洛張開左手,無名指上的銀色戒指在雨幕中閃爍著微光。
解除拘禁狂只有兩個方法——
一是除念。
二是死亡。
第48章
陽光還有青草的味道。
是那種雨後被衝刷,挺起柔嫩腰肢,身上還掛著露珠的青草味道。
而陽光在平時沒有味道,只有投曬在織物上,才會散發暖烘烘的味道。在那個時候,與鶴野都會將整張臉埋在被子裡,一臉幸福地說「這是太陽的味道」。
但一般那個時候, 都會收獲凱特的無情吐槽「那分明是微生物被曬死,屍體散發的味道」。
然後偷偷藏起來的小本本上面又要狠狠記凱特一筆——凱特是個不解風情的死直男。
雖然這裡也是陌生的環境, 但是直覺上卻沒有任何慌亂的感覺,反而令人安心。
與鶴野睜開雙眼,或許是因為從高處跌落的原因,眼前被一片如霧的白色籠罩,隱約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出於好奇,與鶴野伸手出去試探,碰到一片柔軟的雲彩。隨即,人慌亂起身和椅子向後倒去的聲音立馬在她的耳邊炸開。
「前輩,你醒了?」
少年的聲音明顯染上慌亂,聲音不似曾經沉穩,說話時微微顫抖著。
與鶴野的視野清晰了起來,曾經在t獵人考試期間有過一面之緣的金發少年, 正耐心地守在她的床邊。
不過現在,他如臨大敵一般緊貼著牆壁,耳上染上一層可疑的粉紅色,仿佛與鶴野是過來擾亂苦行僧修行的女妖怪。
剛才是碰到……他的嘴唇了?
與鶴野抬起手,指尖上還殘存有酷拉皮卡的溫度和觸感。
青春期的男孩子敏感又躁動,與鶴野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和引導這個階段的男生,只能戰術轉移話題。
與鶴野抬手,嗅了嗅袖口,微笑著看向酷拉皮卡:「這個衣服是酷拉皮卡的嗎?」
身上這身衣服干淨透著淡淡的香味,但看款式並不太像女士的。
「是我的衣服,因為前輩身高和我差不多,就暫時拿我的衣服救急了。」
酷拉皮卡嘴唇微微翕動,但腦中好像又聯想到了什麼,身體猛地繃直,臉如爛熟的番茄。
「衣服…..是請住在附近的老婆婆幫忙換的。」
少年的眼神胡亂瞟著,但無論如何都不肯直視與鶴野,聲音也染上濃重的顫音。
臉比剛才還紅了……與鶴野盯著酷拉皮卡的臉默默想道。
「你聽他胡說八道,這深山老林裡哪裡來的老婆婆?」
伊澤納比走進屋內,選擇性忽視了酷拉皮卡燒得通紅的臉龐,直接揭了他的老底,完全不顧親徒弟的死活。
食指插入耳道旋轉,伊澤納比一臉嫌棄:「衣服是情急之下我們倆幫你換的,當時這家伙眼睛從頭到尾不肯睜開,完全是在幫倒忙。」
「讓我直視女性的身體,把我殺了我也做不到。」
正派好孩子酷拉皮卡背過身去,不願再提起這個話題。
「這種事情我不會在意的啦。」
與鶴野擺擺手。
「應該是我感謝二位才對,」與鶴野表情嚴肅,礙於左腿已經骨折不便起身,只能勉強正著身體面對他們,「今日的恩情,我不知道日後該如何報答,但能有我幫的上忙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完,與鶴野在床上無比認真地對他們行了大禮。
「前輩……!你這是在干什麼?」酷拉皮卡趕忙扶起與鶴野,「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這樣會讓舊傷復發的。」
「獵人之間互相幫助是很正常的,不用太在意。」伊澤納比說。
「 倒是你失蹤那段時間裡,阿芙洛女士上天入地般找你,聽說還因為你的事情跟帕裡斯通大打出手。」
「為什麼會和他吵起來呢?」
在與鶴野的印像裡,阿芙洛是不站隊的中立派,雖然她本人不喜歡帕裡斯通,但平時的表面工作做得還是極好的。
「因為他說你是為愛私奔。」
與鶴野一口氣沒咽下去,臉漲成豬肝色,瘋狂開始咳嗽。
帕裡斯通腦子裡都裝了什麼三流言情小說的劇情?
伊澤納比扶起剛才被酷拉皮卡撞翻的椅子,坐到了與鶴野身邊。
「你失蹤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伊澤納比問,「如果酷拉皮卡當時沒有正巧在崖底修煉,怕是你現在已經歸西了吧。」
顯然是被帕裡斯通的八卦小報勾起了興趣,伊澤納比一臉「我要吃瓜」的神情。
嘴唇微微動了動,與鶴野望向酷拉皮卡。
這真的可以說嗎?
她對酷拉皮卡的印像,還停留在這個少年神色凄清卻又無比衷心地祝福她,祝福她和「心儀之人」能夠長長久久。
這個將復仇作為信念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少年,如果知道曾經答應要幫助他的前輩,和他的仇人不可言說地一起生活了兩個月,他又該如何做想?
現在看著他,雖然已經開始了念能力的修行,力量比以前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但是卻比獵人考試時期更加易碎。
她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事情的真相。
「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反正都是那群家伙做了一些非人的事情,讓前輩備受屈辱。」
見到與鶴野沉默不語,酷拉皮卡主動把話茬接了過去,言語之中溢滿對旅團的厭惡。
與鶴野苦澀笑了笑,選擇性地將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尤其強調有關mafia和u盤的事情。
「伊澤納比,你現在能幫我聯系協會和阿芙洛嗎?」與鶴野抬起右手,被強制帶上的戒指閃爍著光芒,「這個戒指強制讓我無法使用念能力,為了今後跟mafia的抗衡,我必須立馬除念。」
「現在不行。」伊澤納比斬釘截鐵拒絕。
「這裡是深山老林,沒有通訊信號,沒辦法和外界聯系。現在mafia肯定在到處找你,我平時出山都是特定的時間,如果現在貿然出山肯定會被懷疑。」伊澤納比起身,「先在這裡養好傷,其他的我會幫你聯系的。」
「你撿回來的人,自己記得好好照顧啊。」
臨走前,伊澤納比意味深長地看向他們。
「平時什麼都是我在干的好吧?!」
酷拉皮卡立馬化身暴躁純爺們,怒氣衝衝指責平時老不靠譜的醉鬼。
「與鶴野,你看看你的好後輩,教了他那麼久,一句師父都不肯叫我。」伊澤納比索性不走了,倚在門框上開始控訴酷拉皮卡,「不叫就算了,還這麼凶我,你可是全看到了啊。」
「我也沒求著你這家伙教我!」
「今天我就要教教你小子什麼叫尊師重道!」
師徒倆的戰爭即將爆發,處於風暴中心的與鶴野頓時笑出了聲,肩膀隨著笑聲一上一下,眼角都掛上了眼淚。
這對師徒停止了爭吵,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與鶴野。
「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你們是一對很好的師徒。」
停止大笑後,與鶴野抹去眼角的眼淚,對著他們綻放一個百分百的笑容。
「我只是衷心覺得,能在最狼狽不堪的時候遇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
在深山裡平靜地養傷生活開始了。
酷拉皮卡所言不虛,伊澤納比就是個甩手掌櫃,每天不是跑到林子裡神游,就是醉得不省人事。
於是照顧家庭的重擔,落在了在場唯一靠譜的未成年人身上——
酷拉皮卡每天起得最早去林中修煉,然後中午趕回來給一家老小做飯。監督完與鶴野吃完飯後,酷拉皮卡又趕回林子修行,晚上掐著點回來做晚飯、燒洗澡水、幫與鶴野換藥。
與鶴野也提議過幫忙的事情,但是因為左腿骨折,被酷拉皮卡強制摁在床上養傷,被他發現偷偷下地的話,將會迎來前所未有的訓斥。
相較之下,天天跟庫洛洛吃速食產品的與鶴野,肉眼可見地珠圓玉潤起來。
現在是例行的換藥時間。
與鶴野坐在床邊對著半跪的少年,少年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腳踝,一層接一層撕開裹在纖細小腿上的繃帶。
拘禁狂的副作用一直在持續。
痛覺放大十倍,即便已經努力忍受著每日換藥的痛楚,唇邊還是會忍不住溢出嚶嚀。甚至,能活動的腳掌還會忍不住想要逃竄。
酷拉皮卡扣住與鶴野的腳,輕聲安慰著:「稍微再忍一下,馬上就好。」
「真是抱歉啊,要照顧兩個沒用的大人,酷拉皮卡一定很辛苦吧?」
望著酷拉皮卡耳後染上的紅暈,與鶴野輕聲說著。
與鶴野和青春期的男孩子相處寥寥,很難get到他們情緒變化的點,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和她待在一起後,酷拉皮卡動不動又是緊張又是臉紅的。
不過之前阿芙洛跟她說過「青春期的男生最容易搞定了」,想必有什麼相處的訣竅。
等和她見面了之後,再好好探討這件事情吧。
「沒有的事情,是我自願過來照顧前輩的。」
垂下的額發擋住了酷拉皮卡的眼睛,與鶴野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的動作一如既往耐心而柔緩。
面對這樣善良而耐心的孩子,與鶴野內心只感到心疼,她忍不住嘟噥:「要是我沒受傷就好了,這樣也就不用拖累酷拉皮卡了。」
、
但向來有話必回的酷拉皮卡沒有接話。
「晚飯還有二十分鐘就好,你先做好准備吃飯,今天不准挑食。我現在去劈晚上燒洗澡水的柴,晚上你第一個洗澡。對了,有沒有要洗和要縫補的衣服?我燒洗澡水的空余順便把這些干了。」
對長時間陷入的沉默感到疑惑,酷拉皮卡抬起頭,發現與鶴野的眼睛盈滿淚水。
「是我弄得太疼了嗎?」酷拉皮卡趕緊松開那瘦瘦的小腿。
與鶴野抹去眼角的淚:「不是的。」
「只是突然想喊你媽媽了。」
酷拉皮卡:…t….。
第49章
酷拉皮卡好像生氣了。
自從那天過後, 他們兩個的交流就局限於每日的換藥時間。
在她主動提及有關旅團的情報時,酷拉皮卡總是有事推脫,不願意過多談及。
就連平時想要聊聊天, 酷拉皮卡也變得來去無蹤。
於是,與鶴野發揮了往常的舔狗精神,杵著拐杖蹲守在酷拉皮卡訓練的地方。
屢次勸說無果後,酷拉皮卡也只能任著與鶴野在林子裡待著。畢竟,多曬曬太陽也有助於骨傷的恢復。
為了防止與鶴野在深山老林裡待著無聊,酷拉皮卡給她一本名叫《獵人冒險記》的書。
據酷拉皮卡所說,年幼的他還在跟著族群隱居時,偶然救下了一名受傷的外族女性,那位女性為表感謝,便將這本書作為謝禮。
這本書以獵人主角的視角展開, 講述了主人公冒險故事和在各地的所見所聞。
「那一日從天空降下災厄,富饒的土地變得貧瘠。從那天起,沉睡在那片土地的惡魔蘇醒,帶來災厄,為了封印惡魔,人們不得不將這片土地隔絕……」
午後的樹林,大片大片金色碎屑穿過樹蔭,落在與鶴野的身上。她舉著手中的書本,念書的聲音和酷拉皮卡在林中穿行的聲音交彙在一起。
她念的是獵人主角深入流星街時,偶然在流星街深處發現的古文字碑文上的內容。
「我想,應該是古時候有隕石墜落在那附近,並且隕石墜落會伴隨著強輻射,可能因此導致原住民產生病變,所以被當時的人以為是災厄。」
剛結束一組訓練的酷拉皮卡從樹上躍下地面,後頸掛上一層薄汗,輕輕喘著粗氣著走向與鶴野。
他是一個堅定的無神主義者,猜測和解釋的角度完全基於現代科學。
「辛苦啦。」與鶴野遞上手帕。
藍盈盈的眸子笑眯眯地看向他。
與鶴野的眼睛在陽光下像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和她對視時,就像是被大海碧藍的幽光籠罩。
酷拉皮卡愣了愣,伸出手接過手帕,指尖輕輕擦過與鶴野的指腹。
這讓少年單薄的肩膀立馬繃緊。
或許她的傷可以好慢一點,他也可以晚一點離開這裡,如果她多待在這裡一段時間,他也願意多容忍伊澤納比一會兒。
但這個想法就如撲進熱鋼的一粒水珠,不到一秒就蒸騰成白煙,在空氣中煙消雲散。
在發誓要為族人報仇的那一刻,他理所應當地將所有的情感剝離,只剩下名為憤怒的情感作為燃料,不斷燃燒著自我,以來驅動這具身體。
於是,他又平靜下來,坐在與鶴野的身邊。
兩個人都沉默著。
「我總感覺酷拉皮卡有話想和我說。」與鶴野突然開口說。
「沒有。」酷拉皮卡搖搖頭,站起身來,「我要繼續訓練了。」
沒有才怪了……青春期的男孩子果然超級難懂。
與鶴野在心裡默默吐槽著。
之前見到普通的蜘蛛都能眼睛變紅,但輪到她主動透露旅團的情報時,酷拉皮卡卻總是有事推脫。
絕對有鬼。
「可我在這裡坐著好無聊啊,陪我玩一會兒游戲可以嗎?」她輕輕捏住酷拉皮卡的手腕,不讓他逃走,「石頭剪刀布,輸的人要答應贏家一個要求,這樣可以嗎?」
酷拉皮卡的喉結滾動。
鉗住手腕的力道微不足道,只要他隨意抬起手臂,就可以不管不顧甩開,直接離開現場結束對話。
但這樣她一定會難過吧?
心中有某種古怪的情緒在翻湧,他不願意看到那雙宛如大海的眼睛流露出哀傷的神情。
於是酷拉皮卡輕輕點了點頭。
第一場猜拳,酷拉皮卡勝。
「嗯……三局兩勝!」某靠譜的成年人補充游戲規則。
第二場猜拳,還是酷拉皮卡勝。
「…….我剛才的意思是五局三勝。」
某靠譜的成年人開始耍賴。
第三場猜拳,酷拉皮卡再次獲勝。
「…… .」
某靠譜的成年人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十局六勝」的鬼話了。
「完全就贏不了嘛,酷拉皮卡實在是太厲害了,」與鶴野撇撇嘴,「願賭服輸,有什麼要求盡管說吧!」
酷拉皮卡嘴唇動了動,又緊繃成一條直線。
他垂下頭,金色額發掩住他的神情,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輕聲道:「暫時沒有。」
與鶴野很想抱抱他,但是手即將觸碰他的脊背時,又縮了回來。
酷拉皮卡現在就像是一只精致的玻璃人偶,外面看起來精致無缺,實際上內裡已經破碎不堪。
她不敢碰,害怕這麼輕輕的觸碰,讓外面那層玻璃表皮也開始碎裂,害怕他整個人因此崩潰。
「那我就先欠著你!游戲繼續,讓我一雪前恥吧?」與鶴野擼起袖子。
這次與鶴野連勝三場。
其實應該還是酷拉皮卡贏。
但這次靠譜的成年人厚著臉皮出老千了,不是比酷拉皮卡慢出,就是直接變化手勢。
反正酷拉皮卡也不較真,就任著她贏。
「咳咳,那根據游戲規則,我想提問酷拉皮卡幾個問題,請你如實回答。」
某靠譜的成年人繼續厚著臉皮。
「嗯。」酷拉皮卡點頭。
「獵人考試時,那位老婆婆的二選一問答,酷拉皮卡是怎麼回答的?」
這道經典考題,是每屆獵人考試的必考題目。
在戀人和母親同時落水時,是選擇戀人還是母親?
這並不是考試委員會閑的無聊拿小情侶調情的問題湊數,更多是想得知考生在面對二選一困境時,會如何抉擇。
「我的答案是沉默,沒有答案。 」酷拉皮卡很爽快地回答。
「所以,酷拉皮卡在面對我時也是選擇了沉默,是嗎?」與鶴野拋出了真正的問題。
酷拉皮卡再一次垂下頭,用沉默回答提問。
「但是人生並不是每次都可以不做選擇的呀,酷拉皮卡。」
與鶴野伸出手,捧起酷拉皮卡的臉頰,強迫他直視著她。
「你是我的後輩,我的救命恩人,我在意的人,所以我不想跟酷拉皮卡有誤會,我想知道酷拉皮卡對我的看法。」
與鶴野活了二十多年,所處的惡劣環境磨礪了她求生的意志和能力,但根本不會像庫洛洛那樣彎彎繞繞,引導別人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她選擇了打直球。
「我……」
酷拉皮卡愣住,那雙如翡翠的綠眸有些不確定地看著與鶴野。
在意的人……?
臉頰傳來掌心的溫度,很溫和、很柔軟,不讓人生厭。但這又讓結束高強度訓練而感到疲軟的身體,再一次繃直。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前輩。雖然我很討厭旅團,但是我也不想讓前輩為難,」酷拉皮卡猶豫著,「如果把情報告訴我,之後前輩不好面對旅團他們吧。」
「等等等……你為什麼會覺得我以後還會和旅團有關系?」與鶴野雙手打叉,制止酷拉皮卡可怕的想法。
那次和庫洛洛告別,就是做好了一輩子不見面的准備。
反正她是不會沒事再去招惹旅團了,是她的海洋獵人太好做?還是眼前的mafia太好解決?還是她太閑得沒事干?
「可是協會那邊說……」
話沒有說完。
酷拉皮卡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可沒想到下一秒,那溫熱的掌心再一次捧起他的臉頰。
「所以你覺得我真是為愛私奔了嗎?」她問。
說到「為愛私奔」那四個字的時候,與鶴野後頸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心裡對帕裡斯通那狗x翻了上百個白眼。
酷拉皮卡是個聰明善良的孩子,察覺到她和之前的差異,誤以為傳言是真。所以即便背負著再大的仇恨,他也不願意聽來自與鶴野的情報。
但你真該死啊,帕裡斯通。
「但是以前輩這種級別的念能力者,面對……」
面對旅團那樣的念能力者,也不至於撐不到協會派來救援。
「那你是不知道,我當時以為裡面就兩三個人,結果好家伙,一進去發現,他一口氣搖了五個人拖家帶口和我打。」
與鶴野臉上掛滿黑線,輕輕吸了口氣,做好了心理建設才繼續娓娓道來那日的黑歷史。
本來這個黑歷史打算爛在肚子裡,一輩子都不說的。
因為這樣會顯得她不太聰明的樣子。
「哇,你不知道那老狗算准了我想打贏他,故意設套讓我往下跳。」
想到這裡,與鶴野感覺有股無名火往頭頂躥,捏著酷拉皮卡力氣都大了一些。
「我的念能力可以短暫地復制對方的念能力和體能,我當時為了贏他們用了念能t力,結果沒想到挑了個最弱雞的,然後就……那樣了。」
絮絮叨叨了說了很久,與鶴野再一次捏起酷拉皮卡的臉頰,為了防止這個孩子再次鑽牛角尖,發表總結性講話。
「說了那麼多,我想表明的態度就是我和旅團不是一伙人,你根本不用擔心我跟他們交代不了,因為我就沒有再和他們扯上關系的打算。」
至於那段不可言說的日子,就當作一場幻夢,結束了便是結束了,不必沉溺,總要回歸現實的。
「那麼你現在願意聽我憋了一肚子的情報了嗎?」
與鶴野咧嘴笑了,笑得有點傻。
陽光正好撲撒在與鶴野的臉上,望著她的笑臉,飽受烈火炙烤的內心逐漸退熱,在復仇與恨意之下尖銳嘶鳴的也化作美妙的琴音。
他貪戀著她掌心的溫暖,不由自主地蹭了蹭掌心,也跟著笑了。
這回輪到與鶴野愣住了。
從獵人考試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時,他就帶著不易察覺的易碎感,好像無時無刻沉溺在過去無法自拔。
即便是和伙伴在一起,也紓解不了他半分的愁緒。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酷拉皮卡笑。
他的發絲是坐在瓊池邊演奏豎琴的美神撥動的金色琴弦,綠色的眼眸如塞納河的春水讓人沉醉。
在絕美少年的笑容面前,世間萬物都要讓半分顏色。
所以,酷拉皮卡,你要一直笑著活下去。
…… .
關於情報的交流,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中間夾雜了很多家常閑聊,就比如酷拉皮卡和她說之前調皮搗蛋,與鶴野和他說之前的囧事。
就在與鶴野抱怨枯枯戮山一家人坑人不償命時,有問必答的酷拉皮卡沒了聲息。
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呼吸聲響起。
到底是青春期的男孩子,睡著就是快。
望著酷拉皮卡的睡顏,與鶴野杵著拐杖起身,吹熄照明的蠟燭。
「晚安,酷拉皮卡。」與鶴野替他蓋好被子,輕聲說,「做個好夢。」
夢裡會有陽光,青草,還有鮮花。
夢裡會有森林,書本,還有你最愛的伙伴。
夢裡還有只屬於你的烏托邦。
第50章
可能是強化系都比較抗造, 與鶴野的傷勢恢復奇快。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的腿傷就已經完全恢復,走起路來健步如飛, 仿佛一口氣穿了十雙足力健。
伊澤納比也按照約定, 等待她傷愈後, 主動出山聯系了獵人協會和阿芙洛。
由伊澤納比送與鶴野和協會方的人彙合。
與鶴野沒有和酷拉皮卡面對面告別,而是趁著他還在林中修行時,留下一封告別信後就跟著伊澤納比出山了。
因為那個孩子聽說她快要離開後, 綠色眼睛垂下來,看起來很失落的樣子。
但與鶴野相信日後他們還會有機會見面的。
「這個u盤完全打不開。」伊澤納比食指和大拇指捏著u盤上的結繩,「好像是用什麼特別的技術加密了,正常的方式完全打不開,或許找靠譜的黑客會有辦法打開。」
在出山聯系獵人協會的時候,與鶴野曾將這枚u盤托付給他,去外面的網吧看看這裡面到底有什麼。
看來事情沒有她想像得那麼簡單。
「這樣嗎?勞你費心了。」
與鶴野手心合攏,接住伊澤納比拋過來的u盤。
這枚黑色的,小小的方塊靜靜躺在與鶴野手心上, 它冰冷而輕小, 卻像一枚千斤頂壓在心髒上,讓她倍感沉重。
「這些還是等回到協會再擔心吧。」伊澤納比抬起下巴, 「前面還有很多山路要走呢。」
…… ..
抵達城區時,已經接近中午。
老實腳夫伊澤納比一路帶著與鶴野風塵僕僕趕到約定地點。
可真抵達時約定地點時,映入眼簾的大場面, 把兩個人整得不太確定了——
成片成片的黑色轎車塞滿道路,黑色西裝保鏢整齊劃一站在路邊,耳中塞著耳麥,時不時舉起對講機彙報周圍情況,戒備森嚴程度,堪比迎接國家首相。
不知情路人望著這鑼鼓喧天的排場,不由紛紛壓低聲音,帶著好奇的目光猜測「這是在迎接什麼大人物嗎?」
沒有大人物…….只有一個等待金主爸爸拯救,被打成落水狗的失敗員工。
與鶴野在風中凌亂,從沒想到獵人協會老東家拯救失足員工會有那麼大場面。
「我有那麼大排場嗎?」
與鶴野踮起腳,湊到伊澤納比耳邊輕聲詢問。
伊澤納比垂下頭,語氣也有些不確定:「不知道,難道是阿芙洛她因為太久沒見你了,所以財大氣粗安排成這樣?」
阿芙洛除了是二星古籍獵人外,還有一個牛x哄哄自帶金光的身份——
v5聯盟中超級大國歐奇瑪聯邦總理的女兒。
據她本人所說,當一個總理的女兒太過輕松,還是當一名獵人更有挑戰性一點。
一時興起安排這麼大的場面,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您就是與鶴野小姐吧?」
見到他們神色不像是普通過路人,有黑衣人走上前詢問,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完全沒有剛才巡視時的凶狠狠戾。
與鶴野抬眼打量著他,沒有立刻回答。
「我們是獵人協會委托的保鏢團體,此行是來保護您平安回到獵人協會的,還請您不要太過緊張。」
黑衣人笑著擺擺手,語氣極為親切誠懇。
「是我。」與鶴野輕輕點頭,「這位先生需要確定我平安上車後才能離開,你們沒有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黑衣人笑著回答,抬手指向前方,「這邊請。」
周邊的黑色西裝保鏢們都在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他們。
跟在黑衣人的身後,與鶴野狀似不經意地詢問:「話說回來,你們應該是帕裡斯通雇佣來的吧?」
「沒錯,帕裡斯通先生很掛念您呢。」
黑衣人的肩膀動了動,語氣依舊像剛才親切平和。
「我上次送給他的休閑服如何?他有好好穿嗎?」
「原來那件休閑服是您送給帕裡斯通先生的啊,您的品味真是很好呢。」
與鶴野迅速和伊澤納比交換了一個眼神。
全獵人協會的共識——帕裡斯通除了騷包西裝外,其他衣服看都不會看一眼。
「那個……我發現有重要的東西忘記帶了,現在需要回去一趟。」
雙眼緊緊盯著黑衣人的一舉一動,與鶴野細細斟酌著語氣,慢吞吞說道。
「我們的時間很寶貴,不能等您回去了,如果您實在很著急的話,那麼我們只能就…… .」
「開槍!」黑衣人振臂高呼。
霎時,剛才還在假裝戒備的黑衣人們掏出手///槍,迅速擺出戰鬥姿勢,保險栓扣下的聲音如海潮襲來。
槍林彈雨立馬向他們撲來。
扯過與鶴野護在身下,伊澤納比掰斷轎車車門當作盾牌,掩護著她向安全的地方行進。
「快跑!這裡就交給我!去我和你說過的另外一個地點集合!」
子彈如密集雨點般在他們的腳邊彈跳。
與鶴野點點頭,閃身鑽進沒有人的轎車中,踩下油門毫不拖泥帶水地跑了。
對於伊澤納比這樣等級的念能力者來說,mafia的槍彈造不成太大的威脅,以一敵百問題不大。但如果她留下來還需要伊澤納比分神保護,反而是個累贅。
「伊澤納比——這次坑你坑大了,等你回來我一定請你吃頓好的!」她衝著後視鏡大喊。
望著揚長而去的轎車尾巴,伊澤納比無奈嘆氣:「吃飯就算了。」
他丟掉被子彈打得破爛的車門,盯著來勢洶洶的mafia大軍的同時,手腕掰得關節直響。
「下次也讓我體驗一下被保護的感覺吧。」
想到被徒弟嫌棄,還要被迫營業當腳夫和打手,空氣中又響起一聲濃重的嘆息。
*
黑色轎車在市區街道胡亂逃竄。
在數量同型號的黑色轎車追趕下,它驚慌失措地駛進狹窄的死胡同內,猶如困獸之鬥衝撞著牆體。牆體被車頭創出蛛網般的裂痕,但轎車沒有撞破牆體,無力地停了下來。
七八個男人手持槍械,迅速包圍已經報廢的黑色轎車。
他們帶著勝利者的興奮,以及嘈雜刺耳的尖笑聲形成了包圍圈。
「是我們抓到了你了哦∼」男人拿著槍托猛砸車窗。
「聽說這妞長得挺好看,不如先拉出來玩玩,看看是不是他們說的烈性子?」
他們說著下.流的話。
就像是卑劣的強盜。
見到車內沒有動靜,他們也絲毫不著急,說著難以入耳的話語,惡劣地戲弄車內的「獵物」。
「你們t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突然有人發問。
嘶嘶——
一顆鐵蛋滾到他們的腳邊,尾部的信子正被火舌吞噬,火苗迅速爬向炸藥根部。
刺鼻火藥味伴隨著白煙緩緩溢出。
火光映照出他們因驚恐而扭曲出溝壑的遺容。
藍色雙眼被火光染紅,與鶴野扶著煙囪,站在房頂上輕輕嘆氣。
如果他們不多說幾句話,她也不會想要他們的命。
得益於之前和mafia追逐戰的經歷,發現他們都很喜歡抱團扎堆進攻。以他們作戰模式為假想敵,與鶴野在深山老林中閑的無聊,手搓出來幾枚手榴彈隨身攜帶。
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確認無人生還後,與鶴野輕輕拍去袖口上的灰塵,如貓兒般悄悄躍下地面。
但是爆炸的聲音引來了他們的同伙。
察覺到動靜不對勁的mafia成員迅速湧入巷道,但卻與匿於視覺死角處的與鶴野擦肩而過,仿佛她是不存在的透明人。
這是「絕」的運用。
失去念能力和體能後,是她手上僅剩的底牌。
現在的她很弱小,弱到這幫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掐斷她的脖頸。所以,必須要謹慎地離開這裡,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她。
與鶴野貼著視覺盲區和障礙物,緩步行走,最近的時候和這群mafia成員距離不超過兩指。
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但是很快就結束了,只差幾步之遙就能離開這個巷子,彙入茫茫的人群之中,到時候再想找到她無疑於大海撈針。
「等等。」
猝不及防的,無機質的、沒有任何情感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有人從背後摁住她的肩膀。
怎麼會有人識破她的「絕」狀態?
與鶴野慌張地望向後面。
然後對上了一雙波瀾無驚、毫無高光的黑色眸子。
那個人穿著和mafia一樣的西裝,但卻和其他人不一樣,剃著看起來很正氣的寸頭。男人的樣貌清秀而正派,如果不是和mafia成員們一起走進來,她會認為他是警視廳裡正義凜然的警官。
倒是他這麼一出聲,瞬間將與鶴野降低的存在感拉回來,黑洞洞的槍口和人群視線瞬間對准了她。
「你小子可以嘛!剛才一直跟著我們不說話,也不知道是誰手底下的,沒想到是個狠家伙!」
看起來像是領頭的絡腮胡走向他們,笑得露出一口黃牙,伸手使勁拍打男人的肩膀。
「好了,把她交給我吧!」
絡腮胡伸出手。
但卻尷尬地滯在空中。
男人無視了絡腮胡的話語,黑色雙眸直勾勾盯著與鶴野,沒有任何想把她讓出去的動作。
此刻與鶴野後頸掛上一層薄汗,大腦瘋狂轉動,竭盡全力思考如何破局。
現在腰後還剩下最後一枚手榴彈。
左手邊有一個狗洞,如果她動作快一點,再幸運一點的話,應該可以無傷離開這個巷子。
與鶴野以幅度極小地摸向腰後。
但這樣的小動作沒能逃脫男人的眼睛。
男人結實而有力的手臂攬過她的腰肢,粗糲手掌隔著輕薄的布料摩挲敏.感的皮膚,在她的腰線上緩慢游走。
他最終摸出了那枚手榴彈,毫不留情地丟向散發著魚腥味的水溝裡。
離開前還順手在她腰上擰了一把。
「哦哦哦!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有這樣的眼力!」
絡腮胡將男人剛才的無視行為理解成發現端倪的謹慎行動。
「好了,現在把她交給我吧。」絡腮胡再次伸出肥厚的手掌,臉笑得如脫水的橘子一樣褶皺,「你是哪個派系的?誰手下的?報上名來,我一定讓你的頭兒好好獎勵你。」
男人沒有理會絡腮胡的要求,而是淡淡瞥向屋頂,漫不經心喚著人名:「柯特。」
話音落下,三角形的紙片洋洋灑灑從天而降,有的落在了mafia成員的肩上,有的打著旋飄落至地面。
除了與鶴野和面前的男人外,每個人身上最少沾上一枚紙片。
仿佛有人在操控這冬日細雪一般。
第51章
「這是什麼東西?惡作劇?」絡腮胡眉頭皺起,拍下落在肩膀上的紙片。
「小鬼?」他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時房頂上出現了一個小孩子。
那個孩子穿著黑色印花和服,異常秀麗的眉眼低垂,緩緩從印花振袖向下抖落紙片。
底下的男人們交頭接耳說了些什麼,對著上空吹了聲口哨,用下流的目光掃向柯特:「來,小姑娘,來叔叔們這裡。」
「不要。」
抬臂露出一截白皙柔美的手腕,柯特眉頭輕皺,展開白色紙扇。
氣氛瞬間一凜。
雖然這群mafia成員大多是色厲內荏的繡花枕頭,但好歹是靠刀尖舔血過日子,對於殺意和氣氛變化的敏//感程度超於常人。
他們僵在原地。
察覺到了天生掠食者的氣息。
柯特輕輕抬手,但扇子掀起的風流如蝴蝶振翅,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霎時刺耳尖銳的笑聲回蕩在巷子上空, 有人捧腹大笑,笑得腰腹幾乎貼到腿上。
柯特「嘁」了一聲。
他抬起紙扇半掩著臉,藏在紙扇後面的唇勾起一個戲謔的笑容。
還真是一群蠢貨。
念能力·紙吹雪。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代替了刺耳難聽的笑聲,軟趴趴的紙片此刻變成利刃,以極快的速度飛舞著,像是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劃破他們的動脈。
血霧四起 ,還有余溫的熱血噴濺到與鶴野臉上,順著臉頰緩緩下流。
下方又響起瘋狂的慘叫聲。
絡腮胡因為拍開肩膀上的紙片,逃過一劫,但卻被紙片削掉整條手臂, 此刻用另外一條手臂捂住斷臂, 跪在地上痛苦哀嚎。
板寸男轉身望向他, 指甲迅速伸長變尖,干淨利落向絡腮胡的脖子抹去。
絡腮胡悶哼一聲, 臃腫的身體沉沉倒在血水上,被劃破的動脈如噴泉般向上噴濺血液。
不過須臾之間,浩浩蕩蕩的mafia大軍變成一堆屍體。
柯特從房頂跳下來,木屐踏進血泊之中,蕩起小小的漣漪。
「柯特,這樣不行哦,」男人轉過身來,開始一板一眼地訓斥,「做任務要最好要一擊必殺,你這次失誤了呢,回去再加一倍的訓練量吧?」
柯特踏著帶血的腳印走到男人面前,乖順地低斂眉眼:「是,兄長大人。」
「等一下…….你們是?」
雖然知道打擾別人對話很不禮貌,但是現在的情況與鶴野沒有太多耐心等待他們嘮完家常。
沒有一絲高光的黑色眸子回頭望向她,然後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
「我的委托人應該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我們是來送你回獵人協會的。」
男人開始一根一根拔出用於變裝的針。
他的臉部肌肉開始扭曲,骨頭移動咯咯作響,如同拼圖打亂後再重組模塊。最終,肌肉停止扭動,發根瘋狂長出頭發,原本剃得板寸變成黑色長發落在肩上。
變成了她刻進DNA的那張臉。
「好久不見了,珂賽特。」伊爾迷向著她打招呼。
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與鶴野眉頭緊蹙,「 我不叫這個名字。」
「不是吧?」
伊爾迷嘆氣,一步步靠近與鶴野,直至她無路可退才滿意地停下腳步。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明明就叫這個名字,所以我這麼叫有什麼問題嗎?」
大黑貓絮絮叨叨,開啟話嘮模式。
後背抵上冰冷的牆面,無路可退的與鶴野別過頭,不得不耐著性子聽他說。
「本來這個委托是交給爸爸的,但是正好我們在附近,我聽到是珂賽特,就主動過來了。」
她對上伊爾迷的目光,想找回一些主導權,畢竟除了過往恩怨以外,現在她是甲方她是爹,憑什麼被一個人間之屑的殺手壓制。
「我明明記得大少爺當年貴人多忘事,怎麼現在還能記起我這個小市民了?」
與鶴野以拳擊掌,恍然大悟般,「喲!該不會是塵封已久的大腦開始回光返照了吧?」
語氣酸不溜秋的。
「珂賽特是在生我的氣嗎?」
伊爾迷歪歪頭。
其實伊爾迷對於與鶴野的印像比她想像的深。
十九歲時,伊爾迷接到一個對衝任務,要與諸多殺手同行和獵人們競爭賞金。
收到這樣的委托,基裘的尖叫聲差點衝爛揍敵客家的屋頂。
揍敵客家族可是名門暗殺家族,怎麼有人敢質疑它的權威性? !
倒是伊爾迷覺得無所謂,那些人只是可有可無的雜魚。
主要t是那次的賞金極為豐厚,值得一去。
預料之中地,他的競爭者們滿臉警惕和提防,也有人堆起虛偽的笑容,用著拙劣的話術向他刺探情報。
伊爾迷沒有搭理他們的精力,「生人勿擾」氣場全開,靠在牆上閉目養神。
直到一對白皙修長的雙腿停在他的面前,開始磕磕巴巴進行自我介紹——
「您好,我叫珂……珂賽特。很高興見到您……!希望能和您、您度過一個和諧的合作時光……」
伊爾迷抬眼觀察她。
和其他人的虛與委蛇不同,她的臉蛋因羞赧染上紅暈,眼神飄忽。她之前應該吃了很多閉門羹,和他說話時沒有直視過他的臉,視線到處亂飛,雙腿也微微打顫。
但還是笨拙地鼓起勇氣,走到最後一個人面前努力打招呼。
應該會是一顆很好用的棋子。
於是,伊爾迷勾起唇角,向與鶴野拋出了橄欖枝:「要一起合作嗎?」
與鶴野眼睛亮起來,激動地點點頭。
然後她在最美好的十八歲,邂逅了不該邂逅的人,犯了人生最大的錯誤……!
是能寫進反詐防騙手冊的那種經典案例。
後面發生的事情,獵人協會附近的狗都知道了——
除了跑到山大王家討帳失敗,背上巨額債務外,伊爾迷成功破壞了與鶴野百分之百的任務成功率。
即便她再怎麼努力,成功率始終是99.9% ,那小小的0.01如影隨形,時時刻刻提醒她有個狗x殺手做完任務翻臉不認人。
順帶讓與鶴野喜提獵協傻大姐的名號,被一眾樂子人嘲笑八百年。
視角回到現在。
面對懟到臉上的陰陽怪氣,伊爾迷也不生氣:「沒有,我一直記得珂賽特,這次獵人考試還特地向你打招呼了。」
「但是珂賽特沒有認出我,還當場跑掉了,我當時還很傷心的。」
遠古的DNA又動了。
太陽穴突突直跳,與鶴野努力做著表情管理:「那個釘子男是你啊……?」
就說當時黏糊糊的視線怎麼感覺如此熟悉。
這人還仗著變了裝,對著她搖頭晃腦做怪表情。
欠揍……實在是太欠揍了!
倒在地上的絡腮胡,兩股血液沿著脖子兩邊下落,流下的血液已經爬到她的腳邊。
提醒著她現在情況還很危急,沒功夫和他拌嘴。
與鶴野嘆氣,無奈攤手,「我想更改一下委托內容。」
「如你所知,我現在被封念需要除念師。在我還沒有除念期間,我想在揍敵客家借住一段時間,可以嗎?」
她需要一個靠譜的黑客解碼u盤,正好揍敵客家足不出戶的二公子就是一名天才黑客。
加上揍敵客家那道重達百噸的試煉之門,能夠抵擋這群mafia ,仗著揍敵客家族的名聲,他們也不敢為非作歹。
只要成功除念,一切都拔雲見日了。
食指指尖抵在唇上,伊爾迷短暫思考一會兒,「可以,但是要加錢。」
「多少錢?」
柯特適時遞上紙筆。
伊爾迷拿起筆,筆尖點著紙面,最後大手一揮寫下一串數字。
「這個數。」
撕下白紙,舉到與鶴野面前。
眼睛瞪得像銅鈴,與鶴野大喊:「你搶錢來了吧?!」
合理懷疑這個男人是吞金獸轉世。
第一次見他,讓她白打工五年。這次見到他,直接吃空她五年內所有的積蓄。
「那我們現在回獵人協會?」
與鶴野:「…….知道了,我答應我答應,現在趕緊走吧= =」
柯特和伊爾迷誰都沒動。
不好意思,他們只接受先付款。
「我現在銀行卡不在身上,等到你家之後,我會請人打款到你的賬戶裡。」與鶴野無奈扶額。
柯特適時遞上一本支票。
「不用那麼麻煩,簽這個吧。」
大黑貓善解人意.jpg
揍敵客家族不僅業務能力領先全行業,服務態度也是業內一流,絕不給委托人添麻煩。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煩你嗎?」與鶴野嘴角抽搐著,努力進行表情管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失態。
「原來你討厭我嗎?」
「因為你這個人一直自顧自,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握筆的手微微顫抖,仿佛她現在在自己的賣身契上簽字。
「好的珂賽特,我知道了。」伊爾迷大拇指指腹抵住食指,比出ok手勢,「下次我一定按照你的想法說話。」
然後他伸手去拿已經簽好的支票。
但是沒拿動。
與鶴野咬緊嘴唇,捏著支票的手暗暗發力,猶如母親要和孩子分別般不舍。
伊爾迷伸手扯支票,又被她扯了回去,一來一回開始互相拔河。
像只精致人偶站在一旁的柯特,無奈嘆氣,默默看著自家兄長的拔河比賽。
真是搞不懂……明明大哥的腕力可以毫不費勁地扯回那張支票的。
「這個價已經很優惠了,珂賽特難道連這些錢都拿不出來嗎?」
膠著了一會兒後,伊爾迷開口,暴露了一些可悲的貧富差距。
藍色雙眼蒙上一層水霧,與鶴野又氣又急:「是是是,你是大少爺你有錢,你高清!」
哦豁……吵起架來就嘴瓢的老毛病又犯了。
與鶴野松手。
空氣中陷入尷尬的沉默。
「是的,我不止高清,我還1080p。」
大黑貓開始一本正經地講冷笑話。
「怎麼樣?開心嗎?這次我可是順著你的話說的哦。」他覺得他自己有魅力極了。
與鶴野:「……我真謝謝你啊。」
我口口,你口口,死吧,狗男人。
第52章
揍敵客家專用飛艇上。
「嗯, 事情就是這樣,麻煩你聯系除念師到揍敵客家一趟了。」
借用伊爾迷的手機,與鶴野向阿芙洛報備近期情況, 也得知了她失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凱特因為在進行野外生物調查,在深山老林裡沒有信號,一直處於斷聯狀態。
好師父金·富力士先生, 得知她失聯的事情後,就「哦」了一聲繼續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過正如與鶴野所料,那群咬著不放的mafia已經主動找上獵人協會了。
看來在揍敵客家借住一段時間是正確的選擇。
現在過得是什麼游牧民族生活……?
與鶴野痛苦扶額。
先是庫洛洛和凱特大打一架之後,痛失小窩之後,厚著臉皮借住在阿芙洛家。
然後被蜘蛛頭子抓走,跟著他住搶來的房子,腆著張大臉當寄居蟹。
現在又要體驗揍敵客民宿。
掛斷電話後, 身旁冷不丁響起嗓音:「電話打完了嗎?」
是伊爾迷。他不知何時坐到了靠近打電話走道的桌椅上,與鶴野視線放在後排空蕩蕩的設施上,反而沒注意到他坐的那麼近。
他拍了拍身邊的座位,邀請與鶴野坐過來,座位對著的桌面上,還擺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想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與鶴野將手機遞給伊爾迷,沒好氣地:「你不會還要電話費吧?」
與鶴野默默坐到伊爾迷對面,伸手把咖啡杯拖了過來。
「不用。」
黑色長發滑到肩上,伊爾迷手托著下巴,視線一直落在與鶴野身上。
與鶴野被他盯得發毛。
被殺手一直盯著這件事就很恐怖,總會莫名有一種我為魚肉的感覺。
她明明記得伊爾迷喜歡一個人待著發呆的。
這人該不會想著拿到錢就殺人滅口了吧?
注視良久,伊爾迷開口詢問:「不過珂賽特,為什麼突然想去我家呢?」
「我需要相對安全的環境, 去你家等待除念是很好的選擇。」
「但是獵人協會也能保護你的安全吧?」伊爾迷反問,不留一點余地。
被戳中要害,與鶴野眼神開始亂飛:「我、我、需要委托你弟弟做一些事情,他不是很優秀的黑客嗎,哈哈──」
「在獵人協會也能找到很好的黑客吧?」
他步步緊逼。
按照以前與鶴野的性格,面對伊爾迷如此咄咄逼人,必要掀桌子翻臉不認人。但是這次卻極為罕見地滿臉通紅,雙手食指慌亂地互相攪動,低下頭不肯直視伊爾迷。
與鶴野將半張臉埋進領口,糾結許久才細聲細氣地回答:「我想見一下你弟弟,和他親口說一聲對不起……」
「你認識小靡?」
伊爾迷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不太對勁。
「他叫小靡嗎?真不錯的名字啊……」與鶴野低下頭,喃喃自語。
其實他們何止認識,甚至是頗有淵源。
當時為了完成和金的賭約,與鶴野屢次相親失敗後,瞄准了網戀這一條路t子。
因為常年執行任務,對於網絡設備並不是很精通,與鶴野在網絡交友聊天室中經常窘態百出,遭到一眾水友的嫌棄。
但有個叫「枯枯戮山美食家」的熱心網友不厭其煩解答她的問題,耐心又溫柔。
很快,他們互相加了好友。
加上好友後,對方的個性簽名立馬從「工作排期爆滿,不接急單,下單付款後請電聯管家」,變成「身上的傷口再多,也比不上你離開我時,劃在心上的一道傷疤」。
個性標簽: #184黑發美少年# 、 #年入二十億# 、 #深情# 、 #天才黑客#
深入聊天之後,枯枯戮山美食家是一個大家族的二子,電腦天賦無人能及,是萬眾矚目的天選之子。但他曾經有個愛而不得的姑娘,因為家族原因不得不和那個姑娘分開。
知道此生和那位姑娘無緣的枯枯戮山美食家,只能在網絡上尋找她的影子,在形形色色的虛擬形像面前消解他的哀愁。
好一個深情種!
與鶴野為他的愛情故事默默抹淚。
最後,他問:「你願意治愈我的傷痛嗎?」
與鶴野不知道怎麼治愈他的傷痛,但覺得現在拒絕了肯定還能在他的心上劃一道傷疤。
於是,與鶴野回復:「我願意。」
枯枯戮山美食家秒回:「既然如此,知道對方真實面貌是真誠交流的開始,我們互換照片吧!」
他立馬甩過來一張閱後即焚的照片。
因為忙於工作,與鶴野沒有拍照的習慣,對於電子設備不慎精通的她,也不太會拍照。但是枯枯戮山美食家都發照片過來了,她也不好意思不發。
與鶴野打開手機自拍模式,低頭四十五度角,用著死亡角度拍了一張面目扭曲的照片發了過去。
點開閱後即焚的照片,與鶴野呆住了。
那標志性空洞無神的黑色雙眼,還有及腰的黑色長發,焯……長得怎麼那麼像坑了她的屑人殺手。
與鶴野不知道該怎麼回復,只能試探地問:你是揍敵客家的孩子嗎?
枯枯戮山美食家秒回:是。
那個殺手態度一點都不像美食家溫柔親切,絕對不是一個人。
難道是孿生兄弟什麼的?
這時,她發過去的照片顯示已讀,枯枯戮山美食家甩過來一串省略號。
聊天框陷入沉默,良久枯枯戮山美食家說:我覺得我還是一個人比較好,孤獨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不等與鶴野回復,枯枯戮山美食家的頭像變成了灰色。
與鶴野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肯定是她詢問是不是揍敵客家的人刺痛了少年敏感的內心!
雖然在巴托奇亞共和國殺手是合法產業,但外界還是有很多人對這個行業抱有偏見,外來人好奇又害怕的目光肯定深深刺痛了少年敏感的心。
對不起,她傷害了一個少年真誠而深情的夢,在他的心上又劃下一道疤痕。
與鶴野很想找他解釋清楚,但是當時因為工作繁忙,沒有再找枯枯戮山美食家聊天,這件事情也就擱置了下去。
在被庫洛洛擄走的這段時間,與鶴野有時間縷清之前的經歷,發現了頭號懺悔對像。
在有限的時間裡,她要懺悔!她要彌補之前虧欠的人!
所以趁著現有的機會,她要面對面向枯枯戮山美食家道歉。如果能做到的話,她想鼓勵枯枯戮山美食家說出他真實的想法,消除家族成員的誤會,幫助他和心愛的姑娘破鏡重圓。
「原來你們是這樣認識的啊。」伊爾迷嘴角蜜汁上揚,「弟弟出現了這樣的狀況,我身為哥哥居然沒有察覺到,真是太慚愧了。」
「所以,能再多和我說一些你們之間的事情嗎?」
與鶴野愣住。
「雖然你這個人不怎麼樣,但沒想到挺關系弟弟的嘛……」
在她心裡伊爾迷岌岌可危的形像,開始變得偉岸起來。
「那我繼續說了,你們回去要好好談談哦。」
無神的黑色貓眼微微眯起,伊爾迷笑道:「當然。」
在飛艇私人休息室內的柯特,雙手食指捏著白色剪紙人,垂下纖長的睫毛,默默收聽著休息室外的談話。
聽完自家大哥和與鶴野的談話,他神色一凜瞬間脊背繃緊,然後默默撕碎手中的剪紙人,假裝無事發生。
柯特走到飛艇船艙,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到枯枯戮山的影子。
嗯。二哥,你自求多福。
*
此時此刻,在枯枯戮山宅家追番的靡稽重重打了一個噴嚏。
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抽出紙巾擦拭面部後,用食指撓撓臉頰:「伊路哥好像要回來了啊……」
頓時感覺背後一涼。
想到伊爾迷之前的魔鬼訓練和死亡凝視,靡稽脖子一縮。
「還是裝病不見伊路哥好了。」
想到這裡,快樂肥宅又抓了一把薯片塞進嘴裡,摁下追番鍵。
什麼不詳的預感?全是錯覺——
第53章
經過舟車勞頓之後, 終於抵達試煉之門前。
試煉之門高聳入雲,厚重的石板散發寒氣,在門頂巨型石雕之上的是吞吐著雲煙的枯枯祿山頂。
與鶴野有些恍惚。
究竟什麼樣的結局才能配得上這一路的顛沛流離?
伊爾迷很貼心地為她推開了試煉之門。
隨著緩緩展開的石門縫隙,與鶴野再次從中窺視揍敵客家的一隅——
樹木蒼郁,散發著絲絲冷氣,蹲在林中小憩的巨犬探出頭,鼻翼翕動著,和它的主人一起注視著門前纖細的身影。
大門全部推開, 一聲尖叫聲蕩起藏在林中的鳥雀。身型高挑纖細的婦人,提起洋裝裙擺向他們走來。
基裘首先走向伊爾迷,伸出雙手撫摸他冰冷的臉頰:「伊爾迷, 我的孩子, 媽媽已經很久沒見到你了。」
她又將站在哥哥身邊,年幼的柯特攬入懷中,「柯特,這還是第一次離開媽媽這麼久,有沒有想媽媽?」
「我也很思念母親大人。」柯特細聲細氣地回答。
得到滿意的回答, 基裘眼上的電子眼變成綠色圓圈, 那是心情愉悅的像征。
面對母慈子孝的溫馨場面,與鶴野默默站在後面,低著頭攪動衣角。
這讓全場唯一一個不姓揍敵客的人很尷尬。
說話不是,不說話也不是……總不能讓她上去抱著基裘撒嬌「媽媽你素未謀面的女兒也很想你」吧?
和自家兒子好一頓問候後,基裘注意到了藏在後面一臉呆滯的與鶴野。
「伊爾迷!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把外面的人帶回家!尤其是這樣的!」
電子眼變成紅色圓圈, 基裘上下掃視與鶴野, 對她那細胳膊細腿、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的樣子非常不滿意。
「媽媽, 珂賽特不是其他人哦,這次是我的客人。」伊爾迷搖搖頭, 為與鶴野辯解,「我有跟你說過她的,媽媽你不記得了嗎?」
電子眼開始閃爍,基裘有些疑惑。
伊爾迷嘆氣:「真是的,媽媽什麼時候記性變得那麼不好了。」
一陣暖流在與鶴野心間湧過,此刻伊爾迷不再是處處坑人狗男人,而是拿錢辦好事的靠譜人士。
之前誤會你了,過去的事情我們就握手言和,今後好好相處吧……與鶴野目含熱淚,如此想道。
然後……伊爾迷指了指試煉之門後,一塊極其突兀破壞整體和諧,已經長出青苔的凹陷處。
「這是她上次來砸爛的。」
他又扒開三毛脖子底下的毛,露出一大片光禿禿的皮膚,「這是珂賽特上次薅禿的。」
三毛適時嗷嗚一聲,對五年還沒有長出來禿皮感到不滿。
與鶴野渾身一顫,滿臉通紅用眼神示意伊爾迷不要再說了。
她走!她走還不行嗎? !
伊爾迷無視了與鶴野的眼神,而是伸手指向林子中最大、最高也是形狀嘴奇怪的樹。
「媽媽你看那棵樹。」
與鶴野松了一口氣。
上次來確實因為發脾氣大鬧一場,但記憶中她確實沒對這顆樹做過什麼壞事。
「這是爸爸一直想種的怪樹,當時管家們不知道要挖多深的坑就擱置了,結果發現珂賽特砸出來的坑正合適就種這裡了。」
與鶴野:……你想逼我走可以直接和我說,不用對你媽說這麼多的。
「夠了!伊爾迷不用再說了!」基裘喊停。
隨後,基裘提起洋裝,緩步向與鶴野走來。
「夫人我打擾了……」
與鶴野已經准備t收拾鋪蓋走人。
畢竟換誰都不願意容忍一個曾經破壞自己家的人,還不如在基裘下逐客令之前體面退出。
可下一秒,便對上了恢復成綠色圓圈的電子眼。
基裘捧起她的雙手,語氣興奮又激動,「原來是你!快進來,快進來!」
「真是失禮了,我的記性越來越不好了,你比上次變得更漂亮了呢,讓我沒有認出你來……」
基裘親切地挽起與鶴野的手臂,帶著她往揍敵客主宅走去,完全不管跟在後面的親生兒子們。
與鶴野:?
你們揍敵客家風都那麼淳樸的嗎?
在基裘夫人的主持下,與鶴野被連拖帶拽坐上了揍敵客家的餐桌。
制服筆挺的管家來來回回穿梭,如同流水線一般往桌上擺放精致的餐點。
又一碟龍蝦刺身放在與鶴野面前。
「會不會有點……太豐盛了?」
與鶴野指尖顫了顫。
完全看不出來要停下來上菜的意思。
伊爾迷冷不丁飄出來一句:「媽媽,珂賽特不愛吃魚。」
與鶴野滿頭問號,你怎麼知道我不愛吃魚的?
「又讓你見笑了,是我記性太差了,明明之前小伊調查過的。」
基裘俯下身來,捧起與鶴野的臉,綠色電子眼一閃一閃的。
與鶴野頭皮發麻,揍敵客家客戶背調如此恐怖的嗎……?
那麼她之前的事情他們也知道了?
很快,餐桌上所有的水生生物全部被撤下。
面對如此盛情的款待,與鶴野有些無所適從,在基裘期待的目光下動了下筷子。
「怎麼樣?」
基裘目光很灼熱。
「夫人,味道很好……」話還沒有說完,與鶴野感覺鼻腔一熱,聞到鐵鏽的味道。
伸手摸過去,腥紅色液體粘了滿手。
流鼻血了。
瞬間眼前天旋地轉,一片昏黑。
與鶴野沉沉向後倒去,臨失去意識前是基裘鋪天蓋地的尖叫——
「對不起!我完全忘記了外面的人一點毒耐性都沒有的!」
哦豁。寄。
等再次有意識時,是三天後。
不得不說,揍敵客家的毒有點東西,淺嘗一口比她從百米高摔下來暈的還久。
眼前一片混沌,但卻能感受到一股黏糊糊的視線,就像貓在暗處的凝視,盯著得她頭皮發麻。
迷迷糊糊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那雙漆黑無神的黑色貓眼。
好心情從見到大黑貓開始消失。
與鶴野扯扯被角蓋住半張臉,沒好氣地:「盯著我看干嘛。」
溫熱的湯匙抵在她的唇邊,伊爾迷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用著不容拒絕的口吻說:「喝藥。」
對於像命令一般的口吻和伊爾迷眼中若隱若現的控制感,與鶴野十分抵觸,不願意張口。
「現在的珂賽特很弱,如果沒有照顧的話會立馬死掉的。我是在為珂賽特好。」
伊爾迷無奈嘆氣。
「那我可以自己喝藥。」與鶴野強硬地回絕。
但是抵在唇邊的湯匙沒有動。
勉強撐起渾身酸痛的身體,與鶴野別過頭去,不願意張口。
貓狗向來合不來。
「你之前差點死掉哦,如果現在不好好喝藥的話身體會壞掉的。」伊爾迷開始循循善誘,「那個毒對於外人來說,是十分烈性的毒藥,你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媽媽聽到這個消息都哭了。」
「你告訴夫人千萬不要愧疚……」
在與鶴野眼裡,基裘是個熱情又帶著點小迷糊的主母,覺得基裘如果好心辦了壞事肯定會很愧疚。
「不,媽媽是很開心地哭了,她覺得你很有做殺手的潛質。」
啊? ? ?
小狗呆滯.jpg
*
從那天開始,伊爾迷全方位無死角插入與鶴野的生活中。
比如每日例行的喂藥活動。
起初與鶴野和他杠著,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伊爾迷也不強迫,想要喝藥只能他來喂。
望著粘了滿手的鼻血,拗不過他的與鶴野勉強只能接受。
再比如偶爾出房門曬太陽,也必須伊爾迷全程陪同。有次她獨自出去遛彎,被伊爾迷抓個正著,不僅她接受死亡凝視洗禮,帶她出來的管家也受到責罰。
這也能勉強忍受……= =
畢竟人在屋檐下,誰能不低頭。
諸如此類的老媽子語錄,開始高頻率出現她的耳中:
「不能用這個,用我給你的,我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珂賽特現在很弱,必須在我的看護下才能好好活下去。」
……
直到今天,伊爾迷喊她起床,甚至還替管家端著換洗衣物走進了她的房間——
忍無可忍地與鶴野直接往他的臉上丟枕頭。
這次與鶴野氣呼呼地跑了,仿佛穿了十雙足力健,如脫韁野馬潤得比誰都快,伊爾迷攆都攆不上。
等喘著粗氣停下來時,已經來到了一座別致的庭院。
庭院四周種滿青竹,在竹影環繞之下有一個涼亭,後面則是東方建築風格的住宅,整體是具有東方風格的庭院。
應該是揍敵客家族成員居住的庭院,被她誤打誤撞闖進來了。
心中默念著「無意冒犯」,與鶴野默默退出院子。
但在即將退出院子時,她撞上了一個略微佝僂的身影。
是一位長者。
他雙手背在身後,長長的白色胡須下垂,衣服上的白色布條用毛筆寫著「生涯現役」。
「不好意思,我打擾您了!我現在立馬出去!」與鶴野連連鞠躬道歉。
桀諾垂眼注視著面前向他九十度鞠躬的年輕人。
「我以為有人找我這個無聊的老頭子有事,也罷,算老夫看走眼了。」
良久,他輕哼一聲。
「啊?」與鶴野抬頭,發出靈魂疑問:「您明明兒孫滿堂,為什麼會感到寂寞呢?」
桀諾:……
輕輕咳嗽兩聲,桀諾戰術撫摸胡子。
然後這一上午,與鶴野默默聽完了揍敵客家秘辛——
他和兒媳互相不待見,兒子跟他在一起沒話可說,幾個孫子不是只知道做任務,就是見光死不肯出門,唯一一個最親近的孫子,還下山離家出走滿世界亂跑。
與鶴野在心裡默默扳手指,驚覺桀諾最愛的孫子在獵考時被她摁在水裡戲耍。
如果讓揍敵客家知道,她還強迫他們最愛的孩子跳醜舞,一定會上暗殺名單的吧?
「你這年輕人陪老夫這麼久,那麼反過來,有什麼是老夫能幫到你的呢?」桀諾反問。
其實從聊天中的只言片語中,與鶴野推斷出他就是尼特羅會長那位神秘的「老朋友」。
既然現在有這個機會,那她也不客氣了。
「我是強化系的念能力者,但我現在想學習放出系的念能力。」與鶴野再一次恭敬地鞠躬,直接單刀直入,「聽說前輩您是很厲害的放出系念能力者,能否指點晚輩一二?」
原先的強化系念能力已經被偷走,對於與鶴野來說強化系剩下能發揮的攻擊手段,只剩下灌入念力的肢體攻擊。
不能讓對手直接知道自己的底牌,她需要開發新的念能力。
在能發揮百分之八十作用的兩個念系之間,放出系更適合日後的情況。
——能夠進行大範圍攻擊的念系。
「但是你現在的情況不能用念吧?」
桀諾摸著胡子,饒有興致地問道。
雖然不太插手孫輩們的事情,有關與鶴野的事情他也聽了七七八八。
他有點好奇,在不能使用念的情況下如何學習全新的念能力。
與鶴野抬起頭,無比認真地:「能記得要點就好,前輩的指點價值千金,其他的您不用擔心。」
「等訓練幾天體能後再來找我吧。」桀諾側目望向竹林後的陰影,「伊爾迷,這段時間交給你沒問題吧?」
伊爾迷從暗處走出,此刻不再是之前一臉的傲慢勁,姿態和語氣都是無可挑剔的恭敬。
「是,桀諾爺爺。」
「把握好機會啊。」桀諾摸著胡子說。
與鶴野眼睛裡失去了光。
啊,不是,前輩,我是很想和您貼貼,而不是您的寶貝孫子貼貼= =
第54章
如果讓與鶴野選擇人生中最痛苦的經歷, 伊爾迷負責的體能訓練絕對能排得上號。
他根本不管她身體連普通人都不如的現實,固執地堅持自己的魔鬼訓練模式。
「那枚戒指只是暫時壓制了你的能力,而不是讓你成為什麼都做不了的廢人。」伊爾迷說。
與鶴野點點頭,對於之前的無所事事表示慚愧,跟著伊爾迷走向訓練場地。
然後……第一天就殘酷地讓與鶴野環枯枯戮山跑圈,第二天就是穿著純鐵背心環山跑圈;緊接著跑圈成為基礎必練項目,每t日根據伊爾迷制定的計劃表進行訓練。
不過還好,有個被一起拉過來的倒霉蛋:
與鶴野的神奇網友「枯枯戮山美食家」, 揍敵客家二子靡稽·揍敵客。
在她昏迷不醒那幾日,靡稽拿自家大哥人設網戀的事情敗露,不幸獲得地牢體驗卡三日。
剛出獄不到兩天, 靡稽就被伊爾迷拎過來一起加練。
反正訓練一個是一個, 多來一個也沒有區別。正好多訓練一下就當減肥了, 省得以後要拿別人的照片找女朋友。
伊爾迷的大意是這樣。
揍敵客家的孩子也好,花了大價錢的客戶也罷, 只要選擇接受了揍敵客式的訓練,就沒有放水和松懈可言。
就比如今天的訓練是在三毛手下撐過五分鐘。
訓練開始前, 伊爾迷對三毛下達的命令是下死手, 沒有一絲憐香惜玉可言。
面對稍有不慎就會死亡的場面,伊爾迷掐著秒表紋絲不動,漠然地看著三毛鋒利如彈殼的指甲,無數次擦過與鶴野的脖頸。
「可以了。」伊爾迷喊停。
五分鐘,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這一場下來, 是她這些天傷得最重的一次。
小腿被利爪抓得翻出血肉,與鶴野忍著絲絲陣痛,一瘸一拐地走向伊爾迷:「你家狗打狂犬疫苗沒有?」
從小就習慣了長期高壓訓練,訓練帶來的傷痛在揍敵客眼裡向來不值一提, 伊爾迷無神的黑色眼睛望向她,「現在可以中場休息了。」
伊爾迷的視線在與鶴野身上游走。
雖然被封念,但是反應力和動態視力十分優秀,敏捷度和速度也在這短短的訓練時間裡,大幅度提升到遠超常人的程度。
媽媽說得很對,她很有成為優秀殺手的資質。除念之後是什麼樣子……很令人期待。
與鶴野站著沒有動,伸出了雙手。
「我今天怎麼樣?」她問。
伊爾迷疑惑歪頭,不太明白她在問什麼。
「我是說我的表現!」與鶴野忍無可忍提醒。
第一次被凱特訓練的經歷對她帶來很深的影響。
凱特雖然訓練方面也很嚴格,但會顧及她的心情,想辦法找地方誇獎。與鶴野習慣了凱特的誇誇,久而久之成為需要正反饋的選手。
哪怕是伊爾迷,她也想要誇誇。
身後不存在的小狗尾巴搖啊搖,與鶴野滿眼期待看著他。
黑色貓眼平靜地看著她,伊爾迷「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般:「你今天睡醒了,真棒。」
與鶴野:「……?」
你怎麼不說會呼吸空氣了真棒呢?
單方面宣布和伊爾迷絕交半小時。
身後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大喘著粗氣沒有完整的字句,「伊路哥……伊路哥,我不行了……!」
和與鶴野的訓練項目不同,靡稽是樸實無華的跑圈。
往死裡跑的那種。
透亮的汗珠堆滿後頸,白色布料貼著汗液變得透明,靡稽搖搖晃晃癱倒在與鶴野身旁,眼中已經沒了光。
隨行管家捏著蘸滿酒精的棉球給與鶴野傷口消毒,由與鶴野給靡稽遞上紙巾和水。
起初,靡稽和與鶴野的大型網友線下見面場面一度尷尬。
對於這個害他地牢三日游的罪魁禍首,靡稽滿臉暴躁,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第一次環山跑訓練時,靡稽雙手撐著膝蓋,停在原地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時,一片陰影蓋住了他。
是早早跑在前面的與鶴野停在他的面前。
這個女人是特地跑來嘲諷他的嗎?
靡稽正想出言嘲諷時,與鶴野歪歪頭,「我等你。如果我們距離差太遠,你又要被伊爾迷懲罰吧?」
「…… .」
靡稽以為他家裡蹲十八年後心堅如磐石,冷酷堅硬,不再對三次元生物產生感情,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一句話破功。
隨著訓練過程深入,靡稽逐漸和與鶴野發展成革命戰友,建立了濃厚的革命友誼。
忍著酒精刺激傷口的疼痛,與鶴野面目扭曲地看向靡稽,說話也斷斷續續的:「前幾天給你的……那個u盤怎麼樣了?」
靡稽還喘著粗氣,臉憋得通紅壓根說不出話,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說那個u盤?」靡稽灌下一瓶水,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那個加密程序太復雜了,完全超出民用互聯網範圍了,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類型。」
「連你也破解不了嗎?」
「你把我當什麼了?那樣的程序雖然復雜,但對於我來說也就是多花點時間。」
靡稽張望四周,望見伊爾迷在遠處打電話,才小心翼翼地開始訴苦:「如果平時我沒事的話,一兩天就能破解了,現在這個情況哪有時間啊。」
每天結束訓練後,靡稽都被迫開啟賢者模式倒頭就睡,別說幫忙破解加密程序,就連他親親紙片人老婆都不想碰一下。
再這樣跑下去,他會死掉的。
「你跟伊路哥說一下啦!不讓我來這兒跑圈,那個東西我兩天之內就幫你弄好!」
肥宅哭泣.jpg
「可我怎麼和他說啊?」與鶴野懵逼。
就連她這個和伊爾迷相處沒多久的人都知道,伊爾迷是那種不容他人反駁自己決定的性格,和他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靡稽開始破罐子破摔:「我也不知道……!反正要讓我這麼跑下去我肯定什麼都做不了!」
目光落在遠處打電話的伊爾迷,與鶴野吞吞口水,下定決心般握緊拳頭。
「那我試試看吧。」
與鶴野站起身,裹上白色紗布的小腿一瘸一拐向伊爾迷走去。
此刻,伊爾迷正提起百分百的注意力在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是庫洛洛,此次打電話過來是有關九月一日舉行的友克鑫拍賣會的委托。
會是有個有點麻煩的委托。
暗殺需要的時間、風險、成本等諸多因素,都要由他計算折合成具體的數額。
庫洛洛也是一只難纏的狐狸,時不時會挖出陷阱引誘,伊爾迷不得不將全身心的注意力投入和他對話中。
其實金錢對於伊爾迷來說,沒有外人想像得那麼重要。
身為揍敵客濃度超標的家族成員,伊爾迷講究的是效率至上,更多在意是自己的付出是否能夠得到應有的回報。
金錢就是一種很好的回報方式,也是大部分委托人唯一能夠支付的回報方式。
當然,如果有其他形式的回報能夠讓他認可,他也很樂意接受。
伊爾迷淡淡掃了眼緩步靠近的與鶴野後,便再次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對話內容上。
與鶴野踮起腳,湊到他空著的耳邊窸窸窣窣說了些什麼。
「可以。」伊爾迷說。
其實他在回應電話那邊的庫洛洛。
「你答應了?」與鶴野一驚。
完全沒有聽她說了什麼的伊爾迷:「嗯。」
剛才還猶猶豫豫的雙眼染上喜色,手伸到背後,與鶴野悄悄向靡稽打著手勢——
你、哥、同、意、了! !
得到親哥大赦天下,剛才還癱在地上累如老狗的靡稽腿也不酸了,氣也不喘了,立馬彈射起身跑回肥宅快樂屋。
靡稽一邊跑,一邊對著與鶴野打手勢——放心,兩天之內絕對完工。
這跑起來的速度比訓練時快得多了。
凝視著靡稽遠去的背影,與鶴野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解碼u盤的事情已經解決,除念師在兩天之內就會抵達枯枯戮山,一切都將要結束了。
這麼想著,她的目光和伊爾迷相遇了。此刻,與鶴野通常對他防備警惕的眼中閃爍著贊許和喜悅,她不禁揚起真摯的微笑。
「謝謝你,伊爾迷。」與鶴野說完也走開了。
莫名其妙被發好人卡的伊爾迷:「啊?」
電話那邊聽到與鶴野聲音的庫洛洛:「?」
「哦,你不用太在意,她只是暫住我家等除念師,」伊爾迷以為庫洛洛擔心委托內容被泄露,「我們繼續,剛才說到哪了?」
庫洛洛那邊突然沉默了。
「我現在在巴托起亞境內,關於委托的事情,明日我登門拜訪再詳談。」
「可以。」
伊爾迷不太明白為什麼庫洛洛要突然推翻即將談好的協約,但對方上門對他有利,所以很爽快地答應了。
電話掛斷。
一陣風吹來,卷起靡稽喝水的瓶子從伊爾迷眼前呼嘯而過。
伊爾迷抬頭,剛才的訓練場地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三毛趴在一旁舔它的肉墊。
……人都去哪了?
*
掛斷電話後,庫洛洛一直保持原來的姿勢盯著聯系人頁面,一動不動。
留守在庫洛洛身邊的芬克斯,一直關注著他的舉動,見到庫洛洛打完電話,主動上前詢問:「團長,談得如何?」
庫洛洛沉默著。
「謝謝你,伊爾t迷。」庫洛洛毫無征兆地說。
芬克斯:?
芬克斯招手喊俠客過來。
他捏著俠客的手腕,讓手背貼在庫洛洛的額頭上,又將俠客的手背覆在自己的額頭上。
「沒發燒啊?」芬克斯滿臉寫著「奇怪」。
打游戲打到一半被叫過來的俠客:「……我又不是體溫計!」
芬克斯沒有理會俠客的抱怨,將目光落在庫洛洛的發頂。結合剛才庫洛洛打電話的狀態,和剛才莫名其妙說的話,旅團大聰明芬克斯得出驚天結論——
團長,他移情別戀了。
對像還是那個叫伊爾迷的殺手。
第55章
阿芙洛電話打過來告訴她:除念師今天就能到。
之前和揍敵客家說得是對方後天才到, 現在臨時更改必須告知伊爾迷一聲。
合上手中的書本,與鶴野起身,准備出去找伊爾迷。
與伊爾迷的合約是待到除念結束和破解u盤後, 她就會離開揍敵客家。
現在看來合約即將完成了。
負責照顧她起居的管家領著她去見伊爾迷。
揍敵客家的裝潢風格符合外界對他們的想像,陰暗而詭譎,每一塊地磚都散發著絲絲冷意,直直滲入骨髓。
鞋面摩擦石板的聲音在空曠過道上空回響,跟著管家走了一會兒,與鶴野又聽到一陣腳步聲。
聽腳步聲來看,應該有三四個人,不像是揍敵客主宅的人。
這段時間的經歷,讓與鶴野產生了只要有陌生人靠近就會警覺起來的條件反射。
察覺到與鶴野的疑惑, 管家向她解釋道:「您不用擔心, 應該是伊爾迷少爺的客人到了。」
走過轉角,剛才響起的腳步聲突然停下,有人「啊」了一聲,對著與鶴野的後背說「好巧」。
與鶴野轉過身去, 發現說話的人是俠客。
芬克斯吹了聲口哨, 也向她打招呼。
庫洛洛站在他們後面,黑色眸子閃著過道照明藍色熒光,定在原地沒有說話。
她和他們說熟不熟,說不熟好像又有點熟,現在突然遇到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沒辦法, 與鶴野只能拿出祖傳爛話回應;「好巧好巧, 最近how are you?」
俠客笑了一聲,表示這是什麼爛話。
「受傷了?」
庫洛洛的視線落在與鶴野昨天被抓傷的小腿上。
「哦這個呀,是我昨天不小心摔倒了。」
庫洛洛指的是昨天被三毛抓傷的傷口,與鶴野覺得解釋前因後果有些麻煩,索性隨口找了個理由糊弄過去。
但是庫洛洛不打算被這個理由忽悠過去,盯著她的眼睛追問,「在哪摔的能摔出三十釐米長的傷口?」
與鶴野對庫洛洛的步步緊逼感到莫名其妙,「你那麼凶干嘛?」
明明都那麼久沒見了,不說他見面之後沒有打招呼,但也不至於這麼凶吧?
再追根溯源一下,能有現在的田地還不是他害的?與鶴野越想越氣,語氣也不太客氣:「我怎麼摔成這樣,關你什麼事?」
與鶴野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變成這樣了。雖然之前脾氣也不算好,但也不至於像剛才一點就爆炸。
是久違的青春期還是提前到來的更年期?
她不信庫洛洛不知道自己被mafia追殺的事情,也不求他能出來找找她,這段時間他有沒有因為害得她東逃西竄而感到一絲愧疚?
看他現在紅光滿面意氣風發的樣子應該是沒有的。
哦,指望蜘蛛頭子有點心還不如指望伊爾迷做慈善。
看著庫洛洛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線,與鶴野拍拍隨行管家的肩膀。
「我們走吧。」
每次庫洛洛要開始長篇大論輸出都有這個表情,與鶴野索性遁走,直接打斷庫洛洛施法。
「等等,」領著庫洛洛的管家叫停他們,「伊爾迷少爺已經在會客廳等著了,如果要找伊爾迷少爺的話就跟我們一起過去吧。」
啊?
氣氛尷尬起來了。
與鶴野走在一行人的最末尾,嚴格地和庫洛洛保持著距離,默默盯著他的後背。
這大熱天還穿這土貂。
你別太愛了,庫洛洛。
走進會客廳,除了伊爾迷外還坐著另外一個人——
是獵人協會的除念師。
不等與鶴野開口,除念師主動解釋:「我之前和揍敵客家有過生意往來,管家認識我就直接帶我進來了。」
「那來得正好。」伊爾迷倚在椅背上,「先讓她除念,可以吧庫洛洛?」
反正這件事就是他們干的,伊爾迷也懶得瞞著,索性講究高效率,完成這個委托無縫銜接下一個。
庫洛洛點頭。
「那請與鶴野小姐坐到我的對面,把手伸出來吧。」除念師說。
與鶴野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點點頭坐在除念師對面,乖巧地伸出被強制戴上戒指的手。
除念師的手覆在與鶴野的手上,冰冰涼涼的,通過指尖向她體內傳遞一股柔和的力量,莫名驅散了剛才胸中躁動而混亂的情緒。
緊接著,奇妙的感覺縈繞在她身體四周,就如春神像地面播撒希望和活力的種子,原本衰竭虛弱的細胞變得活躍,瘋狂運動展示生命的活力。
與鶴野看到無名指上的戒指變得逐漸透明,直至完全消融在空氣中。此刻,被強迫壓抑在氣孔裡念氣湧出,周身環繞著充足的氣。
甚至因為這段時間的體能訓練,氣量還增加了不少。
除念師松開手,微笑著看著她。
庫洛洛手上的戒指也同時消失,除念完成了。
「非常感謝……」
與鶴野不可置信地舒展手指,這幾個月習慣了這幅羸弱不堪的身軀,現在回到正常有力的體質反而有點不適應。
「那我就先走了。」與鶴野起身,對於庫洛洛和伊爾迷的交易沒有興趣。
走到會客廳門口,向門把手伸去的手停滯在半空,停在原地。
「我的念能力還在?」她問。
庫洛洛抬眼,黑色眸子透過睫毛看著她,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在說你怎麼現在才發現。
「我從來沒有說偷到你的念能力了。」他一臉雲淡風輕。
與鶴野藍色眼睛閃著怒火,「當時他們問你偷到沒有,你嗯了一聲。」
「一個'嗯'字能代表肯定的意思嗎?」庫洛洛笑意加深,「什麼事情都不要太想當然了,與鶴野。」
與鶴野:fine :)
與鶴野扭動手腕,五指掰得嘎吱作響,皮笑肉不笑地走向庫洛洛。
剛才除完念就在想找辦法測試自己的水平,現在正好,你小子來以身殉道吧。
……
會客廳的牆壁被砸出一個大洞。
庫洛洛上半身躺在裡面,露出修長的雙腿,搖搖欲墜的混凝土碎渣滾落砸到他身上。
呼——
胸口上下起伏,與鶴野大口呼著氣,她現在胸口還是悶悶的,感覺還是不解氣。
於是,她扭頭,目露凶光望向俠客和芬克斯,「想給你們的團長出頭嗎?」
芬克斯站起身,旋轉著手臂向與鶴野走來。
「對付你先轉十圈好了。」
1、2、3、4、5……
隨著手臂轉動他的拳頭上念氣逐漸漲大,與鶴野皺起眉頭擺出迎戰姿態。
…… .
庫洛洛身邊出現了一個大坑。
「嗨,團長。」
芬克斯躺在地上,和庫洛洛一起望天。
一粒石子無情砸在芬克斯臉上。
與鶴野轉身望向俠客。
俠客立馬舉起雙手,表示他是純路人只是碰巧路過這裡,不認識此刻躺在地上的兩位陌生男子。
現在這個情況,狗路過都要挨上兩腳。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可不想挨一頓無緣無故的打。
從口中吐出一口濁氣,與鶴野感覺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努力讓語氣變得柔和:「那我先走了。」
與鶴野走向會客廳名存實亡的門,正要扭動門把手時,門自己開了。
門那邊的是揍敵客總管家梧桐。
梧桐一身筆挺的管家制服,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光看不清他的真實表情。
「與鶴野小姐,您和靡稽少爺的交易完成了。現在桀諾老爺請您過去一趟。」梧桐的聲音冷靜到像是一個機器人。
為什麼會揍敵客家的長輩插手到這件事情裡來了?
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安感,關於那個u盤的事情只是她和靡稽的交易,揍敵客家的長輩按理都不會關注。
那裡面的東西可能比她想像得還要恐怖。
究竟是什麼東西能引起mafia跟她不死不休,還能讓揍敵客長輩關注到這件事來?
「麻煩您帶我過去了。」與鶴野點點頭,回應梧桐。
伊爾迷從背後摁住與鶴野肩膀。
「看完那個珂賽特就要走了,是嗎?」
「是。」@無限好文,盡在t
委托完成之後,她沒有理由留在揍敵客家。
與鶴野想往前走,但是沒有走動。
伊爾迷摁住她的手沒有松開,反而加大了力度,想把她扳回來。
與鶴野轉頭。
包裹著紫黑色念的念針針尖直指她的眼球。
與鶴野:……. :)
伊爾迷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知道她正愁有火沒地方發呢。
一分鐘後,庫洛洛身邊牆壁再次被砸出一個大坑,伊爾迷上半身也陷進裡面,只露出雙腿。
三個大男人一起躺在地上,成為一道奇景。
「喲。」
庫洛洛抬手向他打招呼,瓦礫從他袖口滾出。
伊爾迷被迫一起望天:……
梧桐此刻無心顧及自家大少爺被人打到躺在地上,他微微躬身伸出手指引方向:「請跟我來。」
梧桐領著與鶴野一路走到揍敵客家的主設備室內。
這裡的人比她想像得還要多。
跟在基裘身邊的柯特黑色眼睛盯著屏幕,平常面無表情的臉閃爍著震驚,紙扇抵在唇上,努力讓神色自若。
除了掌控設備的靡稽外,桀諾老爺,基裘夫人還有素未謀面的揍敵客家主都彙聚一堂,他們神色嚴肅望向與鶴野。
能讓揍敵客兩代家主聚集在這裡的事情,絕對不是小事。
與鶴野輕輕嘆氣,雖然知道這裡面藏著個驚天大秘密,但是沒想到能炸出來兩代家主。
眼中閃過一道銳光,她主動走上前,已經做好了覺悟。
液晶屏的藍光投在桀諾的臉上,讓他的神色和聲音一樣帶著冷意。
「你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他對與鶴野說。
第56章
「我早知道這個東西不能碰啦, 」與鶴野揚起一個笑容,「不然我也不會那麼狼狽來到這裡。」
看到靡稽用愧疚的眼神看著她,與鶴野輕輕擺手表示理解。
肯定是當時看到裡面的東西太過震撼, 所以拿不准主意告訴家長了吧?
「所以,能讓我看看裡面有什麼嗎?」
與鶴野望向桀諾,雖然臉上還帶著淡定的笑容,但不禁掐白了指尖。
桀諾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提出來枯枯戮山暫住一段時間是遇到了些麻煩,本來以為是招惹了mafia的小打小鬧,沒想到背後的水有那麼深。
「小靡,放給她看吧。」
桀諾背過身去,不願意再多看一眼屏幕上的內容, 捏捏眉心坐到旁邊。
「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備……!」
與鶴野點點頭:「我在來的路上就做好准備了。」
靡稽這才摁下鍵盤空格鍵, 微弱電流聲響起, 儀器開始咯咯運轉,很快電子屏幕畫面開始閃爍雪花。
雪花閃爍了將近三四分鐘,與鶴野腦子一片混亂,時不時冒出亂七八糟的猜測,猜測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
裡面是不是哪個國家總理有私生子實錘?或者是哪個mafia高層情婦爆料出來的肮髒交易?
就在與鶴野胡亂猜測著,靡稽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要來了!」
雪花閃爍的頻率變慢,電子屏幕緩緩出現模糊不清的畫面, 又閃爍了一下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鏡頭剛開始一直晃動,顯然是拍攝者在尋找拍攝角度,整個畫面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出是在一間混凝土房間裡拍攝。
混凝土房間裡沒有窗戶, 也沒有點燈, 唯一的光源只有入口透出的細微光亮。
鏡頭晃動了很久。
攝影者調整了很多次角度後,畫面終於不再晃動, 從畫面來看應該是找到三腳架放在地面上,然後鏡頭就一直保持靜止,一動不動。
這樣與其說是錄制視頻,更像是個監控攝像頭,就這麼靜靜地錄制鏡頭能拍攝到的一切。
與鶴野愣了愣,猜不出後續要怎麼發展,難道等會兒要冒出來一個人開始娓娓道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鏡頭之外,突然響起男人的嗚咽聲。
濃厚的不安湧上心頭,與鶴野下意識覺得那聲音不像是受到挫折的情感宣泄,而是一心求死的絕望…….
不僅是男人的嗚咽聲,還有雜亂的腳步聲和鐵門被推開的聲音一並響起。
軀體在地面摩挲的聲音從遠處向攝像頭而來。
與鶴野心髒突突直跳,走進了一步,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這時,一片陰影落在地面。
一具軀體就像是垃圾一樣被扔在地上。
看到鏡頭裡的畫面,與鶴野腦子一片空白,愣在原地,過了很久才恢復意識,顫抖著往後退了幾步——
鏡頭裡的畫面就像是電影裡的特寫,剛才一直嗚咽的男人的臉占據了整個畫面。
男人面部就像被挖空的萬聖節南瓜燈,沒有鼻子,黑洞洞的眼窩對著鏡頭流血,嘴唇痛苦地蠕動著,隱約可以看到裡面只剩一截舌根。
她突然明白剛才根本不是嗚咽,而是男人發聲想要求死,卻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完全是對人的凌虐。
但將所有視頻看下來,第一段視頻反而是最溫和的,它沒有詳細的過程,只向鏡頭展示了將死之人臨終前的遺容。
而接下來的視頻,詳盡記錄了劊子手如何殘忍地肢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各種手段,各種工具。
受害者有男有女,各種膚色的人種,有還在襁褓的嬰兒,也有滿臉溝壑的老人。
但從劊子手樂在其中,他會因慘叫聲興奮地顫抖,露出前所未有滿足的神情。
播放進度來到最後。
這段視頻不再是凌虐,而是在向鏡頭展示他珍愛的收藏品——
一對對放置在真空玻璃罐,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火紅眼。
他捧著玻璃罐,神色不似剛才癲狂,而是藝術家對於摯愛的繆斯流露出狂熱的興奮。
u盤裡的內容全部播放完畢,屏幕回歸一片黑暗。
屋內的氣氛比先前還要嚴肅。
與鶴野逐漸平靜下來,面色凝重,神情和剛才判若兩人。她掐緊指尖,一字一頓,「這個人我有點眼熟。」
「你當然會眼熟。」桀諾說。
靡稽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屏幕頁面跳轉到維基百科搜索頁面——
切裡多尼希·卡金,卡金帝國四王子。
百科照片上的男人露出和藹笑容,一掃視頻中的陰鷙可怖,絲毫沒有王室作派牽著貧民窟小孩的髒手。
履歷也是一等一的漂亮,高分畢業於軍校,熱衷慈善事業,在民間擁有極高的支持率,是下一任國王熱門候選。
這種時常出現新聞報道的人物,不眼熟才怪。
所以mafia們如蝗蟲般追殺她的理由也很清晰,如果讓這段視頻公之於眾,將會成為切裡多尼希永世不得翻身的醜聞。
同時與鶴野也明白,為什麼這個視頻的能一口氣炸出兩代家主了——
負責解碼的是他們,如果日後視頻流出,也有揍敵客家的一份功勞。
即便是揍敵客家,也不願得罪一國王子,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更何況還是未來有可能加入v5的新興大國。
靡稽又敲打鍵盤,調出新的網絡頁面:「在前段時間,這位王子在網絡平台隱晦地發布失物招領,表示不會追究任何責任。」
當時刷到的靡稽還不懂一個破玩意如此興師動眾,沒想到真相如此可怖。
深吸一口氣,與鶴野微微鞠躬,「我會帶著它立馬離開的,有關這個u盤的事情和各位無關,全部都是我的個人行動。」
「現在他們應該還沒發現我在這裡,現在離開應該不會牽連到各位。」
靡稽「啊」了一聲,「那你離開後打算怎麼辦?」
這和長輩們剛才商量的劇本不一樣啊?
應該是她決定把這個東西交出去,再由他們家出面,日後兩方當作無事發生。
「我現在已經除念,可以和他們抗衡。」
「再厲害的念能力者,能一直抵擋槍炮彈藥嗎?」一直不語的桀諾反問,「你的氣遲早會在他們用光彈藥完耗盡,你到時候又能怎麼做呢?」
與鶴野沉默。
「你為什麼要帶著一個毫不相關的東西和一個國家抗衡呢?把它交出去,對哪一方來說都是解決了個大麻煩。」
與鶴野腦內思緒紛飛,不知道該怎麼辯駁桀諾的話,關於這個殘酷而真實的世界。
忘掉這一切,把u盤交出去,如蝗蟲般的mafia會消失,她可以干干淨淨地回到獵人協會當最想當的海洋獵人。
與鶴野手指顫了顫,感覺「好」字要脫口而出。
她突然想起了水族館裡鼓勵她的姑娘,那個姑娘的手那麼溫暖柔美,握起來就能擁有前所未有的勇氣。
那個姑娘說,這個世界上醜惡的靈魂太多太多,她不想讓他們興風作t浪。
「衷心感謝各位對我的關心,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請放心,我從來沒有來過這裡,我日後的行動和各位無關。」
在場的揍敵客露出不贊許的目光。
靡稽愣在原地,嘴中嘟噥「該不會是真的吧?」,看到與鶴野堅定的眼神才後知後覺把u盤拔出來。
就在他要把u盤放到與鶴野的手上時,被一道嚴厲的目光制止——
桀諾一直在嘆氣。
到底是年輕人,沒經過大風大浪,總會一時間被情緒影響選擇。
但他對這個年輕人多少有點好感和欣賞,還是再出言勸阻一下吧。
「我記得獵人考試,有一道二選一的題目?你當時是如何回答的?」
這是一道潛意識面臨困難時如何選擇的題目。
桀諾有些好奇,這個年輕人在生存和信念之間會如何選擇。
如果只是單純的二選一,那麼他會強制搶回u盤。
與鶴野的答案卻出乎意料:「我說兩個我都要救。」
在桀諾面前,與鶴野言語和神色都帶著後輩的謙和溫順,但此刻卻如同一把無堅不摧的鋼刀。
「我的能力可以救下兩個人,雖然題目規定只能救一個人,說明有人在阻礙我救下兩個人。那麼我就解決掉一切阻礙因素,再把兩個人都救下來。」
答案一直很明確,她兩個都要。
室內再次陷入沉默。
「小靡,給她吧。」一直未開口的席巴發話。
木已成舟,既然對方已經表示不會牽連揍敵客家,他們也不會過多阻攔。
「真是個不聽勸的年輕人,真是的…… .」桀諾嘴中抱怨著,背起手走向門外,「跟老夫來吧,老夫答應過你的事情還沒有完成。」
「但只有一下午。」
……
有關新念能力的修行一直持續到傍晚。
西邊燃燒的蒼穹,樹葉的輕微瑟瑟聲,遠處樹林歸巢鳥群鳴叫都在提醒她應該走了。
在臨走前,與鶴野忍不住問了一句:「前輩,會不會覺得我有點不識好歹?」
拒絕了揍敵客家拋來的橄欖枝,其實她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愧疚。
「有點。」桀諾抱怨著,「 真是搞不懂你這年輕人腦子裡想的是什麼,肯定是為了一些無聊的東西吧?不過…… .」
「如果這件事情能解決,你有空再來這裡坐坐,跟老夫說說你都干了什麼吧。」
桀諾一只手捋胡子,一只手背在身後,隱晦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那個二選一的回答太過理想,但這年輕人能夠做到,他不介意聽聽這漫長的過程。
「那當然,畢竟前輩平時很寂寞嘛。」與鶴野撓撓頭,笑道。
老頭氣得吹起胡子,「你這年輕人在說什麼?老夫兒孫滿堂,怎麼會寂寞?」
與鶴野只是笑,表示不認識那天向她訴苦的人是誰。
不過他們說好了,下次來不要錢。
最後,與鶴野鄭重地向桀諾鞠躬,轉身向試煉之門的方向走去。
血色殘陽勾勒著她的衣角,她面朝緩緩墜落的紅日,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命運為何。
第57章
巴托奇亞境內。
這裡是垃圾處理場旁的死胡同,潮濕而灰暗,除了流浪貓狗沒人願意光顧。潮氣混雜著垃圾的酸臭味,卻也透著血的氣味。
巷子裡倒著兩個筋肉緊實的男人,腦後淌出鮮血,緩緩向他們身後的人的腳邊爬去。
這是來追殺她的第三十八個人。
與鶴野跟屍體坐了一個下午,眼睛一直盯著地面,看不出任何情緒。
現在是離開揍敵客家第十五天。
也是離開的那天,她才知道巴托奇亞出港開始有了嚴格限制, 哪怕出示獵人執照也不能免於核查。同時,在巴托奇亞境內ip發布的網絡訊息都需要經過審核。
同時,名為珂賽特·薇薇娜的懸賞令被掛在暗網。
一經發布, 關於與鶴野的個人資料, 通過巨大的處理器源源不斷向世界各地的端口發送。
不僅是mafia, 來自各地的殺手、雇佣兵、念能力者彙聚一堂,只為割下她的頭顱。
當年她被凱特帶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對這個新奇的世界充滿好奇,之前總聽凱特說,這個世界其實和東果陀沒有什麼區別,與鶴野不太明白,明明外面的世界閃閃發光,每個人都光鮮亮麗,哪裡像東果陀壓抑陰暗?
隨著慢慢長大,與鶴野開始逐步接觸到世界的暗面,對於凱特當年的話似懂非懂,直到最近才真正理解凱特到底在說什麼。
人類的惡意前所未有地集中到她的身上, 曾經感到親切的世界,如今已經變成一只巨大的怪物, 張開血盆大口准備慢慢蠶食她的□□和理智。
不過,她不會認輸。
只要這個世界還有醜惡的靈魂興風作浪,她的腳步就不會停歇。
抬起頭端詳地上的兩具屍體,與鶴野眼睛恢復一絲光亮,伸出手拍拍他們的額頭。
「別裝啦,再不起來我就要把你們埋了哦?」
屍體1號動了動,因為躺了一下午四肢酸脹,活動起來骨頭咯吱作響。他僵硬地笑著,有點尷尬,「原來你早發現了啊。」
與鶴野抱著膝蓋,把目光放在紋絲不動的「屍體」 2號上。
「蠢貨!人家早就知道了,你他媽還躺在地上裝個屁?!」屍體1號跳起來,抬起腳猛在同伴胸上狂踹。
屍體2號瞬間破防,抬起頭對罵:「去你媽蠢啊?醒了,這娘們把我們刀了咋整?等她埋完了咱再爬出來啊!」
「爬!爬你媽的爬!你以為你是鼴鼠成精了?」
兩個人也不管周圍,吵得鼻尖對鼻尖,結果被彼此身上垃圾堆臭味熏到,彎腰嘔成一團。
這倆活寶。
當時她走在街上,發現有兩個帶著愚蠢的鬼鬼祟祟身影跟著。於是,便把他們引到無人的街巷,打算敲暈跑路。但沒想到下手略重,敲出血來了,沒辦法她只能一邊給他們治療,一邊守著他們醒來。
與鶴野有些痛苦地捏捏眉心。
「再吵真把你倆埋了!」
這一吼,倆活寶立馬鴉雀無聲,彈射起身在她面前跪得標准,熟練的讓人心疼。
「姑娘,我們倆就是王子殿下的隨行僕人,在街上采買看到你才起了歹心,現在我倆知錯了,您就放我們回去吧。」
她就說當時這哥倆跟蹤的手段比外行人還外行。
不過他們也帶來一個不錯的消息——那位切裡多尼希王子殿下就在附近。
與鶴野站起身,問:「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叫安,他叫雷。」屍體一號回答,那倒三角的身材像只鴕鳥埋著頭,看起來有點滑稽。
可與鶴野突然不說話了。
安和雷是一對在貧民窟相依為命的兄弟,為了活下去在底層百般掙扎,好不容易混到王子身邊做事。長年累月伺候人的經驗告訴他們,突然沉默一般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女的還是要把他們殺了!
二十多年相處的記憶湧上心頭,安的眼睛閃爍淚花,猛地向與鶴野小腿撲去:「快跑!要帶著我那份好好活下去啊!這裡就由我…… . !」
攔、住…….?
但是他抱到一團空氣。
「他們是誰?」
正在為抱住一團空氣尷尬時,少年清澈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
順著聲源看去,金發碧眼的絕美少年站在拐角處,銀色耳墜搖晃著和金發摩挲。而剛才還站在他們面前的與鶴野,不知何時站到了那位少年的面前。
與鶴野捏捏眉心,不想看他的丟人模樣:「是發布我懸賞令那位的僕人,對我沒有惡意。」
守著這倆活寶裝死的這段時間,與鶴野一直維持著圓,剛才發現有人踏進圓範圍內,瞬間拉響警報查看來人。
但沒想到這個人是酷拉皮卡。
那雙溫柔的綠色眼睛注視她,酷拉皮卡臉上帶著因相逢而喜悅的微笑。
「不過你為什麼能找到我?」與鶴野扳起臉,食指狂點酷拉皮卡眉心,「你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和我扯上關系很麻煩的,小孩子快回去快回去。 」
本來酷拉皮卡還很順從地被指指點點,但聽到「小孩子」這三個字,反手捏住與鶴野的指尖,氣勢洶洶地:「我不走。」
「奇犽的哥哥讓奇犽向我轉告關於你的事情,我聽說和火紅眼有關就趕過來了,這件事說起來和我有關才對。」
與鶴野抿著嘴,緊緊盯著酷拉皮卡,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孩子勸回去。
現在的情況來看,能有幫手是再好不過,但酷拉皮卡這個孩子干淨而純粹,她只想讓他開心地在陽光下生活。
這些肮髒t而污穢的事物,就由她來解決。
「你之前猜拳欠我一個請求,我現在就要用到這裡。」
窟盧塔漢子的倔脾氣上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與鶴野閉目,舉雙手投降,「那你現在跟著我要怎麼辦?現在那位王子殿下到處找我,你跟著我只能睡垃圾堆。」
這話裡話外還是想攆他走,酷拉皮卡氣不打一出來,抬腿踢飛腳邊的石子。
「非要和他對抗到底嗎?」
有了小傑和與鶴野這對臥龍鳳雛,酷拉皮卡現在有理由充分懷疑強化系都是一群死腦筋。
「既然知道敵人是誰,現在又有機會和他談話,不如大膽一點和對方交涉。」酷拉皮卡說,「現在你應該是不想再讓對方做惡吧?而我的訴求想要拿回火紅眼。」
「我們首先要先了解對方的想法,提出自己的訴求,哪怕交涉失敗的概率極大,日後也能根據敵人的思路制定相關的方案。」
酷拉皮卡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孩子,根據事情經過和性格就能猜出她想要什麼。
他這份面對危機的從容和超強的分析能力,也是很多獵人沒有的。
「可我們有機會和他談話?」與鶴野問。
酷拉皮卡望向剛才踢飛石子的方向。
剛才踢飛的石子在牆面砸出小坑,正好擦過貓腰貼牆准備溜走的兩兄弟。發現兩人看過來,他們揚起一個極難看的笑容:「哈嘍,還有事嗎?」
兩片陰影心照不宣地落在他們倆身上。
有事兒,大大的有事——!
第58章
「這裡就是王子殿下的落腳地。」
安領著他們來到一道巨型雕花鐵門前,他扭頭對上酷拉皮卡的眼神,立馬如驚弓之鳥瑟縮回去。
這倆兄弟脖子上都掛上一道明顯的鎖鏈勒痕,都不敢直視酷拉皮卡,在不得不對視的情況下眼神也帶著敬畏。
與鶴野從來不知道酷拉皮卡還有如此反差的一面。
窟盧塔純情少年搖身一變把威逼利誘演繹到極致。
一旁的雷同鐵門旁邊的通訊器交涉, 結束通話後, 他看了過來:「由我們帶你們去見王子殿下。」
嗯, 依舊不敢看酷拉皮卡。
話音落下,由電子端操控的鐵門「吱呀」一聲緩緩張開, 豪華的庭院便展現在他們面前。
鐵門正對的是一片薔薇花海,白色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後面種植著高挺的橡樹林,遮擋了行宮大半面貌,但隱約能從樹頂看深處排列整齊的像牙色圓柱。
穿過橡樹林,來到一片寬闊的廣場上,廣場兩邊停滿與鶴野叫不出名字的限量跑車,車旁都站著持槍護衛以警惕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他們在護衛敵視的目光下穿過排滿像牙圓柱的廣場。
「這裡的護衛都沒有念。」酷拉皮卡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與鶴野輕輕點頭。
自邁進鐵門後,與鶴野一直維持著圓狀態。這裡的情況如酷拉皮卡所說,不會對他們構成太大威脅。
其實從這位王子到處下懸賞令的行為來看, 他手底下應該沒有能夠和她抗衡的念能力者。但畢竟是單槍匹馬跑到敵人老窩裡找刺激,萬事還是以小心為上。
再往前一步, 圓的範圍覆蓋了整片私人行宮。
與鶴野立馬停住腳步。
酷拉皮卡對她的反差感到奇怪,關切地詢問:「怎麼了?」
「不…….」與鶴野搖搖頭,只是剛才探察到很奇怪的念的氣息, 但氣量卻像是一根絲線微弱, 所以她才下意識停下來觀察情況。
念由心生,什麼樣的人就會修煉出什麼的念,高潔之人的念氣會有治愈身心的力量,而窮凶極惡之人的念則會讓人感到惡寒。
之所以會覺得奇怪,是那股念氣量雖然微弱,但卻伴隨著強烈的惡臭和穢氣。
正在與鶴野要開口提醒時,負責接待他們的總管事打斷了她的話音,帶著他們走進行宮內。
行宮內部的裝潢比外面還要奢華。
牆壁上出自大師之手的油畫們注視著他們,旁邊裝點門廊的瓷器帶著微弱光澤,來往路過佣人的制服整齊劃一,用看起來很貴的布料縫制而成,應該是直接從奢侈品牌直接批量定制的。
這裡寸土寸金,連空氣都帶著金錢的味道。
總管事在一道兩米高雕花木門前停下,輕輕叩門後,將耳朵貼在門板上。
他們王室就是講究,這輕飄飄的敲門聲能不能傳進屋內還是一個問題。
但這個問題並沒有對總管事造成困擾,他仿佛能感知到屋內的情況,恭敬地拉開木門:「王子殿下恭候兩位多時了。」
這道木門後面就是這場漫長追殺的始作俑者,一切罪惡的根源。
此刻,與鶴野感覺自己不再身處奢靡的行宮之中,而是u盤裡昏暗的混凝土殺戮場。
那些無辜慘死的亡靈化身成灰色虛影,圍繞在與鶴野身側,扭曲著、大聲哭喊著訴苦。
一絲殺念泄出,與鶴野指尖掐著發白,將目光放在緩緩展開的門縫上——
然後在門後看到了王子和他的惡犬。
身材高大的男人腰背鐵直,他看向與鶴野,眸中閃過一道銳光,開始釋放念氣。
殺意和強烈攻擊性的念氣在房間上空交織盤旋。
高濃度的念氣相互碰撞,放在屋內的器具開始不同程度的震動。但這些動靜壓根沒有驚擾正在小憩的切裡多尼希,他托著下巴閉目養神,對於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窗外橡樹林鳥群發出倉皇擾人的驚鳴,他才如夢初醒般動了動。
切裡多尼希睜開眼睛,琥珀色眼睛透過金色睫毛掃視他們,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墨魯托啊,是這個女人嗎?」
因為剛剛睡醒,切裡多尼希的尾調拉得很長。
凶戾的念氣瞬間回收,高大的男人連忙俯首,如同一只綿羊乖巧溫順:「是的,切裡多尼希殿下。」
與鶴野對這個聲音感到熟悉。
和庫洛洛分別,拿著三杆獵///槍單挑mafia時,強行奪過的電話那頭就是這個聲音。
這個男人在電話裡調笑著,言語之中說那個被掛在天橋上慘死的姑娘是連條狗都不如的垃圾。
與鶴野的眼神冷了下來,感覺此刻的情緒已經開始不再由理性支配,它如爆發的火山,誰也不能阻止積抑許久的岩漿從火山口泄出。
可身後的人輕輕握住她的手——
那雙手帶來的感覺溫柔而堅定,正好與她胸口混亂的情緒相遇,撫平狂躁紊亂的氣息。
她對上了那雙綠色眼睛,酷拉皮卡輕輕搖頭,用眼神示意現在還不是時候。
「哦?你就是電話裡一直和我說話那個人?」
切裡多尼希眼中一掃倦意,頓時來了興致。
酷拉皮卡點頭。
「快請坐,快請坐!」切裡多尼希臉上揚起熱情的笑容,修得很短的黑胡子下露出一口白牙,「你在電話裡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不管是康德和黑格爾,還是費邊社主義和凱恩斯主義,你的見解幾乎和我無二。不過最令我驚訝的是,你關於利維坦的見解,那樣的解讀角度真是令人贊嘆不已。」
談論起這些知識,切裡多尼希如痴如醉,剛才如枯井般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啊…….我是多久沒遇到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了呢?只要用眼睛一看就知道前途璀璨的年輕人。」
切裡多尼希眼中閃著興奮的光,從始至終注視著酷拉皮卡,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與鶴野。
全然不顧眼前是一個阻擊數百名mafia和暗網雇佣殺手的具有極大威脅對像。
他身旁的墨魯托也察覺不對,柔聲勸誡:「王子殿下,現在討論這些會不會…… .」
話音戛然而止,切裡多尼希微笑著緩緩轉身。
手臂肌肉繃緊,衝著他那忠心耿耿惡犬的面門砸過去一拳。
「閉嘴!墨魯托!」切裡多尼希狂怒地吼道,臉上因為憤怒扭曲出溝壑,「你這個牲畜還記不記得我為什麼留你到現在?!」
鼻梁骨被打斷的脆響回蕩在房間上空,墨魯托痛苦地彎著腰直不起身。
切裡多尼希無視痛苦的呻///吟,他望向酷拉皮卡的眼神又變得柔和,「我們現在再討論一些沒有涉及的領域吧?神學和藝術,你想先說哪個?」
凝視著疼成蝦米,也不敢發出太大聲響的墨魯托,與鶴野眸色一暗,毫不留情打斷了這場荒誕的學術交流活動。
「王子殿下,您的手下現在很痛苦,我覺得現在最好讓他去看看醫生。」
切裡多尼希這才注意到了與鶴野。
他帶著冷冷的傲慢和神氣凝視著她:「所以?」
那份輕描淡寫t的語氣跟不小心碾死一只螞蟻如出一轍。
「他是你的手下,你有義務為他負責。」為了讓狂跳的心髒緩下來,與鶴野放慢了語調,一字一頓地。
「他?」切裡多尼希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我前面說過了,他是只牲畜。」
面對那關於人命無所謂的態度,與鶴野只感覺全身毛孔發冷,被酷拉皮卡摁下去的手又握緊成拳頭。
「你在虐///殺其他人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嗎?把人當成牲畜。」
「是啊。」切裡多尼希輕佻地回答,搖晃桌上的酒杯,「哦,不對——那些無知的人不能稱為牲畜,好歹牲畜還有點價值呢,應該說是垃圾更貼切點吧?」
「真是的,那些人除了哭著求饒以外什麼都不會說,真是讓人感到麻木和無聊。」
被勾起了痛苦和無聊回憶,切裡多尼希放下酒杯,又托著下巴閉眼小憩。
「其實那個u盤裡的東西你放不放出去我都無所謂,」他閉著眼睛,語氣傲慢的嘲笑著她,「我只是想到我那些蠢貨兄弟們會拿這個做文章,我就惡心得睡不著覺。」
與鶴野的拳頭落在隔在他們中間的長桌上,她瞪大雙眼聽著切裡多尼希的每一句話,大腦中逐漸冒出一股怒火。
「人渣——!」
與鶴野握緊的拳頭砸向長桌,木質長桌經受不住念氣的震蕩,瞬間化成齏粉,平鋪在地面上。
此刻她管不了「刺殺王子」的後果,在血管裡流動的血液都在吹響憤怒的號角,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個披著人皮的家伙!
小腿肌肉繃緊,五指並攏成手刀,與鶴野向著切裡多尼希衝去,指尖直指他的喉結。
只要殺了這個披人皮的惡魔,一切都結束了。管它以後是要再被抓去坐牢,還是被送上法庭,她已經都不在意了,只要能送這個惡魔下地獄就好。
瞬間,空氣中飄蕩著木屑,切裡多尼希坐的椅子被穿透,可手上並沒有刺透人體組織的感覺——
他憑空消失了。
「真是嚇了我一跳。」
身後傳來切裡多尼西的聲音。
與鶴野不可置信地轉過身來,完好無缺的切裡多尼西站在她的身後,正抬手拂去沾染在身上的木屑。
她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但能確定的一點,他是真人,不是鬼,現在活的好好。
有可能是特殊念能力的作用,在完全未知的情況下,與鶴野不敢再貿然進攻。
一直沉默觀察的酷拉皮卡卻抬起了手。
金屬流動的聲音響起,鎖鏈如一條銀鏈房間中鋪展。
「酷拉皮卡,不要攻擊他——!」與鶴野大喊。
對未知的念能力貿然發起攻擊,反而容易讓自己陷入絕境,必須冷靜地觀察和試探才能發起攻擊——
可鎖鏈捆住的是她的四肢。
「尊敬的切裡多尼希王子殿下,實際上,我仰慕您許久了。」酷拉皮卡的聲音冷靜而平淡,「請原諒我用這種方式來見您。」
酷拉皮卡抬手,鎖鏈猛地縮緊,冰冷鐵面深深嵌入與鶴野的皮膚。
「王子殿下,這是我送給您的見面禮。」
第59章
這是她最後的一次機會。
在裝潢精致的咖啡廳內,與鶴野雙手托著下巴,眼中閃過一道銳光,嚴肅地掃視著對面的四個人。
正在吃巧克力芭菲的奇犽一滯,手中的勺子從指尖滑落,磕磕巴巴地開口:「干什麼?!星期天把我們喊出來干什麼嘛……?!」
自從上次獵人考試結束後, 與鶴野對奇犽莫名有一種血脈壓制。
「與鶴野姐姐, 你說吧!我一定幫忙!」
小傑嘴裡含著冰淇淋,說話腔調變得含含糊糊。
與鶴野點點頭,平時不著調的面色變得嚴峻,「下面我說的這件事,你們要做好心理准備…… .」
「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 如果沒有心理准備的人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語氣十分認真、嚴肅。
酷拉皮卡與雷歐力對視, 一起點頭。
「看來你們做好覺悟了, 那現在聽好我說的每一句話…….」
與鶴野深吸一口氣,開始娓娓道來。
講述完畢後, 四人組的喊聲衝破咖啡廳的屋頂。
「你說要舉辦春節聯歡晚會?!還要我們幫忙?」
「什麼東西啊,完全沒聽說過。」奇犽狠狠舀了一勺芭菲送進嘴裡, 「不好意思,我們很忙的,你還是找別人吧。」
與鶴野雙手合十, 高舉過頭頂,「拜托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如果你們不幫我我會死掉的!」
「但是與鶴野姐姐,你為什麼想舉辦一個晚會呢?」小傑好奇地問。
這話問到關鍵點了。
與鶴野嘴角抽搐著,深吸一口氣,一股無名火躥上心頭。
這得問問你好大爹。
眾所周知,獵人協會裡樂子人很多,其中首當其衝要屬獵人協會的老大尼特羅會長。
獵人協會每年都會有一場類似年終總結的宴會,用來犒勞辛苦狩獵的獵人們。
但是由於每年內容雷同,沒有什麼新花樣,今年收到了數量難以忽視的投訴。
身為體恤下屬,熱愛獵人協會的好會長,解決獵人們的需求義不容辭。於是……他將這項任務交給了他的智囊團——十二支。但是眾口難調,十二支為此大吵起來。
此刻,一位好心的吃瓜女士偶然路過十二支辦公室。
「我在line上刷到過,東方古國在那段時間有個節日叫做春節,他們還會在那個時候舉辦晚會來消遣,我們要不也整個類似的?」
剛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十二支齊刷刷望向與鶴野。
「好像叫做春節聯歡晚會什麼的?」
與鶴野歪歪頭。
十二支的眼睛瞬間亮了。
室內空氣陷入詭異的沉默,其余十二支的目光又不約而同落在角落抱手裝睡的金身上——
這是你的徒弟,你來開口。
進入十二□□麼多年,金第一次心領神會沒有唱反調,他輕輕咳嗽一聲,「看來你很懂嘛,那這個事情就交給你負責了。」
有句話說得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母之言,不可不聽。
很好,這個活交接(甩鍋)給有想法的青年才俊(絕世怨種)了。
解決重大問題,十二支們如釋重負,紛紛拉開椅子起身,往門外湧出。
「我覺得這個主意真好。」
「加油啊!」
「我們看好你!」
他們不約而同拍拍與鶴野的肩膀。
剛才還滿滿當當的會議室只剩與鶴野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歪?警察嗎?我要報警。
這裡有個多達十二人的詐騙團伙!
視角回到現在。
「原來是金提出來的…… .」小傑低下頭,雙拳緊握著,下定決心後猛地抬頭,「金想的事情我也要做!與鶴野姐姐我要來幫忙!」
他選擇離開鯨魚島成為一名獵人,就是為了追逐著金的腳步不斷前進。
現在有能跟著金的腳步的事情,他當然不能錯過!
「喂!小傑,你是認真的嗎?」
奇犽差點沒被嘴裡的曲奇噎死,手中的勺子嚇得掉在地上,他轉頭望向小傑想出言阻止,但卻與小傑的目光交彙了——
是無比堅定地,很認真的眼神。
小傑都答應了,他能怎麼辦?
「好好,我知道了。」奇犽撓撓頭,「也算我一個。」
與鶴野將目光落在還未表態的兩人身上。
周身閃爍著人性的光輝,酷拉皮卡溫柔的綠眼睛帶著笑意,「只要前輩需要幫忙,我一定會來的。」
酷拉皮卡,你永遠是我的天使。
與鶴野內心滿臉海帶淚。
現在全場的目光落在了沒表態的雷歐力身上。
「你們都答應了,讓我怎麼拒絕嘛……」雷歐力推推墨鏡,語氣很無奈,「先說好!我什麼都不會!到時候出事了別賴我!」
此時此刻,Hunter歷史重大事件發生:Hunter春晚策劃組正式成立!
經由策劃組加班加點(大打出手)的討論,加上比對先有範本( xx電視台春節聯歡晚會),共同討論協商(互相甩鍋)後人員工作安排如下:
酷拉皮卡:節目海選
雷歐力:晚會宣傳工作
奇犽:制作晚會海報
小傑:拉贊助
與鶴野:晚會導演
(名單排名不分先後,以成員首字母排序,具體工作根據實際情況變動)
首先壓力來到雷歐力身上。
除了他們知道舉辦晚會的消息,就只有臨時起意(甩鍋)的十二支知道。所以在奇犽沒有把海報交工前,雷歐力首要的宣發工作是晚會節目海選。
摁下空格鍵,凝視著電腦屏幕,雷歐力覺得自己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念能力者論壇首頁實時出現頭頂著「 new」的帖子:
標題:驚天大消息!獵人協會居然要舉辦春晚啦t !
首樓內容:大家快來看看吧!有趣死了!現在正向全體念能力者的春晚節目海選火熱進行中!
然後一天過去了……貼子石沉大海,瀏覽數: 0轉發: 0回復: 1
於是他顫抖著手點開那條珍貴的回復——
用戶279hjdbmj:打字.刷單.日.薪一萬戒尼,加v2379dhjkkm,全平台免佣金,有手機在家就能做。
雷歐力:……
這種程度宣發一定要被罵死的。
「真是的,這個讓我怎麼辦嘛!」雷歐力痛苦撓頭。
這時,電腦右下角幽幽跳出一個彈窗。眼鏡反射著電子屏藍光,正在痛苦掙扎的雷歐力眼中瞬間有了光。
一天後,念能力者論壇關於春晚宣發組的帖子被頂上熱門。
初戰告捷,雷歐力大受鼓舞,自掏腰包開始進行線下宣傳。
……
身為晚會節目海選的總負責人,酷拉皮卡總是擔心會沒有人參加海選。
不是說這場晚會沒有吸引力,是他非常擔心雷歐力的宣傳工作,他總不放心雷歐力辦事。
抱著給雷歐力收拾爛攤子的想法,酷拉皮卡走進獵人總部,決定親自上陣宣傳晚會。
可沒想到,一走進協會,所有視線聚集在他的身上,獵人們紛紛丟下手上的話向他打招呼。
「加油!看好你們!」
「那天我會去參加海選的!」
絡繹不絕的聲音將酷拉皮卡包圍。
……
認真回應完在場同事的熱烈期待,酷拉皮卡感到有些疲憊,決定去衛生間洗把臉清醒一下。
不過沒想到,雷歐力比他想像中要可靠。
酷拉皮卡為他的先入為主的刻板印像感到慚愧。
以後還是多信任一下雷歐力吧?
推開衛生間隔板門,牆上鋪天蓋地的小廣告映入眼簾——
「我是酷拉皮卡,我重生了。上輩子末世爆發,我沒做好充足准備,讓我在末世草草結束性命。這次重來,擁有前世經歷的我絕不重蹈覆轍!來春晚節目海選場地,聽我如何分析在末世求生自救!」
「我是酷拉皮卡,上輩子兄弟欺我,同事誤我,害我英年早逝!現在重活一世,我要奪回我失去的一切,x月x日xxxx地,來春晚節目海選現場聽我的復仇計劃。」
酷拉皮卡:……
Hunter春晚結束後,有觀眾關於宣傳問題接受采訪:
熱心市民諾布先生:「說實話,我是不知道這個晚會的,但是我那天上廁所的時候偶然看到了,不得不說,他們的宣傳手法十分新穎。」
庫嗶總裁事後回憶:「我那天在廁所裡看到這個宣傳挺驚訝的,居然讓我忘記了時間,以至於俠客在廁所外面問我'是不是在大便'。不過,在廁所宣傳還是容易喪失權威性,如果錯過這精彩的晚會就不好了。」
此刻,負責海報制作的奇犽正在逛游戲廳。
從小到大接受殺手教育的奇犽,並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需要動用ps , pr等一系列社畜軟件的活。
雖然家庭教育沒有教過他怎麼用ps ,但家庭教育告訴他能用錢擺平的事情,都不是事兒。
揍敵客三少爺深以為然,數了數天空競技場的剩下的獎金,決定在網上雇佣個海報設計師。
「都怪小傑,這些錢夠買多少巧克力球啊……」
眼前幻視出撲騰著翅膀飛走的巧克力球,奇犽語氣十分幽怨。
這時,他正好路過一家游戲廳門前。
有店員看到奇犽走過來,露出和善的笑容招徠客人:「這位小朋友,要不要進來玩玩?贏了項目游戲幣可以翻倍哦∼」
呵……多麼拙劣的騙術,這種話術連三歲的他都騙不了。
奇犽抬腿就走。
店員伸出爾康手:「別走呀!小朋友!如果游戲幣用不完,可以一比一比例兌換成戒尼的!」
捕捉到關鍵詞,奇犽停下了腳步。
他又幻視了,剛才長出翅膀飛走的巧克力糖球,現在正撲棱著翅膀往他的懷中飛來。
「一比一兌換戒尼?你可別說謊。」
冰藍色眼睛閃過一道銳光,奇犽回頭,但語氣依舊很冷淡。
「那當然,我們店童叟無欺∼」
……
一個小時後。
「這位客人,歡迎惠顧,下次記得再來哦∼」
依舊是那不懷好意的笑容。
奇犽咆哮之:「誰還會再來啊!」
真是的,居然那麼卑鄙做了陷阱,害他輸掉那麼多錢。不過還好,他還預留了一些錢,雖然預算減少了,但還能雇人做一張海報。
就是可能做出來的質量沒那麼精致而已……
揍敵客三少自信摸向褲兜。
但褲兜裡只摸到一枚硬幣。
因為硬扯出褲兜布料,硬幣在空中打著旋,以一個極優美的姿態落地,不偏不倚滾入下水道中。
奇·家財萬貫·犽:……
賭狗末日要來了。
視角來到負責拉贊助的小傑身上。
因為念能力者在全球分布廣泛,有能力贊助晚會的念能力者分散在各個國家。為了晚會圓滿成功舉辦,小傑背上書包,告別策劃組(父老鄉親)其他成員,開始了漫長拉贊助之路。
……
時間轉瞬即逝,來到了交工的前一天——
鯨魚島的清晨宛如人間仙境,樹木郁郁蒼蒼,陽光灑向綠色葉片,鍍上一層鎏金色光邊。休眠一整晚的鳥群蘇醒,穿梭在掛滿露珠的葉片之間。
小傑小朋友在他的小床上睡得香甜。
對於他來說,鯨魚島清晨的鳥鳴並不吵鬧,而是再好不過的助眠音。面對透過白色窗簾的刺眼陽光,他揉揉眼睛,懶洋洋翻個身,將臉埋在被曬得暖烘烘的被子裡。
這時,放在枕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強制性結束睡眠,讓小傑眯著眼睛迷迷糊糊摁下接通鍵。
是奇犽打過來的。
「喂?奇犽?有什麼事情嗎?」
因為還沒有睡醒,小傑說話的尾音拉得很長,聲音輕飄飄的。
「喂!小傑!你的贊助拉的怎麼樣了?」
「什麼贊助?」小傑感覺自己在夢游。
「那個晚會的啊!明天就要交工了!」
被遺忘的記憶被喚醒了!
「啊」了一聲,小傑垂死病中驚坐起,掀開被子翻開書桌上的日歷。明天的數字上被他用紅筆畫了一個大大的圈,還特別認真地在旁邊備注——「拉贊助截止日期」。
糟糕,這件事情他忘記了!
當時他是坐著輪渡去鯨魚島附近的國家拜訪一位念能力者,正好輪渡中途停靠在鯨魚島,又剛好因為不可抗力因素不能啟程。
小傑想著來都來了,那就回家看看米特阿姨和婆婆。
米特看到許久未見的小傑,手裡的衣服也不曬了,一陣親親抱抱後為小傑做了一頓豐盛的回歸晚宴。
可能是米特阿姨的飯太好吃,又或者跟鯨魚島的伙伴玩得太開心,小傑小朋友漸漸把此行的真正目的拋之腦後。
「我就知道你這家伙沒有做。」
電話那邊傳來奇犽安心的呼氣聲。
太好了,小傑也沒做,他可以放心了。
此刻,小傑睡意全無,緊張兮兮地握住手機:「奇犽,現在該怎麼辦啊?」
他之前可是看過與鶴野姐姐批評(毆打)奇犽的場面,他不想被當成壞孩子被教育。
「真拿你沒辦法,我幫你去問問我家。」
奇犽「嘁」了一聲,語氣裡全是「沒了我你怎麼活?」。
「真是太謝謝奇犽了。」
小傑在電話那頭無比感動,差點對著手機磕一個。
電話掛斷,小傑愁眉苦臉地下樓洗漱。
米特此時正在廚房為小傑熱牛奶。
照顧了小傑十二年,這個孩子情緒的細枝末節,米特都能立馬察覺到。親手養大的孩子明明昨天還活蹦亂跳,睡一覺起來卻愁眉苦臉,米特將牛奶放在桌上,關切地詢問:「小傑,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愁眉苦臉的?」
鯨魚島小土狗有苦難言。
說太多的話,米特阿姨肯定會擔心的,因為當時奇犽就被批評教育(毆打)的很慘。如果他拉不到贊助,肯定也會和奇犽一樣。
「米特阿姨,我有個任務沒有完成,但是奇犽的家人會幫我的,所以不用擔心我。」
小傑捧起玻璃杯,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多麼懂事的孩子啊!
太陽穴直跳,米特努力揚起一個溫柔的笑容,輕聲道:「小傑,你先喝牛奶,我出門打個電話。」
米特一直掛著溫柔的微笑離開。
然後——
一陣咆哮聲傳來。
諸如「你是不是死了?!」、「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的話震得窗戶發抖,一股腦鑽進小傑的耳朵裡。
小傑: ……?
小土狗害怕.jpg
*
當然,在節目海選還未開始前,酷拉皮卡也沒有閑著。
身為認真學習的五好青年,酷拉皮卡認真比對了往年的春節聯歡晚會視頻,決定按t照原有模板進行復刻。
其中,年前街頭采訪視頻是晚會候場期間的重要環節。
執行力極強的酷拉皮卡,當機立斷決定在空窗期作為主持人進行街邊采訪。
「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現在是除夕夜前夕,我們策劃組隨機來到本市的超市,隨機采訪路人朋友們。」
酷拉皮卡的開場字正腔圓,極有原版的味道。
扛著攝像機兢兢業業拍攝的與鶴野瞳孔地震。
不愧是酷拉皮卡,輕易做到了她做不到的事情!
「大家請看,我身後的貨架是本超市最受歡迎的產品,讓我們來看看……」
(芬克斯畫外音:霍,這個團長應該很喜歡,搶了搶了)
酷拉皮卡伸手去拿,卻摸到冰冷的貨架。在他說話的那點功夫,貨架居然被全部搬空!
好在酷拉皮卡心思縝密,很快就反應過來,立馬找話圓場:「看來這個商品真是受歡迎,那麼我們就直接開始路人采訪吧。」
(飛坦半個腦袋從鏡頭後方飄過:干脆直接把貨架搬走吧,省的麻煩。)
為了驗證真的很受歡迎,酷拉皮卡抬手,想要敲敲已經被洗劫一空的貨架。
但是卻敲到了一個路過的黑色發頂。
飛坦和酷拉皮卡四目相對。
酷拉皮卡耳尖染上紅暈,完全沒有剛才那份從容,他略顯慌張地彎腰將話筒遞給飛坦:「這位市民朋友,請問你幸福嗎?」
飛·暴躁老哥·坦開始發言:「幸福你麻痹。」
酷拉皮卡:Fine :)
好像才發現我們有點眼熟呢:)
……
本日城市新聞報道:今日,一少數民族青少年與兩名青年在超市裡大打出手,兩名青年身負重傷,事故真實原因不明。本台在此勸告各位市民朋友,文明出行,友善對人,共建和諧美好城市。
時間兜兜轉轉,晚會前期策劃環節圓滿(大概)結束,現在即將開始晚會節目海選——!
第60章
在節目海選還未開始之前, 策劃組開展階段性復盤會議,會議由本次晚會導演與鶴野主持。
會議首先大力表揚負責宣發的雷歐力同志,但他因為臉被摔腫(自稱)無法說話, 與鶴野送來深切的關懷。
其次就是小傑同志,居然能夠說服那八百年不著影的金,讓他的貪婪之島投資本次晚會。
沙發深處緩緩舉起一只手:「其實……我還拉到一個贊助。」
小傑此刻和奇犽一起縮在角落的沙發上,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面露虛色。
「干得很棒啊小傑!」與鶴野豎起大拇指。
「但是……他們要求在晚會上展示產品,必須全方位地、無死角展示。」小傑弱弱地開口。
臉上的表情十分愧疚、心虛。
與鶴野將此全然理解成只拉到兩個贊助的不甘。
「這不是必須的嗎?」與鶴野拍拍小傑的肩膀, 「你已經做的很棒了,不要愧疚。轉告他們,只要錢到位這些完全不是問題。」
窩在沙發另一角奇犽瞬間繃不住, 笑了一聲。
目光移向藍眼小白貓,與鶴野投下一片陰影在奇犽身上:「那麼你呢?這麼久了我連海報的影子都沒看到。」
「該不會現在都沒有做吧?」
與鶴野發出死亡凝視。
「怎麼會?!」奇犽腿一軟,整個人陷進沙發裡,但語氣和表情還算鎮定, 「我已經找好設計師了,只是他最近家裡有事才延遲交稿!」
「那你現在就去問問他多久能完成。」與鶴野繼續死亡凝視。
從沙發上跳下來, 奇犽「嘁」了一聲, 「去就去,我出去打個電話問問。」
走到門口時, 還特地向屋內揚了揚正在撥號階段的手機頁面。
室內陷入平靜。
酷拉皮卡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我們就先開始節目的海選吧。」
參加海選的第一位選手是諾布的弟子, 龐姆。
「我……我沒有要表演的。」她亂蓬蓬的黑發垂下,將整張臉覆蓋在陰影之下。
「那你過來這裡干什麼呢?如果沒有事情的話就先回吧。」
「不……不行!我一定要參加!」龐姆尖銳的指甲在雙臂上撓出血痕, 「我要讓師父刮目相看……對,我可以展示一下我的念能力。」
龐姆掏出衣袋的小刀,在掌心上劃了一道。血珠從劃痕中湧出,沿著手指緩緩滴落在水晶球上。
全場的目光放在水晶球上。
水晶球內開始變得混濁,慢慢浮現出清晰的畫面。
是剛才出去的奇犽的畫面。
「我的念能力可以看到接觸過的人的情況。」龐姆在一旁解釋。
奇犽此刻正握著手機,焦急地在走廊裡踱來踱去。
「什麼?海報還沒做?!」
龐姆的念能力還是聲畫全方位同步的。
「幫幫我啦二哥!你要是不幫我,我絕對會被那個暴力女猩猩打死的!」
暴力女猩猩這幾個字咬的非常重。
「哈?你叫我忍著!」奇犽的眼睛瞪得老圓,「你不知道那個暴力女猩猩有多恐怖!」
說完,還虛空模仿與鶴野的攻擊動作。
與鶴野:……
畫面戛然而止,室內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個,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們繼續。」與鶴野起身。
在場四人不約而同點點頭。
門外走廊突然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奇犽……你自求多福。
第二位的選手是諾斯拉家族的保鏢,史庫瓦拉。
他帶著一堆狗擠進海選房間。
「我很愛我的狗,所以也想讓你們看看我的狗,我覺得我那麼喜歡它們,你們也一定會愛上它們的。」
「來,寶貝們,向評委們展現你們的可愛——」
酷拉皮卡:……
下一位。
第三位選手是來自流星街的幻影旅團。
十三個人浩浩蕩蕩站在屋內,顯得略微擁擠。其中還有兩個前幾天和酷拉皮卡親密接觸(單方面暴打)過。
身為領導,庫洛洛清清嗓子,開始向評委們介紹,「我們這次參加晚會的節目是……」
變成火紅眼的酷拉皮卡:「滾。」
……幻影旅團遺憾退場。
第四位是還在天空競技場修煉的智喜小朋友。
智喜小朋友是由代理師父雲谷陪同到現場的。
進入房間,小光頭很有禮貌地向評委們鞠躬,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智、喜,今、年、八歲了!」
小朋友面對這樣的大場面很緊張,磕磕巴巴說一句話就要轉頭看向代理師父。
雲谷在一旁加油打氣:「加油!智喜!師父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智喜點點頭,磕磕巴巴地繼續:「我、今、天要表演的是心源流拳法!」
「嘿!」
「哈!」
酷拉皮卡:……
面試了十個之後,酷拉皮卡再也繃不住了。
他摔掉手中筆,一腳踹翻桌子,「我提出的要求是有深度和內涵的作品,這些都是什麼!」
氣得眼睛都變成火紅眼了。
「夠了!我不奉陪了,就這樣吧!」
酷拉皮卡瀟灑摔門離開。
室內只剩下雷歐力和小傑大眼瞪小眼。
那後面該怎麼辦……?
他們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雷歐力決定也當甩手掌櫃:「算了,我跟他們說不用再等了,面試結束了吧。」
十九歲男大學生打開房門,面對熙熙攘攘的候選選手,清清嗓子:「各位不用再等了,請回去吧!」
一位滿臉橫肉的念能力者懟到雷歐力面前,舉起拳頭懟到雷歐力面前,「你讓我們等那麼久就說這個?!」
稍有不慎,一場大戰即將爆發。
雷歐力推推對方,「這位小哥,你聽我把話說完嘛!」
小傑緊張地扯了扯雷歐力的衣角。
雷歐力低頭望向小傑,豎起大拇指,露出一個「有你雷哥在,絕對沒有事兒」的表情。
「我們決定,直接免試!大家當天直接來現場就好!」雷歐力振臂高呼。
瞬間,走廊內爆發出激烈的掌聲,劈裡啪啦,跟放鞭炮一樣。
轟轟烈烈的節前海選結束了。
接下來的流程就是彩排。
但是晚會本次沒有彩排。
本次晚會導演(劃水位)與鶴野大手一揮,直言「我們念能力者有水平,不用彩排直接上!」。
於是,精心籌備(敷衍了事)的晚會即將開始!
*
現在是Hunter春晚的直播現場。
此刻,後台陷入無比焦灼的氣氛。
按照以往春晚慣例,都是要由一場群舞作為開場。但是,海選節目裡t沒有一個集體舞。
晚會策劃組開始在後台商議(互相甩鍋)補救對策。
正在五個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名優秀的海洋獵人幽幽路過。
「喲,打擾你們了。」莫老伍扛著一人高的煙鬥抬手打招呼,「我迷路了,想問一下觀眾席怎麼走啊?」
策劃組五個人不約而同轉頭,眼中閃著發現獵物的亮光。
五個人瞬間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個,莫老五先生的紫煙部隊是不是可以進行精密的動作呀?」
小傑摸摸頭,臉上掛著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莫老五感覺莫名其妙,但還是出於禮貌回答了後輩的問題,「對,但是我最多操控不能超過五十個。」
「哦∼∼∼」
剩下四個人臉上揚起真摯誠懇(小人得志)的笑容,將莫老五團團圍住。
這不要什麼來什麼?
……
納庫魯偶然拿到了本次Hunter春晚的門票。
身為徒弟,納庫魯第一時間想到邀請自己的恩師,莫老五先生。
但是到了場地後,他們卻走散了。幾番尋找下,納庫魯終於在准備後台找到了自己的師父。
師父的紫煙部隊站滿了整個走廊,它們正在馴服四肢,做出詭異的動作。
直覺不妙的納庫魯立馬扒開紫煙部隊,往走道內部衝去。
師父在平常是不會喊出紫煙部隊的,現在這個情況肯定遇到了難以解決的敵人。
「師父——!」他激動地大喊,「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納庫魯,幫我買包煙吧,今天帶得不太夠。」莫老五蹲在牆角,正在抽悶煙。
已經被制造出來的紫煙部隊正在對著電視機學習舞蹈姿勢。
面對如此詭異的一幕,納庫魯聲音顫抖著問:「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莫老五蹲在牆角沉默不語。
師父我啊,要上台表演了!
*
群舞問題被解決,晚會順利進行已經沒有阻礙。
出於對場地安全的考量,與鶴野決定巡視一圈場地。
這時,在舞台下面,不知何時有一群人站成一排,手和腳上都系著繩子。
滿頭插滿釘子的莫西干頭正在指揮這群人。
秉持著這人出現准沒好事,與鶴野上前詢問:「你這是在干什麼?」
伊爾迷比著手語向她解釋——
揍敵客家是本次晚會的贊助商,按照合同內容,需要在晚會全程展示自家產品。
揍敵客家是殺手,展示的肯定就是殺人咯。
「所、所以,你就把任務目標攢起來,留到晚會嗎?」與鶴野手指顫了顫。
伊爾迷晃晃釘子腦袋,點點頭。
「不行!這樣的話一定會被封禁的!」與鶴野雙手比叉,義正言辭地拒絕。
釘子腦袋晃了晃,伊爾迷食指指尖點點太陽穴,像是很為難的樣子。
最後,他伸出手,向與鶴野要錢。
——揍敵客家撤資了,還錢吧。
想著銀行卡上悲傷的余額,又望了望木已成舟的晚會現場,與鶴野一拍腦袋,立馬換了副嘴臉。
「害,說這個多生疏啊!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要會變通,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先帶著這群人下去吧!」
與鶴野眉順目恭地將金主爸爸和他的「產品」們請了下去。
送走這尊大佛後,與鶴野立馬轉變了一副嘴臉。掏出手機,非常陰險地打給金主爸爸最愛的弟弟,指使他辦事——
「喂,奇犽,幫我買xxxx回來,還有xxxxx,你哥要用,不然他要找你有事。」
*
一路雞飛狗跳後,這場晚會終於要開始了。
身為主持人的皮約恩(十二支兔子)首先走到台前,進行熱場工作。
「好的,現在由攝像機為我們轉播現場觀眾情況!傳聞中的揍敵客一家也來了呢,看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一看就是闔家歡樂的家庭——」
他們這次特地下山拋頭露面,是因為聽說這場晚會是由奇犽參與舉辦的。對最愛的三子的期待,也愛屋及烏地轉移到這場晚會上。
揍敵客一家四口落座。
柯特挨著媽媽,坐在最裡面。基裘坐在中間,最外面坐著揍敵客家主席巴。
但還有一個人站著沒有落座!
基裘:「公公,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請回吧。」
桀諾:「明明立馬還有位置。」
基裘:「公公,老年人坐久了對腰不好,還是請回吧。」
席巴戰術轉移視線。
「咳咳,真是有愛的家庭呢,那麼我們把鏡頭轉到海外會場的嵌合蟻這邊!讓我們把話筒交給海外主持人,寇魯多!」
寇魯多出現在兔子身後的大屏幕裡。
他脖子上系著一條紅圍巾,手裡拿著話筒,一本正經地:「各位在現場的觀眾朋友們,在全世界收看晚會的朋友們,我給大家拜年啦!」
寇魯多想一本正經地說完准備好的發言稿,但他身後有一個更為搶鏡的大嗓門橫空出世了——
「王——!您不應該出現在如此低俗的場景!」普夫跪地,雙臂極為誇張地張開,「這、裡,一點都配不上王高貴的氣質!」
說到動情之處,普夫留下兩行熱淚。
「確實。」
環顧這一周,這晚會現場簡陋得不能再簡陋。座位是紅色塑料板凳,說是有表演,也只有一張白色幕布。
身為王,是不能任何場合都出現的。王之所以被稱為王,是因為王要有自身的威壓和神秘感,並要有超乎萬民的無尚品味。
出席這樣的活動,簡直就是自降身份。
梅路艾姆准備喝令部下離開。
「這裡好熱鬧啊。」
可梅路艾姆身旁纖細瘦弱的少女露出淡淡的笑容。
梅路艾姆離開的身影一滯。
「對不起!梅路艾姆大人!是我太得意忘形了!我從出生起就沒有遇到過這麼熱鬧的場面,所以就情不自禁……」小麥尷尬地撓撓頭,「梅路艾姆大人不喜歡的話,我們就趕緊回去吧!」
「……」
「決定了,就在這裡呆著吧。」
梅路艾姆雙手抱胸,坐在會場准備神似,村口吃席的紅色塑料板凳上。
「王——!」普夫悲愴地大喊。
但王決定的事情不容更改。
一直跟在後面吃手指的尤匹一臉懵逼,他抬頭望向尼非彼多,「為什麼普夫那麼傷心?」
尼非彼多坐在電線杆上,搖搖尾巴,「不知道喵∼」
畫面再次返回主會場。
雖然意外狀況頻繁出現,但皮約恩畢竟是十二支成員,很快就調整狀態拉到下一個環節。
她的指尖輕輕敲擊麥克風,吸引全部觀眾的注意力。
「參加本次晚會的大家久等了,晚會即將開始!讓我們開始倒數——!」
燈光師關閉燈光,會場陷入一片漆黑,伴隨著一聲接一聲的倒數聲,馬上晚會就要正式開始!
*
問:一場完美的晚會需要由什麼組成?
答:口若懸河的主持人,精彩優質的節目,張弛有度的編排和靈活的應變能力。
問:那麼這次的晚會會完美嗎?
答:是不會。
因為——!
最重要的第一棒就出事了啊啊啊啊!
與鶴野仰天長嘯,兩條海帶淚掛在面上。
預定的晚會主持人,一共有兩名,除了生拉硬拽的壯丁,還有一位主動報名的人士。
那位主動報名的人士就是帕裡斯通。
但這位主動報名的人士,從後台集合到准備上場都完全不見蹤影。
平時秉持著能不招惹這人就不招惹的原則,與鶴野給予了足夠的尊重和信任。
在臨上場前五分鐘,終於繃不住的與鶴野打了個視頻電話給帕裡斯通。
對方接的很快。
「哦…….那個晚會啊。」
身上裹著真絲睡袍,帕裡斯通翹著二郎腿,手中高腳杯的紅色液體隨之搖曳。
「我忘了呢!」
說完,對面帶著無比爽朗的笑聲掛斷了電話。
雙眼冒火,與鶴野拔刀,准備往門外衝去。
對不住了尼特羅會長,今天她就要清君側!
把這只壞心眼的老鼠丟出獵人協會!
但是奇犽抱住了她。
「不要逃避責任!」他指向台前,「大叔他的眼睛裡已經沒有光了!」
與鶴野這才如夢初醒地看向台上。
他們在電話裡互相拉扯的時間,候場的主持人已經登台,與帕裡斯通分成一組的雷歐力此刻正在台前苦苦支撐。
「那麼奇犽就上台救場吧!!」與鶴野把奇犽往前推。
「哈?我才不要!」奇犽撐著地,不肯往前一步。
兩個十t幾噸臂力的人在後台互相拉扯。
就在即將分出勝負的時候,凱特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你們在干什麼?」他問。
「我也很期待這次的晚會呢。」他又微笑著鼓勵與鶴野。
「…… ..」
與鶴野和奇犽相視一笑。
然後兩個十幾噸的臂力心照不宣地,一致對外,將凱特硬生生推上了前台。
凱特:?
在台前已經把自己前世今生說完的雷歐力,突然看到一個男人,如天神下凡般走向他!
雷歐力當場差點激動地噴出眼淚:「歡迎我的搭檔,凱特先生!」
接過麥克風的凱特,黑著臉,扶了一下藍色鴨舌帽。
「這是本次的主持人。」
然後砰地一聲,具現出「瘋狂小醜」,他悠悠舉起麥克風,貼到瘋狂小醜的嘴邊。
霎時間,瘋狂小醜桀桀的笑聲透過麥克風溢滿整個演播廳。
於是,這場晚會的主持人分水嶺變成了這樣——
凱特又上場了!
又帶著瘋狂小醜上場了!
又當話筒架子上場了!
「那麼…… .我們有請第一位表演者上場,是莫…… .」
在後台的莫老五准備起身上台。
此時,瘋狂小醜的輪盤突然開始轉動,它大笑著,「數字一到九,搖到誰誰上場!」
咱們晚會,主打就是一個刺激。
數字出來的是九。
一臉懵逼的表演者走到台前,與徐徐坐下的莫老五擦肩而過。
莫老五繼續抽悶煙。
第一位表演者下台,瘋狂小醜繼續搖數字。
這次是二號。
莫老五繼續抽煙。
於是…….本應第一個出場的莫老五,在後台抽煙抽到了半場休息。
*
現在是中場休息的時間。
按照正常的晚會流程,中場休息是播放各路贊助商,廣告的時間。
「感謝本次晚會的贊助商:貪婪之島,是兄弟就來貪婪之島砍我。」雷歐力念著提詞板。
「同時感謝揍敵客家對本次晚會的贊助,想殺人,想看人殺人,就找揍敵客。有需求的觀眾朋友,請掃描屏幕上方二維碼,添加AAA揍敵客二少,備注來意即可。」
雷歐力念著台本的同時,身後屏幕緩緩出現碩大的二維碼。
「那麼,接下來有請本次晚會的贊助商,全方面展示他們的產品——」
燈光師很應景地熄滅全場燈光。
然後,燈光亮起,雪白的燈束都聚集在一起!
在光圈照射的地方,一顆插滿釘子的紫色腦袋悠悠出現。
他的身邊擺滿了魚桶,指甲變長,抓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然後…… .抬手封喉,側手刮鱗,手法嫻熟,處理干淨。
並向觀眾席展示切口如何干淨,刀工如何了得。
但觀眾席無人在意,全部都被後台飄出的烤魚香味吸引。
…… .
*
中場休息結束。
瘋狂小醜搖出的數字依舊沒到莫老五。
這次上台的是西索。
小醜魔術師邁著優雅的貓步,帶著撲克牌,在台前表演魔術。
然而,莫老五的煙快抽完了。
不知道何時才能等到自己上場,於是他招來納庫魯:「再幫我買包煙吧。」
一旁在排練的旅團,有個金發娃娃臉的青年探出頭來,「這位小哥,也能幫我們帶一包煙嗎?」
他指了指正在排練的旅團。
「我們排練實在走不開,拜托你了。」
旅團這邊的排練也亂成一鍋粥——
芬克斯指指點點:「小滴!都說幾遍了,你的台詞是'凸眼魚把右邊的東西都吸走吧'!」
小滴無辜地眨著大眼睛,然後重復了一遍他的話。
小滴:「凸眼魚,把右邊的東西都吸過來吧。」
凸眼魚:「啾啾啾∼(好的)」
然後,台前的觀眾看到了一道奇景——
小醜魔術師正在台前表演魔術,然後,他的撲克牌被一道風吸走了…….
接著,就是幕布,舞台,燈光,道具…… ..
全部都被吸走了。
舞台化成一攤廢墟,台前和台後的觀眾面面相覷。
因為電燈被吸走,會場內一片漆黑,所有人都失去了視野。
但凸眼魚依舊在工作。
就當它吸走西索的衣服時……..
會場突然亮起了一道熒光。
西索:∼
所有人:…….
*
最終,這場晚會因為會場被毀,場面會被和諧,匆匆結束。
不過,尼特羅會長的收件箱飛滿了信封——
全都是把年末團建換成酒會的請求。
尼特羅會長摸了摸胡子,有些迷惑。
這屆獵人還真是難懂啊。
第61章
「酷拉皮卡,你是什麼意思?」
身上的鎖鏈逐步縮緊,與鶴野第一時間沒有選擇掙開,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字面意思。」
少年望向她, 他依舊用以前的語調說話, 但此刻仿佛冬日的陽光, 看起來燦爛明媚, 實際上沒有一絲暖意。
其實在酷拉皮卡發動鎖鏈的時候,與鶴野就有所察覺, 但是出於百分百的信任,並沒有防備。
而現在站在這裡不動,是她希望酷拉皮卡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然後, 酷拉皮卡說出令她如墜冰窟的話。
「切裡多尼希殿下, 現在可以聯系警衛隊過來逮捕犯人了。」
在暗網上切裡多尼希的懸賞理由是涉嫌國///家機密被竊取的一場政///治事件,在懸賞令上以「犯人」稱呼,並詳細解釋了不能公之於眾的理由。
一方是萬人之上的崇高王國之子, 一方是前科累累、擁有數次暴力執法經歷的前政////治犯人。
是個明眼人都知道選擇哪一方。
不知何時,酷拉皮卡已經站在切裡多尼希面前,他背光而立,眼中閃著和手上展開鎖鏈一樣冰冷的光。
但切裡多尼希沒有回話。
他隨意找了個凳子坐下,再一次閉上眼睛小憩,很放心地將眼前的世界交給對他極具威脅的人。
與鶴野眼中的光消失了。
咯咯咯——
骨頭被扭折的脆響在房間中回蕩,與鶴野的雙臂以驚人角度扭曲著,像是被一個不存在的人往超越人體極限的角度隨意翻折。
這來自揍敵客家的特訓。
當時與鶴野被伊爾迷掰得齜牙咧嘴,但對方卻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這是殺手的入門課」。
殺手們執行暗殺任務時, 雖然講究一擊必殺, 但是也會遇到正面迎敵被俘的情況。在整個身體被束縛時,扭曲全身關節就派上用場了。
左臂掙脫出鎖鏈的束縛,與鶴野立刻將脫臼的關節恢復原位。
不等酷拉皮卡反應,下一秒,她消失在原地——
吊頂上的全銅水晶吊燈晃來晃去,被解放出來的左臂抓著吊燈,與鶴野跟隨著它的幅度在空中晃來晃去。
與鶴野謹慎地盯著下方的情況。
她看到了再次閉目小憩的切裡多尼希。
和上次攻擊時是一樣的場景,大概率是他念能力發動的條件。在保持安全距離的情況下,可以進行遠程的試探。
袖口中滑出一只打火機,落入右手掌心。右手手腕向上扭轉九十度,火機出火控對向切裡多尼希的發頂。
大拇指迅速摁了下去。
出火孔吐出的不是用於點燃香煙的小火苗,而是噴出如電焊明亮的銳光,瞬間在室內掀起一道熾熱的烈風!
纏繞在她周身的鎖鏈迅速如潮水褪去,轉而扭動著形成一道屏障,阻擋了撲向切裡多尼希的火焰。
火星向四面八方迸濺,落在羊毛地毯上,火舌燙出焦洞並逐步向外擴張。
「這……怎麼做到的?」墨魯托嚇得滿地亂爬。
火光將與鶴野的臉龐染紅,熱風加劇了吊燈的搖晃幅度。
「強化系的小花招罷了。」
不過在彈指之間,與鶴野和酷拉皮卡不間斷地相互試探,火光與鎖鏈上的冷光交替閃爍,在室內盛開出如電焊般明銳刺眼的火花。
但一次都沒碰到切裡多尼希。
對方仿佛能預知未來一般,穩如老狗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好像睡得還挺熟。
面對酷拉皮卡滴水不漏的防守,與鶴野彎彎唇角:「真是令人贊嘆的成長。」
此刻全身從束縛中解放出來,與鶴野松手,一躍而下破窗而出。
明火伴隨著與鶴野的離去慢慢熄滅,室內的溫度再次降下來。
見到室內回歸平靜,墨魯托俯首輕聲詢問:「是否要屬下聯系警衛進行攔截?」
一直閉目養神的切裡多尼希睜開眼。
「不用了,目的已經達成了。」
切裡多尼希望向一直在保護著他的少年。
「其實,這座行宮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打不過她。 t」切裡多尼希淡淡地,指尖輕叩扶手,「我早知如此,為什麼還要主動叫你們過來?」
切裡多尼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酷拉皮卡。
他將問題拋出,打算從酷拉皮卡的答案來判斷是否是他期待的聰明人。
「因為獵人十條,之四。」
天鵝絨窗簾因為剛才室內火拼燙出許多孔洞,陽光透過焦洞灑進屋內,酷拉皮卡抬眸,轉身望向閃著微光的牆角。
那不是暗器,而是一個針孔攝像頭。
上面沾染著微弱的氣,哪怕是念能力者不凝神閉氣也發現不了它的存在。
實際上,酷拉皮卡也沒有注意到那裡有東西。但是陽光偶然透過窗簾縫隙,光路恰好照射到那裡,讓他察覺到針孔攝像頭的存在。
但那個時候,與鶴野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質問切裡多尼希上,錯過顛覆戰局的一幕。
察覺到針孔攝像頭的存在後,酷拉皮卡立馬明白了切裡多尼希的用意。
「對方的實力確實深不可測,但是不代表沒有念能力者強過她。而對方所隸屬的獵人協會,絕對有能制服她的存在。但是,您所雇佣的人之中,沒有看到出身獵人協會的獵人。」
切裡多尼希眼中的贊賞加重一分。
「根據獵人十條之四,獵人的狩獵目標絕對不能是同胞。但進行極惡犯罪的獵人不受到此條保護。」
前面已經有足夠的鋪墊,酷拉皮卡呼出一口氣,繼續開始條理清晰的分析。
「剛才被監控拍到的錄像,足以讓獵人協會判定對方為惡跡獵人,同時也有了充分理由在全球範圍內進行通緝。」
被剝奪獵人身份、加上以前的經歷和王國之子的施壓,她將要面對的是來自全世界的追捕。
這樣的話,不僅是獵人,就連路過的民眾都有可能參與到這場盛大的追捕上。
「 Bing go~」
室內響起零零碎碎的掌聲。
這位傲慢視一切為無物的王子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鼓掌,嘴角噙著笑容,視線始終落在酷拉皮卡清俊秀麗的臉上。
顯然是被勾起了興趣。
切裡多尼希問:「那麼你呢?你留在這裡是想要什麼呢?」
「我難以忍受和一個劣跡斑斑的人同行,更願意侍奉在高尚之人左右。」
酷拉皮卡一點點的從對方臉上判斷情緒,剛才的解釋顯然沒有說服對方。
「看來瞞不住您了。我是奇美大陸西部的地克裡斯少數民族的後裔,在三年前,我族的珍寶被外來人竊走,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帶回失竊的寶物。」
酷拉皮卡輕輕嘆氣:「跟在有權有勢的大人物身邊,能接觸到的有關信息會更多。」
切裡多尼希歪歪頭,似乎在腦內搜索相關回憶,「我記得是……七大美色之一的水琉璃?」
三年前,守護在常年冰封休眠火山的地克裡斯族裔突然離開居住地,帶來了震驚世界的消息——生長在火山山岸的水琉璃在一夜之間被人全部盜走。
地克裡斯族是狂熱的圖騰崇拜族群,將他們眼中的聖物圖騰偷走,比一刀刀活剮了他們還要難受。
這麼說來,也算合理。
「那麼就留在我的身邊吧。」切裡多尼希起身,招招手示意墨魯托,「以後他就是我的隨身保鏢了。」
「王子殿下,這個決定是否太過草率?他……!」
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完,墨魯托就被切裡多尼希的眼神殺了回去。
切裡多尼希現在被這個博學的年輕人勾起了興趣,他不在乎這個年輕人是否能是一個威脅。
不,應該說他從根本就沒有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個威脅。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切裡多尼希,這位天才、玩世不恭、孤戾的王子殿下,一向傲慢地認為除了死神,沒有人能夠將他推向死亡。
「酷拉皮卡喲,這裡的設施隨你使用。」切裡多尼希走到門後,回頭露出半張臉,嘴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很期待你日後的表現。」
切裡多尼希一直在回味剛才的場景,情不自禁露出餓狼捕獵到綿羊興奮的笑容,帶有極大惡意的念氣圍攏在他的身邊,周身散發著邪惡的氣息。
酷拉皮卡,千萬別讓我做了一個無聊的決定。
不然你的下場會很慘。
*
從那座豪華的行宮脫出後,與鶴野如孤魂野鬼般游蕩在巴托奇亞境內。
三天後,她從新聞報道上得知,前來訪問巴托奇亞的切裡多尼希返回卡金帝國。
在新聞報道上,她從斷斷續續的鏡頭中看到一抹金色。
不過在那天後,追殺她的人突然少了許多。一不做二不休,與鶴野做了一個最樸實也是唯一可行的決定——
徒步跨越邊境線。
先離開封控嚴格的巴托奇亞,再由別的國家中轉到卡金帝國。
她要親手宰了那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現在與鶴野地處巴托奇亞最大的邊境城市,經歷了一天一夜的徒步奔跑,與鶴野在餐館大快朵頤後,隨手買了瓶運動飲料補充能量。
她坐在城市中心商圈的公共長椅上休息,看著來回走動的人群發呆。
熙來攘往的人群之上,鑲嵌在百貨大樓樓體內的巨型電子屏幕正在播放大牌明星代言廣告。
美艷的女星配上輕松歡快的音樂,在屏幕之內介紹著代言產品。
突然,電子屏幕開始閃爍雪花,畫面內容轉播到新聞直播間內。
女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播音腔響起:「很抱歉,打擾各位的時間,現在緊急插播一條新聞。」
飲料瓶從指尖滑落,在地上滾了幾圈,貼在與鶴野的鞋邊。
當年通過獵考後才拍攝的,與鶴野稚氣未脫的證件照出現在屏幕上。
「各位,本台受到切裡多尼希殿下的委托,現在面向全世界的各位播報關於東果陀前政////治犯珂賽特·薇薇娜的通緝公告。」
女主持人近乎完美的播音腔,一字一句地面向著全世界,宣讀對與鶴野的通緝令。
隨後,大屏幕播放了那日被剪輯消音過的視頻。
人群中立馬爆發了對與鶴野的聲討。
「現在,轉接到獵人協會的代理負責人、副會長帕裡斯通·希爾先生。」
屏幕畫面開始晃動。
電子屏幕上出現與鶴野最熟悉的獵人協會辦公室。
金發琥珀眼的青年坐在紅木辦公桌後,往日帶著戲謔的標志性笑容被取代,他面容嚴肅地望向攝像機鏡頭。
「全世界的各位,有關隸屬於獵人協會的珂賽特·薇薇娜意圖刺殺卡金帝國切裡多尼希殿下一事,獵人協會現在對此做出回應。」
「從今日起,獵人協會將注銷珂賽特·薇薇娜的獵人身份,並處以永遠不得參加獵人考試的處罰。」
「同時呼吁力所能及的獵人,如果在外發現珂賽特·薇薇娜的行蹤,請積極參與抓捕行動,為世界的正義事業做出貢獻。」
「請各位民眾放心,獵人協會永遠站在正義的一方,將會永遠與邪惡抗爭到底!」
言至末尾,帕裡斯通激動地張開雙臂。
帕裡斯通的聲音極具有感染力,人群中瞬間爆發出義憤填膺的歡呼聲。
沒有人看到角落裡有個人面如死灰。
「哎,姑娘,你這瓶子還要不要了?」有拾荒的老人問她。
與鶴野抬頭呆呆地望著電子大屏幕。
新聞轉播已經結束,又恢復成女星的代言廣告,女星在屏幕裡又唱又跳。
但她還是呆呆地、死死地盯著屏幕。
會不會等會兒又出現獵人協會的其他代表,說剛才只是一場誤會呢?
與鶴野自欺欺人地想著。
拾荒老人嘀咕著,毫不留情地撿走腳邊還剩大半的飲料:「你不說話我就拿走了啊——!」
過了很久,與鶴野才發現她的手一直在發抖。她環顧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她後,小心翼翼地才縮成一團。
彌漫著孤獨的傷感包裹住她的全身。
獵人協會發表的聲明,代表除她以外全體獵人的意思——包括金、凱特、阿芙洛還有以前所有笑呵呵向她打招呼的同事們。
這個世界沒人要她了。
第62章
剛才出現的緊急報道只是一個開始。
獵人協會出面表態之後,大量有關與鶴野的資料數據解除保密限制,源源不斷地經由巨大運轉器傳遞世界各個角落。
關於「與鶴野」的資料,同時出現在不同人的手機屏幕上, 監控數據重新編碼, 鎖定到與鶴野的身上。
這將是一場全球範圍的通緝。
此時此刻, 獵人協會。
剛結束直播的帕裡斯通臉上又帶上標志性的笑容,他雙手t交疊,目光落向坐在角落一旁不語的男人。
「啊呀啊呀, 剛才說得話會不會太重了?畢竟是你最可愛的弟子,聽到了肯定會傷心的要死吧∼」
漁夫帽帽檐在面上投下一片陰影,金雙手抱胸, 「這種事情無所謂吧?」
帕裡斯通看不出他的神情。
實際上, 有關那段視頻的調查還沒有開始, 由帕裡斯通介入便直接蓋棺定論了。
尼特羅會長長時間行蹤不定,這段空窗期他打算和金·富力士好好玩一段時間。但找到的游戲都引起不了金的注意力, 所以這次他就小小地出格了一下。
「確實呢,言辭再溫柔也改變不了她刺殺王子的事實∼不過身為師父, 你這樣是不是太絕情了呢?」
帕裡斯通笑眯眯地, 用最爽朗陽光的語氣說出自認為能刺激到金的話。
高跟鞋暴躁敲擊地面的聲音強制性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辦公室的大門被一腳踹開。
是阿芙洛。
阿芙洛滿面怒容,速度極快地衝到帕裡斯通面前, 雙手拍在辦公桌面上。
「剛才的聲明是怎麼回事?!」她怒氣衝天地吼著,「你算老幾?協會的檢察組都沒開始調查,你有什麼資格來擅自作主?!」
身為大國總理之女的阿芙洛在獵人協會裡,行事風格向來優雅知性。進入協會那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氣急敗壞。
於是, 帕裡斯通站起身,彬彬有禮地且幅度有點誇張地向她行了一個紳士禮。
「進入別人的辦公室要敲門,阿芙洛小姐,下不為例哦。」他慢條斯理地提醒著。
這番話氣得阿芙洛渾身發抖,她的手摸到辦公桌上的瓷杯,一把抓緊朝帕裡斯通的臉上扔去。
帕裡斯通很淡定地歪頭,瓷杯正好擦過他的耳側,啪地一聲砸在窗戶上,變成一堆碎片。
「在我看來,那段視頻就是鐵證哦,不管是否有檢察組介入結果都一樣。與其浪費人力物力,還不如我這樣直截了當。」
「不過倒是你,為什麼現在變得那麼失態呢?」
這句話讓阿芙洛滯在原地。
是為什麼讓她這麼失態呢?利益至上的她平時遇到這樣的事情,應該優雅地捧著玫瑰花紋瓷杯,翹著二郎腿淡定的作壁上觀,順便再盤算一下自己能撈幾分利。
現在這麼大鬧一場根本吃力不討好。
阿芙洛猶豫了。
人各有命,像往常一樣作壁上觀,選擇沉默才是最優解。畢竟她和與鶴野的交情也只有五年。
可是,眼前突然浮現出多年前聘請與鶴野當保鏢的萬國宴會的場景。
卡金那位素來傲慢自大的大王子,在和她交談時,有意無意之間貶損她的國家和父親。
為兩國邦交做考慮,阿芙洛帶著面具般的假笑忍了下去。
可與鶴野卻迎著燈光,扒開圍繞在卡金王子身邊的賓客,衝著比她高一頭男人的鼻梁骨打了一拳。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與鶴野說。
當時與鶴野穿著最普通的西裝制服,站在衣著華麗的達官貴人面前一點都不打眼,但卻讓阿芙洛感覺與鶴野身上有光。
她喜歡那樣不計後果的勇氣。
阿芙洛滿臉火氣地抬起頭,「我剛才說了,你算老幾?敢蹦到我臉上教訓我?」
「這是令人羨慕的友情呢。」帕裡斯通彎彎唇角,打量著阿芙洛的動態,「為什麼阿芙洛小姐不能和我做好朋友呢?」
太陽穴青筋凸起,阿芙洛卻噗嗤一聲笑了,「想跟我做朋友的話就打斷自以為是蠢貨的鼻梁骨啊!」
「比如你的。」
阿芙洛像貓兒的眼睛瞪大,指尖點上帕裡斯通的額頭,眼中露出貓狩獵老鼠的凶光。
長呼出一口氣,阿芙洛轉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金,「那麼你呢?」
「這件事情和我無關。」金說。
阿芙洛扶額,「你可是她的師父啊。」
「那又如何?」金拉低漁夫帽帽檐,「到目前為止,她有聯系過我們一次求助嗎?如果沒有,那就順其自然好了。」
阿芙洛沒話說了。
散漫的亥豬,狡詐的子鼠。
尼特羅會長啊,你選進十二支的人怎麼那麼貼切?
「我知道了。」阿芙洛砰地帶上辦公室大門,「那麼再見,二位。」
……
在另一邊,雷歐力也收聽完了緊急插播。
看到與鶴野的證件照出現在新聞上,他起初是震驚。
心中升起不真實感,想到獵人考試時期那位一點架子都沒有的替補考官,他難以和窮凶極惡的通緝犯聯系到一起。
不過眼尖的雷歐力很快在新聞裡發現另外一個亮點——那位控訴與鶴野「暴行」的王子,身邊站著一個他很熟悉的身影。
酷拉皮卡什麼時候成王子護衛了?
這小子混的那麼好?
電腦前面堆著厚厚醫學書籍,一套套模擬題布滿密密麻麻的字跡,一看就是苦逼升學狗。
雷歐力突然想起來,小傑奇犽打通天空競技場兩百層時特地發了張照片給他。
沒想到,一起通過獵人考試的朋友們在短短幾個月都有那麼大變化。
一個成了王子護衛,肯定香車美人隨他享用,另外兩個一口氣賺了上億獎金,現在正在瀟灑度假。
就只有他還在苦哈哈愁學習。
「啊,算了算了,你們都是人中龍鳳——」雷歐力抓亂頭發,「就我一個人要考學是吧?」
算了,這種事情和他這樣的小市民無關。
他安安心心考學,安安心心當上醫生,不要讓幼年摯友的悲劇重演就好了。
雷歐力這麼想著,打開了目標大學的校園匿名留言牆。
校園匿名留言牆裡有臨畢業的學生出售學習資料,有空雷歐力都會登上去掃掃貨,如果運氣好能獲得美麗學姐的親自指導就更好了(劃掉)。
打開留言板網頁,一條和其他格格不入的留言映入眼簾。
雷歐力立馬瞪大眼睛。
留言人的昵稱是Red eyes of fire Hunter.
「9月1日的約會依舊,我查過天氣預報,那段時間雖然下雨,但當天的天氣晴好,希望我們能玩得開心,買到想要的東西。考試辛苦了,為了慶祝考試順利通過,四個人的聚會大家都要來啊。順便再喊上海島的老師吧,我們要好好向她表達感謝啊。」
留言人又在下面補充了一條:「那就麻煩聖騎士先生聯絡大家咯。」
看到留言人的昵稱,雷歐力第一時間聯想到酷拉皮卡。
約會是指友克鑫拍賣會,考試是指獵人考試,那麼海島上的老師就是……!
雷歐力當場決定打電話向酷拉皮卡核實情況。
可連續撥通幾個電話,酷拉皮卡一個都沒有接。
「真是的!這家伙!說了一堆雲裡霧裡的話又不接電話!」雷歐力氣得把手機摔到床上,「本大爺沒有空跟你玩推理游戲!」
埋在被子深處的手機響了幾聲忙音,自動掛斷通話後陷入安靜。雷歐力別別嘴,蹙緊眉頭盯著已經變成黑屏的手機。
沉默許久後他拿起手機,大聲對著手機埋怨:「真是麻煩死了!」
大拇指在通訊錄上滑動,最終落在熟悉的號碼上。
雷歐力摁下呼叫鍵。
「喂?小傑和奇犽嗎?我現在有事情要和你們說——」
…………
……
現在與鶴野坐在離開巴托奇亞的車上。
越野車在草原上狂奔,頂著漫天繁星,向著荒涼的邊境線駛去。
與車外荒涼寂靜的景色不同,車內氣氛十分熱鬧。
「與鶴野小姐,這一路上渴了吧?先喝點飲料吧。」
坐在副駕駛的男人遞過來一杯橙汁。
與鶴野點點頭道謝,小口小口抿著橙汁,一副沒有胃口的斯文像。這要是放在以往,肯定會被阿芙洛誇贊很有淑女的風格。
與鶴野決定按照原計劃離開巴托奇亞。
為了避免被發現行蹤,她極力避免和別人交流,白天將自己捂得像個中東人在人群中穿行,夜晚便火力全開趕路。
但是這個車子上的人卻主動找上了她。
他們向與鶴野展示了獵人執照,是協會派過來接她回協會的人。
雖然獵人協會向外表態注銷她的獵人執照,但實際上檢察組還沒來得及介入調查。在調查結果出現之前,她是受到協會保護的。
與鶴野對他們都有印像,確實是協會裡的人,並且之前在協會裡關系還算不錯。
所以她上了他們的車。
「與鶴野小姐,這一路走來真是辛t苦呢。」
越野車上顛簸搖晃,前面開車司機擔心她這些天的情緒,一直在找話題逗她開心。
「其實還好吧。」與鶴野說,「遇到你們我就安心了。」
好奇怪……怎麼感覺有點困呢?
無邊困意如海潮襲來,眼前有黑色光點晃來晃去,大片黑色虛影開始交疊,眼皮變得越來越沉。
……不能睡。
與鶴野閉上雙目,鬢發落在肩上,歪著頭睡了過去。
還在行駛的越野車立馬停止行駛。
他們小心翼翼地試探:「與鶴野小姐,你睡著了嗎?」
伸出手與鶴野面前晃了晃,與鶴野沒有任何反應。
「拿繩子過來先把她綁住吧。」
「不,我們帶的催眠藥物不多,等她醒來之後,繩子根本就困不住她。」
「還是直接殺掉吧。」
手////槍保險栓拉動的聲音響起。
「姑娘,別怪我們無情,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該惹的人。碰到我們還好,讓你沒有痛苦地上路。」
在扣動扳機前,他們念念叨叨,語氣中懷著莫名的愧疚。
槍聲響起,槍口火光在車內一閃而過。
車內彌漫著強烈的火藥味,白色硝煙從槍口吐出,裊裊地向車頂上升。
車頂多了一個彈孔,帶著火藥的焦味兒,向外翻出些許鐵皮。
還算寬敞的車內,開槍的手被與鶴野強制九十度翻折,鉗住手腕槍口直指上空。
與鶴野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們,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下車吧。」她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鼻音。
……
被群毆久了後,與鶴野以一對多的經驗異常豐富。區區三個念能力者,很快就被制服。
他們被打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臉上狼狽地沾染泥土,目露驚懼掙扎著後退。
與鶴野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藍色雙眼中的情緒很復雜。
有輕蔑、有怨恨、但更多的是失落。
「你們走吧。」夜風刮起黑色長發,與鶴野轉身離開,「你們是我的同胞,所以我不殺你們。」
在廣闊無物的草原上,她的纖細背影顯得格外蕭瑟。
其實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是別有企圖靠近她,也知道那瓶飲料裡有強力催眠藥物。
但是還是上了車,喝下那杯橙汁。
因為心裡還是希望那是萬分之一奇跡,希望他們是同伴。
與鶴野漫無目的在這片草地行走著,像是一只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哪怕眼睛感到酸澀,哪怕膝蓋開始顫栗,只要電源沒有耗盡那就一直走下去。
最後一個趔趄,與鶴野摔倒在地上。
一路被小心翼翼呵護的u盤從口袋裡摔出,與鶴野趴在地上伸出手去夠。
差一點、差一點就夠到了。
但u盤卻被她的動作推得越來越遠。
那一刻,孤獨感如雪崩一樣埋住她,與鶴野再也忍不住開始啜泣起來。
閃爍著繁星的巨大天穹環繞著頭頂旋轉,時刻在提醒她——哪裡都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我很早以前就說過,面對任何敵人不能露怯。」凱特的聲音響起。
與鶴野很清晰地知道這是幻聽。
但是又如何呢?這句話仿佛有著未知的力量,讓她麻木枯槁的神經再一次恢復盎然春意,讓休眠的身體渾身一顫。
「好不容易能聽到你的聲音,就別罵我啦。」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掙扎著起身,將u盤緊緊握在手中。
黑色睫毛抬起,與鶴野的藍色雙眼透過眼睫仰望著天空。
「上天作證,不管那個畜生用什麼樣的方式打壓我、污蔑我、抹殺我,我都不會屈服,他們別想打垮我,永遠、永遠。」
發誓的聲音很輕,卻又如此振聾發聵,讓心中灰暗的天空立馬拔霧見日,霞光滿天。
這時,一片陰影落在與鶴野的面前。
——是伊爾迷。
第63章
與鶴野抬起頭。
背對著綴滿繁星的星空,伊爾迷將黑發別在耳後,微微俯下身看她。
黑色貓眼沒有任何的情緒,好像對什麼事情都不驚訝興奮,只像一只貓科動物般謹慎細微打量屬於他的獵物。
下一秒, 他面無表情地說出如墜冰窟的話。
「爺爺和爸爸收到了暗殺你的委托。」
在揍敵客家只接受桀諾一下午的指導, 便知道對方的實力深不可測。揍敵客作為暗殺家族, 自然樹敵無數,能讓揍敵客家平穩經營的家主, 肯定也是一個狠角色。
如果碰到這樣的陣容,即便是豁出一切死鬥,與鶴野也不敢說自己會贏。
「所以大少爺是大發慈悲地來通知我一下的嗎?」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匿於暗處的殺手接到委托, 是絕不會特意跑到獵物面前自爆的。而伊爾迷現在卻把這件事擺明了說, 證明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
明人不說暗話,伊爾迷斬釘截鐵地:「合算的委托揍敵客家沒有理由不接。但是任務對像是揍敵客家的人就另當別論。」
嗯, 伊爾迷也覺得她打不過。等一下……他這個話的意思是? !
「我能成為揍敵客家的人嗎?」與鶴野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可以哦,爺爺和媽媽都很喜歡你。」伊爾迷歪歪頭,別在耳後的黑發垂下, 「家裡其他人對這沒什麼意見,只要你同意就可以了。」
接到這個委托時, 伊爾迷恰好在桀諾和席巴身邊。從記事開始起,伊爾迷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爺爺對委托遲疑。
當時桀諾眼裡閃過一絲惋惜,說「有點可惜了」。
那天下午的念能力訓練桀諾全程在場, 對於與鶴野的了解肯定比他要多得多。
或許她比他想像得還要強。
所以在日後他提出了這個方案。
既然如此, 這股力量應該把控在他的手中, 以後為他所用才是。
「你24歲,我23歲, 糜稽18歲…….」與鶴野低下頭,開始板起手指小聲嘀咕,「那我得叫你哥——」
「謝謝你特地來告訴我這件事。」與鶴野笑了起來,「如果可以的話,我很願意。」
什麼嘛,還是有人站在她這邊的。
與鶴野又成了沒被通緝前的那個姑娘了,仿佛她根本沒有看到朋友的死亡,根本沒有被通緝,也沒有被最喜歡的獵人協會除名,一切就像是水面被風掀起漣漪,很快就恢復如初了。
「但是此事重大,還是要嚴肅對待。」與鶴野雙手撐地,站起身來,「哥,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找點東西馬上回來。」
人很快就跑沒影了。
伊爾迷愣在原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與鶴野口中的稱呼。哥?是喊他哥哥的意思嗎?
之前偶然看過糜稽galgame的界面,好像也會有美少女稱呼玩家「歐尼醬」來調///情。
應該是這個意思?
不過沒想到她也會玩galgame,這以後回去要好好教育才是,畢竟這個家不能有第二個糜稽了。
想到這裡,伊爾迷彎彎唇角,心情似乎很愉悅,撥通電話:「喂?是媽媽嗎?她同意了哦。」
他晃了晃黑貓尾巴。
這時,與鶴野拎著一坨黑乎乎的東西回來了。
…… .
巴托奇亞地處北半球,氣候多樣,豐富的生態系統落於境內。其中,不少野生動物棲息在這片草原上,它們以大地為床,以月光為被,枕著漫天繁星入睡。
這裡少有人類打擾,它們在此安居樂業,生活怡然自得,絲毫不擔心會有人類誤入此地打擾。
一聲嘹亮高亢的喊聲撕破草原的寧靜。
「我——!與鶴野——!!!」與鶴野高舉三根正在燃燒的樹枝,眼神清澈且堅定,「自願和伊爾迷成為異姓兄妹!!!從此有福我享,有難他當——」
聲嘶力竭且破音地吼完,與鶴野恭恭敬敬地對天三鞠躬。
「哦不對,後面應該就是同姓兄妹了。」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在她的身後,伊爾迷手上拿著三根頭部點燃的樹枝,呆若木雞看著眼前的奇景。
一陣風吹過,刮起伊爾迷的黑色長發,順帶把樹枝的火苗熄滅了。
與鶴野掏出打火機,給樹枝續上火,「你跟著說呀,哥!」
伊爾迷:「……?」
本來就沒有光的黑色眼睛更加灰暗了。
抱著手,與鶴野面露擔憂,「算了算了,這個也是我在書上看到的,你不理解這個儀式很正常,我就是想講究一個儀式感。」
這個在書裡好像叫「拜把子」?
畢竟這個剛認的便宜哥哥,從小到大接受的就是殺手教育,是個文化沙漠也正常。
等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讓他多讀點書。
「那我就先走咯?」與鶴野小心翼翼地試探,話音末尾補t了聲「哥」。
「不行。」
裹著紫黑色氣的念針滑出,針尖對准與鶴野的額頭。
以現在這個情況來看,還是把人強制帶回去的要好。
與鶴野抬起了手。
「哎呀,哥,我可以的!我知道你對我好,憋擔心我!」與鶴野一巴掌把他扇飛,「回去替我向爺爺問好,等此事解決,我就上山孝敬他老人家。 」
說完,開著念頭也不回地跑沒影了。
伊爾迷:「……」
完全曲解他的意思了。這樣雞同鴨講的情況,揍敵客家完全可以選擇接下暗殺與鶴野的委托。
但是不能。
其實不管與鶴野答不答應,揍敵客家都不會接下那份委托。
因為當時他們已經接下了另一份「委托」。
切裡多尼希的委托到來時,還有另外一位「客人」在現場。好巧不巧地,那位「客人」是個老油條,猜出了這份委托的內容。
這位來自流星街的客人,在面對在場三位揍敵客時,漫不經心地翹起二郎腿,游刃有余開始談判。
最終,庫洛洛出了比切裡多尼希高一倍的價,委托內容是:日後不能接有關與鶴野的委托。
他知道讓揍敵客家去暗殺王國之子不太實際,只能退而求其次。
這種不上工就賺錢的買賣,揍敵客家欣然答應。
庫洛洛走後,桀諾一邊捶背一邊抱怨,「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又傲慢又難纏,每天都在為難老夫。」
他又捋著胡須望向恭敬等在一邊的伊爾迷,「小伊,你的想法一直以來都很不錯,就是有時候腦子太一根筋了。」
伊爾迷很快就明白爺爺是什麼意思。
畢竟話說半截不犯法,空手套白狼又不是不能試試。
不過,這件事情的方向發展真是大為震撼……
*
一盤香噴噴的炸雞端上橡木圓桌,向上蒸騰著白氣,讓插在裝盤配菜上的小旗子掛上水珠。
與鶴野舔舔嘴唇,躍躍欲試。
但是送餐的服務生並沒有立刻離開,臉上掛著歉意的微笑:「客人,店裡位置有點緊張,可以讓別的客人和您拼桌嗎?」
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這段時間與鶴野非必要外少與人接觸,能遮住大半臉的兜帽衫成為半永久皮膚,焊在身上。
與人同桌吃飯的近距離接觸,
從口袋抽出幾張大額戒尼,與鶴野塞到服務生手裡:「還是算了,我還是喜歡一個人一點。」
這是半路回來,向她那異父異母的好哥哥要(搶)了點生活費。
見到客人給小費那麼大方,服務生也不好多說什麼,笑著端起餐盤准備離開:「好的,祝您用餐愉快。」
卻有人從服務生手裡抽出紙幣。
「小哥,我們是和她熟人,就坐一起咯。」
芬克斯大大咧咧坐在與鶴野對面,接著俠客也坐在對面,抬手笑著向她打招呼。
「哦,味道看起來不錯嘛——」
啪地一聲,與鶴野一掌拍開芬克斯伸向炸雞的罪惡黑手。
不許搶她的飯吃!護食是所有生物的天性!
芬克斯吃痛,手背紅了一片,「嘁——真小氣,你可不知道我們……」
後半句話被姍姍來遲的庫洛洛用眼神制止了。
四人座的還剩下一個位置,被坐在外面與鶴野擋住,庫洛洛只能站在過道等待。
察覺到有人過來,與鶴野猛地後退,與庫洛洛保持安全距離。望了望芬克斯和俠客,最終將目光落在庫洛洛身上,眼中帶著警惕和防備。
「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能力沒有被偷走,他們是又來偷能力的嗎?還是他們也受雇於切裡多尼希,也要她的命?
因為沒有庫洛洛那樣洞察秋毫的能力,她在路上遇到的所有人判斷不出是敵是友,所以只能笨拙而拘謹地防備一切。
垂下黑色眸子,伸出手捂住下唇,庫洛洛站在原地陷入思考。
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呢?
委托明明可以在電話裡談妥,還是特意去了一趟揍敵客家。
距離友克鑫全員集合的時間並不長,卻還要像觀光客一樣到處在境內找來找去。
這種情感朦朧不清,無法用言語和任何概念精准的解釋。但能很清楚的明白,這是一種不可言說的非理性情感。
非理性的情感會影響個人的意志和判斷力,為了旅團今後的存續,身為蜘蛛頭的他要剝離除理性外的所有情感。
也要抹殺一切會影響這的因素。
庫洛洛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
現在這裡客滿,他們不在乎別人的死活,但以對方的性格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場地上占優。
手裡的能力正好也是克制對方的能力,人數上他們也有優勢。
可以動手。
庫洛洛抬眼望向芬克斯,准備用眼神示意一起動手,但卻與與鶴野的目光相遇了。
他看向芬克斯,她看向芬克斯前面那盤炸雞。
發現庫洛洛目光轉移,與鶴野立馬收回目光,齜牙咧嘴做出很凶的樣子。
但她眸子閃動,被食物的香氣吸引,蜻蜓點水般望向炸雞,又很快收回目光。
還在很克制地吞咽唾液。
很像終於找到食物,卻無奈遇到對手,不得不頂著飢腸轆轆來護食的小狗。
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俠客不合時宜地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耳根爬上可疑的紅色,與鶴野又羞又慌,雙手胡亂揮舞,「還……還不是因為你們!不要打擾別人吃飯啊!」
伸手抓了一塊炸雞,芬克斯撇撇嘴,「我們又不是不讓你吃。」
「喂!沒幾塊你還搶我的!」
與鶴野瞬間回防,為了二兩炸雞和芬克斯大打出手。
剛才充滿防備和警惕,與鶴野一刻不曾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他們面前。但此刻,她卻和芬克斯打成一團,白皙纖細的脖頸在他的面前晃來晃去。
職業獵人不會犯這樣的錯,更像是大腦無意識的行為。
心中升騰而起的殺念陡然回收,庫洛洛嘆了口氣:「還想吃什麼?」
這才讓與鶴野想起來庫洛洛還站著。
「好嘞,老板請坐。」與鶴野立馬彈射起身讓出位置,笑得陽光燦爛,「老板想坐窗邊看風景?還是坐過道方便點?」
芬克斯和俠客不約而同向庫洛洛投去憐憫的目光。
團長,您遇人不淑……
這傻大姐也忒物質了。
第64章
騰著熱氣的菜肴鋪滿整桌,與鶴野舔舔嘴唇,舉起餐具開始干飯。
這一路上為了省錢幾乎沒有吃過什麼好東西,現在逮到一只羊得抓緊機會薅薅羊毛。
被與鶴野的進食速度驚到,對面兩人生怕吃不上飯,也趕緊舉起餐具加入戰場。全桌只有庫洛洛斯文地抿著咖啡,時不時像征性動動筷子。
其他時間, 他都把目光落在埋頭苦吃的與鶴野身上。
腮幫子鼓起小小的一團,目光始終落在餐盤裡, 面對俠客的搭話也熟視無睹。
感覺像小動物一樣。
「你日後打算怎麼辦呢?」庫洛洛突然問。
嘴裡塞進一個肉丸,與鶴野想都沒想:「去卡金,殺了那個畜生。」
強化系的性格向來簡單直接, 不過也能算是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現在巴托奇亞出港審核非常嚴格,你沒辦法以正常途徑出境,你要怎麼去卡金?」
與鶴野的答案也很淳樸:「先徒步跨越邊境線,再從別的國家中轉到卡金。」
這個答案在庫洛洛的預料之中, 但確確實實從與鶴野口中說出來後,他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一根筋啊。
等到笑夠了,他向與鶴野拋出橄欖枝:「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我們可以帶你離開巴托奇亞。」
「你們為什麼要幫我呢?」被剛才的笑聲弄得羞愧,與鶴野強著脾氣頭一揚。
這個問題確實讓庫洛洛詞窮,他無話可說,扯了一個隨意的謊言:「是為了補償之前把你抓回去。」
「真的嗎?」
眉頭蹙起,與鶴野放下刀叉,眼睛死死盯著庫洛洛,企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撒謊或騙人的痕跡。
「這次不騙你。」
庫洛洛不怕被盯著,索性轉過身來讓她盯個夠。
從別人微表情判斷出是否說謊是個技術活。與鶴野既沒有專業知識支撐, 又沒有實戰經驗,除了兩只眼睛一張嘴, 從庫洛洛臉上就看不出來別的東西。
因為剛才被嘲笑,讓自尊心蜜汁升起,與鶴野不願放棄,企圖找回一點場子。
她眯著湊近了一些,企圖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咿∼∼∼!」對面飄來某個強化系男人的古怪叫聲,「你們要干嘛啊!」
再也蚌埠住的芬克斯面目扭曲,動作極其浮誇地抱著胳膊,「真∼的∼嗎∼」
還尖著嗓子學與鶴野講話。
「團長不是很想來這家店的嗎?多吃一點啊。」文t化人俠客表現得比較平和,一張娃娃臉笑眯眯的,「團長從開始就沒怎麼吃東西,而且一直盯著女孩子看很失禮的哦。」
「要是早知道團長是這個意思,我們倆就不過來了。」
俠客盯著他們看,娃娃臉上陽光開朗的笑容和陰陽怪氣的語調截然相反。
與鶴野:……
面對團員的起哄打趣,庫洛洛神色淡然,也沒有過多解釋,而是抬起手招呼服務生過來。
他一邊翻動菜單,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是要多吃點,畢竟你們都因為我的原因沒有吃飽。」
庫洛洛點單很快,看對眼了就財大氣粗地直接打勾。
「這位先生,真的要點這麼多嗎?」
看到點單的內容,服務生有些不確定地問。
「沒事,」庫洛洛合上菜單,淡淡地解釋,「我們愛吃這些。」
服務生滿臉狐疑地拿著菜單走了。
單手托著下巴,庫洛洛望向他們,眉目帶著有些孩子氣和戲弄的笑意,「你們多吃點。」
芬克斯和俠客不明就裡。
然後……一堆紅彤彤的、鋪滿魔鬼椒的菜品在桌上亮相。
感覺吃一口舌頭就會麻掉。
凝視著看一眼都能辣出眼淚的菜品,與鶴野難得一次心領神會,她握緊雙拳,向對面兩位朋友加油打氣 ,「好兄弟,你們吃啊——」
「放心,這些都是你們的,我不和你們搶!」
再一次補刀。
……
這頓飯最終在被辣出的粗氣聲結束。
走出餐廳,夜風卷著絲絲冷意迎面撲來,空氣中還夾雜些許潮濕的氣息。
看來是快要下雨了。
庫洛洛讓俠客和芬克斯在路邊等他,他單獨和與鶴野說點事情。
與鶴野以為會說一些大事,例如威脅她「你這婆娘不把能力交給我,我今天就和你沒完」雲雲、又或者「您好,請結一下在揍敵客打傷本人和本人手下的醫藥費」。
但出乎意料地,庫洛洛只是點了支煙,望著天和她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有種在和久別重逢老友聊天的感覺。
不過在說到有關揍敵客家的話題時,庫洛洛全身一滯,然後面不改色地將話題岔開。
豆大的雨點砸在腳邊。
開始下雨了。
手中煙頭落下最後的煙灰,庫洛洛碾熄煙頭後拋入垃圾桶,問出她還沒有回答的問題:「所以,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如果真能一口氣帶她出港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畢竟光靠雙腿跨越一個國家還是很辛苦的事情。
「真的可以嗎?你們能帶我一起出境什麼的……我現在的身份很危險吧?」與鶴野有些猶豫。
雖然庫洛洛之前做的事情很狗,但拖累別人也不是自己的性格。而且這個時候,他還願意伸手幫她一把,是非常值得感謝的。
庫洛洛「哦」了一聲,回答道,「你害怕的是這個嗎?不用擔心這個。」
一片黑影從眼前掠過,軟塌塌的布料蓋在頭頂,還有些許余溫。
是庫洛洛的風衣。
此刻庫洛洛的黑色眸子微微彎起,嘴角揚起倨傲而得意的弧度,語氣又意味深長。
「這是盜賊的必修課。」
與鶴野感覺鼻尖一酸。
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背叛和謊言,也早已做好沒有同伴,一個人一條路走到黑的覺悟。但沒想到,最不可能成為同伴的庫洛洛願意幫她一把。
與鶴野垂下眼簾,滿心緊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之前金說過,一個人做事必定有他的企圖,那庫洛洛做這些的企圖是什麼?還要搶她的能力嗎?
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個猜測的答案是否定的。
風衣上帶著淡淡的庫洛洛身上的味道,與鶴野抬起手腕撐起一點空間,就對上庫洛洛有些不解的眼神。
雖然不解,但還是耐心地等著她,沒有出言打擾。
「你把衣服給我了你怎麼辦?你會被淋的。」 她小聲地問。
「嘶——」起哄聲再次響起。
站在路邊公共汽車站台躲雨的兩個人表情復雜。
芬克斯面容扭曲成大小眼,「淋一下雨不會死人的!有什麼回去再說,在這裡站著累死人了!」
站在芬克斯旁邊下躲雨的俠客也喊:「一起打個車走啦——我不想淋雨!」
與鶴野、庫洛洛:……
剛才醞釀出來的眼淚瞬間沒了。
……最後四個人打車一起走了。
庫洛洛在這座城市的落腳點是天空競技場。
因為之前閑的沒事干時候,庫洛洛獨自打通了兩百層以上,非常樸實無華地成為200層之上的樓主。
身為這一層的樓主,庫洛洛獨占一整層的豪華房間,並且在入住期間,天空競技場對樓主的要求也是有求必應。
就算突然無理取鬧,說「要吃來自奇美大陸的新鮮西紅柿」,天空競技場的工作人員也會連夜乘著專機去采購西紅柿,第二天恭恭敬敬把西紅柿端上來,說「庫洛洛先生您請用」。
哪怕與鶴野現在處於通緝狀態,有了庫洛洛這層樓主身份,天空競技場的工作人員根本沒有審核外來者的身份。
除了驚嘆天空競技場的豪氣之外,天空競技場的服務人員敬業程度也讓與鶴野大為震撼。
從遇到mafia後就沒過上幾天舒坦日子,一路奔波帶來的疲憊成功被天空競技場服務生小姐治愈。
與鶴野先是呼呼大睡了一整天,醒來就有專人送上餐點,飯後茶余還有專業人員上門做spa。
就這麼過了幾天頹廢且奢靡的生活,甚至都沒看到其他人幾次。
又是睡到下午才醒。
揉著眼睛,與鶴野迷迷糊糊地翻下床,赤腳走在羊絨地毯上。
門外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
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俠客和芬克斯。
「你們是什麼打扮啊?」她有些詫異。
他們倆現在都換下常服,身上穿著和場景不符合的宴會禮服。
俠客那張娃娃臉穿禮服不倒是違和,但芬克斯那一副凶相的臉穿上禮服,很有反差。他站在俠客身邊,仿佛是名流少爺和他凶神惡煞的高利貸打手。
他倆不像是參加宴會的,像是去討債的。
「之前和你說過的,你忘記了?」俠客綠色眸子透出無奈,「今天這裡有個派對,在樓裡的人都要參加。」
好像之前有人跟她提過一嘴,但好像她當時在做spa爽得不行,所有對話都「嗯嗯啊啊」敷衍過去了。
與鶴野聽了揣著兜呵呵傻樂,覺得芬克斯那個樣子過去跟討債的沒什麼區別,肯定沒女生敢請他喝酒。
「那你們加油,我接著去睡了。」與鶴野打了個哈欠,抬手抹掉眼角的淚珠,「我這個非正式成員應該不算在裡面,我就不去咯。」
派對哪有養精蓄銳重要!出了這裡,還不知道能不能睡上囫圇覺!
俠客目光落在與鶴野身上——
寬松的睡衣、穿了一只的拖鞋、還有剛睡醒還沒來得及梳的亂蓬蓬的頭發。
他招招手,示意服務生過來,又指了指與鶴野的背影。
一團香氣從後面襲來,即將走進自己的房間時,兩雙纖細柔美的手抓住了與鶴野的胳膊。
她回頭,便對上天空競技場服務生標准化的微笑。
這兩個服務生是負責庫洛洛這一層的,她們倆人美聲甜,與鶴野非常喜歡和她們貼貼。
「催眠服務就不用了,我現在還能睡得著——」
與鶴野以為是天空競技場體貼的一條龍服務。
但她們去帶著與鶴野往反方向走去。
嗯?你們抓我干嘛?你們要帶我去哪?
第65章
夜幕降臨。
身為世界第四高的建築物, 天空競技場擁有屬於它名號的奢華。它如一座巨型燈塔屹立在巴托奇亞的土地上,如白晝般的燈光不破不滅,永遠敞開大門等待對武道追求的士者。
天空競技場服務生小姐拉著與鶴野一頓揉搓後,她們眼睛閃著光很滿意自己的作品。
在她們「絕對不能浪費自己的絕世大作」的眼神下, 與鶴野被她們連拖帶拽推進宴會廳。
今天是巴托奇亞的國慶日。
天空競技場為慶祝腳下廣袤土地的誕辰, 面向樓內來自不同國家、地區的挑戰者們, 手筆大方地盡到地主之誼,舉辦了一場極為奢華的宴會, 只為展現本國源遠的文化和歷史。
廳內天花板上懸掛著巨型水晶吊燈,紅色軟毯鋪設在波斯花紋的大理石地板上,服務生穿著禮服時刻待機,每人手上都帶著繡有天空競技場標識都白色手套。場面奢華至極,就連空氣裡都彌漫著葡萄美酒的香氣。
因為梳妝打扮花了很多時間, 等與鶴野進入宴會廳時,宴會已經過去了大半。
身著禮服的男男女女觥籌交錯,與鶴野透t過人群的縫隙左右搖頭,企圖找到這裡唯三相熟的身影。
宴會主持人提起麥克風,大著嗓門喊著,原本鬧哄哄的宴會廳裡面安靜下來,人群擁擠著上前,想要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令人耳目一新的活動。
「女士們先生們——麻煩向兩邊退後,我們的舞會馬上要開始了——!請男士們帶著心儀的女士在舞池邊等候!」
酒杯相碰的聲音立馬都停了下來,會場立馬響起一陣激動的嗡嗡聲,服務生秩序井然地撤下桌椅,搬上還沾著露水的鮮花。
樂隊奏響悠揚的爵士樂聲, 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人群向舞池方向湧來,與鶴野被擠到了場地邊緣。
與鶴野看到有很多男人拋來調情般的眼神勾引她,也有男人紳士地行彎腰禮向她發出共舞的邀請。
但無一例外,與鶴野全部拒絕了。
要是拋頭露面被發現了行蹤怎麼辦?
與鶴野放棄尋找庫洛洛,極力降低存在感,甚至開啟「絕」狀態,退回無人問津的角落。
面前是還沒來得及撤下,最不受歡迎的宴會食品——苦麥芽酒、大列巴、還有散發不明氣味的詭異豆子。
跟她這個全場沒有去跳舞的怪胎很般配。
至於把她帶到這裡來的三位:庫洛洛,以他那張清秀小白臉肯定不愁找不到姑娘跳舞;俠客就更不用說了;至於芬克斯,雖然長得凶點,但是主動邀請肯定還是有姑娘願意和他跳舞的。
除了她,誰都能玩得痛快。
還是等會兒就撤退吧?
與鶴野一聲不吭,端起一杯麥芽酒,表面上還飄著散發酸氣的麥芽。
其實她很喜歡跳舞的。
跳舞能夠活動舒展四肢,對她而言是一種很好的放松方式。之前和凱特一起進行生物調查時,她有事沒事就學幻獸的姿態跳舞,不限於某種幻獸的求偶動作,逗得老干部作風的凱特都忍不住笑。
如果換做以前的與鶴野,哪怕穿著人字拖、 T恤衫和沙灘褲,只要有舞可以跳,她肯定是第一個昂著頭上場的姑娘。誰說她跳的醜,或者穿得不得體也不管,反正只要有舞可以跳就行了。
但是現在卻因為被通緝的原因,她不敢拋頭露面,只能縮在角落故作斯文地抿著喝不來的麥芽酒。
啊呸呸呸,好苦。
與鶴野雙肘撐在桌面上,望著帶著歡聲笑語的男女們,心髒隱隱作痛。
俠客早就擁著別的姑娘滑進舞池了,就連芬克斯也找到了合適的舞伴。
視線再移一移,庫洛洛還沒有進去跳舞,他身邊簇滿年輕漂亮的姑娘,為了誰能和庫洛洛跳第一支舞爭吵不休。
倒是與鶴野這麼一看,立馬讓庫洛洛注意到這道視線,還沒來得及換個表情就被他發現了。
庫洛洛朝著她的方向笑了笑。
她不想讓庫洛洛看到這樣的窘態,趕緊低頭,拿起硬又澀的大列巴,為了裝得滿不在乎,下嘴啃了一口。
這也不禁讓她陷入自我懷疑,自己「絕」功就那麼差嗎?上次潛行直接被伊爾迷識破,這次一抬眼就能和庫洛洛對上眼。
就這麼想著想著時,一片陰影蓋在她的面前。
「來吧,跟我跳一支舞。」庫洛洛向她伸出手。
背對著光源,宴會的燈光為庫洛洛鍍上一層光邊,一身剪裁得體的禮服襯得他身形修長,脫下那身皮大衣的庫洛洛不像是盜賊,而是哪個世家的貴公子。
與鶴野還沒有反應過來,依然雙手托著下巴,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算了,算了。」與鶴野低下頭,怯怯地,「我跳舞又醜又難看,還是算了。」
話雖然這麼說,心髒卻像是有一顆種子即將破土而出,酥酥癢癢的。
「你還是找別人吧,在場的每一位姑娘肯定都願意跟你跳舞。」與鶴野悶悶地。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庫洛洛身上。
「我只想跟你跳。」庫洛洛滿不經心地回頭掃視人群一圈,視線又回到與鶴野身上,「只跟你。」
「我上去跳舞會丟人的!」與鶴野低聲說。
不僅是丟人,而且當著那麼多人面引人注目,肯定會被人發現真實身份的。
庫洛洛沒有收回手。
「這是我今年聽到最好笑的話,」庫洛洛的黑色眸子染上一絲譏諷,「我的與鶴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畏手畏腳了?」
「仔細想想,我們從一開始就是一類人。我們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名聲?對我們來說是最不值一提的事情。」
好像他說得很有道理。
哪怕是被評為A級犯罪團體,幻影旅團向來我行我素,而她在怪才遍地開花的獵人協會裡,也是怪胎中的怪胎。
這一次沒有猶豫,她的雙腿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不由自主走向庫洛洛,心髒砰砰直跳,腦內有個小人尖聲喊叫著「我要跳舞!」、「我受夠這畏手畏腳的日子了!」。
或許此刻,哪怕切裡多尼希來邀請她跳舞,她都會坦坦蕩蕩地同意他的請求。
拎起禮服裙,與鶴野揚起笑容,大大方方地把手放在庫洛洛的掌心上,「如果你不怕腳被我踩腫的話。」
「那當然不會。」庫洛洛攔上與鶴野的腰肢,湊到她的耳邊低語,宛如在誘惑聖者的撒旦,「而且有我在,哪怕是你跳得像一只求偶期的幻獸猴子,他們都要笑著誇獎你是最棒的舞蹈天才。」
好家伙……你怎麼知道我會幻獸猴子的求偶舞。
他們走向舞池。
上一支的爵士樂曲正好結束。指揮揮動指揮棒,小提琴手拉動琴弦,一轉剛才悠揚輕快的爵士樂風格,奏響優雅華麗的樂曲。
下一支舞是華爾茲。
已經配對成功的男男女女走進舞池,男人和女人分別面對面站成兩排,互相可以看到彼此的臉。
與鶴野提起禮服裙擺,笑著對庫洛洛行了個屈膝禮。
庫洛洛亦是極有紳士風度地向她鞠躬。
樂隊開始正式奏響華爾茲樂曲。
他們十指相扣,雙臂相貼,跟隨著樂曲邁出步子。
「明天我就要上新聞頭條了,現在風頭正盛的通緝犯居然敢拋頭露面跳舞,還有一個小白臉當舞伴。」
「可那個小白臉也是個通緝犯。」庫洛洛被逗笑了,「但在你面前,他應該是個過氣通緝犯。」
「是,那個小白臉比不過我。」她得意的直哼哼,「不過兩個通緝犯在一起,還真是般配到老家了。」
樂曲行至小高潮,與鶴野攬著庫洛洛的腰完美地旋轉,白色禮裙如同一朵盛開的百合花。
「會不會第二天醒來發現密密麻麻的軍隊圍滿這裡?」
「那你可太把你自己當回事了,」庫洛洛又帶上有幾分譏諷的笑容,「正常的主權國家可不會容許別的國家的軍隊進入國境。」
「……又開始了,你又開始欺負我了。」
樂曲行至高潮。
周邊的漂亮女生開始隨著樂曲華麗的劈腿,只會野路子的與鶴野不會這種高難度動作,慌亂之下跳錯好幾個步子。
就在尋思著要不要東施效顰也跟著劈腿時,與鶴野的雙腳突然騰空,庫洛洛托起她的腰肢在空中旋轉一圈。
像一朵在空中綻放的百合花。
圍觀的人群中爆發一陣驚呼。
庫洛洛輕輕地將她放回地上。
他笑著問:「害怕嗎?現在整個舞會上最出風頭的就是你。」
庫洛洛明明知道的,她害怕拋頭露面,害怕被人發現身份,但卻還要孩子氣地跟她對著干,特意要讓她出風頭。
這個男人外表清純無害,內心卻不知道有多少黑泥,全身上下都是反骨。
「害怕有什麼用?還不是我不爭氣,被某個小白臉誘惑一下走上來了。」
「可別這麼說,我只是邀請你當我的舞伴而已。」
……
舞曲結束。
男男女女再次面對面站成兩排,互相行禮致謝。與鶴野再一次對著庫洛洛行屈膝禮。
但是這次,距離比剛才貼得要近很多。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與鶴野的唇瓣湊到庫洛洛的耳邊,聲音很淡很輕,像是一片雲彩不留痕跡地飄過。
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聲音強行插入他們的對話——
「哦,你們跳完了,正好過來幫我拍一下照片。」芬克斯將手機拋給與鶴野,一邊撓頭,「真是的,飛坦那家伙居然不相信我有舞伴,拍一張照片發給他,拜托了!」
芬克斯又幽怨地看了眼和一群漂亮姑娘眉來眼去的俠客。
原來是被好兄弟拋棄t了。
被拋棄的失落感與鶴野最懂,於是她不慌不忙地撂下庫洛洛跟著走了過去,好像剛才說話的內容是喊庫洛洛去吃飯一樣平常。
很快就拍好了照片。
芬克斯立馬湊過來,表示一定要讓飛坦那小子啪啪打臉。
點開相冊,一張模糊到看不清五官的照片出現,甚至因為手抖,女方身子只被照進去一半。芬克斯整張臉自帶高斯模糊,小圖看像只咧嘴笑的金毛獅王。
與鶴野:……
與鶴野:「那個,我好像有帕金森綜合症,一拍照就突發惡疾的那種。要不您再喊庫洛洛拍張?」
芬克斯:……
第66章
人心是冰冷的。
在連續給芬克斯拍出高斯模糊照片後, 與鶴野接受了她是拍照廢物的事實。
在芬克斯的目光譴責和幾乎壓抑不住騰出的念氣之下,與鶴野打起十二分精神摁下拍照鍵。
這次沒有突發惡疾手抖,絕對能拍出看得出這兩位是人類的照片。
「拍好啦!」
點開相冊, 與鶴野滿面笑容准備遞上手機邀功時, 驚訝地發現好不容易拍出來的照片上面有個透明豎三角。
sos, 點到錄像模式了……
望著芬克斯擰得越來越緊的眉頭,與鶴野顫顫巍巍地准備開口,做好了這裡即將變成人間械鬥場的覺悟。
就在這時, 一只手從她脖頸側邊穿過,抽走手中的手機:「我來吧。」
庫洛洛拿過手機,黑色雙眼盯著手機屏幕,雙手拇指在屏幕上滑動調整聚焦。
與鶴野湊到他旁邊看著。
「構圖很重要。現在這裡背景雜亂, 如果全景拍下來突出不了主角, 應該拍攝局部特寫,並且把主角放到畫面中央。」
攝影師傅庫洛洛開始實地教學。
拍照廢物與鶴野立馬化身學徒模樣。
兩個腦袋挨到一起,對著相機頁面一板一眼開始攝影教學。
被當作教學模特的芬克斯:喂……!
……
得到滿意的照片,芬克斯意滿離:「團長, 謝啦!」
不得不說, 庫洛洛拍的照片真的很絕,構圖光線比例全部在線, 是不用p就可以發到社交平台的程度。
與鶴野十年帕金森功力拍出來的照片相形見絀。
倒是庫洛洛看到她拍的照片,也忍不住笑,「能拍出這樣的照片, 確實需要一定水平。」。
他陰陽人一直很有一套的!
庫洛洛突然意味深長地說:「他們應該會很晚才回來了。」
順著庫洛洛視線看去,發現了正在和女孩子搭訕、和被搭訕的兩位蜘蛛。
哦, 這倆大哥去撩妹去了。
「你也可以去啊,這裡排隊追你的姑娘可多得是。」與鶴野酸不溜秋的。
嘴撅起翹的老高, 可以在上面掛一個醋瓶。
得到這樣的回答,庫洛洛心情變得很好,他像是逗小孩那樣,笑著問,「想去看煙花嗎?」
「要去!」與鶴野舉起雙手。
他們離開宴會現場,找了一個沒有人的天台坐下。
巴托奇亞國慶日當晚,都會有一場煙花秀,兩個人就坐在天台上吹冷風,靜靜等著煙花秀開始。
他抬著頭看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嘴角微微向上翹著,心情應該很好。
「雖然你做事很狗,但是你會的事情很多誒。」與鶴野開始沒話找話,「你小時候是怎麼長大的?明明我們經歷差不多,你會的卻比我多那麼多。」
「想要窺探別人過去的話,應該先說出自己的經歷才能顯示誠意。」
「我的經歷?你上網搜一下不都知道了?」與鶴野抱著膝蓋,「我可發現了,你說話老是這樣,總說一些模凌兩可的話來當答案。」
「以前把我當猴耍就算了,剛才在舞會上我說的話,你應該聽到了吧?」
庫洛洛點點頭,沒有否認。
「你的回應是什麼呢?」與鶴野問。
庫洛洛的黑色眸子平靜地望著她,沒有說話,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看不出來拒絕還是同意。
通過別人的面部表情判斷事物實在是個技術活,尤其是庫洛洛這種顯山不露水的類型,壓根就看不出來,與鶴野在心裡雙手投降,選擇一股腦地把話全部說出來。
不能在別人面前露怯,要自己給自己找場子回來。
「我不需要你的回答哦。」
「我只是想把現在這份感情告訴你,僅此而已。」
突然理解金為什麼會拋下親生孩子大搖大擺地滿世界亂逛了。
承認一個人對自己很重要,將會成為自己的軟肋和弱點。
把情緒交給另外一個人本身就是一場豪賭。
「你要對旅團負責,而我也有必須要干的事情,現在也沒功夫談戀愛。」與鶴野說,「我不喜歡旅團的行事風格,你呢,旅團在你心中又是第一位,說到底還是走不到一起去。」
「而且,喜歡這種事情也不是非要有回應的是吧?恭喜你,你將成為本人風流史上的第一位小白臉,後面還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位……」
自己開導自己這件事,她可是很有一套的!
「與鶴野。」他突然喊她。
「干什麼啊——」
一枚煙花在頭頂炸開。
與鶴野轉過頭,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被軟綿綿的東西覆上嘴唇。
之前庫洛洛給她的印像是一灘平靜、永遠不會泛起波瀾的井水,無論她怎麼撒潑打滾,只要不觸碰到幻影旅團這個底線,庫洛洛一律照單全收,像是不會對外界有過多反應的理性人。
不主動、也不拒絕,才是庫洛洛的常態。
但這次的情況卻恰恰相反——
他主動吻了上來,呼出的熱氣弄得與鶴野癢癢的,沒有見過如此場面的與鶴野下意識想逃,卻被庫洛洛強行扣住後腦勺,封死所有逃跑的道路。
男人結實有力的手臂將她攬入懷中,白色襯衫上的紐扣隔著布料嵌入胸前的皮膚,曖昧的氣息令大腦陷入一片空白,一股暖流湧向四肢,如同強制讓人陷入環境的毒藥,帶來無與倫比的快樂和沉淪。
讓與鶴野下意識地靠在他的懷裡,像一只乖順溫柔的棉布娃娃,忘記了剛才怎麼自顧自地要長自己的氣勢。
相較之下,庫洛洛一切都很游刃有余,攬著腰肢的手向上游走,幾經輾轉終於摸索到藏在發後的禮服拉鏈。
煙花空中炸開的聲音蓋過拉鏈拉下的聲音,男人濕熱的吐息不斷呼向裸露的皮膚,庫洛洛一路向下,沿著脖頸線條向下輕啄。
皮膚像是被細膩柔軟的鵝絨掠過,細細密密,惹人發癢,卻又具有極強的侵略性。
「庫洛洛……」她倉皇失措地伸出手,十指穿過庫洛洛的黑發,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要亂動。」
他低聲說道,氣息也有點紊亂。
只要說出反抗的話,就會被強///制堵住嘴物理禁言。
幾個來回下來,與鶴野只能完全依著他來。
「那邊你打掃過了嗎?」
「還沒有,不過那裡也沒人來,稍微偷下懶也沒事吧?」
不知道在天台上待了多久,天空早已恢復屬於夜晚的寧靜,遠處打掃殘局的服務生的交談聲讓與鶴野恢復了理智。
被吻到恍惚,耽溺於無盡極樂海的意識被剝離回歸現實,她推開壓在胸前的庫洛洛。
這回是庫洛洛用那無辜的眼神看著她,這個眼神多久沒看到過了?好像上次他有這個神情的時候還是在裝純情男大學生。
與鶴野想說點什麼,但是發現此刻自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兩個人都像跑了很久很久,胸口劇烈起伏著,呼吸聲粗重,大喘著粗氣。
望著已經被他揉得亂糟糟的黑色長發,庫洛洛露出得到獵物滿意的笑,聲音都不自覺拖長了腔調。
「這是我的回答。」
*
雷歐力打電話過來時,酷拉皮卡正在切裡多尼希的地宮之中。
手機鈴聲回蕩在滲著潮氣黑沉沉的地宮走廊,陰冷駭人的氣氛格格不入。
垂下的鐵鏈末端鍛上一個小鐵球,如鐘擺般晃動,對准眼前掛上絞刑架的男人。
「還是在說謊。」酷拉皮卡的聲音冷靜而平淡。
切裡多尼希半眯著眼睛靠在椅子上,聽到酷拉皮卡的回答後,滿意地點點頭。
負責審訊的王子護衛上前,用已經卷刃的尖刀在男人本已千瘡百孔的皮膚上再次剜下一塊肉。
男人慘叫連連,身上又多了一處如空洞眼窩一樣的傷口。
酷拉皮卡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很快就消失殆盡。
他察覺到背後切裡多尼希審視的目光。
那是如同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狠辣的目光。
與其說是切裡多尼希讓他幫忙審訊叛徒,不如t說這是切裡多尼希為他設下的「測謊活動」。
這個人還沒有完全信任他。
再忍忍、再堅持一下。
只要能拿回族人的眼球,什麼樣的痛苦都願意忍受。
吊在絞刑架的男人沒了聲息。
王子護衛適時地抬走男人,帶著清潔工具打掃滿是血污的房間。只有切裡多尼希和酷拉皮卡沒有動彈,一動不動注視著屋內的場景。
「酷拉皮卡喲,你這段時間做得很好,想要什麼獎勵?」切裡多尼希突然發問。
沒有一絲猶豫,酷拉皮卡直接了當回復:「我想參加友克鑫拍賣會。」
酷拉皮卡知曉面對這個從小到大在權術政///治中侵染長大的怪才,所有彎彎繞繞在他眼中都是幼子的小伎倆。
單刀直入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才能讓對方相信自己。
「友客鑫拍賣會名單上出現了族人的遺物,我想要將它拿回來。」
蒙太奇式的謊言,也可以算作一種真話。
切利多尼希慢條斯理地搖晃著高腳杯,透過杯內猩紅色的液體打量著眼前金發碧眼的美少年。
從對方的措辭和神態來看,應該是沒有說謊。不過,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令他在意——
酷拉皮卡放在衣袋裡的手機又開始震動,手機系統默認的歡快銀鈴聲再次響徹整個地宮。
「不接電話嗎?」
切裡多尼希饒有興致地盯著酷拉皮卡看,語氣滿滿是善解人意,他很期待酷拉皮卡會給出什麼樣的回答。
在絞刑架上失血而死的男人已經被抬下去打包處理,如果不能給出他想要的回答,那麼酷拉皮卡將會成為下一個絞刑架亡魂。
這個沒見過風浪的17歲少數民族少年,應該會驚慌失措吧?
但是切裡多尼希沒有看到他想要的畫面。
酷拉皮卡沒有一絲驚慌和呆滯,他幾乎沒有思考,很大方地掏出手機,向著切裡多尼希展示手機通訊界面。
「這是妄圖刺殺王子殿下罪人的朋友。屬下也很好奇他准備跟我說什麼呢,但是……屬下覺得不接電話會讓事情更加有趣,您覺得呢王子殿下?」
切裡多尼希大笑起來。
真是完美到無法挑剔的答案。他現在已經可以預見面前年輕人的未來——
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在自己手下成為帝國最炙手可熱的人才,乃至整個世界都是耀眼的存在。而在那個時候,他也將會成為自己最珍貴的收藏品。
想到未來,切裡多尼希忍不住興奮地顫抖。
最後笑夠了,他抹去眼角的淚珠:「那就依你的意思,不接好了。」
手機鈴聲適時結束。
「至於參加友克鑫拍賣會,可以哦,這是你的獎勵。正好有一位女士也邀請我去那裡。」切裡多尼希欣然答應,「但是,酷拉皮卡,絕對不要對我說謊。 」
此刻切裡多尼希半張臉蒙在陰影之下,嘴角還掛著剛才平易近人的笑容,囿於陰影之下的眼睛卻透出凶戾駭人的光。
仿佛剛從阿鼻地獄走出的吃人惡鬼——
「因為我最討厭對我撒謊的人。」
第67章
天空競技場的服務生在敬業邊緣反復橫跳——
這個天台很大,平時沒有什麼人來,如果打掃起來非常麻煩。
但是稍微偷點懶略過這個天台,那將節約很多時間。
就「打不打掃天台」這個話題,正反方開始激烈的辯論,尋思著這裡沒人,聲音放得更開了些。
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拐角的陰影下。
與鶴野從後面捂住庫洛洛的嘴, 強制性不讓他動彈,兩個人就以這樣詭異的姿勢蹲在牆邊。
剛開始聽到外面有人交談, 庫洛洛走到天台門前,大搖大擺直接就走。
慌慌張張的與鶴野從後面捂住他的嘴,強行將他拖拽到這個角落躲著。
孤男寡女、鮮有人至的天台、都是亂糟糟的造型, 是個擁有正常社會經歷的人類都會下意識想入非非。
她社恐, 她要臉, 她是黃花大閨女經不起此等風浪。
所以與鶴野強制性扯著庫洛洛在這裡蹲蘑菇,等著這二位離開趕緊溜出去。
這時, 掌心突然變得濕漉漉的,酥酥癢癢的感覺從掌心傳遍全身, 身子瞬間一軟。
「!」與鶴野驚呼出聲。
是庫洛洛伸出舌尖舔她的掌心。
手是與鶴野的敏感點, 酥酥麻麻的感覺讓身子忍不住一顫,脖頸側倒庫洛洛的反方向。
「別這樣, 會被別人發現的。」臉紅到爆炸,她支支吾吾地。
這麼一說,讓庫洛洛停下動作,他語中夾雜著愉悅的笑意, 「那你倒是別出聲啊。」
——我可是一直沒出聲, 一直在說話的人是你,要是被發現就是你自己的問題。
與鶴野細聲細氣地:「我知道你現在很想出去, 但是能不能先忍耐一下?」
知道庫洛洛這樣做是因為被強行摁在這裡不爽,但是她的臉皮屬實沒有庫洛洛的厚,沒辦法做到像個沒事人一樣走出去,只能好聲好氣地和他商量。
「而且你弄得我手上全是口水了……」
聲音很小,是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尾音因為掌心被舔舐微微顫抖。
庫洛洛沒有回應,繼續用舌尖□□著掌心。
「祖宗,你要干嘛啊……」與鶴野低聲下氣的問。
很努力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庫洛洛側頭,用很無辜的眼神看著她。
漆黑的雙眼仿佛在和她說「不應該先問你在干什麼嗎?」。
「知道了,知道了,」與鶴野繳械投降,松開手,「但是先不要出聲……」
好不好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庫洛洛直接起身,抬腿就往天台門口走去。
與鶴野趕緊把這位祖宗又摁回來。
這一次沒有捂嘴,但庫洛洛依舊不安分。
庫洛洛捧起與鶴野的手,一邊抬眼看著她,一邊伸出舌尖□□手指。
還時不時輕輕咬向指尖。
像是一只占有欲強的貓,要弄得飼主身上全是他的味道,才會心滿意足。
與鶴野吞咽了下唾液,只希望這件事情趕緊結束,「求你了,先不要亂動……」
帶著顫音在小心翼翼地請求。
「不覺得這樣很刺激嗎?」他充耳不聞。
迎上她惴惴不安的目光,庫洛洛黑色的眸子閃過未名的情緒。
他繼續剛才的動作,甚至比剛才更加放肆。
庫洛洛不再滿足單純□□手指,而是更為深入地含在口中。把手指從頭到尾部弄得濕漉漉的,他才會松口,轉而換下一個。
還時不時抬眼看她。
黑漆漆的眸子透出的眼神看似無辜,但卻又有帶著幾分戲謔的得意。
手指被溫熱的舌頭包裹,弄得她渾身像是被螞蟻爬過一般。
嘴中溢出怕癢的輕哼聲,與鶴野下意識想將手指抽離,但被庫洛洛的牙齒咬住,不讓離開。
庫洛洛笑眯眯的。
這個男人絕對是黑泥精轉世,越說什麼不要做他越要反著干,還要懶洋洋地欣賞你受到刺激而不知所措的樣子。
與鶴野又委屈又氣,覺得自己的情緒隨隨便便就被這個男人帶著跑來跑去,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請求,非但置之不理,還要惡趣味地欣賞著自己的窘態。
想到這裡,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頓時直起身子,被含在嘴裡的手指往庫洛洛的喉嚨深處捅去。
捅得很深。
「唔……」
庫洛洛沒有想到默許的與鶴野會突然反抗,喉嚨發出一聲嗚咽,眼眶微紅溢出生理性淚水。
趁著他片刻的失神,與鶴野趕緊抽出手,指尖還掛著一道銀絲。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掛著淚的樣子莫名勾人,心中莫名湧上快感。
還想讓他繼續哭……想再看到他雙眸失神,想看到他一直掌握全局的臉上露出「失算了」的表情。
這時,天台的門開了。
與鶴野原地石化。
這這這個樣子更說不清了——
然後門又很配合地關上了。
振聾發聵且十分刻意的喊聲隔著門板傳來:「啊,我們要走了——」
天空競技場的服務生非常善解人意,扯著大嗓門隔空喊話,就差加個前綴「天台裡面的朋友你們好」了。
「這裡一看就沒人,那我們還是別打掃好了——」
「放心,這裡沒有監控——」
刻意又大聲的善意提醒一個接一個,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
與鶴野:「……」
這和公開處刑有什麼區別?
別喊了!再喊全樓都要知道了!
*
與鶴野進入了賢者模式。
反正已經被人撞見,索性破罐破摔,一巴掌把庫洛洛呼到邊上去,開始整理儀容儀表。
剛才鬧得屬實太過火了……。
與鶴野一邊捯飭自己,一邊在心裡罵罵咧咧。
現在外面的人都走了,庫洛洛也沒了離開天台的意思,枕著雙臂躺在地上t ,一邊看星星一邊哼歌。
所以剛才絕對是故意的!
與鶴野單方面宣布和庫洛洛絕交半個小時。
絕交的奧義是冷暴力對方,面對庫洛洛有意無意的搭話,與鶴野選擇無視,開始刷手機進入賢者模式。
剛才被呼了一掌,庫洛洛很識趣地沒像剛才那樣瞎折騰。
他哼歌,她刷手機,兩個人坐在天台上相安無事。
「我記得……你們要去友克鑫?」
一直盯著手機屏幕的與鶴野突然問。
「是。」
手機屏幕在她的臉上投下長方形光塊,與鶴野問他:「我想和你們一起去友克鑫,可以嗎?」
「為什麼?」
說話的尾音很輕快,雖然剛才被凶了,但庫洛洛心情依舊很好。
「……我舍不得你。」
「是嗎?」庫洛洛撐著手坐了起來,托著下巴笑盈盈看向她,「可是你剛才一直不理我呢。」
「沒有論證的命題都是偽命題,所以,你要怎麼證明'舍不得我'呢?」
她自知瞞不過這個千年道行的老狐狸,但是真正要去友克鑫的原因也不能說出口。
那只能說一半的真話了。
深吸一口氣,與鶴野將剛才已經思考好的原因托盤而出。
「我之前對那個人有點了解,他對於珍稀物品的收藏有著近乎狂熱的執念。一般的藏品入不了他的眼,剛才我看到友克鑫競拍品中同時出現了'世界七大美色' ,我想賭一把他會不會參加這次的拍賣會。」
「如果賭錯了,那我便從友克鑫出發去卡金。」與鶴野不露聲色的觀察庫洛洛的表情。
「不對。」
那雙黑色的眸子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世界的七大美色的說法來源於遺跡出土的古籍,但是因為考古隊的失誤,七大美色之七的拓本被損壞了,導致無法破解古籍。」
「所以現在廣為流傳的七大美色,實際上只有六件。」
「不是的,我已經找到它了。」她搖頭否認。
與鶴野向著天空伸出手,唇角彎彎,藍色眼睛裡裝滿整個星河。
「最後的七大美色,是人類的勇氣。」
回顧人類的歷史來看,他們曾無數次面臨著滅頂之災,但卻又奇跡般死而復生、轉危為安。拯救這個種族的不是宗///教,不是運氣,而是刻入基因裡面向未知的驍勇。
人類這個物種文明的發展史總是如此:先破後立,靈魂向死而生,意志永遠不死不滅。
「當然,剛才說的第一點也不是假的,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兩只手繞道庫洛洛的頸後,摟住了他的脖子。
…………
……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領帶松松垮垮掛在胸前,庫洛洛伸出手摸了摸鎖骨上明顯的咬痕,想到剛才「論證命題」的場景又笑又嘆氣。
回味了一會兒,才從衣袋中掏出手機,根據在與鶴野手機上匆匆一瞥的記憶,開始輸入網址代碼。
加載圓圈轉動一圈後,屏幕彈出與鶴野手機上出現一樣的網頁。
是巴托奇亞日報的網頁版界面。
之前同居的時候,庫洛洛就知道與鶴野有每日收看本地新聞資訊的習慣,來訪問這個頁面也算是正常。
但突然轉變想法去友克鑫並不正常。
他知道她不擅長說謊。剛才看似雲淡風輕的解釋仔細思考後,也站不住腳。
就像是有人要告訴她,那個王子要去友克鑫似的。
庫洛洛繼續向下滑動頁面,逐一審閱這期日報裡的內容。
滑動屏幕的拇指停下。
頁面停留在日報慶祝教師節,感謝師恩的寫信留言欄目上。在一則則內容大同小異的來信上,有一則來信顯得格格不入。
它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上——
「致在海島上的代課老師:
距離上次的見面已經過去了快七個月,我們四個人都很想念您。因為遺失了您的通訊方式,所以不得不以這樣的方式聯系您。
我們和您的摯友也取得了聯系,我們都希望能夠在9月1日的友克鑫市的聚會上見到您。到時候,前段時間惹您生氣的學生也會向您道歉,請務必相信他,他這麼做有他的苦衷。
並且我們相信,一直困擾您的問題也會在這裡被解決。
衷心期望能在友克鑫市再次與您相遇! 」
第68章
8月30日, 友克鑫市,林宮機場。
林宮機場是友克鑫市最大綜合性的機場,不僅承載了民用客運交通, 也可以容納貨運運輸。因為機場坐落世界繁華之都「友克鑫」, 也被評為「世界上最繁忙的機場」, 曾有媒體統計過, 平均每五分鐘就有一架飛機從林宮機場起飛。
但今日夜,往日充斥著發動機轟鳴的林宮機場上空一片寂靜,如果不是地面指示燈和塔台依舊在工作,會讓人誤以為今日因突發事件關閉。
數百名地勤侯在機場地面,不僅如此, 防暴警察穿插在其中來回巡邏。犬類鼻翼翕動, 每一巡邏隊配備警犬到處聞嗅, 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我們還要等多久啊?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快一個小時了。」
在瑟瑟夜風中吹了將近一個晚上,年輕的地勤面露不滿,向自己的師父開口埋怨。
老地勤點燃一支香煙,吐出煙圈, 「別抱怨了,這就是'那群人'的特權,安安心心等著吧。」
話音剛落,遠處夜空透破雲層傳來轟鳴聲,雲層中有什麼龐然大物正飛向他們。
「地面注意,確認來機為灣流G700, 請做好准備。」
「地面收到。」
「呼叫塔台, 灣流G700確認安全降落。」
幾乎是同時, 一架商務私人飛機狂躁地從衝向低空,在跑道滑行時機翼幾乎要擦上切裡多尼希的私人專機。
切裡多尼希的駕駛員衝著那輛飛機罵出一句卡金國粹:「瘋子!」
「真是暴躁的駕駛員。」
面對如此狂野的降落方式, 酷拉皮卡也下意識皺了皺眉。
大半個身體陷在軟墊按摩椅中,晃了晃手中的高腳杯,切裡多尼希慢條斯理地指出:「酷拉皮卡,你說錯了,應該說是飛機的主人暴躁。」
那輛私人飛機的價格和切裡多尼希的這輛不相上下,在空中飛行時每小時就要消耗百萬左右戒尼的油費,除了身份顯赫的政要和身價百億的富商外,根本無力承擔這座龐然大物的花費,說是用黃金砌出來都不為過。
確認兩架飛機平安降落後,地面等候的地勤圍了上來,做好萬全准備後,飛機開始緩緩降下舷梯。
此次參加友克鑫只是王子的私人行程,但畢竟下機還要面對數百人,切裡多尼希一掃頹靡神色,又變成新聞報道裡那位和藹可親的王子殿下。
作為護衛,酷拉皮卡跟在切裡多尼希身後,皮鞋踩上艙內濕漉漉的紅色地毯,壓出幾滴褐色液體。
切裡多尼希滿臉親切的笑容,一一向在場等候的工作人員,語氣中滿是真誠的歉意。
明明剛才還在飛機裡嫌惡地嘲諷是一群卑微地「豬玀」。
酷拉皮卡將目光全部落在切裡多尼希身上。
他奶油金色的頭發落在肩上,瘦削而寬闊的後背毫無顧忌地暴露在酷拉皮卡眼前。
酷拉皮卡的右手動了動。
鎖鏈互相摩挲發出悶響。
現在對方毫無防備,只要出手鎖鏈就能一口氣刺入對方的心髒。
在這糾結的瞬間,腦內卻突然浮現出與鶴野的臉——
那是她還在山裡養傷的時候。
當時他為了修煉,爬上一棵很高的老樹,路過的與鶴野只能在下面敲拐杖干著急。
被罵下來時,她伸出食指點點他的鼻尖,滿臉認真、語氣堅定地:「不要太逞強呀。」
對,現在還不到時候……
不僅是切裡多尼希,那些殺害族人的亡命之徒也將統統被鎖鏈拖入冥府。
他要用自己的性命,讓一切都在此地結束。
到時候,與鶴野也將重獲新生,脫去束縛著她的鎖鏈。
就像在那時海邊,拉著他的手一邊跳舞,一邊哼歌,笑得比赤道的陽光還要燦爛,比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還要開心。
酷拉皮卡深呼一口氣,收回剛才的念頭,挺直腰板跟了上去。
另外一架飛機舷梯緩緩降下,高跟鞋落在地面的聲音清脆悅耳,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金發紅唇的靚麗女子走下舷梯。
酷拉皮卡對這個人有印像。
阿芙洛·狄秋斯麗娜,協會裡的二星古籍獵人。
但光憑獵人這個身份,完全不足以讓這邊有這麼大動靜……
「很久不見了,阿芙洛小姐,請替我向您的父親問好。」
切裡多尼希迎了上t去,非常紳士地行了一個吻手禮,笑容和以往面見政要般完美得體。
「不知道今晚能否有幸邀請你共進晚餐呢?」
阿芙洛摘下墨鏡,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這兩天我約了老友敘舊,我們還是9月1日在會場見面吧。」
兩個人隨後又攀談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們都是在名利場浸泡多年的老油條,言行舉止間都具備著政客素養,面上堆著完美的假笑互相虛與委蛇。
談話結束,兩個人握手,早已安排好的記者適時舉起相機。
一頓閃光燈的狂轟亂炸後,各自走向來接自己的保姆車。
在臨走前,阿芙洛意味深長地看了酷拉皮卡一眼,隨即重重地關上車門。
酷拉皮卡短暫愣神。
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
三個小時後,友克鑫輪渡碼頭。
因為林宮機場暫停開放,今天所有航班取消,很多人不得不轉為坐輪渡進入友克鑫。
今日的輪渡碼頭迎來前所未有的人流量,經過一天對勞累,哪怕有境外游客入境,海關工作也開始慢慢懈怠起來。
下船過關卡的人群突然爆發一陣騷動,後面人群如潮水般向前湧去,推著前面不動的人群衝破關卡。
但是工作人員很快就維護好了秩序。
負責檢查證件的海關叫住從他身邊走過的女人,「女士,你的證件還沒有檢查吧?」
那個女人帶著波西米亞風草帽,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墨鏡遮住大半張臉,手上提著老式行李箱,不像是簡單觀光客,更像是環球旅行的流浪作家。
被海關叫住,與鶴野半拉下墨鏡,露出藍色的眼睛,「剛才您檢查過了的。」
說罷,大大方方地向對方展示剛剛蓋上紅章的證件,紅章上面的墨水還沒有完全干透。
海關確認證件上的檢查印章無誤後,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是我的疏忽,耽誤您的時間了。」
「歡迎來到友克鑫,祝您在這裡擁有一段愉快的時光。」
與鶴野隨著人流走出碼頭。
「這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伸出手,招呼她過來。
庫洛洛、芬克斯、俠客站在路邊的花壇等她。
見到熟識的人,與鶴野才松了口氣,
「真、真是嚇死我了。」
一想到被海關攔下來的場景,與鶴野還是心有余悸。
芬克斯嘁了一聲,「還不是你走的太慢了。」
「我又不像你們那麼有經驗!」與鶴野無能狂怒。
「都說了直接拉著團長跟著走就好了啊!」
這個場景猶如從不犯事的乖學生被拉著翻牆逃課,不僅帶著思想道德上的負擔,還要被壞學生嫌棄翻牆翻得慢。
剛才過海關的騷亂是他們制造的。
在制造混亂前,芬克斯他們和她說摔杯為號,聽到號令就往外衝。
他們是摔杯為號了,也聽到號令了,但往外衝的人可不止她一個——
當時與鶴野就擠在烏泱烏泱的人群裡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他們哥仨像只泥鰍一樣起飛穿過人群縫隙,如履平地般蛄蛹出去。
好家伙……比菜市場搶菜大媽還要彪悍的存在出現了。
下次商場大甩賣沒你們仨我不看。
與鶴野有預感,如果他們仨以後不做盜賊了,這項技能上可春運幫人搶車票、醫院幫忙搶專家號,用來謀生,下可菜市場搶到最便宜最新鮮的蔬菜,收獲老婆孩子的誇獎。
到時候拍個紀錄片叫《旅團ソ擠人能手》,幻影旅團!再擁擠的地方也能第一時間擠出來!
俠客的聲音讓她從思緒中抽離,「我們接下來就要去別的地方了,就只能帶你到這裡了。」
「你們來友克鑫,是為了拍賣會嗎?」與鶴野問。
這句話明知故問。
身為盜賊,他們來友克鑫可不是有閑情逸致來旅游觀光,為了什麼用腳趾頭都想得到。
但私心上與鶴野希望不是。
因為一旦卷入到和mafia的鬥爭中,就意味著要死人。
雖然她這一路上也殺過人,但只要對自己沒有殺意的人自己一律不會下死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這個問題讓芬克斯和俠客陷入沉默,他們不知道是否能回答這個問題,不約而同將目光放在庫洛洛身上。
「是。」庫洛洛也沒有打算瞞著她。
「要阻止我們嗎?」他開始用那帶著冷冷的目光凝視著她。
「我不是正義的伙伴,也沒閑心干這種事情,mafia那群人死光了最好。」與鶴野聳聳肩,「我就是好奇問一下而已。」
但她還是更喜歡庫洛洛不殺人、每天悠哉悠哉曬太陽看書的樣子。
「那我走了,以後有事情手機聯系。」與鶴野跟庫洛洛說。
庫洛洛點點頭。
他們同時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刺耳的剎車聲劃破夜空,一道雪白的車燈打在他們的身上。
與鶴野回頭望去。
一輛加長林肯車攔住了庫洛洛的去路。
轎車門打開,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小腿,金發紅唇的性感美人從車裡探出頭來。
與鶴野想都沒想就撲倒她的懷裡。
是阿芙洛過來找她了。
蹭蹭阿芙洛的頸窩,與鶴野埋在她的身上,貪婪地聞嗅著她身上百合花香水味。
嗯!還是以前那個熟悉的味道!
阿芙洛摸摸與鶴野的頭,柔聲安慰著:「一路上辛苦了,現在沒事了。」
老友久別重逢,千言萬語噎在口中說不出,正在享受重逢喜悅的阿芙洛神色一凜,感受到一道異樣的目光。
目光來自庫洛洛。
身為流連在各類男人之間的情場老手,阿芙洛一眼就看出了與鶴野和庫洛洛之間的微妙之處。
「你們倆怎麼回事?該不會……」
紅唇吐出她最不想相信的結果:「談了?」
與鶴野伸出爾康手:「不是,沒有的事,你看多了了,你聽我解釋……」
庫洛洛一整張臉冷了下來,隨即又露出一個很腹黑的笑容,重重地吐出一個字:「是。」
第69章
現在這個情況尷尬的要死。
當時庫洛洛當場拋出王炸,阿芙洛瞬間甩過來鄙夷的眼神,扣上「見色忘友」的帽子。
後面的行程阿芙洛是准備帶著與鶴野吃頓好的,但是在場有三只蜘蛛,向來豪氣慣了的大小姐大手一揮索性也帶上他們。
但說是人美錢多請客吃飯, 更多的是在觀察。
渾然不知這層深意的與鶴野很狗腿地坐到阿芙洛身邊, 抱住她的手貼貼蹭蹭。
但阿芙洛完全不吃這一套, 直接把手抽出來:「別跟我坐一起,跟他坐去, 省得我又挨瞪。」
庫洛洛含笑看向阿芙洛:「謝謝。」
滿臉寫著「感謝成全」。
與鶴野只能灰溜溜的坐到庫洛洛旁邊。
因為阿芙洛包場了整個餐廳,面對如同見家長的詭異氣氛 ,被打包順過來的俠客和芬克斯很明智地選擇另起爐灶,坐得遠遠的開始吃瓜。
餐廳服務生開始上菜。
嘉肴美饌擺滿整桌,但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阿芙洛看看食物, 又看看與鶴野,開始用眼神壓迫, 「吃啊。」
好、好可怕……
與鶴野顫顫巍巍夾了一塊刺身。
「不過話說回來,這麼久沒見,阿芙洛小姐還是和往常一樣呢。」庫洛洛笑眯眯的, 「依舊對我很有……。」
很有意見。
最後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立馬被與鶴野無情打斷。
「行了, 你別說了!快吃東西吧!」
與鶴野生怕庫洛洛再說出什麼話觸怒阿芙洛,立馬將那塊刺身甩到庫洛洛的盤子裡。
阿芙洛甩過來一個眼刀。
與鶴野秒懂。
完了,沒有第一個給好朋友夾菜, 見色忘友的帽子要扣得死死的了。
庫洛洛也秒懂。
沒有第一時間給戀人夾菜, 不是一個稱職的伴侶。
「你先吃。」庫洛洛將那塊刺身夾了回去。
與鶴野立馬開始狗腿接力:「好姐妹, 你先吃!」
阿芙洛:「夾這個給我干什麼……!」
兜兜轉轉,刺身在幾個盤子間飛來飛去, 最終飛到阿芙洛的盤子裡。
凝視著幾經轉手變得軟塌塌的刺身,阿芙洛無奈嘆氣:「倒也不必這樣。」
「也不是說你談個戀愛就犯天條了,但是你不怕他再故技重施?」
也不顧庫洛洛在現場,阿芙洛開始苦口婆心。
滿臉惡婆婆相,一點面子都不給庫洛洛。
她對於這個前感情騙子、綁架無辜勵志女青年的盜賊頭子沒有一點好感。
阿芙洛的話說得很對,這件事情確實是她干得很混,與鶴野無力反駁。
「這個您不用擔心,我已經將t我的念能力告訴她了。」
「全部。」庫洛洛補充。
念能力者之間的戰鬥打得就是一個信息差,將自己念能力全部告訴別人和把命交在別人手裡無異。
就不怕因此被反殺嗎?還是說有自信不怕別人知道念能力?
庫洛洛·魯西魯,還真是一個可怕又傲慢的瘋子……。
良久,阿芙洛嘆了口氣,幽幽地:「既然已經做到這種程度,那我也沒話說了。」
「那你不生氣了?」
不存在的小狗尾巴搖了起來,與鶴野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阿芙洛。
「一開始就沒有生氣過。」阿芙洛再次無奈嘆氣。
「就知道你最好啦!」
與鶴野撂下庫洛洛,坐到阿芙洛身邊。
…………
……
飯局結束,與鶴野跟著阿芙洛離開,庫洛洛則來到旅團集合地點。
距離集合日還有一天,現在集合地點只有他們三個人。
黑漆漆的廢棄大樓內,唯二的光源是庫洛洛看書照明的蠟燭和俠客手機屏幕的光亮。
「啊,團長,我查到了。」
俠客開口,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樓體內。
「今年的獵人考試合格人數一共九人,名單和照片我用郵件發給你。」
他對著庫洛洛晃了晃手機,手機屏幕上赫然排列著今年合格考生的證件照。
通過獵人情報網站很輕易地就搜到了。
關於與鶴野突然轉變態度要來友克鑫,庫洛洛還是非常在意。
確實,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秘密,這件事情很正常,庫洛洛也無意窺探隱私。
但要是這個秘密有關幻影旅團的存活,那就不能一概而論了。
根據日報上那則格格不入的訊息,庫洛洛進行簡單的推理,加上一些來自特質系的直覺,他有百分之八十把握的確定,與鶴野隱瞞的秘密關系到旅團的存活。
七個月前結束的考試、代課老師,等等一系列隱晦的替換詞,都指向獵人考試。
應該是在獵人考試認識的人通知她來友克鑫。
要是因為這個原因來友克鑫,與鶴野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但卻一反常態地選擇了隱瞞。
這點非常可疑……至於隱瞞的具體原因,大概是讓他們/自己知道對方的存在,會對某一方不利。
夜風湧進殘破樓梯,燭火受風吹拂劇烈搖曳腰肢,庫洛洛半張臉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緩緩勾起唇角。
「除了西索以外,如果在友克鑫碰到這個名單上的人,一律活捉回來。」
獵人考試的合格名單是根據考生號碼排列順序,庫洛洛恰好停在名單尾部。
403號、404號、405號。
——雷歐力·帕拉丁奈特、酷拉皮卡、傑·富力士。
第70章
9月1日, 友克鑫。
距離地下拍賣會開始還有1個小時。
mafia已在色梅利塔大廈半徑五百米處設卡,黑西裝護衛統一手持真槍實彈,面露警惕盯著接近哨卡的一切事物。
仿佛一座銅牆鐵壁, 任何想要破壞這場地下拍賣會的事物都會被無情絞殺。
阿芙洛在侍者一路帶領下, 來到色梅利塔大廈的最頂層。
最頂層被一間超大的豪華會議室占據,這間會議室一般來說不對外開放,哪怕是一擲千金的千億富豪也不例外,一旦開放,能夠使用這間會議室的人的身份便不是非富即貴那麼簡單。
阿芙洛大大方方地走進會議室。
切裡多尼希恭候多時。
他們兩個是公眾人物,在面向全球網絡直播的地下拍賣會公然出現,說不准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裡有一面牆大的投屏設備直播拍賣會畫面, 拍賣會方面派出專人在會場等候, 只要他們對哪件藏品感興趣, 便可以通過對講機遠程操控。
「我剛才打你的電話一直沒有接。」
切裡多尼希見到阿芙洛,故作懊惱地揉揉頭發,語氣像是羅曼小說裡風流倜儻的紳士。
是真的想見我麼…… ?
聞出會議室殘留淡淡的興奮藥物氣息,阿芙洛看破不說破。
「我臨出門前不小心把手機落在住所了。」阿芙洛擠出歉意的微笑。
不, 是故意落在酒店裡了。
「可一直是在通話中狀態呢∼」
「你要知道, 追求我的男人可是能從友克鑫排到卡金的。」
阿芙洛撩開金發,坐到切裡多尼希對面。
「說起來,有mafia的首領和我說今天的地下拍賣會會被襲擊,勸告我千萬不要參加,」切裡多尼希笑笑,話鋒一轉, 「但我想到今天能見到你這樣美麗的女士,便冒著生命危險過來參加了。」
「會被襲擊的根據是?」
阿芙洛漫不經心地抿著紅酒,對獻來的殷勤並不是很感興趣。
「是mafia家族裡有一位占蔔很准的女孩預言裡說的。」
阿芙洛指尖勾住發尾轉圈,笑眯眯地望向切裡多尼希:「王子殿下也開始信占蔔了麼?我記得幾年前王子殿下還是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根據以前的了解,切裡多尼希是一個倨傲又狂妄的男人,他堅定認為自己的能力能夠做到一切,對於鬼神之事向來嗤之以鼻。
但今天確實拍賣會會遭到襲擊……。對方口中說的占蔔語言是巧合嗎?
「你也知道的,這個世界有太多我們未知的領域,前段時間我剛剛打開一個全新的世界,漸漸地開始對任何事物都先抱有肯定的態度了。 」
「原來是這樣麼……」阿芙洛又抿了一口紅酒,眨眨眼睛,「很有趣,下次把那個女孩介紹給我認識吧。那麼現在,可以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了嗎? 」
氣氛恰到好處。
作為王子貼身護衛,酷拉皮卡一直守在切裡多尼希的身邊。在與他短暫相處的幾個月中,酷拉皮卡已經可以瞬間察覺到對方的情緒和旨意。
現在輪到自己退場了。
「王子殿下,屬下去樓下巡視是否有可疑人員。」
「那就拜托你了。」
鞠躬告退,酷拉皮卡輕輕合上會議室大門,低沉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長長的過道裡。
霓虹閃爍的友克鑫市中,色梅利塔大廈源源不斷湧入人群,有參會的mafia干部精英,也有面相凶戾雇佣兵保鏢,白日原本商業精英來往的色梅利塔大樓,此刻變成一場mafia的狂歡派對。
酷拉皮卡來到進入頂層的唯一通道。
這裡不僅僅有色梅利塔大廈本部派來的保鏢,還有切裡多尼希飼養的護衛部隊和mafia成員。但也就是這群周身縈繞著凶戾的人,見到他過來都不約而同地為他讓出一條路。
能夠在這一行生存,不僅僅要擁有可以保護雇主的武力,更要學會察言觀色、審時度勢。
誰都知道這位金發保鏢現在王子殿下眼前的大紅人,討好了這位,就相當於討好了王子殿下。雖然四王子沒有直說,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認可了他的地位。
於是便有人隔三差五給酷拉皮卡塞一些「小禮物」,有大額數字的存折、有美酒佳釀、也有風情萬種的女人。
但都被義正嚴辭拒絕了。
察覺到周遭視線,藏在金發下的耳飾輕輕晃動,酷拉皮卡面露嚴肅,「不要想其他的事情,首要任務是保護王子殿下的安全。」
「是!」
護衛們回應的喊聲震如洪鐘。
壁鐘的分針走了一圈又一圈,鐘擺擺動發出清脆的鳴叫,時針不緊不慢地跳到數字中間。
拍賣會開始了——
身上響起手機鈴聲,酷拉皮卡一愣,將手摸進衣袋。
幾乎是同時。
過道內嘈雜一片,站在過道內嚴防死守的護衛們身上對講機開始震動,過道擺放的座機發出叮叮當的響聲,各種聲響交彙在一起,仿佛是人群擁堵的菜市場,著就讓人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不僅如此,隱約還能聽到樓下人群跑動和槍響的聲音。
心中很快就有了判斷,酷拉皮卡揮手示意走廊內部所有人安靜,拿過身邊護衛的對講機貼在耳邊。
「樓下出事了……拍賣會被人襲擊了……」
對講機那邊的聲音斷斷續續,喉嚨中像是卡著東西,咬字模糊不清。
「現在下面的情況如何?入侵者人數是?你現在能否脫險?」酷拉皮卡飛快地問道。
「我……」
對面的人艱難地吐出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第二個字,便響起重物敲擊骨頭的聲響。
對講機陷入沉默。
隨後不管酷拉皮卡呼喊,回應他的只有滋滋的電流聲。
不甘心地將對講機放下,酷拉皮卡轉身,環視著個頭比他高的護衛們:「拍賣會遭到襲擊了,先去兩個人上樓通知四王子殿下。」
樓下傳來轟然巨響t,幾乎刺破所有人的耳膜,好像是混凝土牆被砸破,槍聲和慘叫聲越來越清晰可聞。
在這裡完全看不到下面的情勢,唯一能夠聽到就是令人心驚的慘叫和槍響,未知的恐懼彌漫開來,讓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酷拉皮卡很快反應過來。
他的聲音冷靜而清晰,雖然是護衛團中面孔最年輕的一個,卻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剩下的人拿好武器,在王子殿下安全撤離之前跟我死守這裡,不要讓入侵者上樓。」
得到指令,護衛團們才從剛才的震驚緩過神來,面目上又恢復了如同軍人般的嚴肅,有條不紊地取出槍支,密集的上膛聲回蕩在走廊上空。
酷拉皮卡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手///槍已經拉下保險栓,黑洞洞的槍口指向這裡唯一的入口。
他聽到夾雜在流彈之中的細微腳步聲。
通過mafia口中預言很准的「占蔔女孩」,酷拉皮卡知曉今日的拍賣會會遭遇襲擊,沒想到速度會如此快。
……入侵者會是蜘蛛嗎?
腳步聲逐漸靠近。
連接下層的樓梯緩緩顯露出一個黑色發頂。
沒有任何的猶豫,酷拉皮卡扣下扳機,子彈打在對方必經之地上,彈孔向上吐出白色硝煙。
「舉起手來,不要做過多的動作,繼續往上走,但不要走上這個平台。」
再次拉下保險栓,酷拉皮卡冷冷地說。
從下面走上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
他乖乖地照做。
「你是誰?過來干什麼?」
男人舉著雙手,因為急匆匆跑上來聲音有些不穩,被流彈擦到的左腿止不住打顫,「我是十老頭的手下,是奉命過來告知王子殿下和小姐秘密撤退路線!」
那個「男人」的聲音沒有太多男性嗓音的特征,更偏向中性。他的身高在男性中不高,身形相較成年男人有著不符合群體的纖瘦,這樣的外形看起來無害而脆弱。
酷拉皮卡手中的槍沒有放下:「樓下的情況如何?」
「地下拍賣會被未知勢力襲擊,現在下面亂作一團,增援正從外面趕過來。」男人如是回答。
酷拉皮卡想要繼續詢問,他的目光卻與那個男人相遇了——
男人有一雙藍色眼睛,正透過黑而密的睫毛向上看著他。相較於顫顫巍巍舉起的雙手,不停打顫的雙腿,對方的目光有著截然相反的情緒。
對方發現自己正在盯著他,極快地眨了下眼,有些俏皮地向他悄悄打招呼。
這樣的目光很熟悉、很溫暖。
又讓他回憶起在山裡,那段有些啰嗦,但又充滿著意外的修行時光了。
酷拉皮卡放下槍,吩咐身邊的護衛,「跟他一起上去。」
男人舉著雙手走上平台,立馬就有槍口抵住他的後背,頂著他向上走去。
酷拉皮卡發放松
很快又有人上來了。
不同於剛才特意壓低的腳步聲,這次的腳步聲張揚而隨意,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宛如在自家的後花園散步。
還是三個人。
…………
……
今天負責襲擊地下拍賣會的團員有:小滴、富蘭克林、信長、窩金、俠客、瑪琪、飛坦。
庫洛洛並沒有把十老頭的勢力放在眼裡,對於嚴防死守的地下拍賣會,只派出將近半數的團員。
在混進會場前,他們從mafia成員閑聊中得知,今天的拍賣會不僅有萬金難求的藏品,還有比十老頭還要尊貴的不知名的大人物來到現場。
他們很快就分好工,襲擊地下拍賣會的小組:富蘭克林負責火力壓制,小滴負責銷毀罪證,嗯……飛坦隨便。
剩下三人則負責向樓上搜索,搶mafia口中的「大人物」一票。
他們一路向上,經歷大大小小的熱身活動後終於來到通往最頂層的階梯。
與下面樓層的烏合之眾不同,這裡的護衛井然有序,氣場比下面的mafia成員強上不知幾倍。
這群混身腱子肉的護衛們簇擁著一個金發碧眼的美少年,對方臉上還沒有褪去稚氣,冷冰冰地用槍口指著他們。
「你們是什麼人?」他問。
走在最前面的窩金率先跳上平台,雙手抄在懷裡,面露鄙色,「哈?你是他們的頭嗎?」
面對只會拿著玩具恐嚇、外貌清秀纖細的對手,窩金向來提不起興趣。
酷拉皮卡也沒有好脾氣,暴躁地扣下扳機,子彈落在窩金腳邊,半個彈身嵌入地面。
「如你所見,我們都是護衛。」窩金輕飄飄地回答,話雖然這麼說,卻已經擺出戰鬥姿態。
酷拉皮卡眉頭一沉,再一次拉下保險栓。
正常的護衛絕對不會這麼說話,這幫人絕對是樓下入侵者的同伙。
心中升起一個大膽而瘋狂的猜測。
「你們是蜘蛛嗎?」
窩金立馬爽朗地大笑出聲:「一路上都沒有人認出我們,沒想到最識貨的在這裡。」
俠客一旁吐槽:「不會說話就別說!我們又不是東西!」
「等一下……」窩金瞅瞅酷拉皮卡,又瞅瞅俠客,「這個人有點眼熟!」
「這個人在團長給我們名單裡吧!? 」
瑪琪熟練地捂住耳朵,抵擋高分貝聲波,「你現在才發現?」
望著眼前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的站位,酷拉皮卡眼中的情緒逐漸降至冰點。
……還真是蜘蛛。
「你們不要再往前了。」
酷拉皮卡凝視著眼前人,隱形眼鏡下的眼瞳瞬間變成紅色,曾像春水一般溫柔的眸子帶著強烈的憎恨和冷意。
他不再是心思慎密、各項全能的優秀獵人,也不是與鶴野口中溫柔善良的孩子,此刻他只感覺有一團火在胸口燃燒,逼得他變成來自地獄的惡鬼、變成七首十角,無時無刻處於憤怒的紅龍。
胸口的這團火,從得知窟盧塔滅亡之時就被點燃,以整個身體為燃料,至今仍在熊熊燃燒。
他抬起下巴,沒有窩金高的身量此刻卻有了居高臨下的味道——
「這個樓梯是底線,越過,就是死亡。」
第71章
與鶴野順利混入色梅利塔大廈。
有了阿芙洛買過來的通行證, 加上喬裝打扮後,成功通過身份驗證,一路暢通無阻。
在等待安檢的時候, 她看到很熟悉的面孔——俠客、窩金、飛坦和瑪琪。
其中還有另外兩個陌生面孔, 應該是之前沒有露過面的團員。
看來那天庫洛洛沒有騙她, 旅團果然要洗劫mafia 組織的地下拍賣會。
當時她的眼神和俠客對上,隱約看見墨鏡下翠綠色眸子彎了彎,笑眯眯地向她悄悄打招呼。
與鶴野輕輕點頭, 表示回應。
彼此都心照不宣地裝作不認識。
根據情報,切裡多尼希位於頂層,混入色梅利塔大廈之後她必須伺機尋找機會接近他。
至於旅團要襲擊地下拍賣會,隨便吧!與鶴野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伙伴,這種黑吃黑的暴力衝突,她絕不想多管閑事。
出於自私一點的想法,前段時間差點喪命在mafia的槍下, 向來記仇的她希望這群無法無天的人遭報應。
更何況,能否接近切裡多尼希的關鍵一環就是旅團襲擊地下拍賣會。
指尖敲敲手腕上的電子表,與鶴野順著樓梯一路向上。
不出所料, 走到一半時震耳欲聾的槍響和慘叫如海潮撲面而來。
她一步一步落在向上的階梯上。
放在西裝內袋的手機開始發燙,隔著薄薄的布料貼在肌膚上。
在去往頂層的最後一級台階前, 與鶴野一眼便看到站在人群最前的酷拉皮卡。
相較於上次的分別時,少年臉上的稚氣盡數褪去,面對突發事件游刃有余, 已經初現上位者的威儀。
之前還在擔心他一直跟在切裡多尼希身邊,會不會被那個老癲三帶歪,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真是令人贊嘆的成長……!
得到准許,與鶴野背後頂著槍口,來到切裡多尼希身居的會議室內。
溢滿香薰氣味的會議室內不僅有他和阿芙洛,還有專屬於切裡多尼希的私兵和飼養的mafia惡犬。
相較於底下被旅團打得落花流水的貨色,不知道強上多少倍。
其中應該還夾雜著念能力者。
面對這群飽經世故的人精們,與鶴野再一次面不改色地將心裡背的爛熟的台詞說出:「我是十老頭的手下,是奉命過來告知王子殿下和小姐秘密撤退路線! 」
表情不能有一點遲疑,也不能太平靜;語速不能太流暢、也不能太緩慢,否則一眼就會被識破。
但切裡多尼希沒有理她,而是聚精會神地盯著面前的投影t 。
會議室內投影設備畫面還在被直播血洗的拍賣會會場。
「嗯……還真是令人驚訝的念能力!」
「這種類型的念能力應該屬於放出系的吧?攻擊範圍還真是廣泛呢。」他用詢問的眼神望向阿芙洛。
面對場面血腥的影像,切裡多尼希的語氣像是在自己後花園裡鬥蛐蛐,悠閑而愜意地分析每只蛐蛐各類標准。
「是的,王子殿下。」阿芙洛無奈嘆氣,「放出系念能力的特點就是氣可以在身體以外的地方仍能保持威力。」
「念能力還真是神奇啊。」切裡多尼希摸下巴感嘆。
絲毫不在意屏幕裡凶狠的惡徒就在自己的腳下。
一時間,居然比不出來究竟是一路無視規則秩序的旅團瘋批,還是這個戰地求學若渴的王子更加瘋批。
這時,投屏設備響起嘖聲,一直背對鏡頭的矮個子男人冷笑著開口:「還真是令人不爽的螻蟻呢。」
不知道是在對滿地的屍體說話,還是此刻一直在窺視拍賣會現場的切裡多尼希。
飛坦抬頭,看向一直往會議室內轉播畫面的攝像頭。
他眉頭微微皺起,瞬間消失在原地,鏡頭畫面只看見一道殘影閃過——
直播畫面戛然而止。
「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屏幕變成一片雪花,切裡多尼希才懶洋洋地側目,不鹹不淡地上下掃視一直站在門口的與鶴野。
「不過不要撒謊哦,我最討厭撒謊的人了。」
他慢悠悠地補充,如一只吐著信子的毒蛇,慢條斯理地打量著闖入視野的獵物。
「當然不會,王子殿下。」與鶴野迎上切裡多尼希的目光,「十老頭的旨意就是送您和小姐安全離開,欺騙您就相當於欺騙十老頭,小人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要為自己的家人戀人考慮。」
語氣卑微又擰巴,配合被流彈擦傷顫抖著的腿部,活脫脫為生活掙扎的mafia底層小人物。
跟在與鶴野的身後,切裡多尼希頗為好奇地問:「這麼說,你有戀人了?」
「是的,小人已經有戀人了,如果順利的話今年年底就要和女朋友結婚了。」
「不對啊,小姐,」切裡多尼希眼中閃過傲慢的冷意,「要結婚應該是男朋友才對啊。」
……!
切裡多尼希話一出,一直拿槍抵在與鶴野背部的護衛才反應過來,慌忙不疊地准備扣下扳機。
幾乎是同時,與鶴野迅速轉身,反手折疊對方的手臂,子彈垂直地面射向天花板。
怎麼發現的……?就連酷拉皮卡在她的暗示才發現是喬裝打扮,他是怎麼在一直觀賞直播的情況下發現的?
與鶴野後撤幾步,密集的上膛聲響起,切裡多尼希身後的護衛舉起槍支對准她,隊伍中的念能力者已經開始升起念氣。
後退的距離分割開兩個陣營,切裡多尼希和與鶴野四目相對,周身也開始溢滿念氣:「忘記補充了,我尤其討厭撒謊的女人。」
步入念能力者世界將近七年,與鶴野從來沒有見到這樣的念:邪惡、惡臭、奸邪,比阿鼻地獄最底層深溝裡的淤泥污穢。
與鶴野突然想起了來之前阿芙洛對切裡多尼希的評價——
恐怖又不寒而栗的對手。
切裡多尼希方蓄勢待發,只要他一聲令下,無數的槍彈和念力都會毫無保留打在她的身上。
不過這次,她不會再向上次那樣輸掉了。
打火機從袖口滑出落入掌心,與鶴野彎彎唇角,笑道:「王子殿下就這麼篤定能抓到我嗎?」
與鶴野眼中流露出挑釁、毫不畏懼地迎上切裡多尼希傲慢神氣的眼神。
緊接著,她舉起火機隔空對准切裡多尼希的額心。
拇指摁下火機。
成噸的火焰從打火孔傾瀉而出,火光照得切裡多尼希臉龐通紅,火焰裹挾著高溫瞬間擠滿走廊。
與鶴野的兩條西裝褲腿在火焰掀起的氣流中颯颯飄動,隔著火牆向著切裡多尼希叫囂:「聽說被活活燒死最痛,殿下,您現在感覺如何?」
第一道火焰噴射殆盡,與鶴野接著無縫銜接摁下火機。
這次的火焰比上次還要強勁,宛如焊機的刺眼光芒向四面八方射去,卷起的氣流霎時從內震碎窗戶,玻璃碎片紛紛揚揚從高空極速向下墜落。
不知過了多久,火焰才慢慢熄滅。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味,富麗堂皇的走廊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時不時從天花板抖落焦黑的細粉,空氣中還帶著剛才爆炸的余溫。
抵擋住衝擊波的護衛勉強睜開眼,站在他們最前面的切裡多尼希消失不見,只剩還在被火星不斷吞噬的地毯。
「王子殿下?!」
驚慌瞬間席卷他們的身體,要知道失職讓王室成員身亡可是一項重罪,如果四王子真的身死,不僅是作為保鏢的他們,就連自己在國內的家人也要一同被連坐。
「我在這裡。」後面傳來一道聲音。
不知何時,站在隊伍前面的切裡多尼希出現最後面,相較於狼狽的護衛團,他的樣子還算體面,只是頭發被風流弄得亂糟糟。
「真是被擺了一道啊——」
眾人才如夢初醒地往罪魁禍首的方向——
這明明是一條死路,與鶴野卻消失在原地。
*
樓上傳來的爆炸聲才勉強讓酷拉皮卡從憤怒的情緒抽離一點。
浩浩蕩蕩守在樓梯口的護衛團,此刻只剩下他一人。
屍體鋪滿一地,在和窩金打鬥的過程中,時不時會踩到他們的肢體。
踩在屍體上的觸感,如果沒有扎根在心底的復仇谷欠///望支撐,恐怕他會當場跪在地上嘔吐不止。
右手中指抬起,指尖延展而出的鎖鏈緊緊纏然在窩金壯碩的軀體上。酷拉皮卡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這樣才能讓他從極端的憤怒中保持一絲冷靜。
但現在不能殺他們。
關於窟盧塔滅亡的真相,他們支口不言。他需要的不僅僅是將世間存活的惡鬼拖拽到冥府,還需真相告慰慘死的亡靈。
哪怕令人絕望的真相會刺痛如枯木的神經。
一直作壁上觀的俠客拍拍爆炸震震落的灰塵,「喂,窩金,要幫忙嗎?」
瑪琪也沒有出手。
旅團團員之間不成文的規矩向來如此,只要有一個人看上獵物,其他人絕對不能出手,除非那個人被獵物反殺,下一個對獵物感興趣的人才會頂上去。
「吵死了!不要說話!這種程度的鎖鏈本大爺立馬就……!」
窩金掙了掙捆在他周身的鎖鏈,但不如他期望般紋絲不動。
俠客手中的小惡魔手機開始震動,摁下接聽鍵,聽筒裡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窩金,飛坦他們已經完事了,我們應該撤退了哦。」
面對僵持不下的戰局,俠客不緊不慢地提醒。
「不行,我不走,」窩金呲著牙,面露凶光盯著面前修長纖細的少年,「我要解決這個鎖鏈手才會走!你們先回去和團長說一聲。」
窩金也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金發少年靈魂地避開他所有的攻擊,精准地操控著手中的鎖鏈向他攻擊。
即便是粗神經的他也能感受到,面前的少年對他們抱有高昂的恨意,這恰恰是最令他興奮的存在。
他不想就此輕易地放過這樣的獵物。
俠客揮揮手,「那我們先走了哦。」
此時,樓上傳來護衛團的聲音:「酷拉皮卡你辛苦了!王子殿下現在要撤離了,不要戀戰,殿下喊你趕緊跟上來!」
酷拉皮卡沒有動。
沉默半晌,樓上的聲音再次提醒:「酷拉皮卡!你要違抗王子殿下的命令嗎?」
「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垂下頭,額前金色碎發掩蓋著少年眼中凄清和落寞,硝煙翻飛的聲音蓋住所有哽塞的話語化作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是。」
繃緊的中指鎖鏈開始松弛,鎖鏈如像是一條銀蛇褪去回到酷拉皮卡的右手。
面色蒼白,酷拉皮卡轉身離開。
「我們之間還沒有分出勝負!」窩金在後面大喊。
酷拉皮卡沒有理會他。
看不下去的瑪琪往窩金頭上來了一記暴栗,擰著他的耳朵向下拖拽:「團長現在喊我們立刻t就回去。」
剛才交戰的兩方背道相馳。
樓上爆炸騰起的煙霧漫到樓下,觸發天花板上的消防噴淋頭,水流嘩嘩從上空湧下,將酷拉皮卡從頭到腳淋濕。
水流從發尾流下,酷拉皮卡有些茫然地望向天花板。
現在好像有點冷。
第72章
距離色梅利塔大廈20千米的酒店內。
與鶴野從內袋掏出手機,屏幕顯示著通話界面,通話時長還在跳動。手機因為長時間運作微微發燙,向她的掌心傳遞熱量。
如果用「凝」來看的話, 可以看到手機裹上一層薄如蟬翼的念氣。
與鶴野摁下掛斷鍵,附著在手機上的念一同消失。
通話結束。
「呼……」
摘掉悶出滿頭熱汗的假發套, 與鶴野沉沉向後倒去, 整個人陷進柔軟的床榻。
阿芙洛的特質系念能力——「Call you」。
念能力使用者向手機聯系人撥號,與接通電話的人進行通話後, 會根據接電話的人之間距離長短確定通話時長。
兩者之間距離越長,通話時間越長,完成通話時長後, 兩部手機之間會打通一條信道, 兩點距離可以迅速到達。
這次的行動內容很簡單, 只要見到切裡多尼希一面後,迅速離開現場就好了。
真正的決戰日不是現在。
當然,通過以往的經驗來看,切裡多尼希不是一個容易被殺死的對手,為了以防萬一,阿芙洛特地開啟念能力,將手機落在下榻的酒店內。
現在看來, 這個決定非常正確。
並不能以平常人的目光來看切裡多尼希。
在見到切裡多尼希的瞬間,與鶴野用「隱」開啟自己的念能力「 X+1」 ,一並復制了他的念能力和體格。
這次行動的目的是推理出切裡多尼希的念能力效果。
X+1可以復制並使用對方的念能力, 但並不會讓使用者知曉復制過來的能力具體效果, 只能依靠自己一步一步地推理。
現在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來推理, 不……還剩五十分鐘。
與鶴野在床上躺了快十分鐘才緩過勁來。
繼承了切裡多尼希的體格和念量,才打了三次火身體就頂不住了。
……必須得深刻反思一下自己是怎麼被這樣的念能力新手玩弄於鼓掌的。
不過要怎麼推理出他念能力的具體效果?
回憶之前發動念能力的場景,切裡多尼希是閉著眼,氣定神閑地小憩。
對……慢慢地閉上眼……
切裡多尼希的念量還真小啊,打三次火就累成這個狗樣,再打一次火估計可以原地昏迷兩年半。
啊不對,現在不應該抱怨切裡多尼希是個弱雞,應該趕緊摸清楚他的念能力是怎麼個事兒。
嗯……怎麼開始看到凱特了?
突然,門外響起敲門聲,與鶴野猛地從困意中驚醒。
「客人,您在嗎?」
見到房內沒有人回應,門外的酒店服務生再次叩了叩門,「酒店例行打掃,如果沒有人的話,我就進來了哦。」
阿芙洛入住登記上只有一個入住人,要是杯別人看到她在這裡,不知道會怎麼捅出什麼樣的簍子!
房卡碰上感應器的滴聲響起,門內把手向下轉去。
寄!人馬上要進來了!
與鶴野立馬彈射起身,手腳並用滿地亂爬。
房門推開一條小縫。
剛才在門外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響,但向裡面敲門問話卻沒有任何回應,服務生有點不確定房間裡面到底有沒有人。
透過展開的小縫,服務生試探地望向房內,發現房內空空如也才半信半疑地推著清潔車進屋。
「裡面沒有人嗎?」服務生四處張望,心下直覺卻總覺得後面有人在後面盯著他。
能夠住進這間酒店的客人都非富即貴,之前就有發生過小偷買通酒店內部人員入室盜竊的事件。剛才他明明聽到有響聲,要是真是小偷進來那就太糟糕了。
秉持著崇高的敬業精神,服務生決定開始搜查房間裡有沒有藏人。
他畢竟在這個酒店工作了年余,每個房間的死角他都了如指掌,如果真的有人在房間裡面的話,絕對能找出來!
一不做二不休,十佳員工服務生開始進行地毯式搜查。
此刻,躲在陽台盆栽後面死角的與鶴野開始落淚。
之前住獵人辦事所的酒店,服務生上門打掃收個垃圾就走了,為什麼眼下房間裡這位開始搬移屋內陳設了?
6,不愧是星級酒店,輕易做到了別的酒店做不到的事情。
在服務生進門的前一秒,與鶴野進入「絕」狀態,躲在半人高的盆栽後面蹲蘑菇。
念能力者進入「絕」狀態後能夠很好隱藏自己的氣息,一般人很難察覺到進入「絕」狀態人地存在,但「絕」狀態不是讓人隱身,還是有被抓到現行的可能性。
與鶴野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這位十佳員工不要搜到這裡。
心理學界界有個定律,叫做墨菲定律。用大白話來說,就是啥事你不希望發生,它就會發生。
與鶴野這人向來「我命由我不由天」,表示這樣的情況只在生活中偶然發生,然後她親自用自身經歷驗證了這個定律的普遍性……
面半人高前的盆栽被搬開,房內的光線撲到臉上,與鶴野呆若木雞地與服務生四面相對。
被抓個現行,與鶴野起身,臉上尷尬地堆起笑容:「先生, how are you啊?」
不等對方回復,與鶴野拔腿就跑,筆直地向門口衝去。
出乎意料地,對方待在原地,沒有攔住自己這個「可疑人員」。
腳邁過一半門檻時,背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你是什麼人?」
與鶴野沒打算理會。
人走都走咯,怎麼才想到要問問題?反正現在妝還沒有完全卸掉,直接浪跡天涯,歸來還是一條好漢。
但還是鬼使神差地轉過頭去。
然後發現服務生的話並不是對她說的。
剛才蹲著的地方,還蹲著一個「她」自己。服務生根本沒有看到她,而是對著「她」說話。
看到有兩個「自己」的詭異場面,與鶴野第一時間的反應是中了某種局限花溪或特質系念能力。
「絕」狀態立馬解除。
與鶴野准備進入戰鬥狀態。
可令人費解的場景再一次出現了——
剛才已經被搬開的盆栽回復原位,還在審問的服務生背對著她,正准備彎腰移開盆栽。
場景和剛才發生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話,那就是沒有還在蹲著的「她」。
移開盆栽後,服務生小聲嘀咕著,「這裡沒有人啊。」
如果從沒有經歷剛才場景的第三視角來看,躲在盆栽後面的她憑空出現在門口。
之前切裡多尼希面對她致命一擊,也是憑空消失出現在意想不到的位置——
與鶴野眼睛亮了起來,再一次進入「絕」狀態,隱入陰影。
「看來是我多想了。」
找完房間內最後一個死角,服務生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結束基礎打掃後推著清潔車離開了。
房鎖落下聲音響起。
囿於黑暗的與鶴野解除「絕」狀態,一想起剛才發生的場景,心中的震驚久久難以平復。
在服務生沒有離開房間的這段時間裡,只要進入「絕」狀態,與鶴野便可以由第三視角看到未來十秒發生的事情,並且,處於第三視角的自己可以改變未來發生的事情。
這就是切裡多尼希的念能力、能夠操控時間的念能力。
不,現在也不能完全蓋棺定論。
但是僅憑剛才的偶然情況還是不足以完全證明自己的猜想,還需要抓幾個小白鼠驗證。
或許打電話邀請一個幸運兒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個手機是在揍敵客家新辦的手機卡,通訊錄裡面人煙稀少。
點開通訊錄,與鶴野的大拇指向下滑動,掠過本就寥寥無幾的聯系人方框:
小傑、奇犽、雷歐力,剛到友克鑫的時候見過一次面,他們告訴她關於酷拉皮卡的情報。
但不能打給他們三個,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再讓他們三個卷進來。
手機也沒有酷拉皮卡的手機號,就算有也不能打給他。
伊爾迷?算了吧,打過去估計要按秒計費。
通訊錄劃到最底端,只剩下……庫洛洛。
地下拍賣會沒有看到蜘蛛頭子過來干活進貨,估計他現在應該還挺閑的……?
與鶴野點下庫洛洛備注旁的小小電話標。
電話等待接通的嘟嘟聲響起,與鶴野將耳朵貼在聽筒處,惴惴不安地等待接通。
如果庫洛洛不接電話的話,只能出去隨機觀察了。現在自己還處在通緝狀態,最好不要隨便拋頭露面。
好在對面是秒接。
「什麼事?」
庫洛洛t那邊很安靜,可以聽到風聲背景音,他的聲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靜。
「你現在有事嗎?」
用問句回答問句,是與鶴野的祖傳藝能。
興許是被這個回答逗樂,對面輕笑一聲,「現在還沒有事,但半個小時後就說不准了。」
X+1維持的時間也只剩下半個小時,與鶴野吐吐舌頭,「好啊,那陪我聊半個小時的天唄。」
「現在有空打電話過來,你那邊的事情解決了?」
「沒解決打電話給你就不行了嗎?」
與鶴野打著馬虎眼,企圖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
這件事她不打算告訴庫洛洛。這件事情好歹也和酷拉皮卡有關,天知道這個老奸巨猾的男人會從哪個犄角旮旯摳出什麼消息,如果因為她的原因波及到酷拉皮卡就不好了。
「我不太相信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聊天。」
與鶴野聳聳肩,「那你就不信好咯——」
庫洛洛:「……」
然後他直接電話掛了。
與鶴野打過去。
庫洛洛拒接。
與鶴野再打過去。
庫洛洛那邊直接無人接聽。
電話這頭的與鶴野在風中凌亂。
剛才還在好好說話,這哥們又抽什麼風了…… ?怎麼跟個黃花大姑娘臉皮薄不經說?
因為現在庫洛洛在與鶴野通訊錄占據壟斷地位,沒辦法只能繼續硬著頭皮打過去。
連續打了四五個電話後,
這次打電話,與鶴野本來不抱希望,聽到庫洛洛的聲音後,語間不自覺染上喜色,「你可算接電話了!」
媽呀,好像條舔狗。
已經設身處地把自我代入給壞男人天天打飯吃的卑微女孩了。
面對舔狗攻勢,庫洛洛慢悠悠地:「嗯?」
「你怎麼……」與鶴野企圖找回一點場子。
「先想好要說什麼,如果說的是無關緊要的事情我就掛電話了。」
與鶴野:「……」
這話說的,是個傻子都能聽懂。剛才不是還說有半個小時的空閑時間?現在就立馬翻臉不認人,庫洛洛你脾氣還挺大的嘛。
強化系女人,當頂天立地,可以一拳一個小蜘蛛,豈是你這種小小盜賊可以拿捏的?
然後……與鶴野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足足向庫洛洛吹了五分鐘不帶重復的彩虹屁。
與鶴野吹得嘴皮子直冒火星,引經據典誇庫洛洛,包括但不限於庫洛洛的英明神武、英姿颯爽、盜中豪傑,就差說把庫洛洛照片打印下來,掛在她家牆上燒香永遠銘記。
聽與鶴野一通彩虹屁吹下來,庫洛洛雖然語言內容上沒有表態,但聽語氣心情很明顯變得愉悅。
與鶴野默默在小本本記上:庫洛洛生氣應對對策——使勁吹他彩虹屁
把庫洛洛哄好後,他乖乖地聽從與鶴野的指示,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繼續驗證切裡多尼希的念能力。
臨掛電話前,庫洛洛突然問:「除了這些,你今天打過來就沒有別的要和我說的了嗎?」
舔狗雷達又動了。
舔狗要干什麼?誇他!誇得他美得鼻子直冒泡,誇得他美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好吧,」與鶴野聳聳肩,「其實還是有點能和你說的。」
「有點想你了。」
*
從地下拍賣會進貨的六人小隊回來了。
俠客第一眼就看到坐在高處的庫洛洛,「發生什麼事了?團長看起來心情很好。」
芬克斯准備開口吟唱,但被後面的信長捂住了嘴。
信長看看庫洛洛,又看看芬克斯,最後聳聳肩說,「誰知道。」
芬克斯一如既往的沒有眼力見就算了,現在連團長沒救了……
第73章
9月2日。
遭受旅團襲擊的9月1日地下拍賣會登上各大新聞頭條。
或許出於自尊, 主辦這次拍賣會的mafia對詳細過程緘口不言,人員傷亡也是一個未知數。
但即便遭受了難以衡量人力物力損失,為了找回面子的mafia家族們選擇繼續將友克鑫拍賣會進行下去。
根據拍賣會主辦方發言人所說——主辦方需要清算和轉移場地, 因此9月2日拍賣會暫停, 拍賣會期限向後順延一天。
mafia家族沒有主動追殺旅團, 襲擊拍賣會的蜘蛛也退回他們的巢穴, 彼此心照不宣的進入短暫的休戰期。
但一切都是暗流上的平靜水面。
處於休戰期間,除了窩金外的團員表現得都很平靜。
拍賣會的主線任務被擱置,那麼抓到「在友克鑫市的287期獵人考試合格考生」立馬提上了日程。
除了留守在團長身邊的團員外,俠客很快分好組,各組負責友克鑫市不同的區域。
只有窩金始終放不下在色梅利塔大廈和他交手的鎖鏈手。
負責分組的俠客無奈將窩金分到酷拉皮卡「最有可能」出現的區域。
隱秘未知的蛛網悄悄在友克鑫市的上空籠下。
此時此刻, 渾然不知情的三人正在為籌集拍下《貪婪之島》的資金而發愁。
地下拳場已經發布旅團的通緝令, 只要抓到團員, 無論死活,都可以獲得二十億元戒尼的賞金。
為了籌集能拍下《貪婪之島》的資金, 他們不得不劍走偏鋒——
雷歐力負責在網上廣撒網,花錢砸出有關旅團的情報。
小傑和奇犽負責到友克鑫本地古玩市場用低價淘一些值錢貨, 再高價售出, 為花錢買情報奠定良好基礎。
「現在小學生可真是的——」雷歐力處理了一下午信息,頓感腰酸背痛,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說什麼'自己就是旅團團員',結果是個小學生,學校作業都這麼少的嗎?」
一直坐在電腦前, 雷歐力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決定出門透透氣,順便買瓶啤酒犒勞一下被網絡奇葩折磨的神經。
雷歐力來到最近常光顧的便利店, 排隊結賬時,有人從背後拍了拍他。
雷歐力皺眉轉身。
有人來找茬嗎?
媽的,本來就被那群奇葩折磨得煩,正愁沒地方發火。
但轉過身卻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
「啊?小朋友有什麼事情嗎?」人類對於幼崽有種莫名其妙的寬容,雷歐力瞬間火氣消了一半,「惡作劇的話就走遠點,大哥哥現在很忙,沒有功夫陪你玩。」
「是和父母走丟了嗎?警局就在前面,你進去會有人告訴你怎麼辦的。」見飛坦不說話,雷歐力開始好心地叮囑。
飛坦抬頭,用審視的眼神上下打量雷歐力,兩人四目相對。
等一下……這張臉有一些熟悉,他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飛坦眸色一暗,「你是第287期獵人考試合格考生,403號,雷歐力·帕拉丁奈特,沒錯吧?」
「你是……!」
不等雷歐力說完,飛坦原地起跳,手刀劈向雷歐力的後頸。
——雷歐力應聲倒地。
單手插兜,不顧便利店裡其他人的目光,飛坦掏出手機,把電話撥給庫洛洛。
「喂?團長嗎?啊……是俠客。」
「那麻煩告訴團長,我抓到名單上的一個人了。放心,只是暈了而已,我沒有對他做什麼。」
「哈?要不要讓人過來接我?我一個人就夠了。」
看著倒在地上的一米九大高個,飛坦突然陷入沉思。
……
「……算了,我把位置發給你,還是讓個人過來吧。」
第74章
等小傑、奇犽結束古玩市場淘金後已是傍晚。
忙了一整天下來,大家都飢腸轆轆的,在外面的小傑打電話詢問居家辦公的想要吃點什麼。
可電話無人接聽。
推開入住酒店的房門,房內黑漆漆一片,只有還開著的電腦閃著細微的光,頁面還停留在網上懸賞旅團情報的帖子上。
小傑隱隱感到不安。
對於雷歐力這個不太著調、但一直運氣很不錯的隊友,奇犽向來心大,他拍拍小傑的肩膀:「大叔回復私信和對面見一面,應該是去核實情報了,估計等一會兒就回來了。」
小傑抱著膝蓋,聲音悶悶地,「但是雷歐力到底去哪裡了呢?」
出於小動物的直覺, 總覺得雷歐力現在的情況很危險。
打包回來的飯菜已經變涼, 奇犽打開掛上水珠的塑料餐盒, 把一次性筷子遞給小傑。
「我們先在這裡等他吧,如果今晚都沒有回來的話, 我們再想辦法。說不定他談完情報就打電話給我們了呢?」
小傑點點頭,掰開一次性餐筷子, 默默念了一聲「我開動了」。
窗外,友克鑫霓虹交替閃爍,街道車輛川流不息,一雙運動鞋踩在人行道地磚上,向著偏遠郊區走去。
被敲暈的雷歐力被芬克斯和飛坦一起扛回了蜘蛛窩。
芬克斯和飛坦分別抬著雷歐力的首腳,橫排向前行進。
因為三方身高上各有差距的因素,扛著雷歐t力的形態像極了個直角梯形。
中途雷歐力醒來過一回。
一眼睜眼就看到面帶凶相兩位蜘蛛, 在市井混得飛起的雷歐力自知面對這樣的惡徒絕不能露怯。
於是他開始罵罵咧咧:「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知道就趕緊放我回去!」
兩位蜘蛛選擇充耳不聞, 一心只想趕緊回到據點卸貨。
見到他們倆不管他,雷歐力繼續罵罵咧咧, 企圖造成法術攻擊讓他們倆失智。
但很不幸,抬著他腦袋的是飛坦,因為高度差腦袋在低處,很快就開始充血。
雷歐力同志再一次壯烈暈過去。
再度睜開眼時,雷歐力眼前一片黑暗,只有高處星星點點的燭光作為光源。
他的手腳都被拇指寬的麻繩捆得嚴嚴實實,因為個高腿長,他在地上睡著的姿勢有些滑稽。
蠟燭圍繞在額上有十字刺青的男人身旁,見到雷歐力醒來,他不緊不慢地翻了頁書,「你醒了嗎?」
今天被亂七八糟的人折騰一天,雷歐力脾氣差到極點,對於這句明知故問的廢話,更沒有好氣:「沒有,我還沒醒。」
庫洛洛笑了一聲,沒打算和他計較。
「你真的是獵人嗎?」芬克斯摸著下巴,歪頭打量他,「足足暈了五個小時才醒。」
「還不是矮子一直抬著我!」雷歐力太陽穴青筋突起,自覺不能輸了氣勢。
在便利店見到飛坦的第二眼,雷歐力就認出來他們是旅團,明白對念剛剛入門的他逃不過這群人手中。
但從他們打暈自己到現在,他們不僅沒有殺人滅口,還耐心地等著他醒過來。證明旅團絕對要在他身上達成什麼目的……
既然旅團暫時不想殺他,他也要盡可能地拖延時間,等待救援。
剩下的只能祈禱小傑和奇犽趕緊發現不對勁了……
「既然已經醒了,那就交給我拷問吧。」飛坦冷冷地看向雷歐力。
之前旅團有需要詢問情報的情況,都無例外交給飛坦拷問,但這次庫洛洛出乎意料地叫了否。
「拷問的時間要用的太長了,」庫洛洛合上書本,「派克,麻煩你了。」
派克諾妲走到雷歐力身邊,靜靜地等待庫洛洛的指示。
庫洛洛從高處跳了下來,坐在雷歐力對面的石塊上,將手機屏幕抵到雷歐力眼前:「你認識這個人嗎?」
手機屏幕上是與鶴野的照片。
「我認識啊。電視裡天天放通緝令的大名人,是個人都認識她好不好?」雷歐力沒好氣地翻個白眼。
為了拖延時間,把話說得模凌兩可。
從小到大在市井小巷混得風生水起,雷歐力有信心靠話術忽悠一會兒這群蜘蛛。
「是嗎?」派克諾妲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
接著,派克諾妲的手攬住雷歐力的脖子,指尖輕輕點在他的胸膛上,「再想想,除了電視上,就沒有再碰到過她嗎?」
身後隱隱飄來淡淡的香氣,派克諾妲低下頭,發絲落在他的肩膀上,雷歐力很不爭氣地升起一些不該有的旖旎心思。
但他很快就從中抽離,頭向派克諾妲的反方向扭去,「誰願意和通緝犯扯上關系啊?!我說你們該不會抓錯人了吧?長得和我很像的人可是很多的!」
之前自詡天下第一大帥哥的他,今天不得不在蜘蛛面前低頭,說自己是張大眾臉。
「我明白了……」派克諾妲松開雷歐力,直起身盯著他的發頂,「雖然你們獵人考試只在海島上短短相處幾天,但看來你們的交情不錯呢。」
雷歐力不可置信地看向派克諾妲。
她怎麼會知道的?對方的念能力能知道真相嗎?還是隨便猜到的?
不管事實如何,雷歐力還是極力否認:「這位小姐,你在說什麼啊?除了在電視上,我完完全全不認識這個女人。」
「原來如此。」
忽略雷歐力的聲音,庫洛洛點點頭,可以百分百確定那則刊登的小報是寫給與鶴野看的了。
在獵人考試關系不錯的考生幫助自己,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為什麼要把這件事隱瞞起來呢?
「你有同伴吧?算上你一共是四個人,你們來友克鑫是為了什麼呢?」庫洛洛接著問。
「啊?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就是單純的觀光客啦——!」
派克諾妲皺眉,手死死地、非常用力地捏住雷歐力的肩膀,仿佛要深深嵌入他的皮肉。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她冷冰冰地提醒。
室內陷入窒息的沉默,派克諾妲剛才因不悅皺起的眉頭越來越緊。
見派克諾妲一直沒有說話,庫洛洛有些詫異,「派克,怎麼了嗎?」
派克諾妲面色沉重。
「團長,我可以用念彈嗎?」她低聲詢問。
庫洛洛點頭。
派克諾妲的眉頭緊鎖,指尖具現化出一枚念彈,裝填進左輪手槍,槍口對准庫洛洛的眉心。
伴隨念彈射入,成千上萬的記憶碎片湧入庫洛洛的腦海——
海神號的初遇、獵人考試相互扶持後的互訴衷腸、揍敵客家的試煉、和一直沒有打通的電話。
記憶的最後,有個纖細精致的金發少年背對著他,用著不悲不喜的語調陳述悲傷的事實:「四年前,我的同胞全部被殺,犯人是犯罪集團幻影旅團…… 」
那些記憶碎片不斷重組,最終在庫洛洛腦內拼接成完整的人像——窟盧塔遺孤、287期獵人考試404號考生、王子護衛酷拉皮卡。
「……原來是這樣。」庫洛洛勾起嘴角,開始自顧自抱怨,「什麼嘛……這個原因大大方方說出來就好了,害我猜那麼久。」
「看來我們除了Mafia,還有別的敵人了。」他慢條斯理地向不明就裡的蜘蛛解釋。
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夜風呼嘯的聲音,蜘蛛們抱著手,等待自家團長發話。
庫洛洛眯起眼睛,雲淡風輕地問了一句:「如果酷拉皮卡知道你在這裡,他應該會來的吧?」
這句話是一顆炸彈。
被抓進蜘蛛窩以來,雷歐力除了強幾句嘴,沒有一點反抗蜘蛛的意思。但從庫洛洛的口中聽到酷拉皮卡的名字,原本心中升起的恐懼蕩然無存,開始猛烈地掙扎起來。
「你要干什麼?!」
他的臉部因為聲嘶力竭擠出一條條溝壑,隨著發音變換像蚯蚓一樣蠕動。
「那看來答案就是'是'了?」
庫洛洛眸色一暗。
真是太好奇那個酷拉皮卡是什麼樣的人了。一個為了他死活不肯說真話,一個為了他強壓著恐懼敢出言挑釁。
還真是一群有愛的伙伴,和令人感動的感情呢……
飛坦眉頭一皺:「要殺了他嗎?」
「先不用。」庫洛洛搖搖頭,又打開了書,「放在一邊不要管他,明天的拍賣會是現在最重要的。」
這時,衣袋內的手機開始震動,庫洛洛一愣,看了眼手機屏幕。
是與鶴野打過來的。
庫洛洛用眼神示意周圍噤聲,劃下接通鍵。
「喂?」
「你在干什麼呢?」與鶴野在電話那頭問,氣息有些紊亂。
她現在呆的地方應該很空曠,因為可以聽到回聲。
庫洛洛簡明扼要:「在看書。」
「這樣嗎?」與鶴野沉默了一會兒,「我送點東西給你。」
不等庫洛洛回答,與鶴野直接掛了電話。
廢棄大樓內開始回蕩腳步聲。
蜘蛛們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望向房間的唯一入口處。
庫洛洛猛地跳離剛才的位置。
轟然一聲巨響,鐵門從外由內凹成「 U」形,被人從外踹向空中,飛起足足五六米高才開始墜落,狠狠地砸在庫洛洛剛才坐的地方。
漫天的粉塵隨著氣流湧進室內,一個黑影緩步從塵幕中走出來。
穿著輕松熊睡衣的與鶴野頭發亂糟糟的,腳踩著塑膠拖鞋,還有一只腳沒穿襪子,手上拎了根隨手掰斷的鋼管,擼起袖子准備打架。
比起在場蓄勢待發的蜘蛛們,與鶴野像是下樓倒垃圾誤入漫展cosplay展的路人。
「干點盜賊該干的事情,別沒事抓小朋友玩。」
她氣勢洶洶擋在雷歐力的前面,像護崽的母雞。
小朋友……?蜘蛛們一愣,不約而同望向雷歐力的成熟臉龐。
雷歐力: ……= =
「我花齡才十九歲!」
從與鶴野旁邊探出頭,雷歐力狂吼。
這時,誰都沒注意到靠在窗邊的西索。
手機躺在掌心,西索動動大拇指,默默刪掉了和與鶴野的聊天框。
望著蓄勢待發的兩方,西索細長的丹鳳眼眯起,黑桃Q紙牌開始在他的指尖旋轉。
嗯∼又有好戲看咯。
第75章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幾個月前也是拎著一根鋼管,激情跟t蜘蛛們擂台搏擊。
非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現在對面陣容是更加豪華的蜘蛛全家桶。
十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她。
裝備齊全的蜘蛛們抄著手,一家人整整齊齊地看她像個猴一樣竄進來。
習慣了蜘蛛平時的常服狀態,現在在他們極具個性的穿搭前,穿著拖鞋進來的與鶴野覺得自己是個下樓買菜,買到漫展現場的傻x 。
「……」
空氣陷入尷尬的沉默。
對面不說話,也不表態,就靜靜地看著她舉著個鋼管。
這裡有她不認識的新面孔, 之前吃過切裡多尼希的虧,與鶴野深知在未知的敵人面前,不能主動進攻。
按照凱特作戰小課堂的流程, 在發起正式攻擊前, 最好先出言試探。
可與鶴野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前段時間還靠著這幾位大哥混進友克鑫,此刻要是鐵齒銅牙狂噴一氣,顯得她像人間白眼狼。
但總不能無比諂媚地說「各位幻影旅團的朋友們,我可想死你們啦,大家晚上好——!」吧?
而且庫洛洛看她的眼神,感覺現在她說什麼都像在狗叫。
無聲的對峙後,與鶴野索性把目的直接拋出來,「我要帶他走。」
室內的氣氛陡然變化, 剛才還如井水清冷平靜的氣氛,在迸發的殺念之下變得沸騰起來。
一旦獵物被蛛網俘獲,除非被主動放走, 否則蜘蛛絕不會放過手中的獵物。如果獵物掙扎或者同伴相救, 只會被緊緊地黏在蛛網上。
不拒絕任何東西, 但也別想從手中奪走任何東西。
——殺局即將開始。
雷歐力現在只是剛開念的念能力新手,但即便如此, 他也清晰地感覺到現場可怖的殺氣。
彌漫著血氣、令人感到不安的氣彌漫在空氣中。
「喂喂喂,該不會就你一個人來了吧?」薄汗瞬間爬上他的後頸。
單手扛起雷歐力放到肩上,與鶴野平靜地望著的蓄勢待發蜘蛛們:「是啊,就我一個天兵過來救你。怎麼?不滿意?」
這幾個月的經歷,讓與鶴野擁有充足的單兵作戰經驗。
鋼管在手中旋轉出滿月般弧光,與鶴野開始逐步後退,緩步觀察著周圍的動向。
念氣在室內瘋狂湧動,彼此擺出進攻姿態,只等開戰的號角響起。
千鈞一發時,一道石破天驚的喊聲打斷兩方的衝突——
「不行不行,我撐不住了!」雷歐力趴在她的肩上,頭朝地,「再這樣我要腦充血死掉了!」
與鶴野一臉懵逼,「能通過獵考的體能不至於這點時間都撐不住吧?」
「那也要看我前面經歷了什麼啊!」雷歐力罵罵咧咧地看向飛坦,「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抬我回來,腦充血頭暈不知道多久了!」
「他們抬你回來怎麼會……」與鶴野滿臉不可置信,直到瞥到角落黑著臉的飛坦,很有靈性地閉上嘴。
咿,好像知道是誰抬回來了。
幻影旅團:「……」
與鶴野:「哦……」
默默把雷歐力翻過來,與鶴野單手公主抱著雷歐力,「這樣可以嗎?」
「疼疼疼,我腰間盤突出了——!」雷歐力戴上痛苦面具。
「怎麼還會腰疼?」與鶴野眉頭一沉,面上微顯出怒容,「你們打他了?」
雷歐力:……倒也不是。
小滴一臉認真地望向芬克斯,「我就說那樣抬人會腰疼的吧?」
當時雷歐力腦充血昏死過去後,芬克斯和飛坦換位抬人,但因為雷歐力個高腿長,只能把雷歐力硬生生對折扛走。
正在基地研究人體健康的小滴一本正經地指出抬人地不足之處,芬克斯卻不以為意。
飛坦矯健地一躍而起 ,紅色傘面展開,刀刃擦過刀鞘廝磨聲響起,一道如弦月白光劈向他們。
「好啦——先出去再說!」與鶴野緊盯著飛坦的攻擊動向,隨時准備起跳,「抱緊我的脖子!」
刀氣裹上硬生生在混泥土地面開了個大口,水泥渣在空中迸濺,剛才還站在地面的與鶴野瞬間沒了蹤跡。
緊接著,熱浪從天而降,火焰落到地面迅速躥高築起火牆,巧妙地將地面上的蜘蛛們分隔開。
隔著火光,看不清與鶴野的行蹤。
倚在窗邊西索眼中閃過一道銳光,猛地將還在手中把玩的紙牌擲出。
黑桃Q在空中旋轉,割開火牆,狠狠釘入牆體。
剛才足足有五六米高的火牆開始衰退,勢頭越來越小,最終濃縮成一顆火苗,被一腳碾滅。
室內的溫度開始降低,與鶴野已經不知所蹤。
「氣是在一瞬間消失的,應該是某種特質系能力∼」西索拔///出釘在牆內的紙牌,再次玩起紙牌游戲,「不過應該沒走多遠,要追嗎? 」
「不用了。」庫洛洛掃視一圈,又坐下攤開書,「先做好明天去拍賣會的准備。」
「真是可惜呢∼」
語調不自覺拉長,西索無奈攤手。
「明明人家好不容易才興奮起來∼」西索吻上冰冷的牌面。
零點的鐘聲敲響,沉悶鐘聲在廢棄教堂上空回蕩,月光透過縫隙撒了滿地。
——9月3日如期而至。
*
雷歐力和與鶴野平穩落地。
多虧阿芙洛念能力,不到半分鐘就從蜘蛛窩返回酒店。
「你們啊,知不知道那麼長的距離要多少念嗎?」
累癱在床上,阿芙洛虛弱抗議與鶴野的壓榨行為。
工具人痛苦.jpg
與鶴野雙手合十,瘋狂低頭哄著這位大小姐:「抱歉抱歉,下次絕對不會這樣了。」
一頓揉揉搓搓下,阿芙洛才勉強消氣。
「所以,」與鶴野抱著手看向這場事件的始作俑者,「你是怎麼惹到他們了?我們不是告訴過你們,絕對不能參與到這件事情裡來嗎?」
抵達友克鑫之後,與鶴野見了奇犽小傑雷歐力一面,從他們口中得知酷拉皮卡傳遞出來的情報。
同時也知道酷拉皮卡准備在這裡解決旅團。
他們三個剛剛通過獵人考試不到一年,是念能力新手中的新手,根本不具有對抗旅團的能力。
所以她和阿芙洛一致決定不讓他們三個卷到這件事情中。
他們三個當時可是對天發誓,絕對不會參與和幻影旅團的鬥爭中。
然後突聞噩耗……省略鬥爭過程,直接被蜘蛛擄到蜘蛛窩裡去了。
「就是出門買東西的時候,突然被那個矮子敲暈了……」
雷歐力自知理虧,吞吞吐吐地說半截話。
與鶴野沒說話,抱著手用審視地目光盯著雷歐力的發頂。
雖然幻影旅團是一群十足的暴力分子,但絕不會是沒事發瘋上街抓個人回去玩的貨色。
鬼才信旅團會無緣無故抓他。
頂不住與鶴野審視的目光,雷歐力連連告饒,最後全部都招了。
他們要籌錢,還想要劍走偏鋒抓旅團換賞金籌錢,以及對面有個可以讀心的念能力者,酷拉皮卡的計劃全部暴露了。
聽完,與鶴野毫不留情給雷歐力頭上來個暴栗,「情況都糟成這樣了,你還想瞞著我?」
「要不是小傑和奇犽發現不對勁,及時聯系我,你估計早被他們剁了!」
被抓進蜘蛛窩的幾個有好下場?
在對旅團的了解上,與鶴野的經驗是多得不能再多。
雷歐力戰術閉麥。
「今天就先待在我們這裡,我現在就定機票,等明天奇犽和小傑過來,你們趕緊離開友克鑫!」
與鶴野的語氣不容反駁,連拖帶著摁著雷歐力繼續訓話。
訓斥雷歐力很簡單,無非圍繞以下幾點隨意展開:大學升學考試准備的如何了?復習幾遍了?之前背過的內容鞏固了嗎?面試有把握嗎?課本內容都看完熟悉了嗎?
雷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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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時間很快來到9月3日的傍晚。
為了防止再發生被敲暈帶走的情況,與鶴野千叮萬囑一定要在晚上過來。
這個時候正在舉辦拍賣會,不會碰到蜘蛛。
雷歐力已經被與鶴野揪著耳朵訓了一天,盼星星盼月亮盼小傑、奇犽過來分擔火力。
門鈴聲響起,雷歐力如看到救星般連滾帶爬跑去開門。
與鶴野無情將他提溜回來,自己去開門。
現在不能百分百確定門外是誰,由在場唯一的武鬥派獵人開門是最穩妥的選擇。
輕輕展開一條小縫,看到熟悉的白色貓貓頭和小刺蝟後,與鶴野才放心地把門打開。
倒是奇犽,第一眼看到與鶴野跟看到鬼,「啊」了一聲連連後退幾步。
「啊什麼啊?是你姐。」與鶴野白眼一翻,把兩個小朋友提溜進屋。
@無t限好文,盡在
介於你親哥伊爾迷趕著當便宜哥哥的行為,現在我是你的便宜姐姐。
既然人已經到齊,與鶴野也不打算廢話,直接把訂好的機票甩給他們。
「明天早上的航班,我明天送你們過去。現在蜘蛛盯上你們了,」
「不行,我不回去。」小傑拳頭攛緊,目光堅定地,「我要留在這裡,靠自己的力量買下《貪婪之島》!」
奇犽頭枕著手:「我倒是無所謂啦,但是小傑去哪我就要去哪。」
被訓了一天的雷歐力,弱弱地舉手:「我也……」
然後被與鶴野一個眼神殺回去。
「那個游戲比性命還要重要?」與鶴野反問。
《貪婪之島》這個游戲與鶴野略有耳聞,是千金難求的一款古早游戲,它這次面世友克鑫確實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但這樣的理由說服不了她。哪怕日後被記恨,她也要強制性把他們送出友克鑫。
「對!」小傑沒有任何猶豫,堅定地點頭,「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當獵人就是為了見到金,得到這款游戲是金給我的考驗,哪怕拼上性命也要拿到它。」
啊對對對……最近事情太多都忘記了這個游戲是金開發的來著。
與鶴野戰術捂臉,一時語塞。
對不起啊,你在找爸爸的時候,你爸正在教我和凱特……
「所以不管與鶴野姐姐怎麼說,在拿到《貪婪之島》前我都不會離開這裡。」
雖然處於弱勢方,也說明了旅團有多麼恐怖,但小傑沒有一絲猶豫和怯懦,始終目光筆直、真誠地看著她。
這麼強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當時揍敵客家的白胡子老頑童是不是也這樣看她的呢?
「想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須向我證明你們碰到旅團能有自保能力,」與鶴野嘆氣,做出讓步,「能接我三拳就算合格,如果不合格的話我會敲暈你們賽進飛機裡。」
兩個小朋友不約而同對視,開始熱身活動。
「Ok!」
「准備好了!」
親歷過與鶴野上跳下竄又打火狂野場面,雷歐力很自覺地縮在角落裡刷手機。
「那麼我要開始了。」
與鶴野周身騰起淡藍色的念,將念氣灌入拳中,准備攻擊。
「等一下!」雷歐力大喊,墨鏡滑下鼻梁,「你們快過來看!」
被匆匆叫停,與鶴野接過雷歐力遞來的手機,三個腦袋一起湊到手機屏幕前。
屏幕上是關於今日友克鑫拍賣會被襲擊的報道,一直向下劃去,直到庫洛洛屍體的照片映入與鶴野的瞳孔。
——9月3日,幻影旅團被mafia全殲。
第76章
幻影旅團被mafia全殲的新聞迅速攻占各大網站頭條。
打上厚重馬賽克的全員屍體照片占據論壇大部分板塊, 有好事的網民發帖po出未打碼的版本。
在一些隱秘的地下網站中,上架大量血腥鞭屍視頻。
與鶴野有點恍惚。
明明一天前庫洛洛還生龍活虎的蹲在蜘蛛窩裡看書。
現在卻只能透過冷冰冰的屏幕看著屍體照片。
察覺到與鶴野愣神,阿芙洛撫上與鶴野的手, 關切地低聲詢問:「沒事吧?」
雖然她不喜歡庫洛洛這個滿嘴謊話的男人, 但她會百分百尊重與鶴野的意願。
「我還好啦。」與鶴野輕輕捏住阿芙洛的手, 「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經歷這麼多事後,與鶴野對生死看得很開。
作為獵人在進行狩獵的時候,要隨時隨刻做好被獵物反撲的准備。
如果沒有這樣的覺悟, 很難在獵人這條道路下走下去。
和旅團在一起的日子裡,與鶴野時常在想,他們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獵人?
屬於旅團的森林是流星街, 他們的獵物是除了流星街以外的所有事物。
在這片不屬於他們的土地奔跑、行走, 他們應該也做好了被獵物反殺的覺悟。否則, 他們永遠不會走出流星街。
所以也沒什麼可以哀悼、悲傷的,與鶴野唯一能做在冥界相遇時,親切又熟絡地笑眯眯打招呼。
會在冥界遇到的……她也殺了那麼多人,應該也要下地獄吧?
輕輕呼出一口氣, 與鶴野又恢復了往常的神色。
「既然旅團已經全滅了, 我也沒有強制讓你們走的理由了。」與鶴野聳聳肩,向小傑調皮地吐舌頭, 「不過20億一個的人頭也沒有了,你們要想別的方法籌錢咯。」
她在沙發上坐下,拍拍身邊的位置, 面上重新揚起笑意, 「想聽聽有關於金的事情嗎?上次獵人考試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
「要聽!」小傑同學化身小狗狗,搖晃著小狗尾巴,飛撲到與鶴野身邊。
「好!」與鶴野摸摸小傑的頭, 「那就從第一次遇到金開始說起吧……」
金作為主角的臥談會持續到深夜,其中夾雜著阿芙洛的吐槽,和雷歐力奇犽的碎碎念。
關於金的風(feng)光(liu)事(yun)跡(shi),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
指針走了一圈又一圈,與鶴野重重打出最後一個哈欠後,戳戳小傑的眉心。
「現在太晚了,剩下的明天再說吧!」
「啊……」
小傑一遇到有關金的事情,眼睛就變得亮閃閃的。但關於金的事情她有一籮筐,要一口氣講完的話,一天一夜都不夠。
「小孩子要保持充足的睡眠,不然會長不高的哦!」與鶴野指向另一邊睡得爛熟的好榜樣,「你看奇犽和雷歐力睡得多香!」
見到小傑還一臉戀戀不舍,與鶴野又輕輕敲敲他的腦袋。
小傑變成豆豆眼,揉起腦袋的樣子無辜又可憐。
「其實,看到旅團全滅的消息時,我心裡有一種放松的感覺。」剛才還在揉腦袋的小傑,突然生硬突兀轉換話題,「不是覺得他們死了,沒有人能再威脅到我們,而是覺得……」
「他們死的真是太好了。」小傑說話聲音極其平淡。
坦誠地、直接地,剖開自己內心,展示意識深處的想法。
「如果他們沒死的話,酷拉皮卡肯定會和旅團對上,作為朋友,我肯定是義無反顧地幫助酷拉皮卡。」
「但是與鶴野姐姐呢?與鶴野姐姐對酷拉皮卡很好,和旅團也有關系,如果兩邊對上的話,最為難的是與鶴野姐姐。」
「我不想看到與鶴野姐姐為難,所以我才覺得'他們死了真是太好了'。」
這個樣子和往日天真可愛、在陽光下打滾的小動物天差地別。
不,應該說這也是屬於「小動物」一面,是除去親人友善,流淌在骨血中的野性。
「不,小傑,不對,」與鶴野搖搖頭,「如果酷拉皮卡和旅團對上的話,我會幫酷拉皮卡。」
與鶴野撐著下巴望向窗外,玻璃映出她的倒影,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做錯事,總要接受懲罰的。」她以一種不悲不喜的語調說著。
因為個人情感就要替一個人抹去他犯過錯的話,那簡直是太荒謬了。
微微挑眉,與鶴野五指並攏,一記手刀正中小傑的小腦瓜上。
「小孩子再不睡覺的話,可是要被惡婆婆抓去熬湯哦?」她拿出嚇唬三歲小孩的架勢。
小傑摸摸頭,縮到奇犽的身邊睡下。
到底是小孩子,腦袋一沾上枕頭很快沉沉睡去。不過睡相可真不敢恭維……三個人睡得七零八落,各有千秋,被子直接被踹到姥姥家。
與鶴野又笑又嘆氣。
「晚安,做個好夢。」與鶴野低聲說,輕柔地替他們蓋好被子。
……
9月4日的清晨。
小傑約了酷拉皮卡出來見面,詢問與鶴野要不要一起去見酷拉皮卡。
與鶴野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拒絕了。
友克鑫不是切裡多尼希的勢力範圍,但是讓他手下的人撞見她和酷拉皮卡在一起就不好了。
小傑面露遺憾。
清晨第一捧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與鶴野揚起笑容,「以後還有機會見面的嘛。這次就拜托小傑同學好好開導一下酷拉皮卡咯。」
「這個不用與鶴野姐姐說,我也會做的!」
富力士牌陽光小狗再次上線。
「那真是太好啦!」與鶴野笑眯眯地,對著小傑一頓揉揉搓搓。
「別這樣與鶴野姐姐,這樣太癢啦!」小傑一邊求饒,一邊默許了與鶴野的蹂躪行為。
但與鶴野眼前總會不自覺地浮現出酷拉皮卡的身影。
在電視新聞上,能從鏡頭的邊邊角角捕捉到酷拉皮卡的影子,每一次看到他的時候,莫名感覺這個少年t周身被孤寂和憤怒纏繞。
他是一只在白晝的蠟燭,自我燃燒著、永不停歇,直至憤怒讓滾落的紅色熱淚淹沒他的身體。
和獵考時期鮮活肆意的少年完全不同。
不過,和獵考時期的伙伴再次相遇,應該就能再笑起來了吧?
與鶴野叮囑了幾句後,笑眯眯地向三位小朋友揮手道別。
隨著關門聲響起,與鶴野臉上瞬間斂起笑意,雙唇繃緊。
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明天是拍賣會的最後一天,按照打探來的行程,切裡多尼希將在後天離開友克鑫。
這兩天,將是她最後的機會。
「沒事的,反正很快就能休息了!」她敲敲腦袋,開始自我激勵。
*
接到伊爾迷的電話,與鶴野感覺很意外。
這大哥是有福同享,有難你當的典型代表。平時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旦有事找你,指定沒啥好事。
電話接通,伊爾迷還是熟悉沒有一絲感情的聲線,「我現在在友克鑫,可以見一面嗎?」
「什麼事?」與鶴野眉頭一皺。
記憶中從來沒有跟伊爾迷提起過她來友克鑫了。
「爺爺有東西要給你。」伊爾迷說。
得,搬出這張她不能拒絕的靠山了。
見與鶴野陷入沉默,伊爾迷一本正經開始炸裂發言:「珂賽特不願意出門的話,把位置發給我,我親自過來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哦?」
人類的個性向來是折中的,如果在一個人提出離譜要求後,又提出一個更為離譜的要求,你會覺得之前那個要求好像還能接受。
「幾點?在哪裡?把地址直接發給我吧。」與鶴野嘆氣。
「但是我之前加珂賽特的line好友申請還沒有通過呢。」
大黑貓語氣變得愉悅,開始得寸進尺。
與鶴野:……= =!
之前收到伊爾迷的好友申請,以為冷處理伊爾迷會自己忘記,沒想到自稱記性不好的他記到現在,只能含淚通過好友申請。
不得不說,伊爾迷選的地點很符合揍敵客家的風格。
坐落在友克鑫郊區的廢棄游樂場,偌大的園區寂靜無聲,只有與鶴野腳步在地面上摩挲。
她如約而至。
除了伊爾迷外,還有另外一位客人。
「西索?」與鶴野愣住。
昨天明明在新聞報道上看到了西索的遺體。
沒有死?還是念能力造出的幻像?
跨坐在旋轉木馬的小醜停下玩牌動作,笑眯眯地向她說「嗨」。
「你看到我好像很震驚∼」西索細長眼睛眯起,流露出興奮的神情,「我是真貨哦∼」
「屍體是假的,旅團有能偽造屍體的念能力∼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呢∼」
「桀諾前輩要帶給我的東西就是這個?」與鶴野皺眉,表情不悅看向伊爾迷。
伊爾迷開始裝瞎。
黑貓尾巴愉悅地晃了晃,伊爾迷向西索招招手:「西索,我已經把人喊過來了,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哦?」
「放心∼我對女士還是很有紳士風度的∼」西索臉上笑意漸深,情不自禁舔舔嘴唇。
仿佛前面有什麼珍饈佳肴等他品嘗。
「等、等一下!」與鶴野睜大眼睛,「旅團既然沒死,那麼你們現在留在友克鑫目的是?」
「當然是為了你那幾個可愛的後輩了∼」
西索悠閑地開始玩牌,慢條斯理說著話。
今天早上小傑還笑著說終於要和酷拉皮卡見面了,要是碰上旅團的話……他們幾個絕對不是旅團的對手。
不、不行,現在得通知他們,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他們的身邊。
與鶴野臉上染上顯眼的慌色,打開手機,一邊翻著通訊錄,一邊急匆匆向外走去。
一張撲克牌從後面飛來,釘入她腳尖前面的地面。
「我大費周章喊你過來不是通風報信的哦∼」西索聲音略顯輕佻,手上依舊不停玩牌的動作。
「和我打一場吧∼從那天看到你之後我就一直興奮不已呢∼再不和你打一場的話,我要被折磨得壞掉了∼」
「誰說要跟你打了?」
握住手機的手臂垂下,與鶴野回眸:「只憑你們倆抓不住我的,如果我不想打你也沒有辦法吧?」
「當然,當然∼」西索大大方方承認,「但是你不和我打的話,就是庫洛洛跟我打了哦∼」
「到時候庫洛洛死在我手裡,你會恨我嗎∼」
西索雙手交疊,下巴撐在手背上,笑眯眯地觀察與鶴野的反應。
剛才一臉慌張的與鶴野,面色瞬間冷了下來,胸口開始起伏。
西索笑意加深。
真是不錯的反應呢∼為了庫洛洛生氣吧……然後失去理性的判斷和我愉快地進行廝殺吧∼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死就死唄,出來混就是要還的。」
西索: ……?
這反應和劇本裡說的不一樣啊?
「沒別的事話我就先走,還是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與鶴野轉身就走,一點不拖泥帶水。
「是嗎?」西索遺憾地合攏紙牌,「但是庫洛洛一直不願意和我打呢∼在他同意之前,我得找新的獵物品嘗呢∼」
與鶴野沒有理會西索的自言自語,繼續向外走去。
「我記得你有一個'師兄'?就是念能力會變成大鐮刀的那個∼」
與鶴野的腳步變慢。
西索吹了聲口哨,唇角上揚越來越深,「我可是聽旅團的人說起過他呢∼感覺是很不錯的玩具呢∼到時候找他好了,希望他不要那麼快被我玩壞呢∼」
與鶴野徹底停在原地。
「你要對凱特做什麼?」
緩慢地、僵硬地,像一只木偶轉身。
與鶴野藍色瞳孔驟縮,眼中的光凶戾如王蛇,她的氣在周身狂暴地湧動,如不受控制傾瀉而出的岩漿。
亂竄的念氣在四周掀起風浪,靠在一邊作壁上觀的伊爾迷被吹得差點站不穩。
平時與鶴野的念是清澈透亮的藍色,而此刻,她周身溢出的念濃郁粘稠,是染有極端怒意的黑紅色。
「你、再、說、一、遍——」
第77章
「我記得∼他叫凱特?」
西索眯起雙眼, 笑起來的樣子像一只狡猾的赤狐,加快手中玩牌速度。
嗯∼既然已經知道底線,那就盡情在上面踩碾∼
直到獵物被憤怒衝昏頭腦, 失去理性加入這場角鬥為止∼
剛才萬裡無雲的天空, 十分應景地攏起陰雲, 厚厚的雲層遮蓋所有天光。
光線漸暗,與鶴野半張臉撲上一層陰影,周身暗紅色黏稠的氣瘋狂湧動,整個人像是即將張嘴吃人的般若鬼怪。
瞬間,與鶴野從原地消失。
不,不是從原地消失, 而是速度太快, 人眼根本捕捉不到她的動作。
風流迎面撲向西索, 灌入念氣的直拳一擊打在西索的位置,原本就支離破碎的旋轉木馬瞬間化成一堆碎屑。木屑和渣灰騰起足足五六米高後, 才開始向四面八方擴散。
腳尖輕點在路燈上,西索指間夾著一張撲克牌,展開雙臂。
「果然是優秀的強化系念能力者呢∼連直拳的威力都那麼驚人∼」
對於自己看上的玩具,西索向來不吝嗇誇獎。
與鶴野沒有理會他的誇獎。
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打架還那麼愛bb的。
現在無論西索說什麼都是絕佳的助燃劑——讓她剛冒頭的殺意越燒越旺。
飛身旋踢,與鶴野向西索站著的路燈柱踢去。
攻勢如同可以砍碎一切尖刀,路燈柱被切成兩半,切口整齊,出於慣性,上半截沿著刀口向下滑落。
西索借勢隱入剛才騰起的灰塵之中。
在進入灰霧的瞬間,他開啟「絕」狀態,氣息立馬消失。
他在等待一個絕佳的攻擊時機。
壓低腳步,與鶴野觀察裡面的動向, 等待灰塵散去。
兩方都很沉得住氣,除了彼此觀察外,都沒有出手的意思。
隨著時間流逝,灰塵木屑撲簌落向地面,灰霧範圍越來越小,已經可以隱約看到西索的身影。
霎時,一張撲克牌劈開灰霧,以極其刁鑽的角度飛向與鶴野的脖子。
從西索隱匿氣息後,與鶴野就時刻關注著裡面的動向。
在撲克牌飛出的塵霧的同事,拇指頂出藏在掌心的火機,成噸火焰傾瀉而出,如一條火龍吞向飛來的撲克牌。
撲克牌裹上一層念氣,從中間直直劈開火焰,沒有被燒毀一點。但在氣流的對抗下,勢能越來越弱,最後輕飄飄地落向地面。
「還以為是新的念能力呢∼看來這樣的火焰只是普通的強化系能力呢∼」
高跟鞋踩在石磚地面上發出脆響,西索的黑影緩步走出塵霧。
他笑眯眯地,又抽出一張紙牌。
強化系念能t力三個基本用途:強化自身□□、愈合自身傷勢、強化物品。
強化物品並不單一地限定在強化硬度上,物品的功能、功率也可以進行強化。
一支普通的打火機能在與鶴野手中噴出成噸火焰,就是運用了這個原理。
看來普通的火焰並不能破壞他的撲克牌。
眉頭一沉,與鶴野索性丟掉打火機,直衝到西索面前向著鼻梁骨就是一拳。
西索雙臂十字交叉,硬生生扛下這一擊。
相較於能夠百分百發揮強化系效能的與鶴野,西索附著在手臂上抵擋攻擊的念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力量無法和與鶴野抗衡,西索強制性向後滑退,鞋跟在地面上擦出兩道平行的黑痕,足足退後十幾米才停下。
「嗯∼還真是沒有讓我失望呢∼」
額前落下一縷紅色碎發,西索抬手抹去附在臉上的灰塵,在面上擦出一道緋紅的印記。
剛才的一擊劃破西索的手臂,傷口處開始滲出細密血珠。
但也僅僅是破皮出血,而已。
與鶴野揮揮拳頭,測試剛才揮拳的力度。
明明那個力度,最起碼應該讓他骨折才對。
看來這個人,沒有想像的那麼好對付。
「西索,賽初的互相試探環節結束了,現在可以動真格了。」
冷冰冰的聲音響起,與鶴野眸色漸暗,更多的氣團湧出體內。
既然普通的物理攻擊破不了防,那就用念砸死他。
反正念這種東西她多的是。
「誒?我可是從一開始就動真格的呢∼」西索彎腰撿起落在地面的紙牌,透過橘色睫毛看向與鶴野,「真是被你小看了呢∼」
「你用'凝'看看∼」
他慢條斯理地提醒。
目上沾上念氣,與鶴野開啟隱。
她的四肢和脖頸、不知何時被粉紅色的氣纏上,像征性掙了掙,氣就像口香糖一樣黏黏糊糊,怎麼也甩不掉。
原來如此……剛才隱入塵霧只是一個煙霧彈,表面讓她誤認為是伺機而動,而實際上是趁機用「隱」將伸縮自如的愛附著在她的身上。
又被打了一個反心理啊。
「這是我的念能力,伸縮自如的愛∼念就像口香糖一樣具有黏性哦∼」
向對手介紹自己的念能力是戰鬥中的大忌,西索一點兒都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向與鶴野扒開自己的底褲。
「不過你應該也能猜出來了∼」
繞在與鶴野四肢上伸縮自如的愛,另一端連接西索的食指指尖。
他輕輕勾勾手指,纏住與鶴野的氣立馬縮緊,牢牢捆住軀體,完全動彈不得。
「我們說好了的,如果太弱的話殺掉也無妨的∼」西索瞥向身後的伊爾迷。
西索指間夾上一張撲克牌,邁著優雅輕盈的貓步向與鶴野走去。
「不知道庫洛洛知道你的死訊後,會不會也像你那樣生氣直接跟我打呢∼」他笑眯眯地舉起被念強化過的紙牌。
紙牌鋒利邊緣流轉著冷光,向與鶴野的咽部割去。
「再見了,替補考官小姐。」
啪嗒、啪嗒——
有液體落向地面。
不是血落下的滴答聲,是下雨了。
「啊啊啊,你們一個二個真是煩死了——」與鶴野開始大聲抱怨。
語氣很無奈。
立馬松開紙牌,西索瞳孔縮小,猛地向後躍去。
他脫手的同時,紙牌瞬間點燃,灰燼簌簌落向地面。
如果再晚一步放手的話,憑空出現的火就要沿著指尖燃遍全身。
「之前不能用念能力的時候,被你們用念綁來綁去真是煩死了——!」
「所以,我特地為你們練了一個新的念能力啊。」
捆住與鶴野的念氣爬上火焰,以念氣為燃料,迅速攀爬燃燒。
這一次,西索絕對看清楚了,剛才灼燒紙牌的火焰確實是憑空出現的。
堅韌無催的伸縮自如的愛,碰到那憑空出現的火,就像棉線一樣輕而易舉被燒斷,落了滿地。
看來是放出系的念能力。
彈去衣服上的灰燼,與鶴野抬眼,「你也小瞧我了呢,西索。」
「還要繼續嗎?」
她抬起下巴,用上位者的語氣詢問,氣勢上不落下風。
「樂意之至∼」
西索舔舔嘴唇,又掏出一張紙牌,尾音因抑制不住的興奮上揚顫抖。
嗯∼這比一開始想的還要有趣∼真的沒讓他失望∼
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那麼興奮了呢?
…………
……
雨越下越大。
清晨光鮮靚麗的友克鑫市被雨幕籠罩,變成灰蒙蒙的一片。
廢棄
西索被與鶴野騎在身下,後腦勺杵在冰冷的磚石地面,渾身濕透。之前被發膠撩上去的額發,在雨水得衝刷下乖順地貼在額上。
「按理說,你也算是我的後輩……但是很遺憾,我對你沒有一點憐愛之情。」
與鶴野低下頭,一縷長發從肩頭滑下,落在西索的臉上。
被騎在身下壓制,西索完全沒有抗拒的神態,「誒∼那怎麼樣才能讓考官小姐憐愛一下我呢∼」
「人家也很渴望被愛的說∼」
此時此刻,西索還是笑眯眯的。
完全不像是個將死之人的神態。
獵人協會像這樣的怪胎也不少,但這個人居然敢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地用凱特威脅。
這樣的瘋批絕對不能留下來。
只要對凱特不利的人,她都會一一除掉。
哪怕西索現在是獵人協會名下正兒八經的獵人,哪怕獵人十條上規定了不能狩獵同胞。
「很抱歉,應該沒有。」
與鶴野嘆氣,舉起剛才從西索手中奪走的紙牌,准備向西索的脖子抹去。
「等等,珂賽特。」
伊爾迷出現在她的身後,捏住她割向西索喉結的手。
與鶴野猛地轉頭,掛上雨水睫毛下的眼睛睜大,滿眼「你敢攔我,我就連你一起刀了」。
「不是哦,」伊爾迷無奈攤手,「有人給西索打電話了,是旅團打來的。」
見與鶴野不信,伊爾迷俯身,向她展示手機屏幕。
來電人:芬克斯。
內心升起不安的感覺,強化系的直覺告訴她,電話內容絕對跟酷拉皮卡他們有關。
「你先接電話。」
與鶴野搶過手機,摁下接通鍵,粗暴地將手機抵在西索耳邊。
「喂?什麼事∼」西索聲線一如既往輕佻。
「西索,團長被鎖鏈手綁架了,按照鎖鏈手的要求,現在立馬回據點。」
「現在不回去可以嗎?」西索抬眼瞥向與鶴野,虎狼之詞直接往嘴外蹦,「我身上的女士太熱情了∼我一時間舍不得走開呢∼」
「……」電話那邊陷入沉默。
「我們這邊抓了兩個人質,鎖鏈手說如果全員不在據點的話,他就會殺了團長。」
「現在、立刻,馬上回來。」
芬克斯把字句揉碎了,一字一字蹦出來,是不容反駁的命令語氣。
電話掛斷,西索勾起笑容直勾勾盯著與鶴野。
「怎麼辦∼如果殺了我,庫洛洛就要死了哦∼」
看著那輕浮的笑容,與鶴野真想給他再來一拳。
但是她沒有。
西索身上一輕,與鶴野把撲克牌丟到一邊,起身准備離開。
「誒∼不殺我嗎?考官小姐開始對我有憐愛之情了嗎?」西索的口吻像是在撒嬌。
與鶴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留下一句「你想太多了」後,匆匆消失在雨幕之中。
雙手撐地起身,西索活動僵硬的胳膊,望著逐漸變小的背影,開始自信總結:「口是心非∼」
「你覺得呢?伊爾迷。」
他側眸瞥向圍觀整場戰鬥的大黑貓。
「……」
一直致力於沉默他人的大黑貓,終於被人弄沉默了。
緩緩,伊爾迷面無表情地:「就是你想多了。」
第78章
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給整個世界蒙上一層灰霧。
友克鑫部分地區地勢低, 突降暴雨積水堆積,導致交通干道造成大面積擁堵。
汽車密密麻麻擠在馬路上,車燈照出細細密密下落的雨絲。
現在是下班高峰期, 工作整日的
趕來的路上,她先打給小傑和奇犽,但都處於無人接通的狀態。
漫長等待後, 這次電話終於接通了。
「喂,雷歐力, 你們現在在哪裡?」
「我們現在在林宮機場,現在……」
「情況我大致了解了,具體的等我過來再解釋吧。」
電話那邊沉默半晌, 雷歐力低聲悄悄說:「酷拉皮卡……我感覺他很不好……」
「我知道了, 我馬上過來。」
與鶴野掛斷電話。
得知旅團的「死訊」時, 與鶴野內心情緒非常復雜:
因為庫洛洛的「死」,她的內心確實泛起悲傷的波瀾, 但t也和小傑說的那樣,她松了一口氣。
不是因為酷拉皮卡和旅團對上, 她會左右為難, 而是慶幸酷拉皮卡不用親自動手了。
酷拉皮卡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他不喜歡殺人, 不喜歡傷害別人。
滅族的仇恨和憤怒深深地扎根在心底。他不得不選擇成為劊子手。
酷拉皮卡像是一支紅蠟燭,他在白晝燃燒著,帶著孤獨的憤怒燃燒著。
直至憤怒燃盡他的軀體, 落下的紅蠟堆成他的墓碑。
必須、必須要幫幫那孩子才行。
這也是她和凱特的約定。
那是凱特將她帶出東果陀的時候。
他們來到邊境線時, 正好趕上了日出。開闊的海面映入與鶴野的視野, 千萬噸海水攜卷泡沫向她撲來,海鳥從岸邊迎風而起, 展翅飛向橘色的日輪。
自由、美好、燦爛,這是在東果陀內看不到的風景。
但與鶴野卻被巨大的惶恐籠罩,手死死抓緊凱特的衣角。
這個世界燦爛盛大,哪裡好像都很好,但哪裡好像她都不能去。
這時,凱特蹲在她的面前問:「要不要當一個獵人?」
「獵人?」與鶴野懵懵懂懂。
「對,獵人。」凱特點頭,「可以博學多才,可以懲惡揚善,可以探索未知,總而言之,是一種有無限可能的職業。」
「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稀奇古怪的經歷,在那裡也沒有人會覺得你奇怪。」
凱特不知道怎麼哄小孩,只好學著瘋狂小醜的樣子捏了個鬼臉。
「嗯,那我試試看吧。」與鶴野點頭。
「但是我感覺我還是會像只無頭蒼蠅欸。」她又低下頭,悶悶地。
「不會的,職業獵人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狩獵目標。」凱特揉揉她的頭發,「但是在之前,如果日後遇到類似的情況,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樣去幫助別人。」
「你永遠不要忘記這句話。」凱特逆光向她伸出手。
知道自己是個笨蛋,記性也不算特別好,但是凱特認真說的話與鶴野從來沒有忘記過。
就像小孩子穿上爸爸的黑西裝,別別扭扭拿起公文包,她也要懵懵懂懂地學著當年凱特的樣子——
逆著光將即將溺亡於深海的孩子托上水面。
……
趕到林宮機場時,與鶴野第一眼看到酷拉皮卡單薄的背影。
他脫下引以為傲的窟盧塔族民族服飾,穿上符合切裡多尼希審美的黑色西裝。
只有可靠的成年男性雷歐力陪在酷拉皮卡的身邊。
然後是被鎖鏈捆住,坐在角落裡的庫洛洛。他的神情還像是以前悠哉悠哉,絲毫沒有作為人質的自覺。
發現進入飛艇的動靜,酷拉皮卡側眸看向門口。
他們四目相對。
雖然後面知道當時是假反水,但好久不見莫名其妙有些尷尬。
「好久不見啦,酷拉皮卡。」
為了打破沉默,與鶴野主動打招呼。
酷拉皮卡轉過身,抿著唇直勾勾地盯著她。
「你過來干什麼?」他蹙起眉,語氣冷冰冰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剛才如同火焰熊熊燃燒的火紅眼,顏色明顯變淡許多。
「現在派克諾妲馬上過來談判,如果談判順利的話,我們可以成功互換人質,不需要你現身。」
與鶴野一愣。
派克諾妲?是誰?
「就是那個可以讀心的念能力者。」雷歐力小聲解釋,「大概已經從小傑那裡讀到酷拉皮卡的念能力是什麼了。」
在林中修行時,酷拉皮卡關於自己念能力構想和思路,以及具體作用完完全全告訴了與鶴野。
念能力者之間的戰鬥瞬息萬變,如果被旅團知道念能力,無異於死路一條。
「不行,我必須要留下來,」與鶴野態度強硬,「我的念能力可以復制對方念能力一個小時,交換人質的時候,我可以復制那個讀心的能力,來確定小傑和奇犽有沒有被操作性念能力者控制。」
「而且,一旦蜘蛛舍棄首腦的話,我也能幫忙安全轉移。」
跟旅團相處那麼久,與鶴野知道除了「偷是天,搶是地,沒天沒地活不下去」的團隊精神外,還有一條鐵律——
為了旅團的存活,可以舍棄任何人。
包括首腦。
如果旅團舍棄庫洛洛這個人質,那麼過來的就不是派克諾妲,而是整個旅團。
酷拉皮卡那麼聰明,不會不明白這裡面的利害關系。
但酷拉皮卡始終沒有表態。
「酷拉皮卡!」雷歐力摁住酷拉皮卡的肩膀,「萬一發生突發情況小傑和奇犽不能回來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酷拉皮卡抿唇,沉默片刻後點頭同意了。
但他始終避開與鶴野的視線,雖然有問必答,但絕不會主動挑起話題。
飛艇內的氣氛再次回到冰點。
所幸二十分鐘後,派克諾妲如約而至。
與鶴野開啟圓偵查,確定對方孤身一人到來後,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放下。
談判過程很順利,小指戒律鏈刺入他們兩人的心髒後,與鶴野開啟念能力復制派克諾妲的讀心能力。
按照要求,派克諾妲需要在一小時之內帶著奇犽和小傑回到這裡。
盯著派克諾妲離開的背影,一直沉默的庫洛洛突然笑了,「結果你還是和我沒什麼區別。」
他的視線落在酷拉皮卡身上,語中深意不言而喻。
與鶴野瞳孔地震。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陰陽怪氣幾句嗎?
這樣低級的挑釁,酷拉皮卡應該不會上鉤吧……吧?
然後庫洛洛又挨了一拳。
「我現在的心情還沒好到能忽視你的挑釁的程度。」
剛才顏色明顯淡下去的火紅眼,此刻又燃燒起來。
與鶴野和雷歐力一人扯一邊,勉強分開他們兩個,沒讓酷拉皮卡的破顏拳再次落在庫洛洛臉上。
嗯……不過來已經破顏了呢。
與鶴野和庫洛洛待久了,知道這個男人每個漫不經心的小動作都有深意,她甚至覺得庫洛洛是想通過挑釁讓酷拉皮卡揍死他自己,達到談判破裂的目的。
「先讓他們兩個分開吧。」
趕緊捂住嘴,與鶴野強制讓庫洛洛閉麥,推著他往裡間走去。
關上門,透過玻璃窗觀察好一陣,確定酷拉皮卡被雷歐力安撫穩定後,與鶴野才坐到庫洛洛身邊。
「可真有你的,能讓那孩子那麼生氣。」
「他在你面前是乖孩子的形像?」庫洛洛黑眼睛看向她,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容易被騙。」
「你也真是的。」與鶴野很無奈,「被揍的那麼慘,還在想什麼呢?」
從口袋裡掏出手帕,與鶴野輕輕替庫洛洛擦去臉上的血跡,害怕庫洛洛會疼,擦完後小心翼翼地對著傷口吹氣。
「如果說出來我在想什麼的話,估計你要忍不住殺了我吧?」
「你真是混蛋啊。」
與鶴野眉頭擰起,報復性地加大擦拭血跡的力度。
「彼此彼此,」庫洛洛笑著說,「你之前不是說喜歡上這個混蛋了嗎?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叫物以類聚……」
「知道了,知道了,我說不過你。」
與鶴野粗暴打斷對話,表示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最後,已經染滿血跡的手帕像征性擦擦唇角的青紫,像征著大功告成。
「張嘴。」
庫洛洛對於已經扒在下顎的手並不抵觸,順從地張開嘴,乖巧又安靜地等待她的檢閱。
指尖輕輕壓在柔軟唇瓣上,與鶴野認真地檢查牙齒的排列情況,看到牙床末尾血肉模糊的牙齦。
牙齒被打掉了一顆。
「之前有這樣的經歷嗎?我不太會處理這樣的傷口。」
她還真沒有被打斷一顆牙的經歷,一般都是她把別人打得滿地找牙。
「有吧?」
庫洛洛揉揉臉頰,委屈地表示剛才她弄疼他了。
突然,耳邊響起稚童笑鬧的聲音,眼前開始浮現奇妙的畫面。
像是舊時代的電影,膠卷一張一張地展示著畫面。
她看到了遮天蔽日的垃圾山,山尖上蠅蟲圍繞,時不時從高處滾下一個塑料瓶。
垃圾山的一角,有個小男孩正被個頭大的男孩揪住衣領,拳頭即將落到他的鼻梁上。
這個樣貌,有點像縮小版的庫洛洛和窩金?
「住手——!」
天外來客帶著大批救兵駕到。
俠客缺了顆門牙,仗著後面帶來的養母,小手叉腰中氣十足地喊著:「窩金!你又欺負人!」
「嘁——」
礙於養母的面子,窩金不情不願地放開庫洛洛。
「窩金做得好!」垃圾山頂傳來叫好聲,「庫洛洛一天到晚跟在女人後面,一點都不t像個男人!小白臉!」
向上看去,還有眉毛的芬克斯坐在垃圾山山頂,翹著二郎腿,一臉睥睨眾生的拽相。
芬克斯身邊幽幽探出一個爆炸頭:「就是。」
相較於這幾個占山為王的皮猴子,溫柔體貼又會哄人的庫洛洛深得養母們的喜愛。
「你們說什麼?!」
養母摘下拖鞋,一副今天老娘抽不死你們幾個不聽話的崽。
嚇得幾個小崽子撒腿就跑。
「庫洛洛,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不要招惹他們了嗎?怎麼又跑到他們的地盤上了?」
看著倉皇逃竄的窩金等人,跟著養母過來的派克諾妲走到庫洛洛身邊。
剛才她正好幫養母們繡花,聽到庫洛洛出事了,就立馬急匆匆地趕過來。
「抱歉,又讓你們擔心了。」
尷尬地撓撓頭,庫洛洛露出歉意的微笑。
額上沒有十字刺青,沒有耳環,這個時候庫洛洛笑起來簡單又干淨。
「我在那裡的垃圾堆裡翻到很多書籍,」庫洛洛眨眨眼,「我想,再堅持翻翻,會有意想不到的好東西呢。」
「千萬別和薩拉薩她們說,我們到時候給她們一個驚喜吧。」
在第二天,偷偷摸摸跑過來的庫洛洛和俠客,果然翻到「好東西」。
那是盤動畫片的錄像帶,根據養母所說,只有外面有錢人家的小孩子才能看到的好東西。
看到錄像帶的派克諾妲也很高興,叫來薩拉薩和希拉,小孩們知道這盤錄像帶都很開心。
然後,大家一起為錄像帶配音。
接著成立初期的幻影旅團。
再然後……在森林裡發現被裝在袋子裡的薩拉薩。
——這是派克諾妲的念能力。
可以讀取被觸碰的人內心畫面。
這是庫洛洛很多年前的回憶。
一直以為庫洛洛長歪成這樣,是因為流星街的黑泥環境,結果是個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故事?
與鶴野深吸一口氣。
「十歲的庫洛洛辛苦了,我替十歲的庫洛洛一拳打爆那個混賬世界。」
「但是,我要罵二十六歲的庫洛洛一頓——」
與鶴野五指並攏,化作手刀向庫洛洛腦門劈去。
庫洛洛閉上眼,預想的受擊感沒有傳來,而是轉為溫柔、輕柔的撫摸。
像是春神垂下的雨露,開始慢慢地撫平干枯皸裂的大地。
「不要為了不失去,而失去所有了呀。」
他聽到她柔聲說。
第79章
在庫洛洛被鎖鏈手抓走後, 派克諾妲想起了屬於自己的預言詩。
「……只要死神還在你身邊徘徊,
答案就只有榮耀或者背叛。 」
將鎖鏈手的能力告訴所有人,以犧牲團長為代價,消滅對旅團威脅極大的敵人。
抑或是緘口不言, 放過旅團的敵人換回團長。
榮耀還是背叛,她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飛坦和芬克斯的話, 撼動了心中的磐石;那兩名叫奇犽和小傑少年眼中的警惕和厭惡,堅定了要舍棄團長的決心。
「派克,不要忘記團長最開始和我們說了什麼。你會同意的吧?」
她感覺她的嘴唇開始不自覺蠕動,一個「好」字即將要脫口而出。
飯店大廳咿呀咿呀清脆稚嫩的童聲,硬生生地把「好」字塞了回去。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牽著她媽媽的手,踮起腳仰頭大聲抱怨:「媽媽!我今天晚上不想看《清掃戰隊》啦!繪理要看《百變小魔女》!」
女人蹲下來和小女孩平視,對著小女孩圓圓臉一頓揉揉搓搓。
「誒∼那可是媽媽最喜歡的動畫片哦,承載了媽媽小時候的回憶哦!繪理醬就不想看媽媽的回憶嗎∼」
「上次媽媽也是那麼說的,才不要!」
小女孩扁扁嘴, 縮到同行男人的懷裡,「爸爸!媽媽欺負我!」
「好!今天不聽媽媽的話, 就不看《清掃戰隊》!」
男人一把抱起小女孩, 把她舉到頭頂轉圈圈。
「你們倆真是的……」
「十多年前的動畫片給小孩子看太勉強啦。」男人輕輕拍拍女人的肩膀,「你還想看的話,等繪理睡著了,我再陪你看吧。」
「都是媽媽了,真不知道為什麼還會喜歡看動畫片。」男人又小聲抱怨。
女人很不客氣地錘了他一拳, 「你管我啊?」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離開飯店。
派克諾妲愣在原地,丟棄在心底、最不願意提及的碎片突破封印,爭先恐後躥了出來———
那一天,有個黑發小男孩從垃圾堆翻出一盤錄像帶, 第一個跑到教堂向他最好的玩伴分享。
他問最最最要好的玩伴,能不能找幾個人幫忙配音。
他說,他想要讓孩子都能看懂這盤錄像帶。
養母們說,外面世界的小孩子這個年齡就是在看動畫片,這裡就是因為太窮了才沒辦法讓他們看到。
還是個假小子的派克諾妲托著下巴想,是不是讓所有孩子看到動畫,他們就和外面的小孩子一樣了?
所以,面對庫洛洛的請求,派克諾妲笑眯眯又無比鄭重地點頭:「我會幫忙的!」
那一天,他們如獲珍寶,以為自己獲得了全世界。
「不,」派克諾妲搖搖頭,已經下定決心,「我要一個人去那裡。」
榮耀還是背叛,輾轉躊躇間,派克諾妲最終選擇背叛。
最起碼,她現在不想失去珍貴的伙伴……
派克諾妲孤身一人來到林宮機場,除了鎖鏈手的同黨外,還見到了那天闖進據點的女人。
信長和她說過,那個是團長的女人。
和旅團生活過一段時間、了解旅團內部規定的女人。
那個女人看到她進來時,滿眼防備和警惕,是怕她帶著其他人一起過來嗎?
按照鎖鏈手的要求,那個女人復制她的念能力,要求一個小時後帶著人質返回。
她如約帶著兩個人質回到這裡。
交換人質過程很順利,團長被釋放後,選擇一個人離開,派克諾妲也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裡。
「你回去要怎麼辦呢?」
在臨走前,那個女人突然從後面拉住她的手。
對方眼中湧動淡淡的擔憂。
派克諾妲冷冰冰地拍開她的手,「和你無關吧?」
「確實和我無關,」那個女人吃了癟,眉頭鎖得緊緊的,「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不會管你們的閑事。」
派克諾妲自顧自笑笑,轉身離開了。
離開林宮機場時,大雨已經停歇,積水倒映出被雲層包裹隱隱顯露的月亮,高跟鞋踏進水潭蕩起層層漣漪。
回到據點的路蜿蜒又曲折,派克諾妲突然覺得有點累,明明前幾天跟團長出來走的也是這條路,當時一點都不累。
好像她已經習慣了跟在團長身後。
從流星街到友克鑫,旅團從無到有,派克諾妲一直跟在庫洛洛的身後,一直凝視著他的背影。
其實希拉在離開流星街之前,有來問她要不要一起走。
希拉說,這樣薩拉薩不會開心的。
希拉又說,她知道派派不想干殺人的事情。
現在的旅團不是消滅髒污的清掃戰隊,是專門演壞人的旅團,但有庫洛洛在旅團,當個反派好像也挺好的。
只要能一直跟在庫洛洛身邊就好了。
不過現在討論這些,也沒意義了。
因為團長沒在這裡看書,據點黑漆漆的一片,所有人坐在冷冰冰的混凝土塊上等待她的歸來。
意料之中地,沒有帶回團長的她遭到了質問。
「派克,怎麼回事?為什麼團長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最先沉不住氣的是芬克斯,眉頭緊縮,關節掰得咯咯直響。
其他團員沒有太多的動作,只是默默地、靜靜地注視著她,等待她下一步解釋。
雖然很不符合團長的性格,但萬一只是團長一時興起的玩笑,躲在暗處觀察他們的反應呢?
畢竟從小到大,派克一直是最包容,無條件支持庫洛洛的人。
「團長不會回來了。」
言語間,派克諾妲已經掏出左輪///手槍。
念彈一共能發射六發,正好是在場旅團初始團員的人數。
「信長、瑪琪、飛坦、芬克斯、俠客、富蘭克林。」
逐一念出幼時伙伴的名字,派克諾妲緩緩抬起手////槍。
不,不對,她是在詢問綠色戰士、魔黑女王、黃色戰士、藍色戰士、天才博士、魔黑大王。
派克諾妲突然釋懷地笑了,「你們還相信我的子彈嗎?」
扣下扳機的那一刻,她將因為違背制約而死去。
尾隨在她後面的死神露出兜帽下猙獰的面容,他提著鎖鏈緩步上前。
冰冷的、無情的鎖鏈,即將爬上她的身體,毫不猶豫碾碎現在滾燙、仍在跳動心髒。
死神的手t臂攀附上來,帶著冷絲絲的寒意,像被一只巨蟒扼住咽喉,動彈不得。
「如果敢扣下扳機我就殺了你。」
在即將扣下扳機的那一刻,一只手臂從粗暴地後面勒住她的脖頸。
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相信我一定能在你扣下扳機前殺掉你,你想沒意義的死麼?派克諾妲?」
與鶴野側頭,視線擦過派克諾妲的耳邊掃向蜘蛛們。
這個女人還真是囂張啊,這明明是他們的地盤,她一個人過來語氣還敢那麼不客氣。
俠客皺著眉摸下巴思考著,其余團員不約而同向與鶴野釋放念壓。飛坦已經被這一系列磨沒了耐心,他站起身,手已經摸上傘刀刀柄。
「動腦子想想,我不是來這裡當一挑十的蠢貨。」
與鶴野盯著已經顯露殺意的蜘蛛,冷聲道。
「你們都知道我的能力,在來之前我復制了派克諾妲的念能力。有點關於庫洛洛和派克諾妲的東西,我想請你們看看。」
與鶴野搶過派克諾妲的左輪///手槍,原來的念彈滾落一地,她凝成新的念彈填充進去。
「雖然有點痴人說夢,」她抬起槍口,指尖扣上扳機,「你們有人願意賭一把嗎?」
迎來了短暫又漫長地對峙。
「距離我能力結束還有五分鐘。」
舉著手///槍手臂微微發酸,與鶴野不得不出聲提醒。
「我來吧。」信長站了起來。
「喂!信長!」
芬克斯扭過頭去,厲聲制止在他眼中近乎自殺的行為。
「姑且相信她一次吧,」信長拍拍腦袋,收回剛才釋放的念壓,笑了出來,「畢竟她說的也蠻有道理的。」
與鶴野瞄准信長的額心,扣下扳機。
在林宮機場的那段記憶湧入他的腦海,信長剛才還無所謂的神情立馬變得嚴肅,「派克,你現在先不要衝動!」
有了信長打頭,其余的團員紛紛同意剛才的話。
最後五枚子彈打完,正好念能力時效結束。
展示的這段記憶只有酷拉皮卡給庫洛洛和派克諾妲下制約的場景。
解釋了庫洛洛為什麼不會出現在這裡,以及剛才派克諾妲的行動意味著什麼。
「那我就先走咯。」與鶴野松開派克諾妲,向著他們揮揮手,「剩下就由你們自行判斷好了。」
「喂!等一下!」芬克斯從後面叫住與鶴野。
與鶴野眉頭一皺,「要打架嗎?」
芬克斯向下看著她,突然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向她低頭,「謝謝你。」
「謝我干什麼?」與鶴野皺眉,揮揮手撇清關系,「我又不是來幫你們的,聽好了,來這裡是為了幫那個孩子的!」
對,她只是來幫酷拉皮卡的。
用感情作為武器,綁架所有團員,毀掉派克諾妲想要刺破鎖鏈手秘密的心情。
「我沒有那麼善良,我只不想讓那個孩子的事情暴露。」與鶴野搖搖頭,「而且她死了,那個孩子內心會很痛苦的,他根本不想殺她。」
「還有就是……」她小聲喃喃。
與鶴野視線落在派克諾妲身上。
她的眼前突然映出流星街遮天蔽日的垃圾山,小小的孩子們在垃圾山之間穿梭奔跑,他們尖叫、歡呼、大笑,將一盤錄像帶拋到空中。
最後,瘦瘦小小的黑發男孩抱著錄像帶,一口氣跑到教堂。
一路上誰都不給看的錄像帶,此刻他毫不猶豫交給假小子女孩,然後笑眯眯地對她說——
果然,我最喜歡派派啦!
「因為你是……他最喜歡的派派。」
第80章
離開旅團的據點後, 與鶴野遠遠地就看到酷拉皮卡一行人。
他好像在和雷歐力爭執著什麼,眉頭緊鎖著,快步向前走。後面跟著小傑和奇犽,他們倆想勸又不敢勸。
然後他看到了完好無損出來的與鶴野。
四目相對, 酷拉皮卡停在原地, 抿唇的樣子局促又不安。
「已經沒事了哦。」
雙手背在身後, 與鶴野笑眯眯地向他們打招呼。
「你們願意來找我,我很開心。」她補充道。
少年垂下頭,金色發色蓋住他的神情,良久,嘴唇輕輕翕動, 「你這麼做,是不是因為覺得這件事我做的很差,對我很失望?」
埋藏在少年心底敏感自卑一面展露出來。
「沒有呀。」與鶴野搖搖頭,捧起酷拉皮卡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我只是覺得酷拉皮卡現在的樣子很悲傷,我想讓你開心一點。」
碰到派克諾妲的時候, 便知道對方去意已決。
她不想讓酷拉皮卡殺人,不想看到酷拉皮卡難過。
僅此而已。
「這樣復仇太痛苦了,放棄吧。」她對著酷拉皮卡說。
酷拉皮卡眼睛瞪大,眉頭緊緊蹙起,
和酷拉皮卡待久了,看到這個表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下句要說什麼,與鶴野趕緊打斷施法。
「你殺了一個團員,他們就會補充一個新團員進來,哪怕你殺了首領也是如此。你有自信一口氣將他們團滅嗎?」
蜘蛛永遠不會停下他們的腳步。
除非一口氣斬草除根。
「我在庫洛洛的記憶裡看到,他們成立幻影旅團是為了流星街,流星街是他們存在的意義。與其和旅團糾纏至死,不如把目標轉換到流星街。」
「所以,毀掉流星街吧。」
「之前你給我的那本書,你忘了?我之前念過那一段的。」
與鶴野手刀劈向酷拉皮卡腦袋,強行喚醒他死去的記憶。
真是的,明明記得這孩子記性很好……
《獵人冒險記》中關於流星街的描寫:「那一日從天空降下災厄,富饒的土地變得貧瘠……」
「但那個又和復仇有什麼關系?」酷拉皮卡一愣。
「明天拍賣會的No.528號藏品,你拿到就會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幾天她把拍賣會目錄給翻爛了,才終於找到有可能有用的528號藏品。
「雖然希望可能有點渺小,但直覺告訴我這會是解決一切的方法。」
夜風掀起與鶴野的黑色發絲,她雙手摁在酷拉皮卡肩上,眼中溢出溫柔的笑意。
「愉快的復仇吧,酷拉皮卡。」
他們一行人一起回市區。
酷拉皮卡和小傑奇犽走在前面,與鶴野和雷歐力慢吞吞跟在他們後面。
望著前面的背影,與鶴野睫毛顫了顫,開始老媽子式的囑咐。
「奇犽是個小滑頭,我不擔心他,但是小傑和酷拉皮卡總會因為一些事情衝動,那個時候你一定要好好勸他們。」
雷歐力心中升起別樣的感覺,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怎麼說的話像在交代後事一樣?」
「滾滾滾,老娘長命百歲。」與鶴野一腳踹了上去。
「什麼嘛?!疼疼疼……明明是你那個語氣真的很像啊!」
雷歐力吃痛,捂住腿直喊疼。
「你活該。」與鶴野很不客氣地對他做鬼臉。
9月5日。
友克鑫拍賣會最後一日。
會場名流商賈雲集,拍賣會規格史無前例之大。在今天,哪怕是你身價千億的名流巨商,也只能屈尊降貴親自上場拍賣。
但切裡多尼希依舊獲得最優待遇。
和9月1日那樣,他不必親自前往拍賣會場,而是在頂樓的貴賓室。
一同而來的還有阿芙洛。
「上一次因為突發事故打斷了,這一次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了吧?」
切裡多尼希舉起手邊高腳杯,透過搖曳的酒液觀察對面的人。
實際上,切裡多尼希並沒有閑情逸致參加拍賣會,來這裡的唯一目的就是見阿芙洛。
再過一年,卡金帝國王子的繼承戰就要打響,身為歐奇瑪聯邦總理之女的阿芙洛提出要見切裡多尼希。
國家首腦人物不方便拋頭露面,由子女親信替其傳達意思的時常發生。
「貴國的意思我還不甚清晰。」
上一次會談中,阿芙洛就是否支持他爭奪王位給出的態度模凌兩可,這次必須確認清楚。
在繼承戰爭中擁有一個國家助力,這樣的誘惑實在是誘人。
「我的意思就是父親的意思。歐奇瑪聯邦全體願意在繼承戰中成為您堅定的盟友,成為您登上王位的助力。」
「是嗎?」切裡多尼希露出知曉一切的笑容,「那相對的,我需要怎麼幫助你們呢?」
「卡金帝國幾年前開啟的文森特-世紀航線,歐奇瑪聯邦希望能夠參與其中。」
對方已經開始不彎彎繞繞,阿芙洛索性直接把目的拋出。
「是很不錯的條件呢。」切裡多尼希端起酒杯,湊到唇邊。
為了保密,這間會議室除了阿芙洛和切裡多尼希,t就剩下切裡多尼希一名貼身護衛。
阿芙洛垂下眼睛。
「可是啊,我那日與令尊通話,他好像絲毫不知道你來友克鑫這件事情呢。」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被切裡多尼希用不鹹不淡的語氣說出來。
即將入口的酒液,被淅淅瀝瀝地倒在地上,隨後,切裡多尼希手一松,高腳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裡面好像有強力催眠藥物呢。」
灑在地上的酒液冒著氣泡,切裡多尼希慢條斯理捅破這層窗戶紙。
「我平生最討厭說謊的女人了。」
手背交疊托著下巴,切裡多尼希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他依舊用那冷靜卻又毛骨悚然的語調說著。
言外之意是,既然談判破裂,我們也不用再談了。
站在切裡多尼希身後的護衛動了動,雙手合十。
霎時,溢滿柔和氣息的房間變得森冷,豪華精致的裝潢向後褪去,被純粹的漆黑籠罩。
念能力·潘神的迷宮。
在那座海濱城市,那個女人從墨魯托手下偷出裝滿證據的u盤時,切利多尼希怒不可遏想要把他活剮。
被押送到切利多尼希面前時,這位王子殿下正對著與鶴野一挑多的監控視頻思考。
這樣的身體素質,完全超脫正常人類的範疇。
求生心切的墨魯托當即向四王子解釋,並展示了他自己的念能力。
潘神的迷宮是一種具現化念能力,以自己為圓心半徑五米內的範圍展開固有結界,是一個完全與外界隔絕的密室。
同時,結束結界時,可以將死物保留在「迷宮」中。
憑借這一點,迷宮成為切利多尼希完美的犯罪屋,大量「人證」,物證都堆積在這裡。
實際上,墨魯托很喜歡看切利多尼希在這裡虐殺。
看意氣風發的人被肢.解,看驚懼的神色替代他們不可一世的表情,看曾經高傲的他們下跪匍匐求饒。
這一次的獵物,是面前的女人。
是二星獵人又是大國總理的女兒,毀掉她時,她會是什麼表情呢?
真是太期待了。
但是阿芙洛面上沒有任何波瀾。
「王子殿下,你的品味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呢。」
嗅到溢滿結界的屍體腐臭和血腥味,她蹙起眉頭,揮手扇開縈繞在鼻前的腥味。
「不過還好…….今天的主角不是我,還是請她來陪你玩這種惡趣味的游戲吧。」
阿芙洛衣袋中的手機屏幕發出淡淡亮光,通話時長數字一直向上跳動。
通話人:與鶴野。
橫跨在兩點之間的大樓,道路,河流,被極速壓縮旋轉,化成極短的信道。
阿芙洛從原地消失。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熱浪席卷而來,一只散發著熱氣的龐然大物突然擠進結界,一掃結界內陰冷潮濕的氣氛。
切利多尼希沒有看到想像中的蒸汽怪物,只看到憑空出現的與鶴野,略長的劉海垂下蓋住眼睛,只看出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好久不見了,王子殿下。」
與鶴野抬起頭,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兩人四目相對。
這樣的笑容切利多尼希曾經看到過,那是小時候,他同父同母的胞兄本傑明與他進行力量比拼時露出這樣的笑容。
那是一種運籌帷幄,志得意滿的笑容。
本傑明那時之所以那麼笑,是因缺乏鍛煉的他在本傑明面前,宛如一只鬣狗站在一只巨像身旁。
可眼前的女人處境完全和當時的本傑明相反。明明是她來到陌生的客場作戰,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切利多尼希開啟念能力,觀看即將發生的未來。
十秒後,沒有異常。
下十秒,沒有異常。
再後十秒……
直到兩分鐘後,一直沒有異常的場景只在一瞬發生變化。
遮天蓋地的火焰憑空出現,火星如流星般從上墜落,僅在幾秒之間,火勢便溢滿了整個結界。
每一處都要接受烈焰的炙烤。
「你發現了嗎?」與鶴野笑著問他。
外界沒有切利多尼希的上帝視角,現實而言只過去短短幾秒。
「你用'凝'看看四周吧。」
手托著下巴,與鶴野慢悠悠地提醒切利多尼希。
在「凝」功的視角下,波瀾無驚的結界內已經布滿逐步向外擴張的火焰。接觸到念構築而成的結界時,火焰貪婪地上去撲食,火勢迅速拔高。
「這是我特地為你練的念能力,以念為燃料的火焰,很不錯吧?」
確實,切利多尼希的念能力非常棘手,近乎無解。
因為對手的攻擊都會被他精准預測並躲開,能夠不支付任何代價更改未來的方向。
作為一個標准的強化系,與鶴野解決問題的思維相當簡單直接——
那就堵死他的路,讓他跑不了就好了。
與鶴野在等待傳送的時候,就已經提前釋放念能力,並且用「隱」進行處理。
然後將已經釋放的念能力一並帶過來。
並且,切利多尼希的念能力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只能陷入「絕」狀態時才能發動。
進入「絕」狀態時,無法同時使用「凝」功,不可能立馬發現被隱藏的念能力。
等到切利多尼希發現時,他已經深陷火場進退兩難,成為一只甕中之鱉。
所以,在她見到切利多尼希第一眼開始,這場對弈的勝負便已經有了分曉。
「這一次,是我贏了。」
妖冶扭曲的火焰在與鶴野身後扭曲膨脹,火光鋪在她的臉上,面無表情地說出勝利宣言。
火焰燒上木桌,劈裡啪啦,濃煙縈繞上空。
此刻顧不得與鶴野的挑釁,墨魯托慌張地將切利多尼希擋在身後。
「王子殿下,屬下立刻解除念能力,您趕緊逃出去!」
「不能解除。」
在念能力發動時,切利多尼希見到過這樣的未來——
他確確實實裹著火星和濃煙跑出火場,但逃出門的瞬間,密集的掃射向他襲來。
根本沒有來得及躲開的時間,他就被活活打成篩子。
維持著鎮定,切利多尼希輕叩發燙的桌面,「我們談判吧。如果不解除這個結界,你和我們都會在裡面被燒死,既然如此…… .」
與鶴野抬頭,彎彎唇角:「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活著走出去呀。」
其實要做這件事之前,與鶴野知道她唯一的結局只有死。
殺死王國之子,將面臨各路勢力更加嚴苛的追捕,被抓到後即便沒有判處死刑,也將面臨終身的牢獄之災。
不管哪種情況都和死亡無疑。
「金錢,名譽,還是地位,只要能夠出去我都會給你。」他不死心地繼續加價。
「您是千金之軀的王子殿下,而我只是個亡命徒,你猜我還在不在意那點錢?」
與鶴野拒絕談判。
而是平靜地,靜靜地等待死亡。
食指無聊地纏繞發尾打圈圈,與鶴野欣賞著切利多尼希的表情。
一直以帶給別人痛苦的人,臉上終於有了痛苦的神情。
「說起來,這個念能力還沒來得及取名字呢,王子殿下覺得叫'業火'怎麼樣?」
「等一起到地獄時,麻煩您告訴我一聲,被那邊的火燒起來有沒有我的火疼。」
…… ..
……
9月5日友克鑫拍賣會因突發火災暫停。
其火源來自頂樓,起火原因不明,只有三人在火災中遇難。
其分別是:卡金帝國第四王子切利多尼希,王子護衛,以及前段時間蓄謀刺殺王子的通緝犯。
卡金帝國外交部當晚宣布,將不惜一切代價調查事情真相,並為四王子舉行國葬。
9月8日,一段第四王子的虐殺視頻被投放至公網,全世界嘩然。
9月9日,通緝犯珂賽特·薇薇娜和第四王子的對話錄像流出,事件真相逐步浮出水面。
9月12日,在第四王子寢宮中發現大量人體組織,並獲得違法虐殺的證據,證實他與多起失蹤案有關。
9月15日,世界各地的「切利多尼希案」受害者家屬聯合,在未來兩個月內向世界法庭發起訴訟。
9月20日,卡金王室為挽回聲譽,同意有意願的受害者家屬可以拿回受害者的器官,並將支付一筆相當可觀的賠償金。
9月25日,切利多尼希寢宮中發現大量的火紅眼,被窟盧塔族最後的遺民領走。
……
「切利多尼希案」發生後,連帶掀起不小的巨浪。
一樁關於東果陀的舊案也被翻了出來。
19年前,東果陀發布了孤兒補償金福利政策,當地最大的mafia與財政官員勾結,肆意虐殺平民,制造出大量的「孤兒」。
根據相關人士形容,1980年的孤兒院人滿為患,每個角落都擠滿了孩子。
其中有一個小女孩被一對反抗獨裁的革命軍夫婦收養,當作後背力量培養。
1988年,革命軍力量式微,為了掩護革命軍撤退,被收養的小女孩被派去作為人肉t炸彈刺殺當局政要。
有人不忍讓一個孩子承擔,將炸藥替換,導致任務失敗,革命軍全體被俘,拉入原始森林秘密處刑。
當時的小女孩僥幸活了下來,又不知道用什麼手段離開東果陀,在長大成人後被當年官員發現,因害怕其罪行暴露,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逮捕那個女孩。
再然後,獵人協會介入這起案件,那個女孩得到了獵人協會的保釋,釋放後被判處終身不可入境。
這樁舊案浮出水面,當年所有涉案官員都被帶走接受調查,東果陀政///局迎來巨變。
合上筆記本電腦,阿芙洛幽幽地嘆了口氣。
獵人協會已經恢復與鶴野的名譽,並追加了二星獵人的榮譽。
但阿芙洛總是還想幫與鶴野點什麼。
這時,辦公室門被敲響,一個抱著木盒的金發少年推門而入。
他們彼此四目相對,都等著對方先開口說話。
少年執拗而沉默,站在原地很耐得住性子。
他是與鶴野提起的後輩。
「你手裡拿的是友克鑫拍賣會上,尼澤爾遺跡出土的古籍吧?」阿芙洛嘆了口氣,「不要這麼拿,會損壞古籍的。說說看吧,有什麼我能幫你的?」
酷拉皮卡直截了當地:「兩年,我想在兩年內破解這份古籍。」
「尼澤爾王朝因為新政成立,采用的是王朝統治者新創的語言,這種語言沒有相似範本作為參考,兩年之內破解不太可能。」阿芙洛向他解釋。
酷拉皮卡的薄唇抿成一道直線,他的表情有些失望,旋即躬身准備離開。
「不過,我剛才說的前提是只有一個人破解的情況,兩個人的話就未必咯。」
「想當古籍獵人嗎?」阿芙洛抬眼,笑著問酷拉皮卡,「我最近正好想收個徒弟玩。」
*
見與鶴野最後一面時,阿芙洛曾經問過她:「你後悔當一個獵人嗎?」
「後悔?後悔什麼?」與鶴野懵住,不知道阿芙洛指的是什麼。
「如果不當獵人的話,你就不會遭遇這一切了,此時此刻應該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自由自在地生活著。」
聞言,與鶴野的眉頭輕輕蹙起,眼中閃過這些年的經歷。
被欺騙、被背叛、被揭開不願提及的過去、成為眾矢之的被迫流亡。
嘴唇翕動,她輕輕地說:「從來沒有後悔過呀。」
遇到了信賴的前輩和師長、可愛的後輩、溫柔而強大的朋友們。
他們一路陪伴她到這裡,讓她擁有不計後果的勇氣,成為像他們有顆像金子堅強而閃耀心的人。
陽光穿過玻璃窗投在與鶴野身上,她揚起笑容,整個人在閃閃發光。
「因為獵人是全世界最棒的職業!」
第81章
兩個月後。
奇美大陸中部, 巴拿爾共和國,西海岸線的沿海小鎮。
小鎮車站蕭索陳舊,但月台還是干干淨淨,抬眼望去,可以一眼看到穹頂斑駁的古教堂。
在卡金帝國開啟著名的李森特-世紀航線前,這座小鎮因為處在遠航線樞紐而繁極一時。因為李森特航線的開啟,這座小鎮逐漸落敗,從世界各地湧入的淘金客,一哄而散前往下一個淘金點。
現在,這座小鎮的居民只能依靠捕魚為生,小鎮年輕人不甘願帶著魚腥味守著一張漁船為生,紛紛出門遠行。
這裡就剩下為數不多的年輕人, 和大部分中老年人駐守。
小鎮車站叮叮當當, 一雙修長白皙的腿從列車踏到空曠的月台上,來了一個黑發藍眼睛的年輕女人。
女人雙手拎著老式行李箱,腳下涼鞋噠噠噠地響,她一個人帶著行李箱從晌午艷陽逛到耀日西沉。
火燒雲的火光落在地面,映得人臉龐也是紅彤彤,街邊賣糖水的老板搖著蒲扇提醒她,「小鎮南邊還有一家旅館哦。」
老板把她當成觀光客了。
每年這個時候, 美術學院的學生會來這裡寫生,也有胡子拉碴的失意作家來這裡找靈感,又或者是現實失敗的年輕人尋找心靈的救贖。
估計也是在這裡暫住幾天,受不了台風和蚊蟲就要嚷嚷著回城裡的嬌姑娘。
哎喲, 仔細一看, 她腳踝上還有道不大不小的疤痕。
「謝謝您。」
「這裡真好啊,」她仰頭,貪婪地嗅著海風吹來的氣息,「請問哪裡有空屋嗎?我想在這裡定居。」
「不用擔心預算問題,我的錢可以一次性付清。」她輕聲細語地補充。
「哎喲,這你不早說,這鎮子空屋多的是,你要什麼樣的?」老板搖蒲扇的頻率加快,眼睛亮了起來,「今兒太晚了,我明天帶你看看去吧。」
「麻煩您了。」
「我叫普西森,你呢?」
女人眨眨藍色眼睛,就像閃著光的大海在她眼裡湧動,她旋即笑道:「我叫與鶴野。」
「東洋人?」
「不是,是我覺得好聽自己取的。」
……
…………
與鶴野在這裡定居下來。
她買了一套靠海的雙層小樓,庭院花圃種滿了花,二樓露台上放了一套桌椅,沒事就靠在上面看海、讀書,日子每天過得悠閑愜意。
直到有天,一群外來人的出現打破了院子裡清靜。
當本傑明·卡金(卡金大王子)帶著他的私設兵走進庭院時,與鶴野正在澆花。
「王子殿下微服私訪,怎麼不提前通知我一聲?」
她抬頭,笑盈盈地望向曾經的老朋友。
「現在我是本傑明。」
委婉的提醒。
他此刻穿著私服,沒有王子那身派頭,即便如此也頗具君王威嚴,不怒自威。
與鶴野笑著點頭,迎著他們進屋,扭身去廚房泡茶。
漂浮著花瓣的茶杯放在本傑明旁邊,與鶴野捧著一杯茶,坐在本傑明旁邊的椅子上。
他們都向前看,看著面前波光粼粼,閃爍著光芒的大海。
「最近過得如何?」本傑明問。
「托王子殿下的福,過得很好。」
「將來有什麼打算?」
「我一直在這裡學習海洋知識,打算參加明年的獵人考試。」
「不先和你的同伴們說這件事嗎?他們可都以為你死了。」
「先不說吧。」與鶴野搖搖頭,「沒有比已故之人突然出現,看朋友們的表情還有趣的事情了。到時候我要插著腰哈哈大笑,說'沒想到吧?老娘沒死'。」
其實與鶴野也以為自己要死了。
當時滔天的火光淹沒切裡多尼希,下一個吞沒的就是她,火焰已經爬上她的腳踝。
但為了殺死切裡多尼希,絕對不能收回念能力。
就在這時,有人破門而入,一槍擊斃尚存氣息的切裡多尼希,將她從火場撈了出來。
那個人是本傑明的私設兵。
他帶著與鶴野見本傑明,逐步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本傑明的念能力「繼承繁星之人」——可以繼承已故效忠他的人的念能力。
他第一個繼承的念能力,就是蝴蝶的念能力。
那是條件苛刻,但一旦達成可以隨時隨地觀察別人的念能力。
難怪在水族館裡她落水後,得到蝴蝶通知的庫洛洛就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在蝴蝶死後,繼承來的念能力觀察目標沒變,本傑明一直在注視著與鶴野。
他靜靜地看著與鶴野和他弟弟明爭暗鬥,知道每一步計劃,直到臨門一腳時,救出了與鶴野。
本傑明放了一具體型相似的女屍進火場,因為全身被火燒至碳化,無從查驗指紋。
然後,他給與鶴野注冊了一個新身份,名字就叫與鶴野,徹底和曾經的「珂賽特」告別。
本傑明輕輕摩挲食指指根下的黑色星星,聲音不自覺放柔了很多,「蝴蝶她一直都在感謝你。」
「朋友之間是不用感謝的。」與鶴野捧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我們倒是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肌肉笨蛋!」
狠狠敲打本傑明之前的笨蛋行為。
「你們都叫我肌肉笨蛋嗎?」本傑明一愣。
「不過她也說你是如繁星閃耀之人啦。」
天穹染成青紫色,一顆明星緩緩爬上夜幕,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與鶴野抬眼望著那顆星星。
「你來這裡,是因為卡金帝國的王位繼承戰要開始了吧?」
本傑明沉默。
與鶴野勾勾唇,果然是為了這件事來找她的。
一直保管的u盤放在桌子上,與鶴野用指尖推了過去。
這裡面裝著切裡多尼希的罪證,以及一切她能接觸到有關切裡多尼希的東西。
「你要向我保證,不要出現兄弟相殘的情況,也不要讓無關的人受苦。」
聽說卡金帝國最近誕下t第十四位王子,讓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參加繼承戰也太過殘忍了。
「然後讓我看看吧,她眼中期盼你創造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之前談及本傑明時,蝴蝶漂亮的眼睛會流轉著一層朦朧而夢幻的薄霧,仿佛她所期望的那個世界就在眼前。
不知不覺間,與鶴野也對那樣的世界感到好奇。
「好。」本傑明仰頭,開始感慨,「其實一切都是一個閉環啊。」
根據他所說,當年是因為與鶴野打了他一拳後,他發現了念能力這個東西。
精通念能力後的他,教授蝴蝶念能力。
又因為繼承蝴蝶的念能力,才能讓他出手救了她。
暮色四合時,本傑明起身告別。
「閣下。」他突然說。
「哎?」
與鶴野愣住,之前這個人傲氣十足,從來不拿正眼看人。即便發生這件事情,他也拗著性子不願意叫她的名字。
如此莊嚴、鄭重的喊她還是第一次。
這位孤高自傲、不可一世的王子殿下舉起手來,向著縮在躺椅上的女人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皮鞋踏在地上的脆響響起,候在外面的私設兵們不約而同同時行禮,默默地用眼神注視著她。
「向您的勇氣獻上最崇高的敬意,祝福您的未來如繁星一般璀璨。」
今天是適合觀星的好天氣,星星鋪在與鶴野的頭頂,銀河在夜空中翻湧,像是一條璀璨的道路向海面延伸。
她笑著問:「這句話是以什麼身份說的呢?」
「是本傑明,也是本傑明·卡金。」
他放下手,轉身離開。
……
本傑明離開後,與鶴野再一次恢復平靜的日常。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通過獵人考試並不難,更難的是以後作為海洋獵人的知識。
要了解海洋生物的習性,洋流、海洋氣候……總而言之,記得東西不要太多。
這些東西燒的與鶴野大腦芯片直冒煙。
好在剛來這裡遇到賣糖水的普西森先生是個好人。
普西森年紀和她差不多大,家裡時代都是漁民,之所以之前一副已經要頤養天年的樣,是他受夠了撈魚打魚,索性每天泡幾杯糖水,賣的出去就賣,賣不掉就自己喝掉。
不過與鶴野來了之後,他倒是破例帶著與鶴野趕海撈魚。
「看,這個是古怪章魚,無毒性,性格膽小,會噴射墨汁模糊天敵視線,從而趁機逃跑。」
普西森捏著企圖掙扎的小章魚,一邊晃一邊向與鶴野介紹。
與鶴野湊近去看。
滋滋——
古怪章魚的觸手開始扭曲,濃稠漆黑的墨汁噴出,正中靶心。
與鶴野立馬變成大花臉。
「噗。」
因為常年在海邊,普西森被曬成均勻的小麥膚色,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背心,露出的雙臂肌肉線條優美流暢。他笑起來時,露出一口白牙,喉結上下滾動,充滿男性氣息。
「不許笑!」與鶴野給了他一拳。
「先回去洗洗吧,不然我看著你這個樣子,又要……噗。」
與鶴野又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拳。
因為與鶴野家離海邊最近,索性直接回去洗洗,再順便整點茶點休息休息。
「對了,我家田裡的蔬菜長出來了,明天送一點給你吧。」普西森說。
轉過這個拐角,已經可以看到她的院子,但她被眼前的場景吸引,沒有回答他的話。
遠遠地,一個人靠在她家門口。
像是被主人拋棄的貓,根據記憶跑回來蹲在門口,又像是貪玩被鎖在外面的小狗,委委屈屈地等著主人開門。
那個人看到她走過來,衝她揮揮手,笑著說「好久不見。」
庫洛洛還是那一身老行頭,不過臉上有幾道傷疤,沒有以前那副養尊處優的樣子。
而她也是滿臉墨汁,樣子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好吧,這次相遇對兩方都挺好,都很狼狽,誰都不笑誰。
與鶴野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她知道,這次異國的相遇,對於他們兩個人都是一場短暫的歇息。
但她相信,一切的相遇都冥冥之中自由定數。
就像現在。
第82章
與鶴野收留了庫洛洛。
不, 應該是開始飼養庫洛洛。
二層小樓有幾間空房,與鶴野騰出一間空房給庫洛洛住。
經過這幾個月旅行生活熏陶,與鶴野的廚藝突飛猛進, 料理水平回歸正常水平。
每天晚上從海邊回來, 她需要煮兩人份的晚餐, 並備好明天中午的便當和庫洛洛的午飯。
她的海洋生物調查活動依舊在進行——
現在調查到一種特殊的海洋魚類譜系, 但因為現在正值繁殖期,那種魚前往其他海域, 導致無法捕撈。
本地有漁民曾經捕撈過那種魚,與鶴野上門拜訪,提出想借用魚用於調查。
但無一列外被漁民們掃地出門。
陪同的普西森只能柔聲安慰:「之前外地人騙過小鎮居民的錢, 所以大家都有點排外, 其實他們都是不錯的人。」
「過幾天再來看看吧, 到時候說不定他們就回心轉意了呢?」
與鶴野只能垂頭喪氣地說好。
當她從海邊灰頭土臉地回到家時,終於繃不住了——
她踩著沾滿泥點子的雨鞋,拎著裝滿海洋生物的塑料桶,手心上沾著細沙。
而此刻,庫洛洛在二樓露台躺椅上看書,手邊花瓶還插著一支新摘的玫瑰花,一副歲月靜好。
可惡的條件反射讓與鶴野仰頭, 習慣性地發問「現在餓不餓?」
庫洛洛透過露台護欄向下望,搖搖頭說,「不餓。」
與鶴野心中莫名閃過難以言說的悲哀感。
活像堅強的六十歲退休母親照顧二十多歲癱瘓在床只會看書的兒子。
「今天還要吃海鮮嗎?」
庫洛洛站起身, 望見桶裡活蹦亂跳魚和蝦, 眼中閃過一絲嫌棄的神色。
與鶴野:= = !
與鶴野氣呼呼地蹬蹬跑上樓。
其實照顧只會看書嗷嗷待哺的兒子也沒有什麼關系。
但前提是, 這個兒子,要乖、要懂事、要會哄人。
見到飼養人的第一句話應該是「您今天辛苦嗎?」、「要喝水嗎?還是先去洗個澡?」。
而不是在這裡嫌棄她辛苦一天的勞動成果!
雖然他們確實是足足吃了一個月的魚和蝦……
面對氣勢洶洶衝上來的與鶴野,庫洛洛歪歪頭,一雙偏圓的黑色眼睛無辜地望著她。
對此表情已脫敏的與鶴野鐵石心腸。
「想吃什麼就自己做。」
她叉著腰,神色似在大潤發殺魚十年般冷酷無情。
「我…….」庫洛洛准備開始施法。
和這個男人相處了那麼久,與鶴野深知庫洛洛的話術能把瘸子說成飛腿,能讓啞巴唱首好運來,是保健品斷層銷量的top1金牌銷售。
不過好在,和他鬥智鬥勇那麼久,與鶴野已經悟出破解之法,那就是…… ..
別讓他說話!
隨手拿起一塊餅干捅進庫洛洛的喉嚨裡,與鶴野殘忍打斷施法:「我也不是白養你的!以後你就在這裡做家務、做飯抵消生活費好了!」
不等庫洛洛回應,與鶴野從褲兜摸出幾張被海水浸透的紙幣,拍在庫洛洛掌心上。
「這是明天的伙食錢!」
庫洛洛垂目,接過那幾張紙幣。
就這樣,在完全自願(?)下,英明神武的幻影旅團團長英武加入家庭主婦行列。
清晨出門,與鶴野帶著和藹如親娘的笑容目送庫洛洛拎著菜籃走向菜市。
按照之前的習慣為了節約時間,與鶴野中午是不會回去的,但為紀念庫洛洛第一次下廚,她破天荒趕了回去。
庫洛洛也確實做好飯等她回來——
他做了幾道很簡單的家常菜,色澤均勻,看起來很正常。
拿起筷子,與鶴野嘗了一口。
然後差點噴出來。
太鹹了。
但與鶴野第一時間憋著沒說,而是瞧瞧抬眼,觀察坐在對面的庫洛洛。
他神色自然,垂眼夾起一塊肉送進口中,慢條斯理咀嚼著。
看來不是故意的。
「哇,你口味那麼重的嗎?」與鶴野忍不住吐槽。
「很鹹嗎?」
與鶴野重重的點頭。
庫洛洛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又很快明白緣由。
「流星街很難獲得新鮮的食物,為了延長保質期,養母們都會把食物腌制起來。」他不疾不徐地解釋著,旋即笑了起來,「看來我的味覺和你差別有點大呢。」
「那我之前做的東西你會不會覺得很淡,很沒味?」與鶴野問。
身為一個重度甜口愛好者,與鶴野不太喜歡重鹽重調味的食物,每次下廚做飯時,都以清淡為主。
庫洛洛點點頭。
「那你怎麼不和我說呀?」與鶴野脫口而出。
「流星街的孩子都不會浪費食物的。」t
以很平淡的口吻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像是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庫洛洛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寬闊的肩頭上下起伏著,「而且,那句話叫什麼?不能端著碗罵娘?」
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罵娘啦。
不過,與鶴野沒有糾正他。
「看來,是我們的了解不夠深呢。」
她伸出手,摸摸庫洛洛軟乎乎的發頂。因為他昨天才洗過澡,上面還殘留著洗發露的香氣。
「要是我把你養死了,你那些同伴們肯定要來找我算賬,到時候肯定麻煩死了。」
「所以這種事情一定要和我說!」
外面的海鳥叫了又叫,窗台上花盆中的花朵隨著海風輕輕搖曳。
她的瞳孔中映出那一片波光粼粼又美好祥和的海面。
「而且我相信,在不遠的未來,每個流星街的孩子每天都能吃上甜甜的糖果。」
每個人的未來都會如大海般開闊無阻。
帶著美好的希冀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沒有任何回答,庫洛洛搖搖頭。
這種話聽得太多了。
多到向來不愛生氣的他都會變得煩躁。
「這句話確實很像在畫大餅啦,你不信也很正常,」與鶴野深吸一口氣,「但不管怎麼樣…… .」
「在這裡就請先忘記幻影旅團團長的身份,而是以庫洛洛·魯西魯的身份在我身邊待下去吧。」
庫洛洛捂住下唇,忽然對上那雙海藍色的眼睛。
即便看過那麼多罪與惡,經歷過苦與難,卻依舊清澈透亮的眼睛。
仿佛眼中有一盞長明燈,光芒永遠不會熄滅。
好好享受幕間的休息……是嗎?
「好。」
他笑道。
……… ..
……
庫洛洛的煮飯婆生活還在繼續。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這個男人恐怖的學習能力了。
第一次還是鹹到人懷疑人生,第二次就能讓與鶴野含淚向廚房喊出「媽媽,我想要加餐」。
不僅僅是做飯,庫洛洛甚至在往全能保姆的方向發展。
地板可以當鏡子照,每個角落一塵不染閃閃發亮,冰箱裡總有新鮮的蔬果,就連花圃裡的花都在向陽茁壯成長。
每次回來,庫洛洛不是在做家務,就是在做家務的路上。
看到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來的庫洛洛,與鶴野不自覺掐掐臉頰。
大名鼎鼎的A級犯罪團伙幻影旅團團長,真的在認真給她做飯吃。
還順便承包了拖地洗衣等一系列家務活動…….
剛開始與鶴野還會幫忙洗個碗,被一絲不苟的團長大人嫌棄洗不干淨碗,被推開之,遂徹底解放雙手……
這也讓與鶴野把全部精力放在海洋生物調查活動上。
在某天結束收工時,住在海邊的婦人招手喊住她。
與鶴野對她有印像。
記憶中上門拜訪過她家詢問能不能借用魚調查幾天,但被無情地掃地出門。
「這位小姐,庫洛洛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嗎?」
「是。」
與鶴野神色一僵。
是庫洛洛干什麼壞事了嗎?
可對方立馬喜笑顏開,轉身進屋抱出盛滿水的玻璃水缸。
水缸裡面裝著她夢寐以求的魚。
婦人把水缸塞到她的懷裡,向她深深一鞠躬。
「之前真是對不起,誤會你了。」
不知道眼前這一出發生了什麼,與鶴野只能慌忙扶她起來。
「請問庫洛洛做了什麼嗎?」
提及庫洛洛,婦人面色變得更加柔和,捂嘴笑了起來。
「今天在菜市承蒙他照顧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所以就找上了你。」
這座小鎮沒有菜市,想要買新鮮的蔬菜需要乘著列車去隔壁鎮。
那個婦人說,庫洛洛經常挎著菜籃和她乘一班列車去買菜。
最近隔壁鎮的治安不太好,小偷強盜時常出沒,專門挑女人小孩下手。
今天她遇到了專門搶錢包的飛車黨,在對方即將揚長而去時,是庫洛洛出手一腳踹翻垃圾桶,擋住機車前進的路線,幫她拿回錢包。
「錢包裡有我們家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如果他不幫忙的話真不該如何是好。」
說到這裡,婦人有些心有余悸。
這時,路過的居民們加入他們的對話:
瘦弱的婦人B:「這個年輕人幫我提過包,我當時急的都要哭出來了,他是很有禮貌的男人呢。」
社恐婦人C的朋友:「有個外地攤販仗著我朋友不會說話,故意坐地起價,是他看不下去幫忙殺價嘞。我朋友說,當時那個攤販都被殺麻了!」
感覺無聊的大叔D:「很健談的一個年輕人,居然連這座小鎮的歷史都知道,和他聊天很享受。」
被一片溢美之詞包圍的與鶴野瞳孔地震。
她知道庫洛洛很會討人喜歡。
但是請不要驚天地泣鬼神向全年齡段散發這種好人魅力!
還是請干點壞事吧,突然變得那麼好她有點不習慣!
強行聽完熱心市民庫先生最近的光輝事跡,與鶴野呆若木雞地抱著水缸回家。
騰不開手開門,與鶴野用膝蓋頂頂門,示意屋內的人趕緊開門。
門開了,熟悉的飯菜香味撲面而來。
但開門的人不是庫洛洛——
小醜魔術師彎起細長的丹鳳眼,星星彩妝隨著面部肌肉上提。
「好久不見∼」
還是一如既往妖嬈的聲線。
與鶴野:…….
都來她這住民宿了嗎?
西索笑眯眯的看著她,像是一只狡猾的赤色狐狸。
於是,她也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
「您好,住宿這裡一晚十億戒尼,包月翻倍呢,請問刷卡還是現金?」
第83章
面對強盜式的索價, 西索很好脾氣地笑了笑,張開雙臂,「當然可以∼但是……」
他瞥向從廚房走出來的庫洛洛。
「我想問一下團長需要付多少錢呢∼」
與鶴野:……..= =
「他不用給錢。」與鶴野砰地把水缸放在地上, 氣勢洶洶地, 「我這裡不養閑人, 他干活了的!」
單手叉腰, 與鶴野食指指尖狂點西索的眉心,開始趕客。
「抱歉, 民宿今天暫停營業,你還是另找去處吧。」
她對這個曾經出言要威脅凱特的男人沒有一點好感。
「而且,你是旅團的成員吧?現在跑過來干什麼?」
酷拉皮卡在友克鑫給庫洛洛下的制約——「禁止和旅團成員接觸」。
制約的條件有些模糊不清, 她不知道到何程度才會生效。
為了庫洛洛的安全, 也必須趕走西索這個大麻煩。
「這個不用擔心∼我從來都不是團員哦∼」
「你要怎麼證明?」
抄手環胸, 與鶴野滿腦子全是西索在旅團「哥幾個好」的場景,眼中透出不信任。
她不想和這個瘋子打架, 不想這個瘋子破壞她平靜的生活,只希望他早走早平安。
一片陰影蓋住與鶴野,西索指尖點上唇瓣,帶著猜不透的笑容俯下身看她。
「我身上已經沒有蜘蛛紋身了∼你要確認一下嗎∼」
說著,線條流暢充滿力量美感的手握住她的手腕,主動帶著她的手往裡衣探去。
好家伙,那麼奔放,一點男德都不守。
與鶴野秒變成看破紅塵的死魚眼。
「…….」她無語凝噎, 「行。」
反正她早就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是個看啥都兩眼空空的淳樸殺魚佬。
面前極具雄性荷爾蒙的□□, 在她眼裡就是一堆蛋白質復合物。
一直沒有說話的庫洛洛卻突然站了出來。
他拉過與鶴野被西索牽著的手腕,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他們中間。
「他已經不是旅團的成員了。」
言簡意賅的解釋,強行阻止剛才有傷風化的行為。
他的薄唇抿成一道直線,眸色一沉,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冷冰冰的撲克臉。
「就是這樣∼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壞心眼的狐狸眯眼笑起來,攤手表示他此行而來並沒有惡意。
「那你過來這裡干什麼?」
與鶴野歪了歪頭,透過庫洛洛向西索問話。
「旅團希望我幫忙給庫洛洛帶個話,僅此而已∼」
「帶什麼話?」與鶴野皺了皺眉。
「旅團在找除念師准備給庫洛洛除念,但是他們也不知道庫洛洛在哪裡,」西索笑了笑,「所以他們就委托我找到庫洛洛,讓我幫忙轉告∼ 」
「不過還好我碰運氣找到庫洛洛了呢∼這樣我也可以放心告訴他們庫洛洛在哪裡了∼」
西索舔了舔嘴唇,仿佛夢寐以求的決鬥就在眼前。
眉頭深深蹙起,與鶴野陷入思考。
如果加在庫洛洛的制約被除去,那麼酷拉皮卡和旅團難得維系的平衡就要被打破,戰局明顯偏向於人多勢眾的旅團。
不能讓庫洛洛那麼快除念,不能讓西索告訴旅團庫洛洛在這裡。
「西索。」
與鶴野叫住已經t走到門口的西索。
「嗯?」西索有點意外。
「手機借我用一下。」她向西索伸出手。
西索愣了一下,旋即笑著將手機放上她的掌心。
然後,手機直接被她掰成兩截。
脖頸上傳來冰涼的觸感,西索對上與鶴野的眼睛,不知何時一柄尖刀抵上他的喉結。
她輕輕向下一壓刀柄,皮膚與刀口相接處遍湧出幾粒血珠。
「綁架,從今天起別想離開這座小鎮一步。」
語氣冷冰冰的,與鶴野眼中透出幾分威脅的意味。
「你知道我能殺了你的。」
…… .
……… ..
西索被她強制留了下來。
然後這裡榮升三口之家。
一開始,與鶴野帶著他一起去海邊調查,生怕他搞出什麼么蛾子。
但是這只紅毛狐狸心是黑的。
他會故意嚇走與鶴野好不容易撈到的魚,亦或是故意搗亂…… .
總之,對上她譴責的目光時,西索雙手一攤,用懶洋洋的聲線辯解自己有多麼無辜。
與鶴野索性開了個圓,放他在圓範圍內自由生長。
只要西索離開圓範圍,那麼她第一時間就會去追殺。
偉大的庫洛洛承擔了養育他們兩個人的任務。
然後,結束海邊調查活動的與鶴野就看到令人震怒一幕——
庫洛洛在廚房鍋鏟舉的飛起,西索盤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用撲克牌搭房子。
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玩牌的西索和廚房忙碌的身影形成鮮明對比。
辛勤勞動的老父親和他不爭氣的逆子!
砰地關上門,撲克牌房子瞬間分崩離析,西索面露遺憾看向與鶴野。
抱怨她弄壞了他精心設計的大作。
與鶴野:…….= =
然後就被與鶴野強行拽去廚房。
「這裡,不養閑人。」她指了指灶台,將鍋鏟塞進西索的手裡,「你的,干活,懂?」
西索:…….
這個家的男人,生來就是要當煮飯婆的。
西索成功加入了煮飯婆行列。
按照他的話來說,他很樂在其中。
確實,與鶴野從烹飪出來的菜品中感受到他高昂的熱情,以及…… .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創新。
比如草莓炒肉,口香糖煲湯,巧克力雪糕炒飯等等…… .
西索手托著下巴,笑眯眯地注視他們吃下「愛心料理」,希望能讓他們知難而退。
可惜,對面也是兩個狠人。
早在揍敵客家練就鐵胃的與鶴野帶著痛苦面具吃下。
在流星街茁壯成長,秉持不浪費食物主義的庫洛洛雲淡風輕吃下。
然後晚上與鶴野偷偷拉著庫洛洛出去開小灶。
今天吃海鮮,明天吃燒烤,後天吃甜品……
反正本傑明給的錢多,與鶴野包養庫洛洛的夜宵完全不成問題。
今日份的夜宵是在普西森家。
為了感謝他的幫忙,與鶴野給了一筆相當可觀的辛苦費。於是普西森借這筆錢,開了一家甜品店。
知道庫洛洛喜歡吃布丁,與鶴野很豪氣地各種味道都來了一遍。
勺子舀出最後一口布丁,庫洛洛眼睛彎了彎,「這種偷偷跑出來的感覺很奇妙。像是童話書裡瞞著魔鬼跑出來貪吃糖果的小孩。」
「我們只是因為沒吃飽,才跑出來加餐的好不好?」與鶴野嚴肅地糾正庫洛洛的措辭。
對於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行為,他們互為共犯,都壞心眼地瞞著西索。
「我師兄說沒有一個廚子不會愛自己做的料理,」與鶴野吸了一口飲料,聳聳肩,「我覺得他應該還挺喜歡的,肯定吃的很飽啦。」
「所以就不叫他?」
「嗯。而且比起他,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覺更讓我舒服。」咬了一口塑料吸管,飲料已經見底,與鶴野站起身,「我先去結賬,等會兒我帶你去海邊溜溜。」
「我也是。」
看著與鶴野的背影,庫洛洛輕聲說。
「和你待在一起我也很舒服。」
——因為很好騙。
去找普西森結賬時,他並不在後廚。
與鶴野在外面的小院找到了他。
他依舊穿著那洗的發白的背心,見到與鶴野過來點燃口中的香煙。
是海邊特有、廉價、粗糙的便宜香煙。
「那個化著小醜妝的男人現在住在你那裡?」他問。
與鶴野點點頭。
暗紅色的光點閃爍了一下,普西森拿下香煙,吐出白色的煙圈。
煙霧遮蓋了眼睛,他抬手揮開煙霧,緩緩以平淡的腔調說道。
「我是個除念師,之前做過很多壞事,突然良心發現就金盆洗手回老家混日子等死了。」
指間夾著的香煙亮起淡淡紅光,他指尖敲敲煙身,彈下一縷煙灰。
「那個化小醜妝的男人找上我,想讓我給跟你住在一起的男人除念。」普西森勾起諷刺的笑容,「畢竟我之前也是干壞事的,A級犯罪團伙的首領不至於認不出來。我之前已經決定金盆洗手,再也不想干壞事了……..」
「但是我答應了。」
他仰頭,有些茫然地看向夜空。
「我不想讓他們打擾我來之不易的生活,所以我答應了。」
西索跟他說過,四散在世界各地尋找除念師的旅團成員正集合趕向此地。
「如果不願意讓他被除念,就趕緊帶著他離開這裡吧。」
香煙正好燃盡。
煙頭丟在地面,連續彈跳幾次,落入沾著泥點子的水盆內。
「今晚我喝醉了,一直在房間裡睡覺。」
沒有給與鶴野任何反問的機會,普西森轉身離開。
與鶴野再一次回到店內。
店裡沒有人,庫洛洛手杵著下巴,安安靜靜地透過玻璃窗看翻湧而來的夜潮。
庫洛洛的眼睛黑漆漆的,從裡面看不出來任何情緒。
「現在去海邊?」他笑著問。
與鶴野輕輕搖搖頭,俯下身雙手摁住他的肩膀,與他對視。
「庫洛洛·魯西魯,我現在要綁架你。」
不等他回應,與鶴野直接公主抱起庫洛洛衝向門外。
就像不願意嫁給伯爵的朱麗葉,牽起即將遠行羅密歐的手,領著他跑向花園深處。
就像得知婚約的公主丟掉她精美的高跟鞋,掙脫鯨骨束腰,撕開華美的絲綢裙擺,從露台一躍而下,臨時起意地拉著情人的手趁著夜色逃亡。
「你不能反對!不能!因為你上一次也是這麼把我擄走的。」她蠻橫無理極了。
「這好像私奔。」
庫洛洛笑了,沒有反抗,抬起手輕輕摟住她的脖頸。
對於她這種級別的強化系念能力者來說,抱著庫洛洛就像是隨手夾起一張紙。所以她跑得很快,很快,仿佛那樣就可以跑過時間——
飛蛾圍在暗黃路燈周圍,斑駁燈影如流動的動畫在他們臉上變幻,除了海邊偶爾響起的鳥鳴,就只有她輕輕喘氣聲。
與鶴野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知道要往前跑,一直往前跑,跑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呼嘯的海浪為她的逃亡送行,遠行的背影溢滿月光。
她要奔向未知的遠方。
直至天光大亮。
*
西索一直知道他們倆每天偷溜出去開小灶。
他一直看破不說破。
但是今天,他們一反常態地沒有回來。
所以,「不小心」發現他們不在家的西索「禮貌」地用電話座機詢問。
電話那頭喘著粗氣,說話聲音斷斷續續,「庫洛洛腿摔斷了,我在送他去醫院的路上。」
「你在家好好看家,別想搞什麼么蛾子!」
在電話那頭,與鶴野不忘凶巴巴地威脅。
說完,就急匆匆地掛斷電話。
這時,西索偷偷購置的新手機發出一聲脆響。
是社交軟件運動功能的消息推送:
您的好友:庫洛洛·魯西魯獲得步數冠軍,占據了運動封面。
西索點進去一看,步數數據赫然顯示著——
庫洛洛·魯西魯:200060步。
西索:…….?
現代科技真發達……..斷了腿也能一口氣跑二十萬步了?
第84章
與鶴野一臉夢游地看著眼前的情況。
抱著庫洛洛狂奔幾百裡地後,與鶴野恢復了往常的思緒。
今天晚上,她一口氣跑出兩個城市。
落腳城市正好在舉行聚會慶典,十裡八村的酒店全部客滿, 他們走斷腿才找到還剩一間大床房的酒店。
剛洗完澡,被熱水舒展了四肢後,被疲憊衝昏的腦袋才想起來自己究竟干了什麼。
抱著膝蓋縮在床上,與鶴野心不在焉看向對面。
暖黃色浴燈亮起,輪廓模糊的人影投射在磨砂玻璃上,隱約可以聽到淅淅瀝瀝的水聲。
庫洛洛在洗澡。
將頭埋在膝蓋間,與鶴野失落地垂下眸子。
如果是凱特或者酷拉皮卡的話,應該能想到更好的辦法拖延時間。
而不是像她這樣莽撞又笨拙地抱著人就跑。
要像今天晚上這樣跑多久啊?這一期獵人考試肯定又要錯過了。
想到屁股後t面跟著一窩蜘蛛,她內心就湧上難以消解的煩躁。
這個時候, 歪歪扭扭躺在床邊的粉紅色心形抱枕, 進入她的視野。
與鶴野突然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
一男,一女。
一枕, 一被。
想要發生什麼,完全取決於他們倆的心情。
比如酒店密室殺人?
浴室水聲消失, 與鶴野站起身, 開始翻箱倒櫃找備用被。
很不幸,沒有。
…… .
浴室的門打開,混合著洗發露香氣的水汽氤氳,庫洛洛換上酒店提供的浴袍。
今天走得很急,沒有時間來搞一點換洗衣物。
庫洛洛第一眼就看到坐立難安的與鶴野。
相比於他隨意披上的浴袍,與鶴野直接把自己捆著一只嚴絲合縫的粽子。
「你在想什麼?」庫洛洛問。
聽到庫洛洛的聲音, 與鶴野「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 她搖了搖頭。
「沒想什麼,在發呆。」
「是嗎?我感覺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與鶴野沉默了下, 突然問,「你恨我嗎?」
如果友克鑫她不出手救下雷歐力,如果沒有強行綁走他來這裡。
他都不會像現在這麼被動。
床邊一沉,庫洛洛坐到她的身邊,仰頭看著天花板。
「恨嗎?不恨吧?」他捂住下唇,「我不太清楚你對'恨'的標准是什麼,我沒辦法給你准確的答案。」
微妙的情感在心髒裡悄然生根發芽。
「就是那種想要殺了我,很討厭我,不想跟我待在一起的情緒。」
「那我不恨你。」
「那麼你呢?」庫洛洛突然對這個話題來了興趣,「你恨我嗎?」
與鶴野搖搖頭,又把頭埋了下去。
「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喜歡看你發呆,喜歡偷偷看你在干什麼。這應該是文學作品裡說的'愛'吧?」她悶悶地說。
「但是我的經歷實在太不像樣,沒人告訴我什麼是'愛',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也不會。」
「我知道這件事情我做的很過分。所以這件事情結束後,你要殺了我,我也沒有怨言的。」
庫洛洛抬手關掉房間的燈。
「哎?停電了嗎?」她抬頭問。
眼睛沒有適應黑暗,眼前一片黑漆漆的,看不到人惡化東西。
「就當是吧。」
在黑暗之中,庫洛洛手臂貼了過來。她感受到男人溫熱的吐息越來越近,直至在耳邊停下。
一個溫柔的吻落下。
這個吻不具有絲毫侵略性,是很柔和,纏綿的引導著她。
比起之前酒後失態,天台上的兵荒馬亂,這個吻更加令人留戀。
意識有些迷亂,感覺到庫洛洛開始解開她的浴袍,柔和地撫摸著她的皮膚。
不太抗拒這樣的感受,她雙手攬上庫洛洛的脖子,浴袍順著他的一側肩膀滑落。
眼睛已經完全適應黑暗,與鶴野看到松松垮垮的浴袍下,露出一截零號蜘蛛紋身。
腦中快速閃過一道電流,迷離而模糊的意識被驅逐,轉而恢復清晰理性的思考。
雖然心髒狂跳不止,但與鶴野抬手,輕輕地推了推庫洛洛的胸膛,無聲而委婉地表示拒絕。
意料之中地,庫洛洛立馬停下了動作,從她的身上離開。
與鶴野抬起一只手臂,蓋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庫洛洛的神情。
衣服已經被庫洛洛推到腰部,失去視野的她感覺到衣服又被柔和的扯回原位。
片刻,略顯暗啞的聲音響起:「我再去洗個澡。」
水聲響起。
這一晚的後半夜,兩個人相安無事。
臨時起意的逃亡還在繼續。
他們離開巴拿爾共和國,一路南下。
與鶴野距今為止二十三年的人生中,被太多太多事情牽絆,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首先來到被譽為「風的國度」的國家。
和觀光客的大部隊背道而馳,庫洛洛帶著她坐木質軌道上的老式列車,在破舊的座位上搖搖晃晃,聽車輪在軌道上摩擦的聲音。
咯噔咯噔,車輪發出的聲響吵鬧,卻不讓人心煩。
「為什麼要從這裡走呀?」
剛才有資深的觀光客說這裡沒有什麼景色,建議他們換條路線,但庫洛洛還是執意拉著她上了這趟列車。
庫洛洛只這麼解釋:「從這裡走,能看到一片海。」
與鶴野歪歪頭。
這裡明明是個內陸國家,哪裡來的海?
覺得好玩,庫洛洛也歪歪頭看著她。
列車的終點站在山腰的神龕前。
他們下車,沿著彎彎繞繞的山路向上爬去,即將到山頂時,庫洛洛突然伸出手捂住與鶴野的眼睛。
「我覺得還是突然看到海的話會比較震撼。」他笑著解釋。
庫洛洛說的話莫名有一種說服力,與鶴野順從地閉上眼睛,牽著他的手往山頂走去。
「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
與鶴野睜開眼。
沒有海。
只有一片青色的平原。
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庫洛洛往上指去,「你看上面。」
呼嘯而來的山風吹著她的發絲狂舞,衣服布料在風中飛揚,同時,這股山風也帶來大片大片的風箏。
風箏樣式各種各樣,有長尾金魚,有魷魚,也有托著長長尾巴的菱形風箏。
風箏們隨風而起,順風而行,跟著風的軌跡搖搖晃晃。
「確實,平時這裡沒有什麼風景,但是每年這個時候這裡都會舉辦風箏節。」
「這個國家有句古諺語,天空是倒過來的海,風是天空流動的浪。」庫洛洛笑了起來,「我們像不像在海底看魚類遷徙?」
起風的時候,天空也是海洋。
與鶴野點點頭,聽著A級犯罪團伙的首領一點點的向她介紹這裡。
晚上的山風一點都不溫柔,很急很烈,能把一個成年人吹下山崖。
看著庫洛洛平淡又帶著一點小得意的樣子,這股山風也吹動了她的心弦。
這次逃亡,由庫洛洛擔任導游。
他知道資深觀光客都不知道的路線——
例如貫穿候鳥遷徙的山脈,充滿螢火蟲的洞穴,會閃閃發光的海岸,礦山起飛的小嘴天鵝,以及尚未被人發現的大瀑布。
這些在獵人網站都找不到的景色,庫洛洛能輕車熟路地准確找到地方。
按照庫洛洛的話說,他把珍藏了二十六年的景色送給她。
最終,他們抵達奇美大陸的最南邊,大陸的盡頭。
如果還想再往南下,需要乘船跨過連綿的海域,才能抵達下一片陸地。
這也是庫洛洛在奇美大陸送給她最後一片景色——
一片連綿的荒原。
隨意找了一塊空地坐下,與鶴野看到不遠處跳動的黑影。
「那個是?」她好奇地問。
「這是被本地人稱為荒原上的精靈腳羚羊,它們生性警惕而懼怕人類。有人想得到也有人想保護它們,但它們只會在荒原上跳躍靈動而跳脫。」
說完,庫洛洛又讓與鶴野抬頭望天。
銀河在他們的頭頂流淌。
荒原的夜空亦是人間絕色,漫天星海倒影在水中隨水流動,夜晚只能聽到水流聲,沙動聲和風聲。滿月照耀這片土地仿佛就像身處月海之中,因為土地全是月光灑下的銀白色。
這裡遠離城市沒有光污染,終於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星河。
「這個是仙後座。」與鶴野伸出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W。
這一路上一直被庫洛洛灌輸知識,與鶴野企圖扳回一局,顯得自己沒那麼文化荒漠。
庫洛洛循著她的指尖筆畫,發現還真是後,開心的笑了出聲。
「什麼時候學的看星座?」
「之前在野外的時候,是我師兄教我的,如果羅盤和指南針失效的話,可以靠看星座辨認方向。」
與鶴野如數家珍,手指在夜空中劃來劃去。
「在夜空中找到仙後座和北鬥星,就比較好找別的星座了,它們是北半球夜空指路人。喏,那個像房子的就是仙王座。」她又伸手一指。
庫洛洛跟著她在空中畫了一個小房子。
「還有別的星座,我教你認一認…….」與鶴野打算繼續教學。
就在這個時候,荒原特有的安靜戛然而止。
汽車引擎的聲音在荒原上空回蕩,在路邊休憩的野生動物們驚奇跑向無人的深處。
幾輛越野車車輪掀起塵土,有序行駛的車隊從他們前面經過。
庫洛洛皺起眉,對打擾這份寧靜的入侵者感到不悅。
但是車隊從他們身邊行駛出十幾米後,突然停了下來。
有人從車窗探出頭來,白色的長發和月光一樣皎潔。
「與鶴野?」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語氣中帶著不可置信,和顯而易見的驚喜。
這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t雖然隔著夜幕看不清對方的臉,但與鶴野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對方是誰——
是將近一年未見的凱特。
第85章
意料之外的重逢, 與鶴野瞬間愣在原地。
她想像中的重逢,是等通過獵人考試後,大大方方地拿著獵人執照向他們介紹自己。
而不是在荒郊野外來一場命運般的重逢。
「嗨, 師兄。」
與鶴野對凱特說出只有她會用的稱呼, 證明她不是荒郊野外的鬼。
凱特:「…….」
見到凱特的第一眼, 與鶴野就可恥地知道, 自己又要被罵了。
果不其然,凱特開始熟悉的老干部式質問,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告訴我?」
食指撓了撓臉頰,與鶴野眼神飄忽,「想通過獵人考試了再給你們一個驚喜嘛…….」
是的, 她不敢看凱特。
在外界「老娘我最厲害」拽上天的與鶴野, 面對凱特時永遠宛如「老師你能不能不要告訴我家長」的弱小小學生。
「胡鬧!」凱特從車上跳下來, 毫不客氣給與鶴野頭頂來一個暴擊。
與鶴野委屈地捂住頭,不敢吱聲,生怕接著挨罵。
小狗委屈.jpg
凱特掃了一眼與鶴野身邊的庫洛洛。
這個眼神一如既往、銳利的、警惕的,快速掃視著這個他從來沒有信任過的男人。
感受到凱特銳利如同老鷹的視線,庫洛洛坦然抬頭,用那無辜而自然的神情與他對視。
他笑了笑 ,用更加無辜的語氣抱怨著:「凱特先生,不要這樣看我,這次我可是被綁架的受害者。」
「綁架?」凱特瞬間捕獲到關鍵詞。
突然被賣的與鶴野:?
「嗯,我就是被綁架了。」庫洛洛微笑, 選擇繼續火上澆油。
凱特:「…….」
與鶴野又結結實實挨了一頓罵。
因為偶遇與鶴野, 凱特行進的車隊停下, 索性在此地扎營修正。
除了生物調查團隊,跟在凱特身邊還有小傑和奇犽。
因為友克鑫被綁架作為人質的經歷,即便現在庫洛洛被封念,兩位小朋友肉眼上還是帶著對他的敵意和警惕。
扎完帳篷後,凱特升起篝火,所有人圍在篝火邊聊天喝酒。
他們彼此交換了這幾個月的經歷。
在上次和與鶴野分別之後,凱特和他的生物調查團隊深入奇美大陸的山脈追蹤大型生物。
因為山脈特殊磁場問題,導致通訊設備全部失靈。等再從山脈中出來的時候,得到的是與鶴野的「死訊」。
與鶴野戰戰兢兢地把這段時間的經歷告訴凱特。
簡單概括來說,就是:她如何被騙,然後因為被騙又如何陷入風波之中。
「和你說了多少遍了,看不穿對手突然行動的意圖,就不要貿然出手!」
每每聽到又被騙後,凱特都會嘴角抽搐,開始一頓恨鐵不成鋼的輸出。
與鶴野又委屈地捂住頭,害怕再被敲。
但這次沒有。
發頂被柔和的撫摸,和之前受委屈時一樣,凱特溫柔地摸頭撫平這段時間心上的傷口。
「沒事就好。」凱特輕聲說。
「你別看他現在這麼說,當時他不知道背著我們哭了幾次。」
一直吹泡泡糖的史萍娜用手肘頂頂與鶴野,面無表情地掀凱特老底。
「喂!」凱特抱怨。
跟在他身邊的生物調查隊員也不給面子,紛紛表示史萍娜所言為真,開始掀凱特的老底。
後面聊天會的內容就變成掀凱特老底大會。
雖然凱特表示抗議,但招架不住調查隊員人多勢眾。
他只好舉雙手繳械投降。
「你把手伸出來。」
掀老底大會結束,凱特手伸進衣袋摸索,一張方方正正的小卡片落在與鶴野的掌心。
——是她的獵人執照。
「現在它終於可以物歸原主了。」凱特笑著解釋。
與鶴野點點頭,鄭重地將這張承載了許多經歷的執照放進口袋。
「接下來,我們要去ngl調查嵌合蟻的行蹤,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凱特說,「但是我要事先說明…….」
「我跟你們一起去。」與鶴野打斷凱特,「不過,帶上他一起去也可以吧?」
她指了指旁邊的庫洛洛。
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且不好找的地方,沒有哪裡比Ngl還合適的了。
然後,頭上又結結實實挨了一個暴栗。
「說過多少次了,聽完別人說的話考慮再做出回應,老是這樣衝動怎麼行?!」
感人重逢的煽情戲碼一個沒有,打倒是挨了不少。
與鶴野:…….QAQ
*
正式加入凱特探索ngl 的團隊後,很快就抵達ngl的鄰國。
不得不說,有一張獵人執照就是爽,最高端的交通工具隨便使用。
這也是與鶴野很久沒有享受到的福利。
因為凱特在身邊,與鶴野可以很安心地陷入深度睡眠,有很多次是庫洛洛過來敲門才如夢初醒。
但是今天,難得沒有被敲門聲吵醒。
從房間走出,氣氛一片冷清,室內安靜落針可聞。
這裡少了很多人。
「凱特他們呢?」
睡眼惺忪地掃視一圈,與鶴野迷迷糊糊向坐著看書的史提克發問。
拿書的手一顫,史提克目光心虛地飄向別處。
「啊啊,他們出去買東西了,應該晚上就回來了。」
「究竟買什麼東西呀?明天就要進ngl了,怎麼還能有東西沒准備好?」
一路上都在被凱特訓斥,終於找到機會說教,與鶴野趕緊在小本本上記下一筆。
如史提克所說,凱特他們在晚上才匆忙趕回來。
與鶴野第一個衝上去開門,准備義正嚴辭地訓斥凱特一番。
例如「成為職業獵人都多久了?怎麼基本的准備工作還做不好?」、「買個東西買那麼久,搜集能力變得那麼差了嗎?」
但是出於血脈壓制,與鶴野見到凱特那張臉後,想好凶巴巴質問的話噎在喉中。
「你去買什麼了?」
她好奇地探頭,看向凱特身後。
凱特神色一滯,背在後面的手猛地一縮,把拿在手裡的東西藏起來。
這讓與鶴野更加好奇。
萬年老干部臉的凱特染上一絲慌色,睫毛顫動,手又往後藏了藏。
「與鶴野姐姐,生日快樂!」
負責提著生日蛋糕的小傑,舉起蛋糕,露出來自小狗閃閃發亮的百分百笑容。
那是一個點綴滿草莓的奶油蛋糕,裱花歪歪扭扭顯得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外行人做出來的。
蛋糕表面上歪歪扭扭寫著「 24」 。
如果不提醒,都要忘記了。
她已經24歲了呀。
「這個蛋糕是我和奇犽一起做的!」
小傑眼睛閃閃發亮,用興奮的語氣向她補充。
某只傲嬌的白毛貓貓故意露出不耐煩的神情,「真是麻煩死了…….」
「明明奇犽比我還認真誒。」
不顧奇犽死活,小傑筆直拆穿。
惹得與鶴野噗嗤笑了起來。
吹起的泡泡糖,看不下去的史萍娜戳戳凱特,「真是的,小朋友都衝鋒打頭了,凱特你要藏著掖著多久啊?」
「生日……快樂。」
凱特偏過頭,剛才躲躲藏藏的手伸出來,一只綁著暗紅色蕾絲綢緞的首飾盒在掌心上。
身為習慣嚴肅場合的大人,面對這種煽情時刻,凱特反而開始不知所措。
與鶴野打開盒子。
一條紅珊瑚項鏈安安靜靜地躺在首飾盒裡。
「我記得…….你的生日不是這個時候?」庫洛洛發問。
「官方資料裡的生日確實不在這個時候啦。」
與鶴野搖搖頭,把紅珊瑚項鏈放在庫洛洛掌心,拜托他幫自己帶上。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小時候都是爸爸媽媽幫我記著,沒有什麼印像。所以,官方資料上寫的生日是我被領養的那個日子。」
被凱特從原始森林帶出來後,與鶴野跟著他走上漫漫尋找金·富力士的道路。
在某個城市停留時,走在前面的凱特突然發現跟在後面的小尾巴沒了蹤影——
與鶴野站在蛋糕店櫥窗邊,直勾勾地盯著一側生日蛋糕模型看。
「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凱特俯下身問。
「我沒有生日。」
與鶴野眨眨眼,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個子比凱特矮上很多,要踮著腳仰頭看他。
凱特看了看與鶴野,又看了看櫥窗裡的生日蛋糕,喊與鶴野在原地等他。
他扭頭進了蛋糕店,捧著插著一根生日蠟燭的紙杯蛋糕走出來。
當時凱特也不是獵人,還是一個從貧民窟走出來沒走出來多久的窮小子,掏遍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余錢只夠買一個小小的t紙杯蛋糕。
「那今天就是你的生日吧。」凱特撓撓臉頰,視線尷尬地亂瞥,「不過我現在錢不夠,生日禮物只能以後補上了。」
「那我的生日禮物可以像她的一樣漂亮嗎?」與鶴野指向頭頂的廣告牌。
那是一個珠寶廣告,美艷女星露出線條優美的頸肩,如雪的胸脯上貼著一條色澤艷麗的紅珊瑚項鏈。
「可以。」凱特點點頭,又捂住下巴思考了一下,「不過那個項鏈對小孩子太成熟了,等你真正長大了我再送給你。」
「我隨便挑的,你喜歡就好。」
響起的聲音將與鶴野從回憶拉回現實,凱特有些別扭摸著後頸,耳尖染上可疑的紅色。
現在他們都有錢了,可以買最大的奶油蛋糕,可以全款買下當時要攢幾年錢的項鏈。
但是他擔心與鶴野會不喜歡。
「別信凱特說的,當時他挑的時候差點拿顯微鏡來看,老板當場就要趕我們走。」
史萍娜再一次面無表情戳穿凱特。
「喂!」
眾人又笑了起來。
…… .
進入ngl的前一夜,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度過。
大家圍坐在火爐邊,除了兩個小朋友,每個人都喝了點酒。
屋內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橘黃色燈光下流動歡快的暖意,所有人都完全忘記明天有可能面對什麼樣未知的情況。
在一片催促聲中,與鶴野對著點燃的生日蠟燭許下生日願望。
許願完畢,她便對上小傑亮晶晶的眸子。
小朋友帶著充滿好奇探究的眼神看著她。
「與鶴野姐姐許了什麼願望?」他好奇地問。
「笨蛋!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一記手刀劈在小傑頭頂,見多識廣的奇犽糾正小傑。
「誒,這樣嗎?」小傑尷尬地撓頭,扁扁嘴,「難怪我的生日願望一次都沒實現過,我剛許完就和米特阿姨說了。」
大家再次哄笑成一團。
*
與鶴野雙手交叉,閉上眼對著搖曳的生日蠟燭許願。
「希望以後繼續這樣和庫洛洛待在一起。希望可愛的後輩們經歷鍛煉後,成為能獨當一面的獵人。希望幫助過我的人,能夠擁有美好的每一天。」
她在心裡默默念著。
「再然後……」
暖黃色的燭火投在她的臉上,落下柔和的光。
她向「神」許下最鄭重、最渴望實現的願望——
「希望世界上最好的師兄長命百歲,安康無憂。」
第86章
NGL入境檢查繁瑣而復雜。
這裡不允許有任何現代科技有關的東西入境, 包括塑料、橡膠。只要進入NGL,就必須遵從這裡維護最原始自然的規則。
之前有過將機械零件藏在人體組織的先例,所以現在哪怕不得已戴著牙套,或者做過整形手術NGL都不允許入境。
最終, 浩浩蕩蕩的調查團隊進入NGL的人只剩下五個人——
小傑、奇犽、凱特、與鶴野、庫洛洛。
根據隨行的翻譯官所說,在他們之前也有幾隊職業獵人進入NGL調查。
但凱特詢問有關嵌合蟻事項時, 他們一無所知,稱沒有NGL的居民上報見到過危險生物。
「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職業獵人沒事來這裡干什麼,團建嗎?」
一想到又要陪著面前這幫人到處折騰,翻譯官就忍不住對著凱特抱怨。
無意和翻譯官起衝突,凱特很好脾氣地忍了過去。
但脾氣沒那麼好的與鶴野立馬一個眼刀殺過去。
滿臉「你再敢bb一句我把你刀了」的凶相。
翻譯官瞬間噤聲。
被與鶴野震懾後,翻譯官話少了很多,對他們的調查活動也處於曖昧不言說的態度。
但, 依舊是個麻煩。
說著是防止他們和本地土著起衝突,實際上是在監視他們的言行。
一些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事情有口說不出。
這導致調查嵌合蟻的活動進度大大延後。
出於職業獵人的直覺, 再這樣拖下去絕對要出事。
蟻後絕對會以最快的速度產下蟻王。
如果以他們現在這個速度絕對來不及趕到蟻巢。
勾勾手指,凱特不動聲色甩了一個眼神給與鶴野。
——找個借口離開, 我們分頭行動。
這是他們兩個人才懂的小暗號。
與鶴野心領神會。
一只黑手向庫洛洛伸去。
在馬上平穩前行的庫洛洛, 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推來,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就失去平衡從馬上跌下。
庫洛洛:?
「抱歉——他不太會騎馬。」
與鶴野從馬上躍下,接住「墜馬」的庫洛洛,仰頭對翻譯官擠出歉意的笑容。
又轉而向庫洛洛指指點點,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呀!不會騎馬就別勉強!你看你的腳又崴到了!」
「現在他這個情況不能繼續往前走了, 我必須帶他回國境線去找醫生治療, 不能和你們同行了。」
壓低帽檐,凱特「無奈」地應允。
「這邊附近村子有土著巫醫, 可以先應急治療一下。」
「那怎麼行?!」與鶴野瞪圓眼睛,捏了一把庫洛洛的臉,「他嬌生慣養很容易死掉的,那種土醫生把他治壞了怎麼整?」
為了表明庫洛洛多麼「嬌生慣養」,與鶴野全方位展示他的臉多麼好捏。
「這個你不用擔心,據我所知這裡的巫醫從來沒有失誤過。」
調轉馬頭的方向,翻譯官沒有松口,准備帶著他們去就近村落。
「沒有失誤不代表就不會失誤吧?」與鶴野滿臉不信任,「我以後要和他結婚的,他要是出了什麼三長兩短,你替我照顧他啊?」
躺在與鶴野懷裡的庫洛洛難得默不作聲,扮演著「柔弱不可自理」的未婚夫形像。
「可是…….」翻譯官欲言又止。
目露凶光,與鶴野擼起袖子就要打架。
立馬化身「你再要敢攔著我,我就把你丟進林子喂狼」殺人越貨的土匪。
事實證明,武力威懾永遠是最可行的交涉方法。
「這位小姐,您想回國境當然沒問題,我只是為你提供一個應急方案。」
生怕被面前這位姑奶奶丟去喂狼,翻譯官立馬軟了態度,說話語調都變得輕聲細語。
「NGL的自然之靈會保佑您未婚夫平安無事的。」他滑跪的非常徹底。
得到翻譯官應允,與鶴野把庫洛洛抱上馬,將空馬韁繩牽起來,自己坐在庫洛洛身後。
然後裝模作樣地往國境線方向趕去。
確認已經離開翻譯官視線範圍,與鶴野調轉馬頭,以另外一個方向往NGL深處進發。
行至半途,與鶴野勒住馬繩,向坐在前面的庫洛洛下驅逐令。
「你可以回到你心愛的小馬上了。」
兩個人成年人一起坐在馬背上確實擁擠。加上庫洛洛身高比她高個半頭左右,那毛茸茸的黑色發頂屬實有點遮擋視線。
沒有任何動作,庫洛洛心情很好地笑了笑,用很愉悅的口吻回答她。
「我現在騎不了馬。」
「為什麼?」
「腳崴了。」庫洛洛說。
揉了揉臉頰,他又懶洋洋地補充道:「臉也疼。」
與鶴野:……. = =
與鶴野:「…….知道了,下次不會再突然推你下去了。」
突然,與鶴野神色一凜,再次將坐在前面的庫洛洛推向地面。
有微弱的氣向著她衝來。
隨著湧動的氣流,她聽到昆蟲嚶嚀和翅膀高速振動的細微響聲。
是未知的攻擊手段嗎?
與鶴野指尖捏出一枚念彈,對向朝她方向撲來的不明物。
但看清不明物後,與鶴野動作停滯下來。
——是一只捏著紙條的蜜蜂。
它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而是馴服、順從地落在她的指尖,甚至還刻意模仿著人類討好的姿態。
紙條上沾染微弱的氣,應該是已經開念的人寫下的字條。
與鶴野攤開紙條,字跡潦草的通用語字體映入眼簾:求救,發現危險生物。
為了保持速度,蜜蜂能拿起紙條重量有限,字條內容要盡可能精簡。
估計是前他們入境的獵人隊伍遇險,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向後來的獵人求救。
晃了晃指尖,與鶴野輕輕對報信的蜜蜂說:「能告訴我在哪裡嗎?」
蜜蜂像是聽得懂她的話,甩起尾巴指向一側。
「抱歉,可能後面會有一點顛簸。」
沒有時間撫慰皺起眉的庫洛洛,與鶴野輕車熟路地抱起他,往蜜蜂指向的方向衝去。
可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嗎?
蜜蜂飛行速度有限,得到的消t息有大大的延時性。
那張字條上的字跡潦草凌亂,說明寫字的人處在並不安穩的環境,有可能在發出消息後遇險。
所幸,趕過去時悲劇還沒有發生。
以沿途微弱的氣為指引,抵達發出求救消息爆庫兒一行人身邊時,正好一只嵌合蟻低級兵蟻從懸崖邊跳出。
它舉起鋒利的巨型鉤爪,揮向背對懸崖毫無察覺的人。
在鉤爪即將斬斷人類脆弱的脖頸時,一道利風吹過,嵌合蟻兵蟻鉤爪突然斷成兩截。
爆庫兒一行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嵌合蟻兵蟻腦袋如被砸碎的雞蛋,向四周碎裂,深藍色血液濺了滿地。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沒有特殊的癖.好。」
掏出手帕,與鶴野擦掉粘在手上的藍色血液,向震驚大於恐懼的爆庫兒一行人解釋。
「這種生物生命力很強,如果不徹底破壞頭部的話,就還能繼續行動。」
這是進入NGL前,凱特千叮萬囑的注意事項。
「喏——你們看,頭被打碎了還能動一會兒呢。」
她用腳尖點了點仍在微弱蠕動的嵌合蟻殘肢,繼續輸出凱特小知識。
「嗯…….我覺得你先過來一點比較好。」
經歷過剛才可怖的情形,他們不敢靠近崖邊,小心翼翼地提醒完全暴露後背的與鶴野。
這時,高速運動帶動的氣流從下升起,兩片黑影騰起,從後面蓋住與鶴野!
「小心———!」
…… ..
黑煙裊裊升起,兩具燒焦的嵌合蟻屍體躺在地上。
爆庫兒一行人面上的震驚揮之不去。
「我知道它們一直都待在下面的哦,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不敢上來。」與鶴野撿起樹枝戳戳它們的腦部,「所以就稍微賣了一個破綻。」
「不過看起來也不是很聰明的樣子,這種程度勾.引,稍微懂點行的獵人都能識破。」她無奈地攤開雙手。
「那現在是安全了嗎…….?」
怪物和打鬥的視覺衝擊太大,爆庫兒到現在都沒有緩過神來。
「嗯。」與鶴野點點頭,「圓內已經沒有螞蟻了,這裡暫時沒有危險了。」
跟在後面牽馬的庫洛洛姍姍來遲。
不僅是他們的兩匹馬,他一並牽回爆庫兒遇襲時受驚散開的馬匹。
已經具備回到國境線的交通工具。
「我過來的路上沒有發現螞蟻,應該是完全安全的路,你們騎著馬先回國境線吧。」
爆庫兒點點頭。
「那我們呢?」
被綁架過來,又像玩偶被抱著跑來跑去的可憐人發問。
來到NGL完全是與鶴野的意思,所以,庫洛洛自覺將所有主動權交給她。
「不是我們,是我,我要繼續往裡走。」
嚴肅地糾正了庫洛洛的措辭。
以剛才的嵌合蟻會人類的語言,能夠看到念這兩點,就不是普通念能力者能夠對付的。
更何況庫洛洛現在還被封念了。
與鶴野瞥向惴惴不安的爆庫兒。
「你跟著他們一起回國境線吧,那裡最起碼是安全的。」
眨眨眼睛,這個回答在庫洛洛的意料之中。
「可以。」他很爽快地答應了,「但我不會乖乖的在那裡等你回來。」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選項。」
彎了彎黑色的眸子,庫洛洛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用帶著溺愛的口吻繼續往下說。
「你可以帶著我回到國境線,然後通知獵人協會,等待獵人協會派出最精英的獵人討伐嵌合蟻。」
與鶴野眸色一沉,抿著唇沒有回答。
「私心來說,我希望你選前者,雖然那樣我會有點不爽,」他聳聳肩,催促與鶴野做出選擇,「但我要提醒你,後者是目前狀況的最優解。」
——確實是最優解。
但這個選擇不安好心。
意味著拋對嵌合蟻情況一無所知,繼續深入NGL的凱特。
如凱特對他的敵意那般,庫洛洛也希望凱特這個假想敵能夠消失。
庫洛洛總是這樣,坦然地將他的陽謀擺在明面上,然後很大方地把選擇權奉上。
是為了和凱特彙合,選擇放走庫洛洛,還是拋棄凱特,帶著庫洛洛回到國境線?
壞心眼的蜘蛛頭子眯起眸子,溫聲蠱惑她做出選擇。
與鶴野抬眼,剛才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和庫洛洛的目光相交。
她兩個都想要,所以他給出的選擇哪一個都不會選。
「抱歉了,先生。」與鶴野抱起庫洛洛,「這次得麻煩你跟我走一趟修羅場了。」
「我有自信能保護你的安全,所以…….希望你見到那些螞蟻不會做噩夢。」
第87章
還在卵中時,尼飛彼多就已經產生自己的意識。
通過女王源源不斷輸送的營養,螞蟻間電波的交流,它知曉了屬於自己的使命, 以及…….名為「人類」的生物。
它很期待卵外的世界。
但是, 外面的世界卻讓它失望了。
俯視眾螞蟻臣服的姿態,尼飛彼多感到失望。
這裡的螞蟻都很弱呢。
只要鉤爪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嵌合蟻引以為傲的堅硬頭部。
要小心地,謹慎地控制力度才行。
所以,尼飛彼多收斂帶著惡意的念壓,平和地撫摸面前汗流不止的螞蟻的發頂。
「無需那麼緊張,我們到前面談談吧。」
白色貓尾晃了晃, 它雙手背在身後, 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
尼飛彼多在螞蟻們的口中得知了有關「人類」的事情。
他們擁有智慧, 有自己的文化,會制造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
那第一只向它臣服的螞蟻故作神秘,又近乎卑躬屈膝地討好,低聲說它前段時間遇到帶著特殊能量的人類,也覺醒了這種能量。
指尖點在唇上, 尼飛彼多歪歪腦袋看它費勁地召喚出「特殊」能量。
這種能量它也有,與生俱來。
而且好像能一點都不費勁使用呢。
因為攝食□□, 流淌在血液中,屬於貓一部分的基因被喚醒。
狩獵獵物的興趣和衝動達到峰值。
「我先出去一趟。」
露出帶有殘忍凌虐意味的微笑,尼飛彼多走出蟻巢。
黑紅色的氣自它身邊溢出, 如在空氣中燃燒的火焰, 不規則的念氣瞬間蔓延到蟻巢附近的土地。
這股特殊的生命能量真的很神奇——
明明視線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樹海, 但它卻能清晰地感受到範圍內所有的動靜。
樹葉輕微的晃動,蚊蟲的嚶嚀,灌木間竄動的動物,哪怕再細小的動靜都會源源不斷地向大腦傳輸。
在氣覆蓋的區域裡,它就是全知全能的神。
所以,尼飛彼多很快發現了一個特殊的存在——
那是一個人類,也在源源不斷地散發著生命能量。
他散發出來的能量,比蟻巢所有螞蟻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強烈。
白色發絲在夜風中飛揚,腿部肌肉鼓起到不符合比例的程度,尼飛彼多望向那個人類的方向。
「找到你了。」
尼飛彼多現在是一只精力充沛的幼貓,它剛出生,帶著對這個世界殘忍又天真的好奇,正苦惱著無法壓抑的天性如何釋放。
那個人類對於它來說,是人類揮舞的羽毛逗貓棒,是野貓眼前低空越過的麻雀。
腳尖踮起,剎那間跨越一片樹海,躍到那個人類的面前。
在這個時候,視覺時間都放慢數十倍,雖然時間還在正常流逝,但卻分割成電影中一個個慢鏡頭。
尼飛彼多開始狩獵。
凱特同時察覺到它的存在,做出保護的動作護住同伴,右手手臂暴露在危險之中。
鉤爪襲向那只手臂,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撕下硬度遜於嵌合蟻的人類四肢。
但同時,風流從上而下襲來,上空有黑影蓋住尼飛彼多的臉龐。
喵?
沉寂的空中陡然炸開念氣,與鶴野十指交叉成拳,高舉雙臂裹挾著風流向尼飛彼多的頭砸去。
尼飛彼多後撤,注滿念氣的直拳結結實實砸在地面,蕩起塵灰。
地面如蛛網般碎裂,瞬間砸出幾米深的深坑。
「抱歉,我來遲了。」
空氣中幾股念氣湧動相撞,掀起睜不開眼睛的風流。與鶴野擋在凱特身前,衣服被風流吹得颯颯飄動。
「你們的實力差不多呢t。」
弓起上半身,尼飛彼多再次擺出戰鬥姿態。
她原本清澈無雜質的雙眼並沒有盯著凱特,藍色瞳孔透出紅光,以帶有黏稠惡意和怒意的目光注視尼飛彼多。
身為職業獵人很清楚地明白,她不如眼前這只螞蟻強大,如果單獨遇到的話甚至會因為它恐怖的念壓雙腿發顫。
但是凱特險些受襲無限地擴大心中怒意,將恐懼燃燒殆盡。
沒有恐懼,不代表就此消除了他們之間的差距。
「快走,帶著他們一起走。」凱特指向在後面的奇犽小傑。
還處於念能力新手期的他們,是在場最脆弱的存在。
處於待機狀態,尼飛彼多瞪圓了眼睛,饒有趣味看著面前人類的爭執。
「換誰來我都沒問題的喵∼」它晃了晃白色貓耳。
「除非你能安全離開,否則我不會……」
與鶴野搖頭,執拗地擋在凱特和尼飛彼多之間。
「你之前怎麼跟我說的?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他猛地拍開與鶴野,咆哮,「快跑!」
之前凱特也訓斥過與鶴野,以前輩無奈又溺愛的口吻訓斥,態度輕柔平和。
但這次完全不同,是真的生氣了。
凱特抬手,瘋狂小醜具現而出,一如既往用癲狂怪誕的語調說話。
為了他們能夠安全撤離,凱特選擇自己殿後。
白色貓尾愉悅地晃動,尼飛彼多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凱特身上。
被推了一個趔趄,與鶴野對上同樣包含怒意的琥珀色瞳孔。
小傑執拗地不肯離開。
心中燃起衝動的怒意再此刻化成青煙,隨風消逝,理性再次回到她的腦中。
——保護後輩,也是她的責任。
「我們先走吧。」與鶴野攔下小傑,擠出無奈的笑容,「我們留在這裡只會拖他後腿的。」
……
最終,由與鶴野帶著小傑奇犽先行撤退。
他們在林間穿梭,樹葉和發絲摩挲,以最快的速度往國境線方向趕去。
轉過遮擋視線的灌木叢,視野的盡頭出現一道黑影。
看到熟悉的身影,與鶴野停了下來,長長呼出一口氣。
「這裡安全了。」
雙手環胸,庫洛洛倚在樹上,樹冠在他的臉上落下一層陰影。
相較於他們倉皇狼狽的樣子,庫洛洛此刻像一個優雅體面的貴族。
與爆庫兒分別後,與鶴野帶著庫洛洛向NGL深處進發,在往岩石地帶行進時看到凱特的死神圓舞曲。
出於強化系特有的直覺,她覺得前面會出現無法控制的突發情況,於是放庫洛洛自行離開。
這一路上的兵蟻被她清除,庫洛洛自己回國境線沒有安全問題。
但出乎意料地,庫洛洛沒有離開,而是在回國境線的必經之路等著他們。
像是察覺到她的困惑,庫洛洛抬眼,慢條斯理地微笑著解釋。
「雖然岩石地帶的螞蟻被清除,但不能保證其他地區有沒來得及歸巢的嵌合蟻。我需要和念能力者同行,保障我的安全。」
「唔。這樣啊。」與鶴野摸了摸下巴,大拇指指向奇犽小傑,「那你和他們一起回去吧。」
剛才還在微笑的庫洛洛繃緊唇,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雖然他們學習念能力沒多久,但是對付普通的螞蟻應該足夠了。」
擔心庫洛洛不信任他們,與鶴野解釋道。
但庫洛洛的關注點不在這裡。
「你非去不可?」他問。
與鶴野輕輕點頭,視線落在樹海之上的岩石洞穴。
那裡是嵌合蟻的巢穴。
嵌合蟻的天性:好戰、貪婪。
同時對源源不斷產卵的蟻後無比忠誠。
那裡聚集著大量兵蟻,蟻後在裡面汲取營養待產蟻王。
那只貓形態的螞蟻正在和凱特戰鬥,在沒有圓偵查的情況下,她可以繞路靠近蟻巢。
如果突然襲擊蟻巢,它是會選擇繼續跟凱特「玩」,還是選擇折返回來保護蟻後?
「那我就送你們到這裡啦。」
後退一步,與鶴野向奇犽和小傑道別。
她又想了想,小聲湊到他們耳邊叮囑,「出去的話跟酷拉皮卡說一下關於庫洛洛的情況吧。還有別看他被封念了,體術還是很厲害的,沒事不要招惹他。」
把能夠想到的注意事項交代完畢後,與鶴野准備轉身離開。
一道不輕不重的力度從後面捏住她手腕。
與鶴野轉頭,與庫洛洛視線交彙。
「怎麼了?我已經放你走了。」
斑駁樹影在庫洛洛臉上晃動,嘴唇抿成一道直線,良久,他重重呼出一口氣。
「你好像一次都沒有選過我。」
像一個一直被忽視的孩子,突然鼓起勇氣向養育者抱怨,渴望獲得關注。
與鶴野愣在原地,腦中快速閃過往昔的畫面,眉眼變得柔和起來。
「庫洛洛,你是太陽。凱特是月亮。」
在最困難,孤立無援的時候,是庫洛洛告訴她不必拘束,可以自由自在地活著。
雖然他之前干了很多混賬事。
「太陽很耀眼奪目,光芒卻很溫暖,所以我很喜歡和太陽在一起。但是……」
眼前閃過與凱特相處的日日夜夜。
從被孤兒院領養後,與鶴野沒有接受過像樣的教育,凱特就教她一筆一畫寫字。
通用語寫得歪歪扭扭,但她一橫一豎,無比鄭重地,堅持寫了一段時間日記——
「3月3日,晴,凱特給我買了紙杯蛋糕,喜歡。」
「4月2日,凱特給我看了露營虎的照片,好可怕。」
「4月20日,凱特又把別人種的蔬菜當野菜摘了,凱特好笨哦。」
「5月9日,我說最喜歡凱特了,凱特罵我是笨蛋。」
「好想快點長大,趕緊成為像凱特一樣獨當一面的獵人,這樣就可以幫凱特的忙了。」
……
抬手撫上那條紅珊瑚項鏈,與鶴野垂下眼睫,「但是月亮救了我呀,如果沒有那片寧靜的月光,我每晚都會睡不著。」
樹木沙沙作響,風流拂過彼岸花花田,如絲如縷的花瓣開始搖曳。
夜風吹來烏雲,緩緩遮蓋月亮的光輝,大地逐漸被黑色籠罩。
「抱歉。」
彎彎眸子,與鶴野露出歉意的微笑,抽開庫洛洛的手。
「如果我沒有回來的話,麻煩你幫我帶一句話給凱特。」
話音落下,與鶴野略略發愁,要說些什麼好呢?
因為凱特責任心很強,得好好想想要說什麼,不然他一定會內疚的。
「嗯…….」沉吟兩秒:「就說,'是你帶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所以送我離開也是你的責任。'吧。」
因為想要凱特活下去,想要凱特幸福開心地活下去。
之前自己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好,唔,他怎麼回答的來著?
哦對了,他說,「是我帶你走出森林的,所以我要對你負責。」
所以,為我送葬的入殮師只能是你,為我書寫墓志銘的作家也是你,最後為我禱告的神父也必須是你。
凱特,請為我驕傲吧,我也是一個獨當一面的獵人了。
第88章
蟻巢內一片喧鬧。
螞蟻們發現可以通過擊打獲得特殊生命能量,為了待產的女王,開始這場痛苦而艱辛的覺醒。
「儀式」已行至一半,有軍團長望向逼仄遙遠的洞口。
「尼飛彼多大人還沒有回來嗎?」
低級兵蟻得到師團長電波信號,晃著腦袋走向洞口探查。
狂風已起, 風聲嗚咽和樹葉摩挲聲透過黑洞洞的洞口透入, 外面漆黑一片, 看不清狀況,仿佛洞外有一只低吼的怪物正在窺伺它們。
低級兵蟻走出洞口。
啪的一聲——!
兵蟻腦袋從一團黑暗之中滾出,裹挾著地上的塵土,在地上滾轉幾圈後,撞上穴壁停下。
極為干淨利落的一擊。
同時, 腳步聲響起, 一個人類女聲回蕩在洞穴上空。
「你們好。」
與鶴野脫出黑暗走進洞穴內。
她臉上沾染著嵌合蟻特有的藍色血液,沿著臉部線條緩緩滑下。
看到洞穴側邊隨意堆積的人類骨骸,她的眼睛又瞪大了些許。
「請問…….蟻後在哪裡?」與鶴野歪歪頭, 一縷黑發滑落肩膀。
雖然用上敬語,但語氣中完全沒有文明禮貌的意思。
嵌合蟻擁有非人的敏銳直覺,它們感受到與鶴野源源不斷向空氣發散的、強大的、包含著濃稠惡意的念壓。
首先感到的是恐懼, 其次再是根植於基因中對女王的忠誠。
「保護女王陛下!」
螞蟻們圍做一團,擋在與鶴野前面, 戰意和殺念並起,誓死不讓她深入一步。
這樣的情況在她的預料之中。
深深呼出一口氣,與t鶴野攤開雙手, 無奈地向它們解釋。
「實際上, 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們的立場和做法, 包括食用人類…….畢竟對你們來說這是上好的食物,對吧?」
她的目光落在腳邊的森森白骨。
「所以, 站在我的立場上,也請不要埋怨我做的過於殘忍。」
霎時間,明亮如同電焊槍的強光從與鶴野身邊炸開,熱浪湧動掀起強風。
火焰爬上白骨,在上面跳躍、舞動,讓它們化作齏粉回歸大地。
瞳孔中倒映出火光,與鶴野望向表情不一的螞蟻們。
「我留了通道,你們可以選擇現在逃生。也可以選擇……保護蟻後,在這裡與我廝殺。」
…… .
飛鳥驚起,嘶叫著從林中垂直飛上天空。
尼飛彼多正與凱特廝殺正酣,突然抬頭望向蟻巢,發覺到空氣細微不對勁的氣氛。
有兵蟻在發出細微的電波求救。
它呆在原地,刻在貓基因對獵物的凌虐,和嵌合蟻對女王絕對忠誠在相互搏擊。
面前這個人類的防守和進攻無懈可擊,它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他。
短暫的停頓後,尼飛彼多做出了選擇,轉身返回蟻巢。
臨走前,它深深看了一眼凱特,感到遺憾。
這樣的對手,還要多久才能遇到呢?
等尼飛彼多趕回時,蟻巢已經被一片火光包圍。
燒焦的兵蟻屍體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不透風的巢穴內繚繞著焦臭味和濃煙。
越往裡面走,火勢就越大,並且那些火焰像是有生命般,往通往蟻巢深處的甬道湧去。
那裡是……女王的住所!
尼飛彼多瞪大眼睛,衝破火牆往蟻後身邊趕去。
待產中的蟻後肚子已經變得圓滾滾,布滿血管的淡黃色薄膜之下已經隱約看到「王」的輪廓。
與鶴野拎著掰斷的兵蟻鉤爪,逼近沒有一絲戰鬥能力的蟻後。
藍色血液沿著她下垂的手臂流下,她的身上、裸露的皮膚沾滿藍色血液,眼中帶著近乎瘋狂的殺意。
只要彈指,她手中的嵌合蟻鉤爪就能削斷蟻後纖弱的脖子。
來不及阻止了。
蟻後發出求救的電波,不斷往後退去。
後背抵上洞壁,無處可退時,蟻後突然抬起鉤爪——
不是獵物的垂死掙扎,也不是尋求生機的自我保護,而是……
護住了它的肚子。
與鶴野高舉的手有了一刻遲疑。
嵌合蟻貪婪、好戰,是沒有感情的生物,即便融合了人的基因,也是如此。
巨大的昆蟲復眼中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她卻莫名感到屬於人類的情感。
——母親對於還未出生孩子無理由的愛護。
也是那一刻的遲疑,給了尼飛彼多機會。
它飛撲向與鶴野,與鶴野側身躲避,與蟻後拉開身距。
貓尾巴高高豎起,尼飛彼多雙手撐地,腰部抬高,尾巴上的毛倒立起來。
它的眼睛通紅,嘴中不時發出可怖的嗚嗚聲,不斷向與鶴野釋放帶有殺意的黑紅色念壓。
屹然一副恐怖掠食者姿態。
她再也沒有接近蟻後的機會了。
不,這個情況,對方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上下掃視尼飛彼多,確認它身上沒有血跡後,與鶴野如釋重負地扔掉手中的鉤爪。
太好了,凱特還活著。
與鶴野一拳打穿蟻巢洞穴,新鮮的空氣湧入洞內,濁氣一掃而光。
「還是讓我陪你玩吧。」
彎了彎眼睛,她向尼飛彼多發出邀請。
…… ..
念量、力量差得太多。
即便擁有多年狩獵經驗,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也只是能多撐一會兒時間。
這場戰鬥最終以蟻後的嚎叫被迫結束。
或許是還在腹中的蟻王感知到外界的危險,在蟻後腹中猛烈掙扎,迫切地想要出來。
沒有做好生產准備的蟻後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蟻巢上下被火焰包圍,已有全然吞沒之勢,不適合蟻後生產。
在渾身上下被血浸透的與鶴野和即將分娩的蟻後之間,尼飛彼多再一次選擇了蟻後。
應該說是選擇了即將出生的王。
雖然它現在的樣子也不好看,手臂被打折一只,身上不同程度地掛了彩。
留下與鶴野在原地,尼飛彼多抱著蟻後離開蟻巢。
其實它的抉擇很正確。
剛才的戰鬥與鶴野幾乎耗盡全部念氣,已是強弩之末,能夠回擊完全靠著身體本能和意志強撐。放著不管,估計連滿是火光的蟻巢都爬不出去。
尼飛彼多離開後,與鶴野體力透支倒在地上。
還不能死…… .才不要死在這種鬼地方。她在心中默念著。
強撐著沒有閉上眼睛,與鶴野指甲摳著發燙的土地,一點一點往前挪動。
全靠求生的意志吊著一口氣。
沒有力氣就爬,稍微恢復點體力就站起來,膝蓋打顫著往前走。
攙扶著牆壁,與鶴野一點點地、緩慢地、沿著留下來的逃生通道離開蟻巢。
求生意志為她殘破的身體續上最後一口氣,在離開蟻巢後,徹底消失殆盡。
烏雲遮蓋皎月,狂風圍繞著周身,天空開始降下絲絲縷縷的細雨。
她沉沉倒在地上,臉貼著泥地,沒有一點力氣能動。
好冷、好冷。
溫熱的血液離開體內,暈染她身下的土地。
與鶴野最終閉上了眼睛。
等再有意識時,與鶴野被一片白光籠罩,感覺身體變得輕盈,她不可置信看著完好無損的掌心。
沒有傷口、沒有流血,身體充滿了力量。
雙手撐地站起身,與鶴野單手做了幾個俯臥撐,呼吸無比順暢。
她不死心地連續做了幾個前空翻、後空翻,身體依舊輕盈。
但這裡是哪裡呢?
她明明記得她在NGL。
歪了歪頭,與鶴野打量四周無果後,走進面前唯一的「門」。
門內是一個電影院。
巨大的熒幕閃爍著熒光,籠罩著空無一人的電影院座椅,畫面一動不動。
與鶴野找了一個好位置坐下。
在她坐下後,原本靜止不動的畫面開始晃動,如水流般開始播放——
在嘹亮的啼哭中,護士抱著一個嬰兒走出產房,交給等候在外的喜極而泣父親。
那個嬰兒有藍色的眼睛,黑色的頭發,圓溜溜的眼睛打量著她的父親,突然咧嘴笑起來,不哭了。
下一幕,那個嬰兒長成可愛的小女孩,然後她的父母當著她的面被mafia殺害了。
與鶴野恍然大悟。
將死之人在死前會看一遍人生的走馬燈。
在屬於她的劇院裡,獨自欣賞著她的落幕。
後面的畫面和她記憶無差,遇到凱特、被伊爾迷騙、努力接任務還錢。
與鶴野板著手指猜測下一幕畫面。
好——要到庫洛洛出場啦!
下一幕確實是庫洛洛。
是裝成純情無害的大學生在咖啡店見面那一幕。
但畫面定格卻在那一幀。
電影熒幕突然崩潰,如煙般化作粒子飄逝散去,巨大的河出現在她的眼前。
灰色的河水潺潺流淌,對岸有黑影在向這邊招手,這邊有人乘著船,向河對岸奔去。
與鶴野走到擺渡人面前,問能不能乘船。
她感覺自己是一顆種子,在泥土中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後走向凋零。
現在她要再一次回歸大地,回歸到所有生靈母親的懷抱。
船夫搖搖頭,說今天已經沒有船了。
與鶴野喪氣地搖搖頭,雙手托著下巴坐在河堤上。
這時,一群臉龐模糊的黑影從她身邊經過,與船夫交談後坐上向對面行駛的木船。
她認得他們,在之前意識渙散時,他們也出現圍著她,鼓勵她不要認輸。
——那些已經逝去的英魂們。
受到無言的蠱惑,與鶴野追了上去,雙腳淌過冰涼的河水,蕩起漣漪。
「前輩!前輩!等等我!帶我一起過去吧!」
那片黑影動了動,無奈地嘆了口氣回頭看她。
「你來這裡太早了。」她聽到有人說。
河水掀起浪,像是有意志般抗拒著她,阻流越來越大。
與鶴野搖搖頭,不死心地往河水深處走去。
河底湧出成千上萬的手,推著她,往身後的光亮處墜去。
…….意識回籠。
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與鶴野發現自己沒有趴在泥地裡,而是伏在一個寬厚溫暖的肩膀上。
現在她已經沒有力氣抬頭看是誰,只能用盡全力將鼻子湊到對方的頸窩。
與鶴野感受著縈繞在她身邊的氣息,聞到了淡淡雨水的潮氣、新葉的氣味、和熟悉洗衣液的淡淡香味。
是太陽的味道。
是庫洛洛的味道。
第89章
輕輕晃了晃, 與鶴野提醒庫t洛洛她已經醒了。
「我要死啦,庫洛洛。」血硌住喉嚨,與鶴野說話斷斷續續的, 「把我放下來吧,背著我跑不快的。」
有一部分兵蟻沒有選擇為蟻後死戰, 如果碰到, 被封念的庫洛洛絕對應付不了它們。
「…….先別說話。」
「而且我剛才給自己下了制約哦,就算及時止血也活不了多久。」
為了讓庫洛洛死心,與鶴野勉強抬起手,被血浸透濕漉漉的袖口下,繚繞著榨取生命的黑色咒文。
「下了制約?真不像你的風格。」
庫洛洛回眸瞥了一眼,短暫停頓後,繼續背著她往前走。
「誰叫我和那個螞蟻念量差太遠了, 連我的念能力都需要下制約提升念才能發動。」
想到剛才打鬥的場景,與鶴野就忍不住像一個孩子那樣抱怨。
「不過我也不是很虧啦, 它也被我打得挺慘的,你們都沒事就好, 極限一換多, 穩賺不賠。」
「…….」庫洛洛肩膀動了動,「這個時候就別說這樣的話了吧?」
「我說的是實話好不好?」
與鶴野很無辜。
每說一句話, 肺就要被疼痛牽動,喉嚨生澀嘶啞,吐不出像樣的話。
但是還要繼續說。
不想孤獨地死去,想笑著,幸福地離開。
「庫洛洛。」
「怎麼了?」
「你之前第一次見到我是怎麼想的?」
「怎麼突然問這個?」庫洛洛有些意外。
「我對你第一印像很好, 挺喜歡你的。」思考了一下,庫洛洛還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因為看起來就很好騙。」
換做以前這麼被挑釁,與鶴野肯定要敲打這顆腦袋,但是現在手無力的垂下,連攬住庫洛洛脖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什麼啊…… .」她小聲嘀咕著,「看在我馬上就要走的份上,你就誇誇我吧。」
庫洛洛沉默地背著她往前走。
「好想再看一次大海啊。」她伏在庫洛洛的肩膀上碎碎念。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
「真好。」她藍瑩瑩的眼睛閃爍著淚花,像和他初見時那樣笑了起來,「那先給我唱首歌吧。」
庫洛洛陷入思考。
他好像不會唱歌。
在流星街能接觸到的外界事物就不多,音樂對於他們來說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即便是運氣好翻出來的能用的錄像帶,也大部分是被人遺棄、生澀難懂的小語種語言。
長大之後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會欣賞音樂,但從來不會刻意學哪首曲子。
庫洛洛一步一步往前走著,他能感受到背上柔軟身體的生命力越來越弱。
喉結滾動,他輕輕唱起歌:「清掃戰隊,堅定勇敢…….」
「什麼嘛,我以為你要唱很高雅的歌,沒想到是動畫片的主題曲。」與鶴野撇撇嘴。
「不過很好聽,請繼續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勉強睜開的眼睛緩緩閉上,但還是緩緩跟庫洛洛哼著調子。
清掃戰隊,堅定勇敢∼
七色戰士,不畏艱難∼
…… .
哼歌的聲音越來越輕,最終融在空氣中,隨風飄逝。
庫洛洛將與鶴野放下來,讓她背靠在樹干上,坐在地上。
他望向熊熊燃燒的蟻巢,在心裡默默估算著位置。
預判那只螞蟻現在可能在的方位,它能展開圓的範圍,應該覆蓋不到這裡。
現在已經到安全的地帶了。
手伸進外衣內側,庫洛洛從內袋中掏出一只瓷瓶。
馬裡亞納海溝海妖的眼淚,幾乎能讓人起死回生的頂級傷藥(28章:庫洛洛在獵協爆馬後,順手拿走了某疑難雜症獵人的成果)。
拔開瓷瓶上的木塞,庫洛洛將瓶口湊到與鶴野唇邊。
沾滿血跡的唇染紅瓶口,唇瓣冷冰冰的,對外界刺激沒有一點反應。
半跪下來,庫洛洛喝下傷藥,含在嘴中。
感受著游絲般氣息,庫洛洛捧起她的臉,唇瓣相貼,舌頭撬開唇齒,用嘴渡了過去。
庫洛洛的手指探上人中,感受著微弱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
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下。
確認無恙後,他再次背起與鶴野,繼續往國境線走去。
庫洛洛抵達國境線時,暴雨正衝刷著大地,旅團團員在國境線等待,出現在他們眼中的是沾滿血污、渾身濕透的團長。
黑色傘面被雨水吹刷透亮反光,夜風勾起傘下人的衣擺,在風雨中飄揚。
除了旅團團員以外,貪婪之島的黑人除念師、海島上除念師的普西森,以及先出國境線的奇犽和小傑都在這裡。
舔了舔嘴唇,西索邁著妖嬈的貓步走向庫洛洛。
「團長。」語中帶著興奮的顫音。
西索將雨傘偏到庫洛洛頭頂,雨水瞬間淋濕他的後背,雨滴從他的眼尾滑落。
「幕間休息要結束了∼」
庫洛洛面無表情越過他,走進雨中,來到除念師身邊。
經過被控制的小傑和奇犽身邊,飽含怒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凱特呢?」
他們的雙手被反壓擒住,根本動彈不得。
在一旁的奇犽瘋狂給小傑使眼色,讓他不要激怒庫洛洛,但小傑無動於衷。
當時他們和庫洛洛一起往國境線走時,與脫戰的凱特相遇。
庫洛洛按照約定,替與鶴野帶話。
但是他壞心眼地,對凱特說出了和與鶴野原意相悖的話。
他知道這樣,凱特絕對會折返回去找與鶴野。
結果確實如他所料。
最終,凱特與庫洛洛再次返回NGL去找與鶴野,讓小傑和奇犽先回國境線。
「誰知道,」庫洛洛淡淡瞥了他一眼,把與鶴野放在地上,「估計在NGL裡又遇到螞蟻死掉了吧?」
他不關心凱特的死活,只是需要一個強大的念能力者找回與鶴野罷了。
撩起與鶴野袖口,露出環繞在手腕的黑色咒文,庫洛洛轉頭望向除念師,「先給她除念吧。」
除念師走上前,指尖點在榨取生命的咒文上,沉默著。
「除不了念嗎?」
想到這幫人找到他的目的,除念師思索片刻,沉聲,「可以。但是這會用光我所有的材料,這樣的話你…….除念的時間要大大延後」
空氣中陷入短暫的沉默。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庫洛洛,等待他做出選擇。
「沒關系,」庫洛洛俯身,將大衣外套蓋在與鶴野身上,「我可以等。」
…… ..
等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個月後。
與鶴野睜開眼,發現有個毛茸茸黑色小腦袋趴在她的身邊。
與鶴野歪著腦袋,打量這小小的一團。
感知到她的動靜黑色小腦袋抬頭,捧著臉,藍汪汪的眼睛與她對視。
「哥哥!她醒啦!」
還沒猜出這孩子的哥哥是誰,端著一盤水果的奇犽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們都有一樣藍汪汪的眼睛。
察覺到與鶴野的疑惑,奇犽一如既往用帶點小傲氣的口吻解釋。
「這是我的妹妹亞路嘉。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一直沒辦法出家門。」
奇犽簡單解釋了一下亞路嘉為什麼不能出門。
「那為什麼突然就…… . ?」
「還不是凱特和小傑發了瘋一樣,」想到那個時候的場景,奇犽無奈地揉揉腦袋,「所以我也來幫忙了。」
幻影旅團找來的除念師並沒有根除她下的制約,只能短暫維持她的生命。
拔出念釘的奇犽帶出了亞路嘉。
「但是,你們家會同意嗎?」
「當然不同意啦,你都不知道要累死我了。」
單手托著下巴,奇犽大聲抱怨著。
「那為什麼?」與鶴野有些迷茫。
「是爺爺!」亞路嘉舉起小手搶答。
這一場對峙最終以桀諾介入結束。
桀諾說好歹與鶴野也是揍敵客家的「女兒」,不能放著不管。
他指的是當初與鶴野裝瘋賣傻,當場認了伊爾迷當親哥的那件事。
沒想到當時敷衍伊爾迷的一句戲言,成了救命稻草。
「爺爺有委托,現在過不來。他讓我告訴你,有空再來一趟枯枯戮山,講講這一路發生的故事吧。」
奇犽說這三個月發生的事情很多。
放著凱特大戰蜘蛛頭子這件事不說,還有很多驚天大瓜。
與鶴野聽得津津有味。
比如,蟻王還是出生了。
在洞穴裡的護衛蟻,因為位置原因,在大火中逃過一劫,成功出生。
吞噬NGL大半人口而生的蟻王加上三護衛,按理說應該是是恐怖威脅到人類的恐怖存在。
可命運出現了岔路口。
如庫洛洛所料,凱特遇到了帶蟻後撤離的尼飛彼多。
但他沒有預料到,尼飛彼多請求凱特幫助難產的蟻後。
蟻後難產,無法分娩出蟻王,母子面臨同時死亡的風險。
尼飛彼多此時一身恐怖的念量,還不如一個最普通的t人類醫生有用。
見到來尋找與鶴野的凱特,尼飛彼多對著凱特跪下,雙手掌心向上,露出懇求的表情。
深諳動物肢體語言的凱特知道,這是完全沒有敵意、順從的表現。
和剛才與他戰鬥顯露殘暴,為滿足心中狩獵欲的護衛蟻完全不同。
它們是剛誕生在這個世界的孩子,融合了人類的基因,剛剛擁有人類的認知,如人類嬰兒般只會依靠本能反應,不知情感。
但在這短短的一晚,讓尼飛彼多開始理解「情感」和「人性」的存在。
——從與鶴野面對蟻後遲疑的那一刻開始。
但它同時也明白,險些喪命的凱特有很大可能不會幫助蟻後。
短暫的目光交彙後,凱特輕輕嘆了一口氣。
凱特扎起長發,單膝跪下去,手中一一具現化出止血鉗、手術刀、紗布、剪刀。
「 聽我的指示。 」他言簡意賅地吩咐。
出於對生命的尊重,凱特選擇為蟻後接生。
經過凱特一晚上的努力,瀕死的蟻後成功產下蟻王。
但,是一只虛弱的王。
還沒有來得及吸收足夠營養,身形和人類幼童相差無幾,小小的王出生了。
想到到現在一直沒有見到凱特,與鶴野四處張望,打斷奇犽的話。
「那凱特他們現在在哪裡呢?」
「嗯…….這個還是等他回來親口跟你說吧。」奇犽撓撓臉,眼睛瞥向角落。
這是屬於此行NGL生物探查隊的秘密,他覺得還是由團隊的主心骨來說明比較好。
得知與鶴野醒來後,認識她的人陸陸續續過來探望。
大部分都是獵人協會的同事,也有沿途上遇到的人,就連本傑明都派人過來悄悄慰問。
身體逐漸在恢復,離開療養院的日子越來越近。
窗外杏子花搖曳盛開時,兩個誰都沒想到的訪客同時前來拜訪——
庫洛洛和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瞥了眼坐在床邊的庫洛洛,徑直走到與鶴野身邊,心照不宣地不對視,不說話。
彼此當做看不見對方。
鎖鏈手和蜘蛛頭子維持著微妙的和諧。
酷拉皮卡他說的事情大多跟古籍有關,彙報破解進度或者工作上遇到的難事,偶爾夾雜著對阿芙洛的吐槽。
比如說這個女人多麼難伺候,多麼無理取鬧。
說完之後,酷拉皮卡匆匆離開,說改日再來拜訪。
讓他匆忙離開的罪魁禍首笑而不語。
翻了張書頁,他沒有抬眼,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等待。
根據奇犽所說,庫洛洛背著她從NGL出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直到他這邊沒有辦法,才不得不放手。
醒來的這段時間,庫洛洛沒有過來探望,他突然過來,心下升起不安的預感。
今天過來他是來告別的。
一堆雲裡霧裡的語句鋪墊後,與鶴野終於明白庫洛洛話中的意思。
這段事情要徹底告一段落了,他停留太久,應該帶著旅團回歸正軌了。
這次將會是徹底的離開,沒有巧合的情況下,應該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最後,他斟酌著語句,用試探的口吻詢問,「你要不要加入旅團?」
與鶴野搖頭拒絕。
「你能放棄旅團,還像以前那樣呆在我的身邊嗎?」這次換成她問。
什麼念能力、旅團、流星街,全部都拋之腦後,兩個人跑到誰都不知道的小鎮生活下去。
她去外面趕海,他就在家裡煮飯,順便養只貓,閑的沒事干時給貓梳梳毛。
「不可能。」
想都沒想,庫洛洛斬釘截鐵拒絕。
聳了聳肩,與鶴野無奈地笑笑:「我想也是。」
就像她不願意加入旅團一樣,原則上的東西庫洛洛絕不會為了哪個人妥協。
在這方面他們兩個人很像,固執、執拗地不願意讓步,永遠不會放棄心中的執念。
這個回復在她的預料之中。
抬起中指,與鶴野揮出用「隱」藏住的鎖鏈,末端尖刺穿透庫洛洛的胸口,鎖鏈纏進心髒。
剛才她復制了酷拉皮卡的念能力。
「兩年內不許使用念能力,不許跟團員交流,不許離開我五十米以上的距離。」
與鶴野逐字逐句地,向著鎖鏈下達制約條件。
「以及,我死了後你也會死。」
面對庫洛洛轉瞬即逝的驚愕神情,與鶴野抬手拽著衣領強制他低下頭看她。
目光交彙、鼻息纏繞。
「正如你最初見到我說的,龍蝦會相互鉗著鉗子共度余生。所以…… .這兩年也這樣跟我過下去吧。」
作為束縛他的鎖鏈,讓他無法作惡,無法離開自己的身邊。
她摟上庫洛洛的脖子,頭埋進他的頸窩,悶聲說。
「求你了。」
第90章
「求你。」
在小傑面前維持虛榮和放下身段求庫洛洛之間,鐵骨錚錚與鶴野選擇了放下身段。
「求人不是這麼求的。」
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庫洛洛手指輕輕點在封面上,黑色眸子中帶著若有若無的暗示。
與鶴野:…….
這邊建議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拳頭硬了.jpg
突然站起身,與鶴野帶著親如他老娘般的微笑,緩步靠近庫洛洛。
「我要事先說明一點, 暴力對我沒用的。」
陰影蓋在庫洛洛面上,他微笑抬頭,目中沒有一絲懼意。
與鶴野:…….= =!
根據以往相處的經驗,庫洛洛確實是個意志堅定,鐵骨錚錚的壯士一位。
只有他逼別人干活的份,沒有別人能逼他干不想干的事情。
但庫洛洛最後還是把題講給與鶴野聽了。
至於在講題之前發生了什麼,過程省略。
總之……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撒嬌面前,眾生平等,哪怕是狂拽酷炫的幻影旅團團長也不能免俗。
領會題目的與鶴野歡欣鼓舞地去找小傑,傳授解題過程之後,帶著小傑在雪地打滾玩鬧一天。
至於講題工具人庫洛洛,很不幸地被丟在家裡,化身到點喊與鶴野回家吃飯的沙僧。
與鶴野對此非常理直氣壯。
不玩雪的家伙不配加入他們汪汪隊!
…… .
雪下得更大了。
原本預計三日內解封通航, 因為寒潮超出預期,港口非但無法解封, 凍港程度反而比以前更加嚴重。
這讓小傑被困在外面的家庭教師歸來遙遙無望。
因為有前兩次的答疑經驗,小傑化身不懂就問的好孩子,遇到不會題目便拿著習題集找與鶴野解答。
比如現在。
面對門外拿著習題冊,求知若渴的小傑,與鶴野笑盈盈地迎他進屋。
然後, 習題的難度成功粉碎了她想要自行解題的偉大夢想。
腦後騰出一股熱氣,與鶴野眉頭擰成麻花,隱約感受到庫洛洛略帶笑意的目光。
現在小學生的題都超級進化了嗎?直接把腦袋弄得燒起來了。
在小傑亮晶晶的目光注視下,與鶴野做出了一個極為屈辱的決定。
「啊呀,我的記性實在是太差了。」與鶴野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得先給小傑泡杯熱茶才行。」
「呃……」小傑撓了撓臉頰,「等與鶴野姐姐講完題再喝吧。」
捂住小傑的嘴,與鶴野面色凝重,「不!你要喝!外面那麼冷,你凍壞了怎麼辦?!」
「好吧。」小傑歪了歪頭,「不過與鶴野姐姐,泡茶要拿著習題冊去嗎?」
「小傑,你當獵人時間太短經驗不足,不懂這個很正常,這樣能幫助大腦加快思考。」
捂嘴干咳嗽兩聲,與鶴野擠出僵硬的笑容,強行帶著習題冊離開。
小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與鶴野趕緊逃進房間內。
過了一會兒,她從房間內探出頭來,招招手,「庫洛洛,你過來一下。」
癱在躺椅上的庫洛洛選擇性失聰,仿佛死了。
「我找不到茶葉了…… .」她委屈巴巴地哀求著。
聞言,庫洛洛抬起頭,黑漆漆的眸子彎了彎,「茶葉在外面的酒櫃裡。」
「不是那個茶葉啦!」與鶴野瘋狂給他打著眼色。
絲毫不給台階下,庫洛洛無情拆穿,「我們家裡只有這一種茶葉。」
實在繃不住,與鶴野從房間衝出去,對小傑溫柔的微笑著,手上卻極其粗暴地將庫洛洛扛了進去。
啊?
變成豆豆眼,小傑一臉茫然看著面前的情況。
房間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與鶴野拿著習題冊走了出來。
「我知道怎麼解題了,」抽出小傑身邊的椅子,與鶴野坐了下來,「我先講給你聽。」
「茶…….呢?」小傑小心翼翼地試探。
「啊——」與鶴野瞪大眼睛,慌亂地尋找借口,「剛才在房間裡發生一點事情,所以,所以…… .!」
小傑面上的疑惑越來越深,與鶴野放棄思考,選擇遇事不決就喊親媽。
「庫洛洛——!」
她理直氣壯地喊著庫洛洛的名字,全然忘記這位親媽剛才是怎麼不給t親閨女面子的。
過了一會兒,庫洛洛端了一杯茶出來。
咬著鉛筆頭,小傑抬眼看著庫洛洛,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奇怪。
感覺眼睛有點紅紅的?但為什麼感覺心情很好?
幾個月後,小傑把這件事情的細節說給雷歐力聽,淡定喝咖啡的雷歐力瞬間噴了出來。
小傑拍著雷歐力肩膀,趕緊幫他順順氣。
「是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嗎?」小傑擔心地詢問。
雖然他尊重與鶴野姐姐的選擇,但他對庫洛洛的戒備從來沒有放下。
如果庫洛洛欺負與鶴野姐姐,他一定不會放過庫洛洛!
食指撓著臉頰,雷歐力目光閃爍,「這個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
歪了歪頭,小傑面露疑惑。
小狗茫然.jpg
小傑仍未知道那天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事。
*
米特知道與鶴野幫忙輔導小傑後,提著大包小包敲開了她家的門。
剛打開門,鯨魚島風味美食和特色特產就塞進她的懷裡。
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與鶴野就對上米特滿懷感激的雙眼。
「這段時間真是麻煩您照顧小傑了,」米特手撫上臉,「如果沒有你,真不知道那孩子該怎麼辦了。」
「沒有沒有,應該的事情。」與鶴野連連擺手推托,「早年我承蒙金先生的照顧,就當是回報他吧。」
談及金,米特雙眼冒火,像只鬥雞一樣數落起金。
說到激動時,與鶴野深深共情,和米特一起對遠在天邊的金指指點點。
直到夜色漸深,米特才恍然大悟般,想起來今天次行目的是什麼。
「說起來……可能有點麻煩,但是解封之前能麻煩你輔導小傑一段時間嗎?」
說完,她又遞上進行制作的甜品。
「…….」與鶴野拒絕的話噎在喉中。
面對米特的特制甜品,與鶴野再一次可恥地心動了。
然後……一個饞蟲上腦,不過腦子就答應了米特的請求。
這樣做的後果是——
繼續卑微地哀求庫洛洛。
化身揉肩捏腿、端茶倒水、陪玩陪聊一條龍服務的職業保姆。
雖然庫洛洛一會兒說咖啡泡的不好喝、揉肩力度太輕、捏腿力度太重,但肉眼可見他心情非常愉悅。
於是,鯨魚島有了兩個苦逼備考的人。
一個,是被迫學習,算不清楚試煉之門噸數的小傑·富力士;一個,是因為饞蟲上腦,不得不重新回歸試題的冒牌家庭教師。
真正的家庭教師在背後盯著她做題,發現哪裡不對,就毫不留情敲她腦袋。
與鶴野捂住腦袋連連抗議,「再敲我就真要笨死了!」
「反正也不聰明。」庫洛洛歪著腦袋,滑下一縷額發。
與鶴野:「…….」
為了小傑的光明前途,為了不耽誤米特每天塞給她的甜品,與鶴野眼淚汪汪地繼續挨敲。
持續了一周晚上通宵被庫洛洛指指點點,白天黑著眼圈給小傑講題的日子後,遠方大地鐘聲緩緩敲響。
新年悄然而至。
鯨魚島一片祥和溫馨的氛圍,寒冷空氣響著歡愉的聲音。
為了犒勞與鶴野,米特准備一大桌美食佳肴,邀請與鶴野和庫洛洛一起跨年。
庫洛洛這人很會討人喜歡,一進門不是贊賞米特的樣貌,就是贊美米特的廚藝精湛。
逗得米特捂嘴直樂。
知道他真面目的小傑和與鶴野一臉無語。
為了幫忙,他們倆特意來的很早,與鶴野准備瓜果,庫洛洛系上圍裙提刀殺雞。
米特知曉這段時間與鶴野的勞累,趕她出廚房,讓她好好休息。
於是與鶴野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外面,托著臉看庫洛洛殺雞殺魚。
溫水擦刀,殺雞拔毛,側刀刮鱗,清取內髒,一氣呵成。
看著過分熟練的庫洛洛,與鶴野內心一陣悲涼。
大名鼎鼎的幻影旅團團長啊,要是被團員們知道英明神武的你在鄉下又殺雞又剁魚的,他們要怎麼想啊。
哦,是被她pua成這樣的。
那沒事了。
可憐的小傑同學即便是新年也沒有休息的機會。
做不出來題的他召喚與鶴野尋求幫助。
與鶴野趕緊屁顛屁顛跑去講題。
說到興起時,腦袋又挨了一記暴擊,剛剛殺完雞的庫洛洛正好路過。
「講錯了。」
指尖殘留淡淡的皂香味,庫洛洛俯下身,點在她說錯的鉛字上。
從後面看,庫洛洛整個人罩住了與鶴野。
與鶴野側頭看他。
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黑色眼睛專注地盯著紙面,雙唇微微張開。
因為小傑在現場,庫洛洛索性把題目要注意的點跟他講了。
小傑和與鶴野一起嗯嗯啊啊點頭。
飯菜的香味從廚房溢出,玻璃上漫漫籠上一層水霧,形形色色的佳肴擺滿飯桌。
跨年夜開飯啦!
屋子一邊是付出體力勞動,一邊是付出腦力勞動,等到開飯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全都動筷子吃了起來。
電視播放著新年特別節目,插在一桌子人聊天聲之間,當作背景音。
席間,穿插著米特詢問庫洛洛和與鶴野的事情,比如啥時候打算結婚、打算以後在哪定居雲雲。
「這個……還是…… .」
與鶴野支支吾吾,瞅瞅小傑,又瞅瞅庫洛洛。
在場知情的三個人,沒一個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話。
好在寒潮受到米特幫助的居民及時上門拜訪,打斷了尷尬的氛圍。
鯨魚島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中年人,沒幾個年輕人,大家熱熱鬧鬧地擠進客廳,留下來聊天。
中年人有中年人的穩重,但同時也意味著……非常鐘愛欣賞一些即興表演節目。
當有人唱歌一首後,與鶴野內心升起不安的預感。
果然——
有長輩帶頭,在場的年輕人將成為下一個表演對像。
庫洛洛、小傑、還是與鶴野?
嘆了口氣,與鶴野尋思別人看了蜘蛛頭子的表演會折壽,又不忍心推出緊張兮兮的小朋友,她決定當那個出征的勇士。
但,蜘蛛頭子出手了。
與鶴野不忍心他忍心,為了轉移火力,庫洛洛不動聲色地指向小傑:「我記得小傑最近好像學習了一些格鬥術。」
被迫賣藝的小傑:…….?
最終小傑替他們扛下所有。
趁著火力全部被小傑吸引,庫洛洛低聲跟米特打個招呼,牽著與鶴野的手腕偷跑回去。
外面正好劈裡啪啦放起煙花,煙花飛向天空,絢麗的火光向四方濺去。
冷空氣扎進肺裡,在室內捂的暖烘烘手瞬間被凍得紅通通。
急匆匆想趕回有火爐的家,與鶴野的手被庫洛洛拉住,塞進他的大衣口袋內。
兩只冰冰涼涼的手交疊在狹小的空間內。與他的指尖相觸時,莫名感到一道暖流湧過心頭。
見到與鶴野疑惑的神情,庫洛洛同樣不解地詢問她,「你不冷嗎?」
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眼中還帶著輕微的不解。
一朵煙花在頭頂炸開,奇異的顏色映在庫洛洛臉上,隨著爆炸聲音響起,與鶴野感覺內心有什麼東西悄悄綻開。
「冷呀,所以趕緊回去吧。」她彎了彎眼睛,纏住庫洛洛指尖,「還是在火爐邊最舒服啦。」
*
有火在雪夜燃燒。
夜空炸開的煙花,壁爐內作響的火苗。
以及心尖上跳動的火花。
壁爐橘紅色的火光撲在與鶴野的背上,黑色濕發黏糊糊貼在裸露的頸肩。
剛剛洗完澡,兩個人身邊都縈繞著洗發露的香氣。
她單膝頂在庫洛洛雙腿的間隙,以進攻的姿態俯下身去,輕啄庫洛洛的眼皮。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
洗完澡後強硬地摁著庫洛洛躺在沙發上,仿佛路過的貓咪被主人摁在牆上狂親。
庫洛洛臉上依舊很平靜,但睫毛不時慌張顫動,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怎麼回事呀,」與鶴野不慌不忙地調笑他,「你之前可是面不改色地騙到了很多資深獵人哦?」
「……」庫洛洛想解釋,但被與鶴野的動作打斷了。
雙手捧住庫洛洛的臉,她伸出舌頭,輕輕舔他,用舌尖描著額上的十字刺青。
一點點地、慢慢地,只要出錯就從頭再來。
呼吸聲逐漸粗重,與鶴野舔得額頭上全是唾液才肯放過他。
庫洛洛抬眼看她。
因為與鶴野洗完澡沒吹干頭發,發尾水珠落得庫洛洛滿臉都是,他黑色眼睛濕漉漉的,用無辜的眼神與她目光交彙。
焯。
某些變態基因覺醒了。
是這個男人在故意引誘她,不是她的問題。
身體比大腦先一步行動,與鶴野再一次俯下身,右手輕輕掐著庫洛洛的脖子。
「……哭給我看。」她湊到庫洛洛耳邊說t。
第91章
「…….不要無理取鬧。」
斬釘截鐵地拒絕, 庫洛洛蹙起眉,雙唇抿成一道直線。
相較於她又喘又臉紅的樣子,庫洛洛人淡如菊, 靜如老狗。
與鶴野上下掃視庫洛洛,內心一片驚天駭浪,這人該不會真有點難言之隱吧?
「你在想什麼?」
興許是目光太過直接,庫洛洛抬眼,詢問著。
「在想你行不行。」與鶴野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時, 扔在玄關的手機震動發出聲響,與鶴野轉頭,完全沒注意到庫洛洛繃成冷冰冰的撲克臉。
「等一下, 我接個電話。」
腳尖落在冰冷的地面,與鶴野轉身,赤著腳走向玄關。
尋思著是誰跨年夜打電話過來,她忽視了後面跟著起身的庫洛洛。
也是這一松懈,男人荷爾蒙的氣息一瞬間將她籠罩。
結實有力的雙臂從後方圈住與鶴野,因為身高差不大的原因, 庫洛洛低下頭時唇邊正好能觸到她的耳垂。
他看著與鶴野微微發紅的耳尖,低下頭,壞心眼地咬了上去。
「唔…….」
悶哼一聲, 與鶴野瞬間軟了身子。
很滿意這樣的反應,庫洛洛繼續□□下去。
大腦理智知道不應該沉迷,但身體卻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發亮的手機屏幕熄滅。
不過很快, 對面不死心地又撥來一個電話。
意識稍微回籠, 與鶴野瞥了一眼手機屏幕。
游戲廠商打過來的電話。
是她之前在網上排隊預約的游戲,如果這次錯過, 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我想先接個電話,可以嗎?」
捏了一下庫洛洛的手指,與鶴野輕輕地央求。
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撒嬌,輕笑一聲,庫洛洛的唇離開與鶴野耳畔。
「您好,這裡是xxxx的游戲廠商,請問您是與鶴野女士嗎?」
「我是。」
「您之前在官網預約的游戲……」
正專心致志聽著對面說話時,突然,手中的手機被抽走,庫洛洛摁下免提鍵,把手機重新放回玄關上。
手機的收音很好,開啟免提後,周圍環境的細小聲響都能被對面聽到。
「別發出動靜。」庫洛洛低笑著,笑中帶著一絲戲謔的意味。
話是這麼說的,他卻上手扯下與鶴野的浴袍,讓光滑細膩的頸肩暴露在空氣之中。
然後,壞心眼地、狀似不經意地,模仿著與鶴野剛才的動作,用舌尖舔著她的脖頸。
濕熱細密的觸感傳來,心尖上仿佛有成千上萬的螞蟻爬過。
他們發出的聲音很小,但不知道對面是否聽到,羞恥感和身體觸感的雙重刺激下,與鶴野臉色漲的通紅。 '
「女士?女士?你有在聽嗎?」
電話那頭略顯不耐的詢問,沉浸在纏綿悱惻的與鶴野才回過神來。
「我、我在的!」
「方便說一下您的地址嗎?我司稍後把游戲郵寄給您。」
「好的,」與鶴野瞥向庫洛洛,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我現在的地址是在鯨魚島…….」
「是鯨魚島,然後呢?」接線員詢問。
對面說話斷斷續續的,接線員隱約能聽到水聲和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是在戶外,所以信號不太好嗎?
窸窸窣窣的響聲隔著聽筒傳來,那邊像是鼓起什麼決心,一口氣快速說完話。
「寄到鯨魚島的公用郵局就好了!麻煩您了!」
然後,對面立馬掛斷電話。
接線員想起有事情還沒向這略顯奇怪的客戶交代,但再打過去時,已經顯示關機。
匆匆掛斷電話,與鶴野雙手環胸,面露譴責看著罪魁禍首。
「要是游戲沒了怎麼辦?」
「那就沒了…… . ?」他笑起來的樣子帶著一點小動物式的得意。
與鶴野氣哼哼的,抬手敲向蜘蛛頭子充滿智慧的腦袋。
沒有躲避,庫洛洛帶著狡黠笑意,抬眼看她。
黑色的眸子倒映出她滿面潮紅的模樣,雖沒有任何波瀾,卻莫名勾人。
明明她才是主動的一方,但到頭來好像又是他占盡上風。
突然不想敲人了,與鶴野大著膽子貼到他的面前:「要繼續嗎……?」
「嗯。」
其實關於這種事情,與鶴野只從文學著作和油畫中豐腴□□中略知一二。
有關於愛,關於美,藝術家們總偏愛以一種原始而直白的方式表現描繪。
現在這個情況,莫名讓她想到了在藝術館裡被隆重展出的《維納斯的誕生》。
像征著性與愛的女神誕生於世間,美而細膩的酮體,微曲著右腿,整個身體略顯得嬌弱無力。
風神輕柔吹拂著貝殼,推著女神駛向岸邊,海岸邊等候的春神張開紅色繡花鬥篷,急切地為初生的女神披上新裝。
而現在的處境卻恰恰相反——
與鶴野被庫洛洛緊實有力的雙臂圈在懷裡,緊緊依偎著他這只孤舟駛離岸邊,耽溺於無盡又深沉的海中。
有關於現世的一切,也正緩緩被庫洛洛剝離,離開她的身體。
「庫洛洛…」她倉皇失措伸出雙手,十指穿過他的黑發,仿佛那是孤海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嗯。」嘶啞的喘息聲響起。
她的長發被揉亂,發絲鋪在光潔剔透的皮膚上,眼淚朦朧望向紋在額心的十字刺青。
亦或是《麗達與天鵝》。
前身是海仙女的少女麗達與化身天鵝的宙斯不期而遇。
稚嫩而純潔的少女被從遠天而來的天鵝吸引,懵懂地伸出手指試探,卻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挑弄和侵入。
皮膚被輕柔鵝絨的掠過,溫柔又細細密密,卻又是極具有侵略性掠奪。
輕啄她的頸項,鉗制她的雙腿,覆壓她的胸口,讓她無處可逃,讓她動彈不得,不得不成為他的臣民,在他的指引下等待浪潮襲來。
「與鶴野。」
到關鍵點時,突然一遍遍喊著她的名字。
「嗯?」
「你現在快樂嗎?」他俯下身,吻著線條漂亮的蝴蝶骨。
「……..不太清楚,」意識變得支離破碎,眼前凝出一片水霧,她回答的聲音斷斷續續,「但是我愛你。」
黑色眼睛顫了顫,眼中開始流淌著溫和的暖意。
「我也是。」
生命與生命之間因交彙而產生共鳴,生出濃煙烈焰溢滿整個甬道。
樂曲最終在激昂的鼓點聲中迎來最高點。
…… .
晚上十點,制作的手工布丁因為壁爐的溫度融化,化成一灘黏膩的糖水。
一直很愛干淨的兩個人,都沒來收拾。
晚上十一點,電話通信錄的好友紛紛發來祝賀跨年消息。
向來每條秒回的與鶴野一條沒回。
晚上十二點,在落地窗外的冷空氣中,天空盛開一朵朵煙花,照亮整個夜空。
一條薄毯蓋在躺椅上,兩個人縮在躺椅上觀看全程。
凌晨一點,浴室又亮起暖黃色浴燈,水霧籠上磨砂玻璃。
隔著水聲隱約能聽到有人在說悄悄話。
凌晨兩點,又能聽見搖搖晃晃的響動,直到三更半夜才徹底消停下來。
跨年夜隔日清晨,鯨魚島港口解封。
厚積的冰層溶解,大塊大塊冰塊漂浮在海面,隨著波浪搖曳。
冬日陽光斜斜透過白色紗簾射入屋內,照在亂糟糟床榻上交織的黑色發絲上。
細微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最終被丟在床下手機的震動聲打斷。
身邊的人動了動,庫洛洛側身,伸手在地上摸索震動的手機。
「找你的。」
眯著眼睛看清聯系人,庫洛洛把手機遞給與鶴野,又低頭埋進她的頸窩。
與鶴野朦朧的意識清醒些許,伸手推了推像只樹袋熊掛在身上的蜘蛛頭子,肌肉止不住地酸疼。
想到昨天過火的行為,她就忍不住嘆氣。
剛開始還因為是初體驗有所克制,到後面直接把盜賊的胡作非為演繹得淋漓極致。
電話是米特打過來的。
今天鯨魚島港口解封,小傑的家庭教師第一時間趕了回來,宣告她的臨時家庭教師生涯結束。
或許是米特平時對庫洛洛輕聲細語,他難得在旁邊安安靜靜地沒有鬧騰。
電話掛斷。
望著亂糟糟的屋子,與鶴野止不住嘆氣,撐起酸脹的手臂起床收拾。
鬧得跟要把家拆了一樣。
然後,再一次被結實有力的雙臂撈回懷裡。
「再陪我睡一會兒。」
剛睡醒的聲音略顯暗啞,庫洛洛鼻尖湊到她的發頂,嗅著和他身上相同的洗發露的香氣。
很想指指點點多大的人了還賴床,但在溫柔的撫摸和溫暖的氣息間,與鶴野逐漸放棄抵抗,舒服地閉上眼。
這麼黏黏糊糊的待在一起好像還挺不錯。
「又是新的一天了呢,庫洛洛。」
唇齒間溢出無奈又溺愛t的話語,面對那張略帶稚氣的臉,她總生不起氣來。
「嗯。」
他睫毛顫了顫,再次輕啄上唇邊白皙的頸項。
然後,在庫洛洛連哄帶騙下,罪惡地一起睡到晚上。
…… .
實踐證明,人類的xp是多種多樣的。
就如庫洛洛get不到與鶴野喜歡親他紋身的點,庫洛洛也有很多難以接受的想法。
有點抖s就先不說了。
比如說,他很喜歡浴室。
幾天之後…… .與鶴野看著嚴重超標的水費單陷入沉思。
嚴肅勒令兩個人不能同時進入浴室。
蜘蛛頭子置若罔聞,把隨心所欲這點演繹到淋漓盡致。
被嚴肅拒絕後,用那無辜又略帶稚氣的眼睛看著她,表示不會亂來。
然後…… .除了兩次意志堅定以外,後面每次都是癱軟著被庫洛洛抱回床上。
除此之外,與鶴野接電話時,他也會發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動靜。
至於這麼做,會有什麼感受——
與鶴野:謝邀,這輩子已經不想在地球生活了。
打破這樣沒羞沒臊的生活,是突然寄來的公務員考生信息核對表。
信息核對表上赫然寫著庫洛洛……和她的大名。
與鶴野:……..= =!
對此,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彎了彎眼睛,笑盈盈地,「就當檢查我的教學成果了。」
禮尚往來,與鶴野反手替他報名了獵人考試。
事實證明,優秀的伴侶在一起是會互相進步(傷害)的。
團員們都以為團長可憐兮兮被與鶴野綁架到鄉下過苦日子,受盡壓迫和折磨。
實際上,他們的團長每天吃香喝辣,還背著他們成功上岸公務員,卷到獵人執照。
#感動獵人勵志人物誕生#
#盜賊都那麼努力,你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
*
無人在意的角落,小傑一分之差落榜公務員考試。
一想到之前米特阿姨逼著他學習的樣子,小傑就連連嘆氣,滿頭黑線。
盯著手機發呆,還不知道如何向米特阿姨開口時,有陌生電話打了過來。
是公務員考試院打過來的電話。
在核對完小傑的信息後,對面拋出爆炸消息:「筆試第一放棄面試了,請問你這幾天有空參加面試嗎?」
「有,有的!」
想到終於不用挨罵,小傑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氣。
運氣真是太好了。
確認能夠進入面試後,小傑趕緊向米特阿姨報喜,在等待電話接通時,無意間瞥到筆試合格的榜單——
筆試第一名:庫洛洛·魯西魯。
#您好,我也要放棄面試名額#
#米特阿姨別管我了,我要回來二戰#
第92章
與鶴野帶著庫洛洛暫居在鯨魚島。
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不死心的西索企圖打敗魔王與鶴野, 帶走被她「囚禁」的公主庫洛洛。
因為念能力天克西索,前兩次與鶴野還有耐心地把他掃地出門,禮貌微笑歡迎下次再來。
但她忽略了西索對庫洛洛的執念有多深。
兩天一小訪, 五天一大訪, 動靜鬧得太大, 鄰居紛紛打電話投訴抗議。
基於此,耐心被磨沒的與鶴野索性擺爛。在某次西索找上門時,雙手交疊,當著這個b的面緩緩躺下。
她伸長脖子,非常理直氣壯地:「帶人走不行,其他你隨意。」
反正殺了她庫洛洛也要死, 索性洗干淨脖子等西索架刀抹脖子。
好巧, 庫洛洛也不想和西索打架, 也徐徐躺下。
他們一起躺的很安詳,一臉鹹魚翻不了身,要殺要剮隨你的死相。
躺累了,與鶴野還向西索招招手, 很不客氣地使喚他:「來都來了, 做個晚飯再走吧。」
進這個家的男人的宿命就是要變成煮飯婆!
當了n天的免費保姆後,西索逐漸對這對狗男女失去興趣, 轉而騷擾隔壁的小傑,最終被米特掃地出鯨魚島。
這個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
*
某個春日夜,一艘科考船悄悄在鯨魚島港口靠岸。
腳踝掃過鮮花草地,與鶴野披著薄外套匆匆跑向趁著夜色靠岸的科考船。
她和小傑接到凱特電話後, 立馬趕到港口去見心心念念的凱特。
凱特手杵在在護欄上,隔著濃濃夜色,遠遠地向他們招手。
同時, 他們也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尼飛彼多。
雙手背在身後,尼飛彼多站在凱特身邊,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相較於初見時一身令人恐懼的壓迫感,現在的尼飛彼多斂起念氣,可愛的外表看起來人畜無害。
像極了趴在陽台上懶洋洋曬太陽的小貓咪。
察覺到氣氛的異樣,凱特無奈地出言安撫兩個強脾氣。
「現在已經沒事了,先上來吧。」
他們登上甲板。
然後,繼續瞳孔地震。
與鶴野看看凱特,又看看別處,手指指來指去,震驚地說不出話。
不止是尼飛彼多,這一船上都是螞蟻啊!
知道你喜歡小動物,但不至於撿一船回來吧? !
蟻王三護衛、軍團長、還有一只小螞蟻被其他螞蟻「王」的叫來叫去。
想必就是那位「早產寶寶」吧。
這個陣容…… .說凱特突然造反化身帶路黨,帶著嵌合蟻去攻打獵人協會總部她都信。
師兄你糊塗啊!
知曉與鶴野腦子裡又在想奇奇怪怪的東西,凱特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
「不是你想的那樣…….」
然後,凱特簡單解釋了一下前因後果。
那晚凱特平安接生蟻王,剛抹下額角滲出汗液後,一隊嵌合蟻部隊包圍了他。
帶頭的軍團長看到了血跡斑斑的女王,身體受傷的尼飛彼多,以及尚在沉睡的王。
瞬間,它瞬間向凱特顯露敵意,發出嵌合蟻臨戰前特有的電波。
但虛弱的女王制止了他。
軍團長自稱「寇魯多」(原作收養重生凱特的螞蟻),確認女王無恙後,它緩緩地、 鄭重地向凱特單膝下跪。
它帶隊而來的嵌合蟻也隨之下跪。
望著密密麻麻的嵌合蟻,凱特抿著唇,思考著一個問題。
要扼殺他親手救下的生命嗎?
他的目光落向在蟻後懷裡沉睡的「王」…….
「所以,你最後決定拖家帶口帶著這一大家子?!」與鶴野瞪圓了眼睛。
一記手刀敲到她頭上,凱特眉頭皺起,「先聽我說完!」
真是的……什麼時候養成打斷別人的壞毛病了?
凱特沒有選擇殺死蟻王,而是立馬出了ngl上報協會。
之前跟蟻後交談時,凱特發現這次嵌合蟻危機,是一個非常不可思議、基本不可能的巧合中的巧合。
——絕對是人為的。
不能確定這個人是否在獵人協會內部,凱特也向協會隱瞞了一些細節。
協會的回電很快:沒有生育能力的蟻王可以留下,但是必須驅逐已經負上血債的蟻後。
為了再防止有心之人利用,凱特向獵人協會上報蟻後已死,並偽造出一具屍體。
但如何處理「已死」的蟻後?
嵌合蟻的天性:貪吃,好戰。
雖然它們這代嵌合蟻已經出現人的特點,但凱特認為初代的女王依舊無法克服流淌在血液的天性。
所以,凱特決定將蟻後送回原本的故鄉——黑暗大陸。
現在這艘科考船就是駛向黑暗大陸邊境,送蟻後回家的船只。
至於蟻王,留在獵人協會接受審查,由專業的獵人對它各項素質進行評估,確定無害後將放回生態區。
得知蟻王的存在後,那群幻獸獵人跟瘋了一樣圍在蟻王周圍,仿佛看到行走的星級職稱。
面對眼睛發亮的獵人們,小蟻王勾了勾手指,表示放馬過來。
不過,小蟻王最近迷上了軍儀。
在獵人協會裡百戰百勝的小蟻王,被協會請來的盲人小女孩打敗,至今還未贏過。
到現在它手邊還攤著一本軍儀棋譜。
在巨大的震驚中,與鶴野不得不接受凱特現在成為嵌合蟻團寵的事實。
但那晚尼飛彼多留下的衝擊太大,與鶴野目光不由自主落向蟻王及其護衛身上。
真的能相信它們嗎…….
也就在這時,注意力一直在軍儀身上的小蟻王,抬起頭,直勾勾地與她對視。
它的洞察力和感知力超乎常人,哪怕與鶴野特地隱匿氣息也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蟻王從坐塌上跳下來,它的身高只到與鶴野的腰部,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當時為什麼要猶豫?」
紫色眼睛透出孩童般疑惑的神情,但卻用一種理性平淡的語氣詢問。
蟻王是整個嵌合蟻的至高點,與其他嵌合蟻不同,它還在腹中時就已生出意識,能清晰地感知外界。
它t記得與鶴野,記得她帶來的火光,記得她當時因猶豫而顫抖著的手。
與鶴野是它第一個見到的人類,順理成章地,因為她的舉動,蟻王開始思考人類和嵌合蟻之間的關系。
在出生那個夜晚,它也以相同的語氣向凱特提問。
「這個問題你還是親自問她吧。」
凱特對與鶴野不計後果的行動感到無奈,但又不自覺地顯出溫和又無可奈何的笑意。
「不過我想她的回答,應該是——」
「…….誰知道呢。」
如凱特所料,她對蟻王說出一模一樣的回答。
「就是…….身體不自覺地停下來了而已。」
雙手背在身後,與鶴野抬頭仰天,眼睛落入漫天星辰。
「這種事情再怎麼討論也沒什麼意義啦!」她正回身子,對蟻王笑了笑。
「我老家東果陀的,也會下軍儀,」與鶴野指指自己,躍躍欲試,「跟我下兩把唄,讓我看看你水平咋樣。」
一陣夜風吹來。
跟著小蟻王走向的與鶴野沒有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裡「人」的黑色兜帽被吹落。
一直看著蟻王的巨大昆蟲復眼露了出來,蟻後眼中倒映出向它走來的凱特。
凱特詢問:「不能留在這裡,會感到遺憾嗎?」
「無所謂了,我不喜歡……人類的基因。」
蟻後觸角動了動,向凱特腦中發著細微電波。
女王蟻不會人類的語言,但能通過發送生物電波,在腦內與人類溝通。
「你不怕我騙了你嗎?」它突然問。
「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露出疑惑的神色,凱特望著視野盡頭模糊的陸地,扶正藍色鴨舌帽檐。
「不過非要回答這個問題的話,答案是不怕,我相信一個'母親'不會對我說謊。」
白色發絲在夜風中飛揚,他微笑起來,嘴角勾起輕松而愉悅的弧度。
嵌合蟻不會笑,蟻後也不理解人類的「笑」是什麼意思,但看到人類露出這個表情時,它總會不知不覺望向一個方向。
——梅路艾姆,它最愛的孩子。
此時,小蟻王盤坐在與鶴野對面,無奈地看著她用指尖扒拉棋盤上黑白兩色棋子。
攏好被違規撥亂的棋子,小蟻王眉頭緊皺著,但還是耐著性子重述軍儀的正確規則。
「所以我才說討厭人類的基因。」
人類真是一種狡猾的生物。
用鉤爪拉上兜帽,布料蓋住巨大黑色復眼,蟻後循著凱特的目光一同望向遠方。
「這個荒唐的故事,也應該結束了。」
夜晚海風很大,聽不清是誰在說話,每個人說的話都變得模糊不清,隨著風卷入海中。
是的,這個荒唐的故事該結束了。
告別凱特後,與鶴野繼續回歸鯨魚島的日常生活。
這段時間前所未有的平靜,她和庫洛洛一起種花,一起吃完飯出門遛彎,一起在沙灘上挖奇奇怪怪的小東西。
但她知道,這對於庫洛洛來說,只是生命中一次無奈的歇息。
制約限制的時間只有兩年,制約消失,庫洛洛會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她的世界。
蜘蛛永遠不會停下他們的腳步,蜘蛛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棄他們的理想。
不過幸運的是,在沙漏即將落下最後一顆沙粒時,命運的時針再一次跳動。
酷拉皮卡的電話打了過來。
——那份友克鑫拍賣會得到古籍,終於完全破譯。
在這份古籍裡,證實了他們設想的答案。
「一起毀掉流星街吧。」
因緊張情緒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與鶴野的嘴唇湊到話筒邊,眉眼彎彎。
絲絲縷縷的冷意從背後滲來。
接電話時她沒有回避庫洛洛,甚至當著他的面說出那句話。
所以庫洛洛反應會很大,也是在預料之中。
「是的,我要毀了流星街。」
察覺到庫洛洛的視線,她轉頭迎上目光,一字一頓地重復。
庫洛洛一臉要殺人的表情。
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表情。
「不過在那之前,你有興趣聽聽我想要怎麼做嗎?」
面對冷若冰霜的目光,與鶴野口吻依舊愉悅,笑眯眯地撫上他的眼尾。
在完成這件事前,她絕不會停下前行的腳步。
她要毀掉這場命定的死局。
直至束縛於這片土地靈魂被徹底解放為止。
第93章
庫洛洛沒有掙開與鶴野的手。
他任由飽滿細膩的指腹摩挲眼尾,感受其中的溫柔繾綣。
但同時,殺意和冷意在黑漆漆的眸中交織,壓迫感直滲骨髓。
凝窒的沉默後, 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不, 以你的能力做不到的。」
「我就不喜歡你這點, 」與鶴野嘆氣, 「一點都不好騙。」
即便是她這個級別的念能力者,哪怕再加上酷拉皮卡, 面對扎根串聯的流星街也無疑於自尋死路。
「我確實沒這個能力。」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但是,這個'世界'呢?能毀掉它嗎?」
與鶴野走上前,學著他曾經的口吻,一點點地、不緊不慢地吐出語句。
「人口//販賣已經威脅不到流星街了哦。」
黑色眸子染上疑惑, 庫洛洛「好心」提醒。
「真是的,為什麼要把我往這方面想…… .」與鶴野扶額,拉著他坐下去,「不過,還是聽我從頭說這件事吧。」
事情要從酷拉皮卡在友克鑫拍到的古籍說起。
花費兩年的時間, 酷拉皮卡終於成功破譯了那本古籍。
那本古籍是尼澤爾王朝祭司流傳下來的神學書籍,主要記錄了王朝的皇室生活和祭祀活動。
尼澤爾王朝是一千五百年前出現的新朝, 新王自創新的文字和前後朝代文字斷代,導致考古界一直沒人願意碰這快硬骨頭。
所以它不再具備科考價值,作為富豪們彰顯地位的道具出現在拍賣會場上。
破解這本古籍,對考古界乃至全世界都產生巨大影響,是一筆誘人的豐功偉績,但酷拉皮卡沒有選擇公開。
因為,古籍裡的內容和流星街有關——
尼澤爾王朝距今一千五百年,恰好與流星街同時期。不僅如此,舊王朝的領土也包含著當今歐奇瑪聯邦和流星街。
如與鶴野直覺所想,這本古籍裡有有關流星街的事情。
尼澤爾王朝的祭司詳盡描述了催生流星街的出現天災——
「那時,人們抬頭仰望天空,巨大火苗迅速墜下,那是神明對罪惡土地的懲罰。」
「神罰降臨的土地化成一片焦土,那裡不再適合人類居住,王決定將那裡當做流放罪人的監獄。」
「有士兵上報,發現能在空氣中無故燃燒的石頭,我想,那是惡魔的皮屑。」
「為了不威脅王的統治,我決定建造一座迷宮,封印那種可怖的石頭。並且,將這片土地徹底遺棄。」
任何歷史書籍提到尼澤爾王朝滅亡的原因,公認是國庫虧空、導致經濟危機,從而致使國家滅亡。
但現在看來,國庫突然虧空的原因就是為了建造那座迷宮。
經歷了一千五百年的地殼運動和風化塵封,「封印」那種石頭的「迷宮」應該藏在流星街地下某處。
「以現代科學的角度來看,所謂的'神罰'應該只是隕石墜落。」
「之前看新聞,每次隕石墜落,都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與鶴野雙手托腮,笑了起來,「那裡面對'惡魔的皮屑'的描述是不是有點熟悉?」
這種石頭遇氧燃燒,並能放出高熱,很大概率是一種新型能源。
現在各方面能源緊缺,不少國家為了能源不惜發動戰爭,為了新能源要開辟黑暗大陸的聲音不絕於耳。
那場毀掉曾經富饒土地的隕石,或許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驚喜。
「如果把這個消息向全世界公布,你覺得流星街會怎麼樣呢?」
庫洛洛的臉色變了,略帶傲慢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是純粹的冷意。
他是一個聰明人,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
不提信息的真假,一旦知道有地方可能有新能源,有能力的國家必定蜂擁而至,都想來流星街分一杯羹。
身為三不管灰色地帶的流星街,無力反抗擁有現代軍工體系的國家,在龐然大物面前依舊淪為被掠奪的對像。
念能力者在數量龐大真槍實彈面前,也不過是一個耐打的人肉靶子罷了。
「所以?」庫洛洛冷冷地問。
那本古籍是由鎖鏈手破譯的,按照他對旅團的恨意,鎖鏈手沒有理由第一時間不公布。
能堂而皇之地告訴他,絕對有事情要與他談判。
「我們要找到那個遺跡。」
這一次與鶴野也不拖拖拉拉,斬釘截鐵拋出自t己的訴求。
「流星街人團結一致,並且排外。我們突然進駐搜尋遺跡,會被嚴肅地驅逐吧?」
「所以,需要你讓我們名正言順地入駐流星街。」
與鶴野再一次撫上庫洛洛的臉頰,食指在他唇上摩挲。
「當然,你沒得選。」與鶴野說。
如果不接受這個條件,那麼酷拉皮卡就會將這個消息公開。
然後……靜靜地等待流星街被蹂躪。
室內的氣氛再一次凝固起來。
良久,庫洛洛肩膀聳動,溫馴地用臉頰蹭著她的掌心。
「與鶴野,你怎麼突然變得聰明了?」庫洛洛笑了笑,「讓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了呢。」
「我答應了。」他湊到與鶴野耳邊低語。
…… .
探索遺跡並不是一件說干就干的事情。
庫洛洛的業務範圍只到幫助他們進駐流星街,探索遺跡的事情他一概不管。
身為武鬥派獵人,與鶴野不是專業科班出身,賣賣苦力可以,但探索遺跡這種精細活還真做不到。
也不是不能砸錢砸出一支考古團隊。
但這件事情事關重大,需要口風嚴、專業、絕對不會向外泄露一點的人。
理所應當地,與鶴野想起了自己那個大冤種師父。
她撥通了許久未聯系的電話。
發生那麼多事情,金沒有過來看她一次,她也沒有主動聯系過金。
倒不是覺得生分了,而是覺得自己太菜,干的事情有辱師門,不敢跟金嘮嘮家常。
當然,金也不想跟她嘮家常。
電話等待接通的彩鈴聲是某女團的代表作,當時與鶴野拿著金的手機隨手設置,讓有求於金的人誤會,送了他一堆女團周邊。
金當時綠著張臉,剝奪與鶴野對他手機的使用權。
但這麼多年,他也沒換回來。
懶死了!
可是金會接電話嗎…….
與鶴野下意識抿緊嘴唇。
雖然平時她罵金罵得最歡,但真要面對他時,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膽怯。
響起「暫時無人接聽」的前一秒,電話接通了。
「喂?什麼事?」
電話那頭響起熟悉散漫的聲音。
「好久不見,師父。」
電話那邊「嗯」了一聲,「我現在很忙,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吧。」
「師父,我發現了一個遺跡,你有興趣……..」
握緊手機的指尖發白,與鶴野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話還沒有說完,金直接拒絕:「沒興趣。」
這個答案也在預料之中。
但是情緒的閥門突然大開,與鶴野大聲bb:「那你一定會後悔的!這一定是世界上最棒的遺跡!」
雖然被碾壓成落水狗,但氣勢還是不能輸。
「哦,」金那邊聲音沒有起伏,「那到時候再說吧。」
電話掛斷。
與鶴野無奈嘆氣。
根據以往跟金相處的經歷來看,到時候…….就是沒有到時候了。
*
有了庫洛洛的幫助,臨時組建的探索隊很輕松進入流星街。
但探索隊的組成就比較玄學了…….
酷拉皮卡那邊在破解古籍時,認識了可靠的獵人同伴,一並加入探索隊。
而她這邊…… .除了不願髒了十指的千金大小姐,就是被一群嵌合蟻簇擁著的團寵。
唯一能邀請到專業科班人員,也只有在獵人考試的同事:薩茨先生。
突然想起金對她的指導——「出事自己扛,有事自己背」。
現在發現人脈的重要性還來得及嗎…….?
因為所在地距離差距,與鶴野晚他們一天進入流星街。
庫洛洛輕車熟路地帶她進入流星街。
在映入眼簾的垃圾山腳下,阿芙洛抱著手和凱特在等他們。
凱特還好,阿芙洛臉上表現的尤為不耐,腳掌在地上不耐煩地打節拍。
這兩個面孔對庫洛洛也算熟悉,他試探道:「只有你們兩個過來嗎?」
「當然了,」阿芙洛剜了一眼庫洛洛,「不然你還想多少人來接你?」
等到不耐煩的阿芙洛把他們扯上車,隨後自己坐上駕駛座,開著車揚長而去。
流星街的路況很差,道路凹凸不平,上下顛簸中與鶴野幾次要睡著過去。
「醒醒,快到了。」
車行到一座遮蓋全部視野的垃圾山前,凱特叫醒與鶴野,坐直身子後,她整個人還是迷迷糊糊的狀態。
下巴抵在車座上,與鶴野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前面的情況。
前面幾頂帳篷孤零零地扎在地面,零星幾個人站著向他們注目。
發現他們的酷拉皮卡向著車子招手。
車子停下,與鶴野先下了車,其次是阿芙洛。
因為長期污染,車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吸入的空氣帶有強烈的粉塵感。
與這樣的環境相映襯,幾頂帳篷顯得更加單薄可憐。
與鶴野問:「人都在這裡了嗎?」
「是啊。」阿芙洛回。
「裝備會不會不太夠?我現在再訂一批還來得及嗎?」
與鶴野瞥到這幾頂帳篷裡堆的都是壓縮食品,這點物資絕對不夠探索遺跡。
「你在想什麼呢?」阿芙洛一臉見到鬼的樣子,扯著她的手往前走,「大部隊在這裡——」
阿芙洛帶著與鶴野走向垃圾山,然後微微一轉方向,大片空地映入眼簾——
幾片垃圾零散在地面上,被垃圾山包圍的空地上,全是往來忙碌的人們。
有人正撕開一包泡面往酒精爐裡丟,有人伏在圖紙上,用筆點點畫畫,也有人在調試偵測儀器,沾了滿臉機油……
人聲鼎沸,一片喧鬧,驅散籠罩在流星街上空那片陰霾。
與鶴野一時恍惚,不知作何反應。
聽說人類在情緒波動大時會見到幻想,她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的景色不是幻覺。
「為了騰出這片空地,可累死我們了。」
這裡的人都灰頭土臉的,阿芙洛衣服上也沾著洗不掉的灰塵,止不住地抱怨。
「不過這個營地很不錯吧?」阿芙洛拍了拍與鶴野,示意她往高處看去。
金盤坐在一座小垃圾山的頂尖。
一會兒指指點點這個做的不對,一會兒說喊那個人別瞎碰儀器,又厚著臉皮問煮面的那位能不能分他一碗。
有人問他這個圖紙怎麼看,金罵罵咧咧地回「煩死了,自己想!」
這時,像是有感應般,他瞥向與鶴野的方向,與她目光交彙。
金從垃圾山上跳下來,雙手插兜向他們走來。
「來這麼慢,怎麼想的?」
胡子拉碴的,一看就很久沒剃。
與鶴野很想說突發的雷暴導致停航,但不知道為什麼,解釋的話噎在喉中說不出來。
「哭啥啊,」他面露嫌棄,「不是你喊我們過來的嗎?」
與鶴野如夢初醒地摸向臉頰,溫熱的液體沾了滿手,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沒有哭,就是感覺能見到您真好…….」
話雖然這麼說,肩膀已經顫得不成樣子。
金愣了一下,轉頭望天:「當時說什麼讓我後悔一輩子的話,真是蠢死了!」
「不是之前答應不罵我蠢了嗎?」與鶴野索性破罐子破摔,嚎得更厲害了。
這裡專業探索隊大多是金帶來的人,他們被這邊的聲響吸引,紛紛向金投來譴責的眼神。
「好了好了,別哭了。」
兩只手抬起與鶴野的臉頰,金迫使她的頭扭向一邊,強行轉移話題。
「抬眼看看前面吧,我們已經找到入口了。你害怕嗎?」
——垃圾山旁的一角,已經鑿開半人高的洞口,黑漆漆的,好似有一只巨物在向他們招手。
第94章
根據探索隊給出的數據預測,尼澤爾王朝留下的遺跡中,很有可能殘留著大量有毒、易燃氣體。
同時,因為年代久遠, 很有可能面臨穴道塌方, 地下水滲入等問題。
這些問題擺在念能力者面前, 也都能是奪走性命、不容忽視的存在。
根據念能力者的屬性, 金按照以往經驗安排等一批探索隊的人員。
所有人對這份名單沒有異議,但與鶴野投了反對票。
這件事情是由她提出來的, 不應該留在安全的地面。
食指插進耳道旋轉,金一臉嫌棄,「你想讓我們全部死在底下嗎?」
「看看那邊吧。」
他的目光落向在角落看書的庫洛洛。
說是在看書, 實際上是在明目張膽的監視。
埋藏在流星街裡的眼線所說, 在庫洛洛進入流星街的同天, 旅團全體也在流星街集結。
進入遺跡面臨的是一個未知數,但依靠遺跡獵人的經驗和直覺可以應付。
可如果地面被控制,人為鎖死出口,那麼進入地底的人生還率就是零。
畢竟對於旅團來說, 世界上知道尼澤爾王朝遺跡的人全在這裡, 只要他們全部消失,也無人會知道這個消息。
所以必須有t人留在地面監視庫洛洛, 防止旅團從中作梗。
雖然這裡集結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沒有念能力的普通人,在旅團面前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而在場最適合牽制旅團的念能力者就是她和酷拉皮卡。
但酷拉皮卡的追魂鏈能在地下尋找方向,身為不需要信號的人形GPS,必須跟著他們下去。
所以這個任務交給與鶴野。
臨下去前, 背上裝備的先遣隊遠遠向她招手。
「大後方就交給你了,這次就別再被騙了。」金用口型對她說。
與鶴野尷尬地撓撓臉,看來前段時間的被騙事跡,一字不落地傳進金的耳朵裡了。
*
等待的過程很漫長。
旭日順著軌跡落向地面,夜幕緩緩降臨。
流星街的晝夜溫差很大。
白日陽光烤得地面滾燙,渾身黏黏糊糊的,夜晚冷意又絲絲縷縷滲入骨髓,帳篷上的塑料薄膜凝上水珠。
雖然他們下去的時間還不到半天,但感官無限放大和延長時間的流逝速度,在與鶴野眼裡已經過去很久。
在上面的時間很難熬,不能因為無聊放松警惕,必須要時時刻刻全神貫注。
與鶴野執拗地坐在遺跡入口,下面的人不出來,她就不肯離開一步。
——要守好這裡。
除了到點勤勤懇懇給她送泡面的大哥,其他人善良的好意,都被笑著委婉拒絕了。
與鶴野不知道襲擊會不會突然降臨,只能用這種笨拙的方法,守護幫她抓住點點螢火的人們。
她也知道,那個在後面安靜看書的身影,目光也死死落在她的背後。
寒峭夜風呼嘯而過,與鶴野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寒毛瞬間起立。
突然,毛茸茸的面料從天而降,從上而下蒙住她整個人。
「御寒的毯子。」庫洛洛大大方方坐在她的旁邊,彎了彎眼睛,「你該不會想著就靠這點衣服過夜吧?」
「我從那邊大叔手裡偷的。」
食指覆在唇上,他比出一個「噓」的手勢。
與鶴野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對面有人在帳篷裡翻來覆去找東西。
「哈…… .想要毯子的話,和他們說一聲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偷呀?」
與鶴野一本正經地說,看著略帶孩子氣得意的面容,又不忍心責怪。
「因為我是盜賊?」
「可你這樣會讓他一晚上凍得睡不著的。」與鶴野對這個壞家伙指指點點。
「那他真是倒大霉了,我就喜歡看人晚上凍得睡不著。」
扭過頭不看那一臉壞笑,與鶴野起身抱起毯子,准備把毯子物歸原主。
庫洛洛拉住她:「他對隔壁帳篷的女士有點意思,如果你破壞他的搭訕,他今天晚上要恨死你了。」
與鶴野半信半疑。
可下一秒,那個大叔帶著三分不經意、七分做作、成分復雜地走向隔壁帳篷。
「坐下來吧,我們這算是成人之美。」他笑著聳肩。
沒辦法,她又坐了下來。
剛開始,與鶴野很自私地一個人霸占整條毯子。
但看到庫洛洛那略顯單薄的身板,又不得不寬容,分給他毛毯的一角。
兩個人委屈巴巴地縮在一條毯子裡。
「怎麼不多拿條毯子?」她問。
「怎麼說呢?」庫洛洛歪歪頭,「因為我很善良,喜歡成人之美?」
「胡說。」與鶴野把下巴杵在膝蓋上,「那我就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了。」
「也不是不行?」
他想了想,裝出絞盡腦汁的樣子,「我可以勉強承認一下。」
「幼稚死了。」與鶴野不想和他黏黏糊糊地扯來扯去。
「為什麼要突然過來找我?」與鶴野又問。
「不可以嗎?」庫洛洛有些疑惑,「之前我們不都是這樣?」
「之前你可沒用那種監視的目光在背後看我。」
「被發現了嗎?我真是討厭死強化系的直覺了!」話雖然這麼說著,庫洛洛卻又靠近了她一點。
庫洛洛抬頭望天,想了一會兒:「是為什麼呢…… .是我想了一天都沒想明白你來這裡的目的?所以就直接來問你了。」
「如果要幫鎖鏈手復仇的話,直接把那個消息公開就好了。但是你們沒有。」
「我也問清楚那底下的東西了,先不提能不能找到,如果能找到的話,你要干什麼?要學著那些淘金客撈一大筆嗎?」
「可你的性格不是這樣的吧?要是想要錢的話,你這些年就不用這麼折騰了。」
一段長篇大論的分析後,庫洛洛將話語權還給與鶴野。
「所以,這是為什麼呢?」他問。
與鶴野看著他,沒有回答。
這個反應也是意料之中,庫洛洛沒有逼她回答,伸出手指指向夜空。
「北鬥星,仙後座,仙王座,銀河。」他按照之前與鶴野教給他的順序一一數著。
「知道為什麼流星街要叫流星街嗎?」庫洛洛突然問。
她對這個話題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想了想前面一直是庫洛洛在說話,如果這個時候再不說話,蜘蛛頭子得郁悶死。
「為什麼呢?」與鶴野順著問。
「因為這裡一無所有,只有流星是美麗的。」
氣氛突然凝重,與鶴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別那麼嚴肅,」庫洛洛短促地笑了一聲,「實際上是因為這裡很適合觀測流星。」
之前流星街確實不叫這個名字。
好像是用什麼古代語言音譯過來,好像有什麼遺棄,流放的意思…… .總之不是啥好名字。
一百多年前,有旅者無意間踏入這篇土地,發現這裡意外地適合觀測流星。
這裡被世界拋棄,幾乎沒有燈光,沒有喧囂,只有習習夜風和冰涼的金屬廢料。
但也因此,意外地適合觀測星體。
所以他贈予這片土地一個美麗又浪漫的名字。
但這如星空夢幻的名字背後,是一片殘破凄涼的荒土。
「我小時候有很多天文愛好者進來,不過旅團成立了之後,就再也沒人肯過來了。」庫洛洛有些遺憾地說。
「還不是你們太嚇人了。」與鶴野吐槽,「換我我也不敢過來。」
「流星街的敵意只面向想要奪走我們東西的人。」他無奈地攤手,「我還挺想念和我們分享望遠鏡的大叔的。」
好吧,庫洛洛你老陰陽人了。
庫洛洛又抬起頭,感嘆道:「今天我們的運氣很好呢。」
運氣好?指的哪方面?與鶴野不明就裡。
循著庫洛洛的目光抬頭,她愣住了。
那幅光景,在她垂垂老矣之時都沒有忘記。
滿天的星辰在他們的頭頂閃耀,有白色的,紫色的,藍色的。萬千光點在夜空上沉默地注視他們。
星辰在蒼穹之中旋轉,天幕伸出雙手擁抱大地,世界向人類展示宇宙遼闊的畫卷。
沒有語言可以訴說她的震撼,在這個時候,因為擔心地下的內心突然平靜無比。
這片星空將見證人類的勇氣和善良,同時也將保護那些善良的人平安歸來。
在久久注視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一顆光亮拖著長尾巴的星體游過這片星河。
——是流星。
接著,一條條細小的白色光線緊隨其後,劃過夜空。
「宇宙真是偉大啊。」與鶴野輕聲說道。
在北半球的腹地中,在偏遠的流星街中,兩個立場不同的人同時仰望夜空。
那些距離他們好幾光年外的星體,遵守著宇宙的規則,不停轉動,做著完美的天體運動,直至與他們的目光相遇。
所以,他們的相遇也一定是宇宙的規律。
流星的遷移結束,啟明星升起。
東方天空亮起熹微的天光,太陽燃燒著緩緩上爬,向大地散布暉焰。
就在這時,一隊搖搖晃晃的人從遺跡入口走了出來。
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相互攙扶著往地面走,都累的直不起腰。出了地下,立馬一個撲騰坐在地上,絲毫不顧及形像。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都出來了!」
留在地面的人群立馬圍了上去,有遞水的,有提醫藥箱的,還有幾只科研狗圍著金轉來轉去。
與鶴野起身跑向他們,但是因為坐的太久,腿部酸麻弄了個趔趄。
金隔著人群向她豎起大拇指,不知道在說是成功了,還是說她做得很好。
「我現在能回答你的問題了。」
與鶴野停下奔向他們的腳步,突然轉身,背對著太陽的朝暉。
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要強行捆著他兩年?為什麼不早早獨善其身?
鮮紅的日光在她的眼中燃燒,背對著上升的旭日,發絲飛揚,整個人鍍上一層橘紅色的邊框。
「我想給你的未來另外一種可能性。」
第95章
「庫洛洛, 你追t尋的答案,實際上一直在你手裡。」
墜落地球的隕石遺體,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東西:輻射, 磁鐵, 礦石…….
所以與鶴野在想,那一次毀掉流星街的天災,會不會帶來什麼有用的東西?
破解出來的古籍內容,做實了她的想法。
而這一猜想的誕生, 來自《獵人冒險記》主角在流星街游歷的片段。
還在流星街時,庫洛洛兒時的伙伴希拉拿著這本書,耐心地講給每個孩子聽。
然後,離開流星街的希拉帶著這本書,誤打誤撞地闖進窟盧塔族領地,並將它作為報酬送給酷拉皮卡。
它作為酷拉皮卡的啟蒙,激發他探索外界的興趣,逃於滅族之災。
而酷拉皮卡將這本書送給與鶴野解悶,讓她誤打誤撞地發現改變死局的一隅。
在這裡, 確實發現了古籍裡記載的礦石。
據金所說, 下面的情況險像環生,數次發生意外事故。
但幸運地是, 沒有人員傷亡,每個人都完完整整的回來了。
他們帶回來一小塊通體晶瑩的礦石。
負責檢測的人拿過礦石,嘀嘀咕咕往裝滿檢測儀器的帳篷走去。
這個人與鶴野聽別人說過…… ..好像是什麼大學的博士?因為一直寫不出畢業論文,才跑到這裡來跟金廝混。
兩個小時過去, 一聲怪叫從帳篷中響起。
嘴角的灰黑還沒來得及擦掉, 他神色激動地跑出帳篷,緊緊地抓住與鶴野的雙手。
「這個東西真是太奇妙了!您真是天才,怎麼想到這裡會有這個東西的?」
「…… ..」與鶴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直覺?」
「那真是偉大的直覺呢!您的直覺是人類的瑰寶!」突然轉變成彩虹屁模式。
「我能拿它寫論文嗎?能用它申請獎項嗎?您放心,等您說能公開的時候我再公開,我等得起!」
眼中透出科研狗對拿獎的渴望。
「啊?」
之前這個人對她態度冷冰冰的,現在稱呼她居然都要用敬語。
「看來您不了解它有多麼偉大,讓我簡單和你說說吧——」
然後,就對著與鶴野持續輸出一堆聽不懂的詞彙。
與鶴野被他說的迷迷糊糊,迷迷茫茫地對著學術用詞「嗯嗯啊啊」。
一記手刀劈在他的頭上,金強行打斷學術交流。
「說人話。」非常不耐煩的語氣。
「呃…….總而言之就是,熱效率高、污染小、方便儲藏和使用。」那人吃痛揉揉腦袋,「目前優於世界上所有能源。」
「但是具體的儲量不清楚,如果儲量豐富的話,絕對是掀起世界能源革命的存在。」
為了防止這些外行人聽不懂,他還特意補充了一句。
聞言,金又拍出一疊數據,示意對方繼續去算。
毫不留情地對科研狗的壓榨。
這次的推算花了很久的時間。
不過得出的結論非常可喜。
根據不完全的數據分析,地底蘊藏的能源數量並不少,但出於學術的嚴謹,並沒有明確用「龐大」來形容。
這需要後續探測來繼續驗證了。
不過根據帶出來的樣品和數據,已經能百分之百證實流星街地下蘊藏著一個產量可觀的能源礦。
但是問題也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在場唯一的流星街人身上。
這座能源礦的歸屬將何去何從?
這地下的東西一旦公之於眾,將是在世界掀起軒然大波的存在。
名望、榮譽、金錢、地位將會源源不斷湧向擁有它的人。
所以是在還未被人知曉之前占為己有,還是將所有權歸還給流星街?
畢竟這個誘惑…….真的很大。
與鶴野看向金。
這個遺跡是在金的帶領下發掘出來的,處置權理所應當歸於金。而且金很聰明,懂的事情也很多,他一定會有好的想法。
「我享受的只是探索遺跡過程,對於後續沒有太多興趣。」
打了個哈欠,金率先離開,不想摻合後面的麻煩事。
「剩下就按照你的想法來吧。」他拍了拍與鶴野的肩膀,擦肩而過。
其他人看向她,表情各異,有人聳聳肩「我們只是來幫忙的,如何處置看你的意思咯。」,有人撓撓臉,「我也沒干什麼,沒資格提要求。」
科研狗先生表示,「這些我都不想要,我更想要的是論文和拿獎。」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將最終抉擇權交給與鶴野。
最後,與鶴野看向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微笑著向她點點頭,示意由她說下去。
在還未發現這裡之前,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們思考過多種可能性。
現在的情況是無數次模擬中,最理想、最想要的情況。
與鶴野的目光回到庫洛洛面上。
庫洛洛之前說得沒錯,她來到這裡,想要的不是金錢和權利。
——而是讓酷拉皮卡的手至終干淨,讓庫洛洛不走向毀滅的結局。
深吸了一口氣,她逐字逐句地、鄭重地,向庫洛洛說出他們的決定。
「我們決定,把地下遺跡的所有權全部交給流星街。」
雖然面前只有庫洛洛一個人,但卻是透過他,向整個流星街宣布。
「你們特地來這裡一趟,就是為了做慈善的?」庫洛洛不解地問。
「不,這是復仇。」酷拉皮卡冷冰冰糾正他的用詞。
庫洛洛笑了一聲,「是嗎?對於這裡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機會哦。」
「我要繼續說下去了,」與鶴野輕咳一聲,目光落向帳篷外,「但在這之前,你們都先進來吧。」
話音落下,外面氣氛瞬間變化,絕狀態解除,匿在千奇百怪地方的旅團成員走入帳篷。
「什麼時候發現我們的?」俠客笑嘻嘻地問她。
「這個不重要。」與鶴野無奈嘆氣。
其實在昨天就已經發現旅團潛入營地。
但他們沒有破壞的意思,與鶴野也無意和旅團發生衝突,索性不說穿不拆破。
她繼續說道:「我們希望流星街可以借此機會成為一個獨立國家。」
庫洛洛很聰明,有些事情點到為止即可。但旅團裡有幾個大老粗,必須把話全部拎出來、說明白才行。
「如果運氣不錯的話,不到十年的時間流星街可以成為被全世界認可的主權國家。所有的居民可以享受和外面國民同等的待遇。」
「你們將擁有足夠且合法的自衛權,不再是菜板上的魚肉了。」
「最重要的一點,以後這裡的小孩子能擁有完整的童年,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到處亂翻垃圾了。」
每一句話,都在摩擦旅團的痛點。
同時,也是他們最渴望的。
但也是他們沒有想到過的未來。
「但我們前面說過,這是復仇。」與鶴野伸出一根手指,「我們的要求是,幻影旅團就此解散。」
這句話像是觸及到野獸疼痛的傷口,蜘蛛們用異樣的神色看著她,拇指已經頂起半截劍身。
庫洛洛抬手制止他們,讓她繼續說下去。
「其實,這一點對我們兩方是雙贏的。」與鶴野說。
「現代國家不會承認獨裁政///權,他們樂於接受的是民主政///權。流星街當然可以擁有民主政///權,但是缺乏一味催化劑。」
「流星街長老去世不久,不能拿來頂鍋。所以這口黑鍋就交給你們咯。」
她彎了彎眼睛,面對室內交織的濃烈殺氣和戰意,帶著輕松愉快的笑意。
「我想想……不堪壓迫幻影旅團的流星街人民奮起反抗,推翻殘暴的幻影旅團,成立了屬於他們的民主組織?」
與鶴野模仿著歷史書上的口吻,語氣輕快,笑眯眯地跟對面開玩笑。
但對面沒人笑,依舊用那嚴肅的表情看著她。
好吧,這個玩笑好像不是很好笑。
不過,已經把想跟他們說的說完了。
室內陷入落針可聞的沉默。
旅團的表情各異,有人擰著眉頭,也有人低頭看地,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三天。」與鶴野叫停了這場沉默。
「我等你們三天,如果沒有我們想要答案的話,這裡的事情我們會向外界公開。」
一個沒有任何軍工體系的灰色地帶,突然身懷寶藏,在世界這片大森林中,無疑於一塊滋著熱油的肥肉。
如果貿然公開這條消息的話,流星街的情況只會比以前更糟。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庫洛洛不會不懂。
但說要解散幻影旅t團這件事情過於突然,還是留好時間讓他們自己抉擇。
不過那麼多人,會不會吵得庫洛洛頭疼?
但這個答案比她想像中來得要快——
「不用等了,我同意。」庫洛洛的聲音響起。
在這之前,與鶴野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可能會發生的場景。
可從來沒想到,很簡單地,很平淡地,就這麼同意了。
「幻影旅團自此解散。」
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決定今天晚飯吃什麼一樣隨便。
由流星街滋生向外散發惡意的怪物,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毫無征兆地轟然倒塌。
名為旅團的邪典敘述詩,在此刻終於畫上了句號。
庫洛洛的聲調沒有太大起伏,他轉頭對酷拉皮卡說。
「恭喜你,復仇成功了。」
第96章
那天他們走後,庫洛洛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說服了其他團員。
旅團成員對解散幻影旅團沒有什麼異議。
金帶來的遺跡探索隊撤離的同天,另一批援助隊入駐流星街。
如果精通大陸語系的話,應該能聽出他們時常需要卷舌的語言來自哪裡。
——與流星街接壤的歐奇瑪聯邦。
雖然已經確認能源礦的具體位置,但流星街近代工業體系幾乎為零,即便坐擁礦產,也無力開采。
可有句話怎麼說的?靠不住自己靠大哥。
現在還沒有國家雛形的流星街需要依靠實力強大的國家。
好巧,流星街接壤的國家叫歐奇瑪聯邦,是躋身V5行列的超級大國。
更巧, 歐奇瑪聯邦現任總理的女兒是一名獵人,叫阿芙洛。
所以之前凡事都要雁過拔毛的阿芙洛,突然一改心性,幫著酷拉皮卡破譯古籍,就是為了在這裡等著。
有了阿芙洛這層關系,省去一系列繁文縟節,情報直達歐奇瑪聯邦最高層,很快就做出決策。
歐奇瑪聯邦樂意為這種新能源買單,很大方地和流星街簽訂一系列援助條款。
為了感謝歐奇瑪聯邦的幫助,流星街將向歐奇瑪聯邦出口新能源。
兩方互利互惠,彼此心照不宣地,對外界隱瞞已經開采出新能源的事情。
不過不得感嘆…….
政客真是一種恐怖的生物啊!
坐在談判桌的旁邊,與鶴野被兩邊的唇槍舌劍嚇得瑟瑟發抖。
阿芙洛和庫洛洛坐在談判桌兩邊,都笑眯眯地,瘋狂互相給對方下套。
陰陽怪氣和薅羊毛還得看你們倆。
幻影旅團已經口頭解散, 庫洛洛坐在這裡, 是以流星街代表的身份。
這也是全體流星街人的決定。
在不遠的未來, 庫洛洛應該會以流星街首腦的身份進行活動。
她對已經具有政客雛形、說話笑裡藏刀的庫洛洛感到害怕。
總覺得…….以後能在新聞上看到庫洛洛和各國首腦互撕的大場面。
一旁和她懵逼的還有被抓過來撐場子的窩金。
他穿了一身西裝,但配上他過於魁梧的身材,不像保鏢,像一言不合就要打爆對面的土匪。
兩個被拉來做保鏢的強化系,同時被話術燒得腦袋冒煙。
簽訂條款這件事情兩方磨了很久,但好在有驚無險地成功簽訂。
那麼接下來,對於酷拉皮卡最重要的事情來臨了——
之前口頭解散的幻影旅團,宣布正式解散。
為了日後公開,保險起見,需要留下照片和錄音資料。
現在上演的戲碼是:大反派」幻影旅團被英勇的流星街人民推翻。
這些由「偶然」入駐的歐奇瑪聯邦援助隊記錄,用於日後公布資料。
全體演員各就各位,各項設備也調試完成,「導演」與鶴野滿意地拍拍手。
不得不說,在演戲這方面,庫洛洛也很專業。
有關他的拍攝,他每次都是一條過。
其他演員演技不行,動作不行,他親自上手指導。
看到飛坦對著流星街居民說出「服從我們是你們的命運」,被庫洛洛嚴肅喊停時,差點沒把與鶴野笑裂。
坦子哥,誰教你說這麼中二的台詞的?
等記錄旅團「覆滅」的資料全部完成時,已經接近傍晚。
站在垃圾山上,看著旅團團員被染成橘紅色的發頂,與鶴野內心湧過復雜的情緒。
但又無比平靜。
於是,她學著電影結尾裡謝幕的導演,俯下身來對不存在的觀眾致謝。
旅團眾人不解抬頭,不知道這個傻大姐又在搞哪出。
她彎了彎眼睛,對旅團笑道:「你們終於演了一次反派呢,但是在自己的故鄉當反派。」
很多年前,有一群孩子說要在世界的舞台上巡演,要演一輩子的大反派。
可後來,他們巡游世界各地,前半生當了一個十足的壞人。
最後,他們終於完成兒時記不清的願望,在自己最想守護的土地上演了一次反派。
——盛大而無聲的謝幕,獻給他們最熱愛的土地。
或許這也是那個不幸的小姑娘,薩拉薩的願望吧。
「好啦,收起戲台子脫下戲服吧,流浪和旅行都結束了,旅團的故事也應該謝幕了。」
見他們微微愣神,與鶴野拍拍手喚回他們的意識。
在幾個月後,從不知名的論壇上傳出:幻影旅團被流星街居民推翻,流星街成立自治委員會的消息。
外界的人對此一笑而過,他們不在意垃圾填埋場裡的人死活,更不在意他們受了什麼壓迫。
但等幾年後,他們一定不會想到,這條消息正是流星街將發生巨變的開始。
流星街的故事接近尾聲。
現在庫洛洛被推選為首腦,處理公務忙的連軸轉,每天睡眠不到四小時。
與鶴野很擔心他會不會猝死。
但看到他手底下面對文書一臉懵逼的手下們,突然理解了他的決定。
派克,瑪琪和俠客還好,其他人來幫忙的話,庫洛洛一天說不定都睡不到四小時。
按照條款,歐奇瑪聯邦有條不紊進駐援助隊,從教育,醫療,工業等多個方面幫助流星街。
現代工業設施平地而起,曾經堆積如山的垃圾開始慢慢消失。
一個嶄新的流星街正在悄然成長。
酷拉皮卡和與鶴野是這一切的見證者。
確認旅團真的解散,庫洛洛等人沒有別的心思後,他們也應該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是一個清晨,太陽又一次緩緩爬上地平線。
沒有垃圾山的阻擋,流星街的日出格外美麗。
他對與鶴野的離開挺意外的:「前輩不留在這裡嗎?」
「你怎麼和庫洛洛問一樣的問題?」與鶴野伸了個懶腰,「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干,為什麼要跟著男人一起受苦?」
「我可不是那種想待在男人身邊就滿足的人。」她笑眯眯地補充。
與鶴野又笑著問:「酷拉皮卡以後又什麼打算?」
「繼續做古籍獵人。」酷拉皮卡微笑,「我在破解的古籍裡發現了窟盧塔族的影子,我打算繼續探索先代們的蹤跡。」
在破解古籍的期間,酷拉皮卡已經收集齊所有火紅眼。
幻影旅團解散,他們被流星街牽絆,不會再做惡。
而酷拉皮卡時刻捏著旅團的把柄,只要一有做惡的苗頭,那就公開信息,讓流星街淪為被蹂躪的魚肉。
這樣的結局,對雙方來說都能接受。
最重要的是,這一切結束後,酷拉皮卡的手始終干淨。
沒有殺過人,沒有道德在內心的拷問,「快樂」地完成了這次復仇。
與鶴野希望他能繼續做獵考時期那個的少年。
「畢竟,被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在我有生之年,希望有更多人能記住曾經有個民族熠熠生輝。」他補充道。
「前輩有什麼打算呢?」他問。
「明知故問。」與鶴野拍拍他的腦袋,勾起唇角,「當然是去當海洋獵人啦。」
「前輩真的很喜歡大海呢。」酷拉皮卡說。
是啊。很喜歡大海。
但為什麼會喜歡大海呢?
大海在四十六億年前覆蓋在地表上,它生育了地球第一個生命,用藍色的眼睛見證第一只走上陸地的生物。
它孕育生命,包容生命,接納生命,是地球上最偉大的存在。海洋的軀體裡藏著亙古的秘密,見證著整個人類文明歷史,這份滄桑和神秘讓她著迷。
現在一切終於塵埃落定,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攔她的步伐了。
「前輩…….我可以提一個越界的請求嗎?」
少年的聲音細如蚊蠅,相來冷靜自持的眼中染上一絲慌色。
看到他耳尖泛起不明的紅色,與鶴野笑了笑:「可以啊t。」
「我可以抱一下您嗎?」
這算是什麼越界的要求?
「來吧——」與鶴野大大方方地張開雙臂。
酷拉皮卡愣在原地,猶豫著上前,伸出的手始不肯落在她的背上。
與鶴野不知道這個小孩在拘謹什麼,只好反客為主猛地抱住他。
因為身高相仿的原因,她抬手就能摸到酷拉皮卡的發頂,毫不客氣地揉搓他毛茸茸的金發。
「你已經是一個很優秀的獵人了哦。」她的語中洋溢著歡欣,「希望日後你會因為獵人這個職業感到開心。」
「現在的你終於可以享受獵人的美妙之處了。」
「畢竟,獵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職業!」
…… .
兩個月後,一輛科考船停靠在可特森港。
領頭的是一個扛著大煙鬥的黑皮膚男人,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高挑的黑發女性,和一個白色長發的男人。
當地的漁民嘰嘰咕咕,很不歡迎這群外地人。
他們是為了說服當地政府建立海洋生物保護區而來。
這群人也不知道下了什麼迷魂湯,經過的地方政府都同意建立保護區,簽訂了限漁令。
對於靠海吃飯的漁民們,簽訂限漁令無疑於奪走飯碗,自然反對建立海洋生物保護區。
「哎,那群人已經進政府大樓了,該不會真成了吧?」
凝視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港口邊的漁民聚在一起,嘰裡咕嚕討論。
「那群人據說是獵人,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手段?我聽說他們去過的港口全部都同意了。」
「我看是假的吧?真的獵人怎麼會閑的沒事干來這裡?一定是他們花錢買通政//府啦。」
在這場聲討達到最高潮時,有一個聲音突兀地插//入其中。
「不是你們想的這樣。」
漁民們回頭,對上了一雙宛如大海的藍色眼眸。
「雖然我們的目的是保護海洋生物,但是不損害同胞的生計才是我們行動的最高准則。」
「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簡單說明一下我們的意圖嗎?」與鶴野微微笑著,完全不介意前面不友善的話語。
面對這樣溫和柔軟的笑容,在場的漁民不約而同地點了頭。
與鶴野盡可能用通俗的話語,向漁民們解釋建立保護區,是一件百利無一害的事情。
她說話溫聲細語,言語如春風拂面,一點點消融漁民們心中的堅冰。
…… .
在可特森港成功建立海洋生物保護區,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
這段時間,與鶴野忙得腳不著地,挨家挨戶解釋保護區的積極作用,嗓子都變得嘶啞不少。
負責和當地政府拉扯的莫老五先生也好不上多少,每天都是氣呼呼地回到船上。
作為這位一星海洋獵人的後輩,與鶴野只能趕緊端上花茶,勸他順順氣。
等勸完莫老五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是凌晨。
騰地一聲倒在床上,與鶴野陷進軟軟的被子裡。
嗅著被單淡淡的香氣,翻滾幾周吸取「睡覺」能量後,她突然摸到了丟在一旁的手機。
因為這段時間很忙,已經很久沒有回復手機上的訊息了。
當時和他們說好一定保持聯系,結果現在啪啪打臉。
與鶴野倒吸一口涼氣,滿懷愧疚劃開手機屏保。
果不其然,手機信息箱裡塞滿了未讀的消息——
屬尼飛彼多發來的消息最多。
還在看護幼年蟻王的它,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手機感興趣。
因為對手機操作還不太熟練,它發過來的消息大多是沒有意義的亂碼。
屬於又菜又愛玩的典型。
不過它還是會時不時彙報一下小蟻王的成長進度。
比如普夫和尤匹如何帶壞小蟻王,然後被寇魯多一頓數落。
又或者是普夫對小蟻王全方位無死角的彩虹屁贊美。
與鶴野問:「那你在這裡面扮演什麼角色?」
尼飛彼多:「我負責看著喵∼」
不過根據尼飛彼多所說,現在它們也沒有帶壞小蟻王的機會了——
曾經用軍儀打敗小蟻王的女孩,現在來到嵌合蟻的保護區,日日夜夜和小蟻王下棋。
尼飛彼多抱怨著:「現在王都沒空理我們了。」
與鶴野汗顏:「……..所以你就來我這裡發消息為了解悶?」
尼飛彼多:「被你發現了。」
與鶴野:「…… .」
然後她默默把凱特的新號推給了它。
找這個人騷擾!他脾氣好!
其次是奇犽和亞路嘉發的消息最多。
他們兩個到處旅游,每到一個地方就發當地的照片給她。
剛開始與鶴野還在誇獎可可愛愛的照片,但越往後翻,越發現不對勁。
你們怎麼淨往黑景點跑啊! !不提前做一下攻略嗎? !
看到他們花了幾十萬買幾百戒尼就能淘到的工藝品,與鶴野心在滴血。
但想了想,揍敵客家大業大,這點小錢夠他們花,也就沒多說什麼。
接著就是小傑公務員考試沒有成功,繼續在鯨魚島備考。
相比之下,成功上岸醫科大學的雷歐力瞬間春風得意馬蹄疾。
酷拉皮卡在遺跡內尋找古籍,因為沒有信號,十天半個月才發一條消息過來。
新聞裡說,本傑明已經成功當選卡金帝國國王,在繼承戰失敗的王子們都得到妥善的安排。
不過金還是老樣子,日常對她的請安已讀不回。
這些消息中,還夾雜著伊爾迷的碎碎念,例如:「你什麼時候回枯枯戮山一趟,爺爺又想你了。」
好家伙…….如果旁邊不是桀諾前輩分享茶點的照片,她差點就信了。
與鶴野選擇無視,直接不點開和伊爾迷對話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頂端彈出新消息提示。
——是庫洛洛發過來的。
這位大哥因為天天被公務壓榨,發給她消息很少,發過來的消息也是辦公桌前的文件有多厚。
作惡多端的蜘蛛頭子終於變成社畜,被工作壓的喘不過氣。
他在對話框裡問:「寄給你的東西收到了嗎?」
東西?他有什麼東西要給她的?
第97章
一個方方正正的快遞盒子被隨意放在角落。
剛到可特森港的時候,確實簽收了一份包裹,但是因為太忙,被隨手丟到一邊。
寄過來的包裹兩個月沒拆……庫洛洛要氣死了吧?
帶著要完蛋的預感,與鶴野惴惴不安地撥通電話。
對面幾乎是秒接。
「沒好好睡覺嗎?」她問。
簡單換算了一下時差, 現在流星街已經是深夜。
雖然知道他平時很忙, 但不至於到現在都不睡覺吧?
「公務真是太忙了, 真的累死了,完全不讓人休息。」
那邊一如既往地用孩子氣地口吻抱怨。
見庫洛洛沒有責怪意思, 與鶴野松了一口氣,輕笑道:「培養出合適的孩子就可以退休了,所以, 國主大人還要繼續努力呀。」
「那還不知道要多久。」
還是第一次聽到庫洛洛有這麼哀怨的語氣。
「等這次出海結束了, 我回來看你。」
與鶴野趕緊柔聲安慰, 幫被工作壓榨到炸毛的庫洛洛順順毛。
想了想不太真情實感,她又補充道:「我想你了, 想抱抱你。」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我也是。」
「話說回來, 我寄給你的東西收到了嗎?」他又把話題繞了回來。
完蛋…….兜兜轉轉都逃不開那個包裹。
撒謊一定會被他看穿, 與鶴野只能老老實實地承認:「收到了,但因為太忙, 還沒有拆。」
此時,她已經做好了徹底滑跪的准備。
那邊卻松了一口氣,還聽到小聲說了句「太好了」。
「那你現在拆吧。」他說。
這裡面裝著什麼呢?與鶴野把視線落在角落裡的包裹。
突然對裡面的東西產生好奇,與鶴野歪著脖子,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
撕開快遞包裝, 露出來的是一個裝飾精致的盒子。
她拆開蕾絲綢緞,掀開盒頂, 一個大信封和一個小盒子安安靜靜躺在裡面。
信封用火漆印章鄭重地封住,與鶴野找來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劃開,努力不破壞那美麗的圖案。
一張雪白的紙迫不及待地從信封中滑出。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手繪的白鶴。
接著是行雲流水的手寫花體通用語,都用油墨印在紙面上。
碩大的「結婚書」三個字在最頂端。
下面接上一段小字——
「如果你選擇和一個人邁入婚姻的殿堂,請想想:你是否願意為了那個人,舍棄如上帝般自由的心,從此心甘情願有了羈絆。」
「雙方自願結婚,根據我國法律,經審核,雙方符合結婚標准, t特發此證。」
結婚人:庫洛洛·魯西魯28歲
編號No.000001
旁邊還跟著未來流星街建國的公章鋼印和國徽。
與鶴野這邊陷入長久的沉默。
「不願意簽嗎?」
對面明顯深吸了一口氣。
「不結婚也挺好的,可以免除很多義務,我們還可以像以前日常那樣相處……..」
前蜘蛛頭子不知道怎麼突然開始胡言亂語。
「笨蛋,我剛才在找筆。」與鶴野打斷他的絮絮叨叨,表示他想多了。
不過說不緊張還是假的。
筆尖落在庫洛洛名字旁邊,與鶴野顫抖著學著格式寫下名字。
結婚人:與鶴野25歲。
「我……簽啦!」
她的臉已經紅得發燙,但還是為了撐場子假裝不在意的樣子。
庫洛洛松了一口氣,放松地笑了起來。
「干嘛啊?」她努力抑制著顫抖的尾音,「流星街那麼多事情要忙,你先整個結婚書出來干什麼?」
「我沒有不務正業,以後在這裡結婚的人都要用這個結婚書。」庫洛洛解釋。
這是他日日夜夜研究,親手設計的結婚書。
以後在這片土地上相愛的人都要在這上面簽名。
但這一切都是為了編號是No.1的婚書,能夠送到她的手裡。
「不是這個意思!」與鶴野抓狂,「我是說有很多比這個優先級要高的事情!」
對面卻輕笑一聲。
突然深感中了蜘蛛頭子陰謀詭計的感覺。
摸向臉頰,與鶴野臉頰已經燒的通紅,還有逐步升溫的趨勢。
「你是不是又給我下套?!」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開始逐字逐句閱讀上面的文字,生怕簽了什麼霸王條款。
但結果很顯然,沒有。就是一份簡簡單單,由庫洛洛親手設計的結婚書。
而且越仔細看,越能發現裡面藏著的小心思。
不過這太害臊,與鶴野壓根說不出口。
「你再打開另外一個盒子。」庫洛洛的語氣很愉悅。
與鶴野打開了另外一只小盒子。
一枚鑲嵌著藍寶石的戒指放在裡面。
寶石的顏色很像大海的顏色,她眼睛的顏色。
戒指內圈刻著看不懂的語言,估計是流星街的語言吧。
不過,出乎意料地,這枚戒指正正好好能套進她的無名指。
「你什麼時候量的我的指圍的?」她故意凶巴巴地問。
「趁你睡著的時候。不得不說,你當時睡的很死呢。」
「不過說起來,當時我不確定你會在哪個港口登陸,所以往有你可能登陸的地方都寄了戒指。」他笑眯眯地補充。
「所以你訂做了很多戒指?」
「是啊。當時我請來那個設計師,一聽我要做那麼多戒指,怎麼解釋都不聽,氣得轉頭就走。」
惴惴不安的事情已經解決,庫洛洛整個人都放開了,語氣變得格外活潑。
「直到我拿出你的指圍,跟他說'先生,我不可能一口氣找那麼多指圍一模一樣的女士結婚吧?',他才相信。」
「花了很多錢吧?干嘛那麼著急?」與鶴野有些疑惑,「等我出海回來再做也來得及啊。」
電話那邊罕見地沉默了。
「因為你跟他……在一起。」某人開始幼稚又小心眼的危機意識。
庫洛洛指的是和她一起出海的凱特。
「你想太多了。」與鶴野無奈嘆氣,「我們彼此沒有那種想法。」
但庫洛洛不信,陰陽怪氣地「嗯嗯啊啊」。
真不知道,平時把一群人耍的團團轉轉的蜘蛛頭子,到這個節點上怎麼會變得突然幼稚。
「你快把其他港口的包裹調回來,那得要多少錢啊?」
說到這裡,與鶴野的心就開始滴血。
「我算了一下,加上你手頭這枚,收回來正好能一個手指戴一個。」庫洛洛突然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與鶴野很想摸著電話線過去,教育他什麼叫勤儉持家。
後面他們聊了很多七零八碎的事情,庫洛洛抱怨飛坦和信長吵了半天國名叫什麼,與鶴野吐槽海鷗搶她的面包吃。
最後的最後,電話兩邊笑成一團,沒有緣由的笑了很久。
臨近掛斷電話,庫洛洛突然說了句:「我愛你。」
「我也是。」與鶴野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要好好工作,努力改造。」她又補了一句。
「…….這樣你會讓我這輩子都不想說出那三個字的。」
蜘蛛頭子不怕死,但他怕工作。
與鶴野又幸災樂禍地嘲笑一番。
這通電話打得很久,掛斷電話時,已經有天光穿過窗簾射入室內。
與鶴野躡手躡腳走出房間,看到東方天空上有一顆星星在閃耀。
是啟明星。
天要亮了。
此時,船體不太正常地搖晃一下。
與鶴野差點摔一跤。
等等——
有什麼東西鬼頭鬼腦地在靠近?
因為凱特是動物團寵的體質,時常有小動物跑過來貼貼。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鬼鬼祟祟地搞破壞!
抱著找不到這個壞家伙不罷休的心情,與鶴野在船艙過道上跑來來跑去。
在多次誘敵勾引下,一個黑白相間的大朋友終於浮出水面。
與鶴野逮個正著!
見到自己被發現,虎鯨用尾鰭拍了拍水面,向與鶴野濺水花。
這個相處模式,有一點熟悉。
「皮皮?」她試探地發問。
那只虎鯨應了一聲,愉快地發出和名字相似的聲音,對著她翻肚皮撒嬌。
是兩年前,庫洛洛在水族館放生的那只虎鯨。
它一如既往地喜歡撒嬌和拍水花。
皮皮又叫了兩聲,不遠處的海面浮出黑色背鰭,向著他們游來。
兩個比皮皮身型小的虎鯨探出頭來。
皮皮對與鶴野嚶嚶的叫著,向她這只兩腳獸介紹它的孩子們。
與鶴野趴在扶手上,一邊逗它們,一邊向它們投食小魚。
還順便給皮皮的兩個孩子取了新名字。
突然,皮皮又擺出特別的姿勢,繞著船邊游來游去。
——這是虎鯨邀請人類同游的姿態。
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會念叨她的師兄不在,與鶴野跳了下去。
水花濺起,海中騰起白色的泡沫,與鶴野周身被溫暖的海水包裹。
她愉快地和皮皮做了在水族館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皮皮帶著她游來游去,告訴她哪裡的魚最多,帶她去看它最喜歡的珊瑚礁。
它們很有分寸,知道和人類有力量差距,所以都在輕輕地拍打水面。
如果不是語言不通,與鶴野很想告訴它們,其實她的力氣說不定比它們還大。
不過這份歡樂,因為凱特的聲音戛然而止。
「與鶴野,你在干什麼?大清早就聽到你跑來跑去。」
頭頂傳來凱特的聲音。
之前因為隨便下海亂游,不小心割傷自己後,被凱特三申五令禁止下海。
完蛋,被凱特知道又這麼瞎玩,一定又要被說!
心裡知道又要挨一頓罵,與鶴野掩耳盜鈴,潛進水面假裝自己不在。
但是皮皮它們擔心她窒息而死,很不會看氣氛地把她頂上水面。
與鶴野不得不與凱特四目相對。
白色發絲在風中飄動,凱特杵著下巴,低頭看著她。
與鶴野面露緊張,害怕又被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但預想的責罵沒有到來。
凱特的肩膀聳動了一下,看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笑了出聲。
「早上好,與鶴野。」凱特雙手撫上欄杆,面上的笑意越來越深,「你看,今天是個好天氣呢。」
與鶴野從凱特瞳孔中看到緩緩上升的太陽,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初升的太陽向海面投下細碎金箔,隨著波浪輕輕搖曳。
海鳥成群低空掠過水面,展翅飛往從地平線緩緩上升的日輪,如千萬靈魂從地平線升起,奔赴新的輪回。
恰好飛過凱特頭頂的飛鳥叫了一聲,表示它也是這麼覺得的。
「早上好,師兄。」她笑著回。
是啊,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但還是請贊美生命和不屈的靈魂吧,正是因為它們這個世界才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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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一路陪伴我到這裡的朋友。
祝福你們擁有顆像金子一樣堅強而閃耀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