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遠看群英薈萃 近看劍客開會……
高杉桃被叫到名字, 也立刻回頭看向門口走進來的兩個人。
啊——
她又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發型宛如十字架的老板。
典型酒糟鼻,眼睛總像是沒睡醒,發型詭異——這種人在偉大航路上太常見了, 以至於她根本沒有認出來。
現在倒是頓悟了:「啊,原來是你呀!!」
老板:「?」
沒等他說什麼, 高杉桃回過頭去,又跟那兩人打招呼了:「Hi~~你們好!」
索隆看她一副毫不意外,很快就接受了現狀的表情, 抽了抽嘴角:「……」
所以他就說, 這個女人是個怪人啊!
他會來買刀情有可原,之前在跟米霍克的對決之中,他的兩把刀都被那家伙斬斷了。
除了手裡來自摯友的和道一文字,作為三刀流劍客,索隆還需要再補充兩把新的刀。
而且從那次對決後,他意識到了刀的品質在頂尖決戰之中真正的重要性——先不談劍氣, 光是硬度和強度, 就首先得保證不被人砍斷啊。
……沒記錯的話,這個海軍也是會用刀的。
索隆下意識去看高杉桃的腰間。
不過現在她腰上掛的那把, 好像不是她平常常用的木刀?
是送回去維修了嗎?索隆想, 那也難怪她會在這裡。
他張嘴:「你在這兒唔噗……」
旁邊那個重度近視,一路都迷迷糊糊的女人,突然把他往牆上一推,敏捷矯健地衝了上去。
這、這女人——她原來這麼有勁嗎?!
這個名叫達斯琪的女人,是索隆剛剛在外邊亂逛時偶遇的。
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她跪在路邊對著下水道驚呼:「這巧克力蛋糕可真大啊~!!」
索隆一看都驚了。烏索普也沒有這樣的藝術細胞吧?能把黑乎乎的下水道口看成巧克力蛋糕……到底是個什麼奇才?
他原本也懶得管的,這世界上怪人不少,甚至可以說很多, 光他船上就有四個。
正要面無表情路過的時候,索隆的目光忽然被女人那張臉攫住——這個女人……長得也太像他死去的摯友了!
就這麼頓了一下,那女人好像就聞到了什麼味一樣,突然撲過來,抱著他的和道一文字開始尖叫:「啊,這是和道一文字、大快工二十一工之一的頂級寶刀不是嗎……!!」
她倒是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一邊對著好刀吱哇亂叫,一邊自我介紹。索隆很快知道她叫達斯琪,是羅格鎮駐守海軍大校斯摩格手下的女曹長,平常慣用刀。
不過她的刀送去鎮上最好的刀鋪修復,還沒拿回來。
索隆聽到這裡,當然就順理成章跟她一起來了這家鋪子。
結果沒想到又遇上另一個女海軍。
剛剛還很文靜的達斯琪,忽然一把把他推開,解決了擋路的家伙以後,直直朝著高杉桃衝過去。
又在接近她半米的時候急剎車。
年輕的少女海軍有一頭藍色的齊耳短發,戴著厚厚的紅框眼鏡,小頭小臉,細胳膊細腿,但能看出明顯的鍛煉痕跡。
皮膚雖然白皙,但短袖襯衫下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隨處可見已經褪色的疤痕。
達斯琪臉漲得通紅,眼睛來回快速地眨了好幾下,費了很大勁才相信眼前的場景:「高、高杉桃少將,是您嗎?真的是您嗎?!您怎麼會來羅格鎮呢?難道斯摩格先生居然不是在吹噓,而是真的跟您很熟嗎?」
高杉桃大驚:「那小子居然拿我當社交名片嗎!該給我形像使用費的!」
「是、是的!斯摩格先生說,他跟您關系很親近,當時新兵試航的時候我才選了他的隊伍……」
高杉桃也不知道為什麼,但聽達斯琪這麼說,下意識清了下嗓子,露出營業笑容:「Hello Hello~你好你好~是的沒錯,我就是那個……海軍少將高杉桃啦。」
該死,少將這個頭銜還是太低了,聽上去好不氣派!等她回去本部述職,一定要讓薩卡斯基先生給她一個升職的機會!
畢竟斯摩格那小子兩年後也是中將了不是嗎?她比他強那麼多,提前當上中將完全就很合理嘛!
但達斯琪並不覺得這不氣派,達斯琪有話要說:「竟然真的是高杉少將!您就是、就是那個掌握『四皇皇副聯盟』、將七武海玩弄於股掌之間、在魚人島擁有難以超越的聲望、海軍希望之星、世界政府又愛又恨的秘密武器——劍術與紅發香克斯並肩,最有可能打敗世界第一大劍豪米霍克的海軍少將……!!」
她慷慨激昂地背誦完,還回頭檢查了一下。
嗯,很好,沒有缺漏!
作為忠實粉絲,當然不可能放過偶像的任何一個稱號——雖然說按照摩爾岡斯對高杉少將的報道頻率,每個月都會有一個新稱號,但其中最為核心的幾個已經被大家提取了出來,作為介紹詞倒背如流。
高杉桃:「……」
高杉桃:「…………」
在達斯琪亮晶晶的注視下,她終究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前面幾條就算了,我也不算完全清白……但是最後一句是怎麼回事啊!什麼跟紅發齊平的劍術……根本不存在的好嗎!到底是誰在捧殺我!!」
她一臉抓狂的表情沒能讓達斯琪從幻想中清醒,反而刺激了旁邊的索隆。
一心想要打敗米霍克成為世界第一的三刀流劍客,從鼻腔裡發出冷冷的一聲哼。
達斯琪此時此刻尚不知道這人就是她最最厭惡的海賊從業者,只以為是個刀劍同好,還很抱歉,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忽略你的,實在是因為遇見了偶像心情太激動——
「哈!」索隆大聲重復,「偶!像!」
他語氣不算好,達斯琪小眉毛一下就皺起來了:「什麼意思?高杉少將就是我的偶像……不只是我的,是我們許多海軍士兵共同的偶像!!」
索隆在她看不見的角落,偷偷翻了個白眼。
不是他不尊敬別人的想法,說到底,索隆絕大多數時候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是怎麼想的。
在黃金梅麗號上的時候,娜美每天要對著她的橘子念念叨叨親親抱抱,還要挨個給那些都沒變色的青橘子取名字。
烏索普路過的時候說了一句「娜美,如果腦袋被撞了的話早點說,我們還得找個有人的島停下來看醫生」,被那女人狠狠暴揍了一頓。
索隆就在旁邊拎著酒瓶子吹風,但他不置一詞。不管是娜美對橘子超乎常理的熱愛還是烏索普一如既往的嘴欠,又或是兩個人扭打起來的模樣。
不對別人做事的態度發表任何看法,是他的一貫行為准則。就算山治把廚房的酒櫃上了八層鎖,他撬到最後一層發現裡邊是空的,只有一張紙條寫著「偷酒賊都該死」,索隆也只覺得是自己技不如人,不會去質問他為什麼套了八層鎖還耍自己玩。
……說到底還是高杉桃太奇怪了。
他不由自主跟那雙綠眼睛對視,目光相觸,又被燙到一樣,齜牙咧嘴收回目光。
達斯琪還在那念叨呢:「你是不知道,我們的高杉少將是一位多麼值得景仰的人!且不說她敢於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和多位四皇的副船長周旋,光是她的能力,就已經是我等難忘其項背的出眾……」
高杉桃是一點也不害羞,聽得津津有味,甚至找老板要了張雙人椅坐下。
索隆很快就聽不下去了,想要打斷——他還沒買刀呢!
但很奇怪,明明是個相當靦腆,性格柔和的女曹長,這時候卻讓他無法插話。
原本除了近視和刀痴之外還算個正常人的達斯琪,突然就像進入了某個領域一樣,兩眼微微放空,明顯沒有焦點,只有嘴唇輕輕蠕動。
但說起話來條理清晰,語速奇快。
索隆就這麼被灌輸了滿腦子他從未看過的報紙新聞、海軍內部消息,大多都是關於這位高杉少將的彪悍功績。
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好吧,確實都是她能干的出來的事。
「總之,我已經聽夠了,別再說了。」索隆找准氣口,趁達斯琪換氣的時刻插嘴,有點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問,「你在這裡干什麼?」
高杉桃:「買刀。你呢?」
索隆點頭:「我也買刀。」
達斯琪夾在中間,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忽然問:「兩位原來認識嗎?」
高杉桃點頭。
索隆還在選刀呢,漫不經心挑了兩把出鞘細看,腦子慢一步反應過來,頓時花容失色。
他有點緊張,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大概因為戴眼鏡的女海軍一直誤以為他是個普通的愛刀人士,跟他喋喋不休講了一路小話,態度一直不錯,還帶他來刀鋪。
這時候再告訴她真實身份,似乎像是辜負了人家指路過來的好意。
索隆開始給不戴眼鏡的女海軍一個勁使眼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
高杉桃瞟他一眼,綠色眼珠輕巧轉了半圈:「認識,在海上見過幾次。」
也沒說謊,也沒暴露身份,很好。
果然關鍵時刻她還是很靠得住的。索隆放下心來,開始專心選刀。
店主這會兒已經下定決心,在操守和金錢面前選擇了兩個都要。
反正人家直接點名要買最貴的刀,他把鎮店之寶以最貴的價格賣出去,也不算辱沒。
那把黑鞘寶刀,良快工五十工之一的雪走就這麼橫放在櫃台上,老板一拍桌子,豪氣萬丈說:「剛剛我聽我們達斯琪曹長叫您一聲少將?……少將大人!這就是您要的刀了——我們店裡最好的寶刀!!」
高杉桃摸了摸刀鞘,還沒說話,門口達斯琪忽然一聲尖叫。
高杉桃沒打算回頭,因為這一幕她能猜到,無非就是在門口那堆大甩賣的降價刀裡頭撿漏了三代鬼徹這等神物。
但下一秒,她發現她錯了。
因為尖叫的人多了一個索隆。
索隆竟然也會尖叫嗎?硬漢形像崩塌時刻!這下高杉桃不得不好奇了,她反手掏出一個拍立得,准備先拍照留念。
轉頭看去,也跟著尖叫起來。
店主先被她們三個人嚇了一跳,又被剛進門的新客人嚇了一跳,也頓時放聲大叫。
四個人就這麼齊刷刷地開始尖叫大合唱。
搞的剛進門的這個人也非常受到驚嚇。
但他受到驚嚇時的表現,只是輕輕地皺了一下眉毛,
然後看向在場他唯一比較熟悉的一個人:「這是在干什麼?你也來買刀?」
米霍克喜歡逛刀鋪,這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
做刀的匠人們大多脾氣古怪,很少有光明正大開門做生意的,往往大隱隱於市,並不為人所知。
所以要想為自己的愛刀做一些護理,又或者圖新鮮,挑選趁手的新裝備,難免需要自己挨家戶的探尋。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習慣,每到一座島嶼,總要去當地的刀鋪逛一逛。
只是沒想到羅格鎮這裡會……呃,這麼熱鬧。
不管心裡想了什麼,米霍克總能保持表情淡然,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甚至還衝索隆和達斯琪點了點頭,這才走到櫃台旁邊,站在高杉桃面前問她:「你打算買這把刀?」
他是知道高杉桃為什麼要買刀的。看老板沒阻止,很隨性地伸手就把人家的鎮店之寶拿了起來,拔刀出鞘。舉在手裡看了一會兒,表情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店老板既然能開一家刀鋪,必然對刀有研究。
在這個世界上,但凡對刀有一絲了解,都絕不會認不出眼前這個男人的臉。
他張了張嘴,在尖叫和報警之間選擇了問候:「鷹、鷹眼先生,您也要買刀嗎?」
小眼珠盯著男人身後那柄十字形長刀,幾乎快流口水。
無上大快工之一,黑刀·夜!!
就在他面前一米不到……甚至能聞到那股屬於頂級寶刀的香味……
米霍克將手裡的雪走放回架子上,搖頭:「……我只是路過,進來看看。」
高杉桃也沒打算要他的鎮店之寶:「老板,麻煩重新給我選一把刀吧。」
她對自己的定位很准確,自認不是什麼為劍道付出一生心血的練劍狂魔,也不是對此頗有研究的刀劍愛好者,只是需要一把趁手的臨時武器,來暫時替代她被送去貝加龐克那裡修理的寶貝洞爺湖。
她把自己的需求很坦率地講了,對店主笑著說:「把刀送到不珍惜它們的人手上,也是一種罪過呢。所以我要一把普通的好刀就行了。」
反正不管是什麼刀,都會比她手裡這把海軍本部統一打造的佩刀要好啦!
達斯琪在旁邊摘下眼鏡擦淚,哭得稀裡嘩啦:「嗚、嗚嗚……!!不愧是高杉少將,說話做事都有無數值得我學習的地方啊!!!」
索隆滿臉黑線,又不想跟這個刀痴花痴白痴女人多計較——他看到那張臉就心虛,只好在他能買得起的那堆木桶裡翻找起來。
很快,翻出了命中注定要到他手上的三代鬼徹。
那是一把妖刀。高杉桃抱著手臂在旁邊觀摩他試刀,心想妖刀她見的也不少。
當年銀時親手解決的那個機械生化武器也是妖刀,放到這兒來,不知道米霍克他們看了該作何感想。
…………大概率會覺得刀的定義都被完全褻瀆了吧?
試刀很快結束,明明是嗜血的妖刀,但三代鬼徹從空中旋轉經過索隆的胳膊時,竟然分毫無傷,直接扎進地板。
綠頭發劍客拍板購入,又憑借他的膽魄讓老板直接把鎮店之寶·雪走免費塞到他手裡。
「算啦!」老板擺手,「妖刀你願意帶走,也是幫我的忙,就不要你的錢了。」
索隆當然眉開眼笑。他手裡的十五萬貝利都是從娜美那裡借來的高利貸,能不用最好。
兩把刀都扎進腰間捆好了,達斯琪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等、等等,高杉少將?您怎麼跟這個大海賊米霍克……?」
她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兩人的關系。
說她們很熟吧,米霍克從頭到尾就沒變過表情,連高杉少將也是一副平淡臉,好像看到路人甲乙丙丁一樣的態度。
但要說她們不熟吧……
先不說客觀上就不可能——海軍跟海賊見面,這樣平淡的表情難道就正常嗎?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自己以為很不明顯,其實來回在兩個人中間打量。
達斯琪作為一名海軍,又非常喜愛寶刀,平生的志向就是收回那些流落到黑惡勢力手中的刀——黑惡勢力,此處特指海賊、山賊、各種賊。
雖說米霍克是七武海,跟海軍也算是同一戰線,但這並不影響達斯琪對他背後那把黑刀·夜的渴望。
她看這兩個人沒有作答,趕緊給自己的偶像挽尊:「一、一定是高杉少將您想要更上一層樓,積極學習,努力進步,有朝一日打敗這群大海蛀蟲一般的存在,所以才找到他,忍辱負重進行一些訓練的吧!!」
說著說著,把自己都說得深信不疑了,臉上居然還露出幾分佩服:「我就知道,您果然始終以變強為唯一最堅定的目標……為此不管付出怎樣的努力、對什麼樣的家伙請教,都可以堅持下去的!!」
眼神裡還有點難以言喻的心疼:「高杉少將!您,是我一輩子的榜樣……!」
高杉桃雖說一貫臉皮很厚,達斯琪背誦報紙上那些溢美之詞時,也能面不改色旁聽。
但忍辱負重都說出來了……這、這不管怎麼說都有點過了吧!
在粉絲頭目熱切的注視下,即便是桃子一枚,也難得有點坐立不安。
她伸手拉住米霍克的蕾絲邊袖口,小聲問他:「話說,我們要不要解釋一下啊?」解釋一下她只是司機而這家伙只是乘客,她們是單純的滴滴順風船關系……
米霍克則還是那副淡定的卡皮巴拉臉:「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就好像發生在這間刀鋪裡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沒有關系那樣自然,甚至還在撥弄牆上貨架的刀,挑剔地看來看去。
「她的劍術很強嗎?」身後,索隆低聲問達斯琪。
達斯琪是什麼人?海軍內部「桃子風雲俱樂部」一期會員!金燦燦粉嘟嘟的會員卡掏出來,那都是讓人聞風喪膽……不對,望而卻步的老資格!
要不是麗娜大校近水樓台先得月,她絕對會是俱樂部的第一位負責人!
海軍之中,女兵當然不在少數,畢竟惡魔果實世界觀下,得到能力只需要張嘴吃掉就行,很多時候跟體格、力量都沒有什麼太大關系,反而讓海軍整體的性別比例看上去還算健康。
不過越往高層,女軍官越少,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達斯琪的職場環境因為有能頂事的上司斯摩格,所以整體還算不錯,但這並不影響她崇拜高杉桃。
於是被索隆一問,立刻就天上有地下無地吹噓起來。
什麼大比武單殺獵豹男都是早年的戰績了,最近達斯琪最喜歡掛在嘴邊的,是「高杉少將在紅發海賊團駐地單槍匹馬殺了個七進七出,香克斯貝克曼竟愣在當場!」這等言論。
當然,是粉絲濾鏡疊加實際素材,再疊加一層個人發揮的結果。
高杉桃自己倒不覺得她的劍技有多麼精妙,來了這裡這麼久,真正讓她動用劍術過招的還只有米霍克。
其他人要麼先一步就被幻覺控制,要麼人家自己本來也不用劍,都談不上什麼劍術對決。
在她看來,兩人都不出全力的情況下,她的劍術實力大概就是米霍克的65%左右,視個人狀態上下浮動,這已經很不錯,畢竟她的建樹是在正常人世界裡學的。
這麼看來,如果松陽老師能來海賊世界的話,應該也能稱霸呀?她的劍術甚至不是幾個同學裡最好的那一個……
但索隆並不會這麼想。
他聽達斯琪吹噓,越聽,兩只眼睛越明亮。
有時候一個人的想法也實在說不好,索隆從來沒覺得自己是非常、極其好戰的那種人,很多時候他甚至願意付出一些代價,以其他形式更快、更有效率地解決問題。
但是在遇上同為劍客的人,又或者遇上高杉桃這種,讓他總是很想要在某個方面贏過她的人時,手裡的刀不自覺就出鞘了。
三代鬼徹和雪走都已經到手,再加上他原本就有的和道一文字——
三刀流、准備就緒!!
他走到高杉桃面前,三枚金色耳墜隨之晃來晃去,碰撞出輕微的清脆響聲。
高杉桃大感不妙:「這個……那個……索隆君你看外面有一輛冰淇淋車要不我請你吃冰淇淋,朗姆酒味的哦……」
索隆很認真地宣布:「我要挑戰你。」
挑戰!!
聽聽這個用詞!!
高杉桃瞳孔緊縮,抓緊往後退了幾步:「別這麼說啊!我也不是什麼特別有名的劍客,用不著挑戰的!你跟米霍克打一打就行了……」
索隆很坦然:「現在的我是打不過他的,這個我知道。所以我想要跟你打一架。」
「不行。」
「我要挑戰你。」
「不行。」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行。
從目前來看,草帽一伙的航行路線跟原作沒有區別。高杉桃之前拒絕就是因為害怕被主角光環纏上,萬一走到哪打到哪多麻煩?她可是和平主義者來的好不好。
但要是能夠提前繞開,也就只是一場比劍的事而已。
她猶豫了一下,問:「只用劍術嗎?」
索隆沒太聽懂:「什麼意思?」
高杉桃抬起手。
隨著她嘴裡源源不斷湧出的台詞,指尖上一個接一個迸發出了詭異的事物:纏繞著紫色火焰的手銬、藏有毒粉花苞的樹枝、閃電的碎片、奇怪的衝擊波、可疑的邪惡小動物……
索隆:「等等等等等等。」
還是索隆:「你這個已經超出物質守恆的界限了吧!憑空變出小動物是什麼絕招啊?我沒聽說過這樣的惡魔果實啊!!」
高杉桃不高興:「怎麼了?你瞧不起畜生道?」
毒蛇毒蠍子毒青蛙而已,還不夠麥哲倫當下酒菜的咧。
索隆深吸一口氣。
他怎麼覺得跟這個人說話這麼費勁呢?
但這種感覺又是這麼熟悉,就像每天在船上跟自己船長溝通那樣熟悉,以至於他甚至都懶得抱怨,最後也只是說:「那就純劍術。我們打一場,怎麼樣?」
樓梯被人踩得嘎吱作響,一個卷發女人慢慢從樓上走下來。
抬頭一看,店裡三劍客加一個編外人員開會的亂像讓她一下愣住。
店老板招呼她趕緊回去:「老婆,你先躲起來,雖然……畢竟是海賊,萬一打起來傷到人……」
但他的夫人泰然自若:「要打架嗎?我開個盤好了,大家各自押注——」
說著,將牆上標價格的黑板擦干淨,很快寫下簡單的綠色男VS白色女。
達斯琪興高采烈舉手,掏出一把紙幣按在櫃台上:「我賭高杉少將勝利!」
米霍克沒說什麼,摘下他鑲嵌有不少昂貴寶石的帽子:「我也賭她獲勝。」
索隆齜牙咧嘴半天,對那女人名字下面堆滿錢財而自己名下空無一物很是不滿,一時豪情上湧,把娜美借給他那筆錢往自己的名字下面一拍:「……我賭我自己!!」
高杉桃很捧場:「哦哦,很有自信嘛!果然人還是要對自己有信心才行,我支持你,索隆君!!」
達斯琪心念一動。
索隆……這個名字怎麼那麼耳熟?
哎呀,算了,不管了!先看完這場比劍再說吧!!
索隆卻不由自主地皺起眉。
……她微笑起來的樣子,突然就跟剛才閑聊的時候判若兩人了。
於是半是試探,半是好奇地問:「你不押點什麼嗎?」
「嗯?」
高杉桃握著自己剛買來的不知名新刀,來回試了試手感,笑眯眯看過來:「我就不了吧?」
「為什麼?」
「……本來就是欺負小孩了,還開盤押注的話,聽上去也太不體面了嘛。」
新造出來的刀,雪亮鋒利,從刀尖到刀柄,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要吸血。
「怎麼樣?做好准備了嗎?我要——」
剩下的半句話,和她的身影一起,驟然從索隆眼前消失了。
——進攻了哦。
第147章 處刑台 經驗主義萬歲!
羅格鎮某商店街上, 突如其來的比劍很快分出了勝負。
索隆敗得很快,甚至在高杉桃的意料之外。
就像學霸能考出高分,但學神才能控分一樣, 她雖然劍術不差,但也沒有好到能夠輕而易舉目測出兩人之間差距的程度。
所以在索隆叫著鬼斬衝上來的時刻, 她抬刀去擋,心裡都有點驚訝。
——這麼弱嗎?
不不不,這麼說好像不太尊敬了……但就是很弱啊!!
也不能怪她吃驚, 如果是山治, 甚至路飛,她都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畢竟這兩個人一個對女人無法下手,一個很容易被帶跑偏,被人算計也是常有的事,
但索隆不一樣。他對待戰鬥一向認真,不管對手是誰、是什麼種族, 都竭盡全力, 況且對劍道還有屬於他自己的那份尊重……
高杉桃輕松拿下,蹲在戰敗綠藻旁邊拍了張合影留念, 站起來搖頭晃腦:「原來是這樣——原來是我太強了!」
米霍克無語了一瞬:「……你才知道嗎?」
「以前我以為自己只是整體實力比較強, 遇到誰大概都不會死啦。沒有想到劍術實力也很不錯~」她笑眯眯說,然後立刻倒打一耙,「而且米霍克你,也有一定責任!之前跟我打完為什麼不告訴我,其實我還挺厲害的?」
「這關我什麼事?」
「這當然關你的事!你肯定知道的啊!」
米霍克平靜地瞅著她。
高杉桃不滿地瞪回來。
兩個人就這麼互看了一會兒,看得達斯琪緊張摸刀,看得索隆狂翻白眼,米霍克才說:「因為, 你也沒有強到,能讓我誇獎的地步。」
「……太傷自尊了!!」
高杉桃臉一皺,往地上一蹲,開始跟還躺著沒起來的索隆說小話:「打個商量吧,索隆君,等你日後打敗他成為世界第一大劍豪的時候,務必把他送到我手裡!我要拿去本部換賞金!」
索隆無語:「為什麼我不自己去?他應該還挺貴的吧。」
高杉桃看他跟看傻子一樣:「海賊是沒辦法用海賊換賞金的,你不知道嗎?而且以後你也會很貴的,那怎麼說?你來找我換賞金,我把你們兩個打包一起賣了:大劍豪買一送一大促銷,雙11狂歡日是吧?」
索隆震驚:「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這回輪到高杉桃翻一個白眼:「誰問你了?」
達斯琪聽到這裡,忽然一愣:「什麼……你是海賊?索隆、索隆,這個名字……你是海賊獵人,羅羅諾亞·索隆?!」
她完全不知道此索隆就是彼索隆。之前在街上偶遇的時候,綠毛少男甚至在幫她教訓小混混……
不管是言談舉止還是做事風格,達斯琪完全沒想到這家伙會是海賊。
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態度當然就要變一變。她對海賊的厭惡,是刻在骨子裡的。
米霍克是七武海,她作為海軍沒法出手,但對索隆就沒可能手下留情了。
剛從刀鋪老板那裡收到的花州立刻出鞘,冰冷的劍刃映出達斯琪緊皺的眉頭:「受死吧你,這個騙人的家伙——!!然後把那三把寶刀都還回來——!」
索隆雖然剛跟高杉桃打完,用了全力,這會兒抬起胳膊都能感覺到酸軟,但一個字也沒多說,又准備起身開戰。
劍客不就是這樣嗎?說打就打,絕無二話,任誰來挑釁,都要給她這個跟自己打一架的機會。
說來,這也是他和米霍克很相似的一點——那人雖然是世界第一大劍豪,但米霍克有一個原則,是連索隆也感到佩服的。
那就是,永遠不拒絕任何挑戰他的人。
人人都知道,要想永遠贏下去,那就是只贏一次,然後再也不比。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害怕跌落,但米霍克就不會如此。
也正因他這樣的做法,讓索隆雖然視他為敵人,但也認可他作為劍士的尊嚴和驕傲。
達斯琪跟他比劃了兩下,沒能占到什麼上風,行動之間難免急躁起來。
但索隆比她還要急躁,因為高杉桃那女人竟然贏完他就准備走了,米霍克也跟著她一起准備走了。
他想讓這兩個人都留下來,但又不知道讓人家留下來干什麼,更不知道該怎麼讓人家留下來,只能如同以往那樣宣戰:「米霍克——鷹眼!!我一定會打敗你,成為世界第一大劍豪的!!」
米霍克背上背著他的黑刀,手裡握著高杉桃剛買的新刀,正在試手感,聞言,頭也不回地說:「打贏她之前不許挑戰我,聽著都丟人。」
索隆立刻怒了:「我挑戰她跟挑戰你有什麼關系?難不成她還是你的代理人嗎?你這家伙多少也講點道理吧——!」
正跟他打到酣暢處的達斯琪也怒了:「什麼叫做打敗高杉少將之前不准挑戰你?!高杉少將可比你這家伙要強多了,區區七武海……區區一個海賊而已!不許用這種語氣談論高杉少將!!」
高杉桃也怒了:「憑什麼給我惹事啊!萬一他真的相信了怎麼辦,鬼一樣纏上來了怎麼辦?我家船上的糧食庫存啊,供我一個人吃飽已經很困難了,不能再外接一個橡皮無底洞了啊……卡塔庫栗會瘋的你知道嗎?他真的不會放過你的……」
一句話惹怒三個人,世界第一大劍豪的風采,真是名不虛傳……人劍合一,莫過於此了啊!
幾個人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從長街上揚長而去。
雖說身份各異,又都實力驚人,但竟然奇跡般的沒有對這條街道造成任何一丁點的損傷。
以至於兩邊的商鋪老板紛紛探頭出來,試圖用眼睛捕捉那些只出現在報紙上的大人物們留下的一點蹤影。
在門口看熱鬧的刀鋪店主,到現在都還有點暈乎:「……剛剛是,那個高杉少將,那個跟四皇都有交情的高杉少將和世界第一大劍豪鷹眼,都來我的鋪子裡買刀了嗎?是嗎?是這樣嗎?」
他太太把賭盤收拾干淨,板著臉訓他:「剛剛怎麼不知道照個相,留個影?還能貼在門口,說這是鷹眼嚴選刀鋪!光是想想,就知道那能有多麼引人注意,會帶來多少好處……」
刀鋪門口熱鬧非凡,斯摩格所在的海軍基地也不遑多讓。
雖然他來這裡之後,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但像今天這麼忙碌的日子依然很少。
他看著今天第23個被送到辦公室裡來的通緝犯,確認了身份,批了賞金款項。
等送他來領上的人走了,才皺著眉對副官說:「你去看看鎮上有沒有什麼情況,尤其關注三條主要商業街和小商販自主聚集市場。突然冒出這麼多海賊,別讓大家的生活受到影響。」
副官領命而去,斯摩格坐回椅子上,又批了一頓文件,起身伸了個懶腰。
算著日子,高杉桃那家伙差不多明天……最晚後天,也就到了。
他得提前做點准備,別讓那家伙把羅格鎮的鎮民嚇到。
聽她說現在船上人也不少,有個七武海也就算了,那幾個大海賊……居然又跟她狼狽為奸,沆瀣一氣,上了同一條賊船,這就使得斯摩格對她的安排必須得再重新考慮。
原來的話,直接弄進羅格鎮海軍基地裡,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玩什麼玩什麼,分明是很輕易的。
那家伙可真會給他找事。
羅格鎮的海軍部隊裡,也有不少是她的忠實粉絲,譬如斯摩格自己的天子近臣達斯琪。
假使高杉桃是跟羅西南迪或者德雷克一起過來,斯摩格敢打包票,她會在這裡玩得很痛快。
但現在多了幾個海賊……
一想到這裡,他就開始頭痛。
總不能人家就都來羅格鎮了,大半夜還讓高杉桃回船上去睡覺吧?
雖說他並不太在意這些所謂社交禮儀,但,斯摩格用自己庫存的所有雪茄打賭,他要是沒有把人招待好,高杉桃絕對會讓他後悔。
要在哪裡安排下這群怪人,也是很大的問題……
算了,干脆出去散散心吧。
從海軍在羅格鎮上的基地往中心廣場走,斯摩格沿途解決了兩伙讓人心煩的小混混,把他們抓回去干粗活。
經過中心商業街的時候,被一個小女孩拿著冰淇淋撞了一下,意外交通事故讓他破費了50貝利請對方吃三個球的冰淇淋。
周圍人群裡隱約傳來的「哇塞——斯摩格先生好酷!」、「斯摩格先生果然很硬漢……好可靠哦~~」之類的話語,讓他心情不錯。
是的,沒錯,他們從人群裡路過,也是能聽見這些話的。大多數時候大家會裝聽不見,以此來維持自己的形像。
但實際上是能聽見的。
斯摩格自從來到羅格鎮,對此地治安做出卓越貢獻之後,就常能聽見這種話,也已經免疫了,耳朵都沒紅一下,徑直往前走。
可惜好景不長,跟自己那個不靠譜的手下達斯琪會和後,聽說她遇見了高杉桃,頓時驚得咬斷雪茄:「她來了?!就已經到了?什麼時候?怎麼不告訴我?」
達斯琪很費解地瞅他一眼:「人家是少將,斯摩格先生,你只是上校。高杉少將要來支部,為什麼要提前告訴你?何況她也不是來視察工作的,好像只是路過。」
斯摩格惡狠狠磨牙,沒跟她細講,心裡卻分得很清楚。
的確,如果高杉桃是以上級的身份來東海巡查,偶然路過他的轄區,確實沒有任何義務和必要告知他自己的行蹤。
但問題就是……他們倆的關系,不只有工作中的上下級啊……!!
想歸想,工作還是做得很利落。在街上亂竄的海賊們被他輕輕松松用煙霧困住,接著就是一個一個被戴上手銬扔進監獄裡。
斯摩格還在那奇怪呢,他一口氣塞進嘴裡兩根新雪茄,用特質的大號打火機點燃,表情相當不耐煩,眉毛像他火炬一樣的頭發那般倒豎:「哪來這麼多海賊?最近是什麼出海吉日嗎?」
達斯琪攤開筆記本,挨個數下來,說:「雖然中間也有其他閑雜人員,但是斯摩格先生,這些人好像都出自同一個海賊團……」
斯摩格不耐煩地擺擺手:「我知道。之前他們就跟我彙報過了——巴基海賊團!!」
這名字在東海雖然還算響亮,但也不是什麼危害很大的海賊團。
至少以斯摩格對自己能力的了解,在東海而非偉大航路的這片海域上,他可以說是幾乎找不到敵手的。
旁邊達斯琪忽然又說:「對了,還有一件事要跟您報告,斯摩格先生,我今天在羅格鎮上遇見了海賊獵人羅羅諾亞·索隆……」
斯摩格大步往前走,對這個信息倒是表示出了幾分興趣:「不是說轉行去當海賊了嗎?現在混得怎麼樣了?」
話沒說完,又聽達斯琪補充:「還有七武海,喬拉克爾·米霍克。」
「…………什麼?」斯摩格一下站穩,回頭看向達斯琪時,露出的表情簡直能把全羅格鎮的小孩嚇得夜不能寐,「你說什麼?」
達斯琪抖了一下,但還是重復了一遍:「七武海、世界第一大劍豪,被稱為鷹眼的喬拉克爾·米霍克——我不可能認錯的。他是跟高杉少將一起來的。」
斯摩格抽了抽嘴角,看上去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沒有說,扭頭繼續往前走。
他得趕緊找到那家伙。斯摩格想,不是說船上只有那幾個皇副嗎?什麼時候還多了個米霍克?
事關阿龍報道裡……也對,海軍花了大價錢,減少那幾個海賊跟高杉桃同時出現在同一篇報道裡的痕跡,防止人們對這些聲名在外的大海賊失去警惕。
米霍克多半是沒什麼可提的,所以報社也干脆順水推舟了。
快到中心廣場的時候,天色忽然就暗了下來,像一只手將落地燈罩住那樣,只從烏雲的縫隙裡透出幾縷光線。
斯摩格也好,達斯琪也罷,都對此接受良好。
天氣嘛,越是接近偉大航路,越是變化多端,也是很正常的事。
頃刻之間,烏雲聚攏。
人的影子幾乎從地面上消失。
他聽見前方傳來一陣嘈雜吵鬧,甚至還有刀兵相撞的聲音,回頭叫上達斯琪一起,准備去捉拿這些膽敢在羅格鎮中心廣場附近鬥毆的家伙。
越往前走,越覺得不對。
因為事故發生的地點好像不是中心廣場,而是中心廣場偏東北方向的位置——
海賊王,哥爾·D·羅傑的處刑台。
這地方像征的意味比真實的價值更高,說是處刑台,其實也只不過有十米不到的高度。
即便放在當年,也不算是世界上最雄壯威武的處刑台,更不用說這個群魔亂舞的大海賊時代。
但考慮到它的像征意義,海軍依然將這一處管理得十分嚴格。
專門設置崗位把守出入口不說,平常甚至連它的本職工作都不讓做了——根本不會把任何人安排在這裡處刑。
哥爾·D·羅傑,這個鼓動了無數人出海、直接引發「大海賊時代」的到來,間接造成無數邪惡犯罪,堪稱全世界最為罪大惡極的男人,他所擁有的無限光環,只需要鑲嵌在他自己的名字上就夠了。
但凡以任何形式,分潤出去任何一丁點,使得這個世界更加動搖、緊張,都是世界政府和海軍本部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處刑台上就算因為長年累月沒人打理,生了雜草,都不會真正動用起來。
寧可木板發霉,也不能讓木板光潔發光。
但此時此刻——
斯摩格抬眼望去,竟然在那高高的處刑台上看見了幾個人影。
他都不大認識。還得是旁邊達思琪戴上眼鏡之後,驚慌失措跟他講:「那就是巴基海賊團的船長——「小醜」巴基!還有他的手下、還有一個被他們按著准備行刑的倒霉蛋……」
具體是誰,看不太清楚,因為他趴得太低了,還戴著帽子。
但這不重要,因為斯摩格的眼睛已經鎖定了另一個更可疑的家伙。
他人高腿長,三兩步走過去,一巴掌拍在這人肩頭。
她沒穿標志性的大衣,也沒有肩章,光看背影,並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就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但斯摩格毫不猶豫:「高杉桃?」
那人回過頭來,果然是一雙叫人印像深刻,過目不忘的綠眼睛。
高杉桃一看是他,立刻彎起眼笑了:「斯摩格——!!你好啊,好久不見!……別瞪我嘛,這也沒辦法,你跟我說的時候我都已經快要靠岸了~」
斯摩格磨了磨牙:「你肯定是故意的。」
「怎麼可能!我這麼做對我自己有什麼好處?」
「惡心我。」斯摩格幽幽盯著她,「對你來說還不算好處嗎?」
高杉桃心虛地轉開眼。
達斯琪在旁邊搖旗吶喊:「——斯摩格先生!你這樣說就太過分了!高杉少將才不是那種人呢!況且就算是故意不說,也很可能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嘛,為什麼要這樣為難人呢!」
高杉桃狂點頭:「就是就是!」
她很輕柔地拍著達斯琪的背:「這麼會組織語言的人才可不多啦!回頭我找個機會把你推薦到本部去,那裡氛圍也不錯!上級都很好相處,比這個老煙槍好多了……」
斯摩格冷笑,心想他懶得跟這兩個一唱一和的女人計較:「那你就應該在快要靠岸的同時,立刻、馬上在電話蟲裡跟我講清楚,至少不會讓我毫無准備……」
高杉桃歪頭:「你要准備什麼啊?」
斯摩格沉默了一下。
……他也說不好要准備什麼。
說實話,就算高杉桃提前告知了他,他最多也就是幫忙准備一個食宿——這對她那一船人來說,反而不是最要緊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邀請這家伙來羅格鎮的時候,心裡就像背上了一個沉重的大包袱。
總想著要准備點什麼,讓她在羅格鎮待得舒舒服服,最好是她去過的所有地方裡最讓她滿意的,不用考慮任何問題。
但轉念一想,這家伙從來在哪裡都是舒舒服服,不用考慮任何問題,准備工作的第一步就折戟沉沙。
可是無論如何,心裡的包袱還是沒卸下,所以總覺得准備不夠到位,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以至於現在看著高杉桃活生生水靈靈站在自己面前,也只能咆哮兩聲,接著就一臉無奈的作罷。
「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斯摩格提起另一個話題。
「是嗎?可能是在海上漂久了,哎呀,說來我也很少這麼長時間不上岸,果然沒有成為美人魚的潛質……」
站在她身邊的男人,終於忍不住了,輕聲笑出來。
斯摩格冷颼颼往那張臉上瞟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問她:「這位,不會是……?」
雖說一點都不意外,但這確實是張陌生的臉——至少是沒有用肉眼見過的臉。
高杉桃剛剛跟米霍克一起從刀鋪離開之後沒多久,兩個人就分開逛街了。
又很快在一家男裝店門口,遇見了正在給自己打造全新熟男形像的貝克曼。
他從紅發海賊團出來,行李帶的不多,換洗衣服足夠,但要想打扮起來就不夠了。
貝克曼審美相當不錯,比例又好,穿出來效果極佳,差點被店家抓去當模特。
這要是個海賊——哪怕並不是海賊,是一家在「新世界」的服裝店,貝克曼也能撒手說不干就不干了。
但這只是在進入偉大航路之前的東海。
甚至是東海。
東海的一家服裝店,這是什麼概念?就是貝克曼動一動手指,店主都有可能昏迷過去,這輩子再也無法醒來的概念。
他一時之間沒辦法做出任何舉動,看上去竟然有點罕見的手足無措。
好在高杉桃來了,好在高杉桃不是他那個不靠譜的船長,不會立刻掏出照相電話蟲對著他的窘樣大拍特拍。
少將大人很快從店主手裡把他救了下來。
貝克曼扛著一包衣服,就這麼跟她一路閑逛到了處刑台下。
不過這裡原本也是他們約好會合的地方,兩人一邊聊著今天這詭異的烏雲到底從何而來,一邊圍觀起巴基對路飛的處刑現場。
「不用上去幫忙嗎?」
「海賊的世界,哪有幫不幫忙的說法。」貝克曼眼看著巴基的刀落下,臉上依然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就算是我家船長在這裡,你問他幫誰,他也說不出個一二三的。」
他端詳了一下高杉桃的臉色,溫聲說:「倒是你,我以為那個海軍是胡說的,但仔細看看,你的臉色確實不太好。」
高杉桃擺擺手,沒多說。系統的事嘛,告訴別人也沒法解決,還不是只有她自己想轍。
比較麻煩的就是海賊世界她待了太久,已然摸不清之前做過哪些事,讓這個該死的系統網開一面,推進了進度條……
連路徑依賴的機會都沒有了,讓她這種應試教育之女怎麼辦啊!!
這一走神,就把經典場面之「抱歉我要死了」走神掉了。
回過神來時,四周已經濃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的大霧,即使是海上也很少見,更何況是在羅格鎮這種建築物密集的城鎮裡。
人群很快驚慌散開,高杉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跟斯摩格幾人走散,不過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追殺海賊了。
倒是貝克曼走前還不忘給她塞了張小紙片,高杉桃借著路燈看了眼,發現是羅格鎮的簡易地圖。
用黃色星星著重標記的是她的軍艦所在位置,以及作為參考的處刑台位置。
…………這份熟練,看了真叫人心疼。
她並不慌張,打算依靠見聞色給自己從霧氣之中劈開一條明路。
船只本身是無法被感覺到的,但她可以感覺到海洋的氣息。
首要任務是找到海岸線,高杉桃對自己說,找到海岸線,再順著地圖指引,很快就能找准方位。
但很怪,這片霧氣並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正常來說,人只有在自己的視野周圍才能看清一部分事物,但行走在這片霧之中,明明遠處的霧比平時更濃郁,以至於她根本看不清楚到底哪裡有路、哪裡沒有,但反而會在某個特定的方向突然變得清晰。
……搞什麼啊?
高杉桃沒有猶豫多久,干脆大踏步朝著有光亮的為方位走去。
就算是不得不做出的選擇,但只要是她自己的決定,就不會後悔。
這片霧也顯得相當識時務,在高杉桃耐心耗盡之前,引她走到某條小巷裡。
少將大人左右看了一圈,並沒有任何她眼熟的店鋪,以至於沒辦法進行任何定位。
但她依稀能感覺到,這裡比之前距離海岸線更近,耳邊也隱約傳來打架的聲音……?
聽上去不像是兵器,只是打擊在□□上以及多多少少有些熟悉的尖叫
…………搞什麼啊?
反正只要她走過去,眼前的霧就會散開,對吧?
經驗主義萬歲!高杉桃想了想,准備抬腳往前走。
但就在她動身的瞬間,霧氣忽然變得更加濃郁,仿佛在告訴她此路不通,真的不通,別想了怎麼走都不會通。
煩死了!到底要怎樣啊!難道不是故意把我引到這裡來的嗎?現在又賣什麼關子啊!!
就在她瀕臨大怒之前,稍稍有些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好久不見,高杉少將。最近過得怎麼樣?」
高杉桃轉身。
那張藏在兜帽下的面龐,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看來……不太好啊。」
第148章 「自由」 或許她會從今夜開始,得到一……
龍的到來並不在高杉桃的意料之外, 畢竟兒子要正式進入偉大航路當海賊了,當爹的怎麼也要來看一眼。
更別說原本這就是出現在原作裡的情節,只不過具體的時間好像有點錯位。
高杉桃只是禮貌性愣了一下, 很快跟他打招呼:「你好,龍先生, 好久不見!上次見面還是上次呢!」
龍:「……」
……熟悉的,讓他說不出來話的感覺。
男人還是穿著他那帶兜帽的長款風衣,半邊臉頰上鮮紅的刻紋在天空閃爍的電光之下若隱若現。
高杉桃:「你臉上的這個, 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雕刻上去的?」
龍:「…………注意用詞。」
什麼叫雕刻啊?誰會在自己的臉上雕刻……話說他是什麼石頭嗎?復活節島石像嗎?沒有這種設定好吧!雖說他長得是挺方的, 但也不代表他就是石頭啊……!
……咳咳。
他氣沉丹田,把這些動搖的言語咽了回去沒說出來,只是平靜告知:「天生的。」
高杉桃點點頭,似乎在得到答案之後就立刻對這個話題失去了興趣,轉而探頭探腦去掃描前面霧氣之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龍出於職業習慣,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忍不住感到費解。
按理來說, 人人見到他,首先好奇的不應該是臉上這點不值一提的紋路。
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有什麼陰謀?難道是要對羅格鎮的百姓不利?為什麼獨身一人?其他的同伙又藏在哪裡?
值得提出的問題很多。
就算真的要問他臉上的紋路, 那麼也應該繼續向下追問, 譬如是否有什麼含義,為什麼是紅色,是否跟D之一族血脈有關……
但她完全不在乎。
或許,從類比的角度來講,尋常人的思維是線性的。
通過關鍵詞或者聯想記憶等等能力,一個問題又一個問題,像串珠鏈一樣串聯下去。
但高杉桃似乎是點狀,又似乎是很多根線來回跳躍。
像孩童玩豎琴那樣, 一彈一個音,隨時切換到另一根弦上,根本沒有任何猶豫,
實在是個奇人。
但事實就是,在這片海上,越是奇怪的人活得越好,龍對此深有感觸,畢竟他在革命軍裡的伙伴們也都是數一數二的怪人。
「我來給路飛送行。」他說,「你呢?」
高杉桃:「我是偶然過來的……不如說我是被斯摩格叫過來的,他讓我幫他抓點海賊干點活。使喚自己的上級誒!很過分吧這家伙?」
龍失笑:「那你會抓走路飛嗎?」
高杉桃條件反射搖頭:「不會啊,他是我的朋友嘛,而且他也沒有危害社會安全。我們倆第一次遇見是在海上餐廳,那時候他就……」
就這麼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午夜,海軍少將跟革命軍首領龍,講起了她跟路飛的初遇。
龍竟然也聽得津津有味,沒有要打斷她的打算,只是邁開步子,慢慢往一個方向走去。
引得高杉桃不自覺一邊跟他講,一邊也一起往那裡走。
「……然後就是這樣,我們在可可亞西村那裡就已經分開了,沒想到還能在羅格鎮再見。」
龍頷首:「這麼說來,你們兩個其實很有緣分。」
高杉桃眼睛一亮,猛猛點頭:「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她倒沒有要刻意跟主角團一起航行這樣的計劃——就算有,多半也是為了多吃幾頓山治的飯。
況且高杉桃對時間線的概念一直以來都很模糊,尤其在她參與其中之後,一切都變得很莫名其妙。
阿龍沒有屠村、貝爾梅爾沒有死,連薩奇——從馬爾高得到的消息裡看來,也沒有死。
她幾乎無法再用過去的舊眼光來看待這個新的世界。
所以在如此多只蝴蝶一起扇翅膀的前提下,還能處處跟路飛碰見,這只能說是一種緣分。
龍忽然停下腳步。
高杉桃也跟著停了下來。
男人側過臉,漆黑的瞳仁並不算大——這位革命軍最高統帥的樣貌,不論誰來看,也都談不上多麼英俊瀟灑。
同樣,無論是誰,也無法否認,被他注視時所感到的,幾乎連靈魂都會被看穿的壓迫感。
其實在兜帽的遮擋下,並不太能看清楚他的眼神,但高杉桃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正在被他注視著。
「只是因為你們是朋友,所以你不會抓他嗎?」他輕聲問。
高杉桃警惕起來。
突然把她說得好像要徇私枉法的壞蛋一樣,這可不行!
編制內員工的素質刺撓一下湧上來了,高杉桃大義凜然:「那必然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只要他敢違法亂紀,我立刻出手!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必將還這片大海一個和諧安寧的生存環境!」
龍:「……」
「不是問你這個。」他有點無奈,「我是說,你覺得路飛是個什麼樣的小孩,」
高杉桃還是很警惕:「我也是小孩啊!怎麼突然把我說得像長輩一樣?抗議!嚴正抗議!」
龍無視她的舉動越發熟練:「我會這麼問,是因為……」
忽然,他的聲音像是被整片水霧吞噬,漣漪一般快速消散,人影也隨之淡去。
下一秒,又重新凝結在不遠處。
隨著他身影的逐漸鮮明,周圍濃重的水霧似乎被吸走一般,讓人的視野清晰了不少。
高杉桃看得瞠目結舌。
老天爺,這個能力被他用得、他這、他這,也太能裝X了!!
不過龍應該不是那種不分場合只想著裝X的人,之所以會這麼做,多半是有這樣做的必要性。
高杉桃抬頭看去,發現他身前藏著一道黑洞洞的小巷。
巷子裡正是之前打鬥不休的兩個人。
此時此刻,不論是正在揍人的人,還是正在被揍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
小巷中,海軍上校斯摩格感受到身後出現了一股難以掙脫的力量,正在控制著自己。
他豎著眉毛抬頭:「你……」
以他對羅格鎮的了解,以及他那獨一無二自然系果實能力的加持,更不用說他那把心愛的小摩托,追上逃跑的路飛實在是輕而易舉。
況且這小子現在還沒接觸霸氣體系,面對自然系簡直就是束手無策,只能被動挨打。
眼看裝有海樓石的十手都要抽出來了,很快羅格鎮大牢裡就要多出一個行走的3000萬,綁在身後的武器卻突然拔不出來了。
斯摩格頂著雨絲艱難睜眼,男人的面孔罩著一層陰影,伴隨著電閃雷鳴,像是摩斯電碼那樣,頗有節奏地一暗一明,一明一暗。
高杉桃持續羨慕中。
「為什麼這個能力讓你用得這麼酷啊?」她跟過來,很誠心求教,「平時在總部的時候會研究這些問題嗎?怎麼做到的啊?」
龍抬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研究過。」
……原來,這樣很酷嗎?
斯摩格也因此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高杉桃。
他氣急敗壞:「你就光在那看著?!搭把手啊!!」
高杉桃搖頭晃腦:「唉,小弟,我的小弟。技不如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什麼都要我來出頭的話,以後我不在了,你該怎麼辦啊?」
斯摩格聽得頭疼。跟這女人講這些,真是他想不開了才會這樣做。
他很快放棄了尋求高杉桃的援助,也飛速放棄了背上的十手,就地往旁邊一滾。
手臂依然維持著煙霧的形狀,緊緊裹著路飛不讓他逃走。
龍也樂得輕松。路飛此時整個人臉朝下被按在地上,加上寬檐草帽的遮擋,根本不可能抬頭看清他老爹的臉。
不叫他知道自己的老爸是世界上最凶惡的罪犯,反而是一種好事。
做完這些,斯摩格還想再欺身上前,龍向他瞥過去一眼。
蘊含著冷意、威懾,和無盡霸氣的一眼。
斯摩格竟然在原地愣了一下。
眼睜睜看著那家伙從他手裡搶走那個帶草帽的小子,把人往後高高一扔。
「啊,這是怎麼了?我突然脫困了?剛剛是有人救了我嗎?是誰啊?好像還聽到桃子的聲音了……」
路飛嘰裡咕嚕說了半天,高杉桃揚聲回答他:「是我,路飛!你們的船應該也在岸邊吧?趁現在趕緊跑!」
聽到熟悉的聲音,路飛立刻不再去想剛剛把他扔出來的那個人是誰,也扯著嗓子對她喊:「能在這兒又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希望我們後邊還能再見!我有預感,我們應該是能再見的——還有那個冒煙男!」
「——誰是冒煙男啊?!」斯摩格大怒。
但怒了一下,也只是怒了一下,畢竟他的手臂還在龍的手裡。
男人只是順手抓著他,慢吞吞走過來,並沒有對自己的俘虜投來一個眼神。
俘虜斯摩格隱約感覺不太對。
他這個人雖然看著粗野,實際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自己這麼形容自己有點惡心了,但可以理解為斯摩格對自己的要求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將領。
因此不管是對人,還是對整個世界的局勢,他都沒有落下過功課。
雖然不像高杉桃帶了一個原作外掛,但也能很快認出龍這張臉。
革命軍的首領,世界政府的頭號敵人,危險程度比四皇更甚。
不論是多麼強大的海賊,他們或許會閑著沒事干主動攻擊海軍,卻不會莫名其妙去挑戰政府,尤其是世界政府聯合體旗下的相關國家,往往在他們□□燒的範圍之外。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海賊們並沒有長期統治某個地方的普遍能力,即便其中存在少量個例,但那畢竟不是海賊該干的事。
唯獨革命軍這股異軍突起的勢力,才是真正讓世界政府都為之感到恐懼的群體。
而這個凶惡的男人,雖說控制著斯摩格的行動,但注意力好像並不在他的身上……?
眼前煙霧彌漫,斯摩格敏銳地轉頭看向高杉桃,低聲問:「你怎麼跟他……」
龍打斷了他的話:「高杉少將,要不要去別的地方走走,或者吃點什麼?」
高杉桃:「你帶錢了嗎?」
龍愣了一下。
天地良心,他說這話只是為了引入下一個話題,不是真的要跟你去吃點什麼啊……
而且第一反應難道不應該是你作為海軍少將,跟我這個革命軍老大,本來就不適合兩個人去吃飯嗎?然後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提及海軍跟革命軍的差距,然後可以更順理成章地問你對革命軍的看法,然後再暗示你改弦更張……
所有謀算都失效的時候,除了微笑,龍無法露出其他的表情。
搖了搖頭,他說:「沒帶錢呢,看來是沒辦法一起吃一頓了。」
高杉桃很譴責地看他:「難道你還想蹭我一頓飯嗎?雖然我不介意請客,但是你可以直接說的!」
龍:「你很大方。」
「謝謝,你也很小氣。」
斯摩格被按在地上,聽得嘴角抽搐。
這怎麼聽都不像是一個海軍少將跟革命軍老大見面後的對話,感覺只是兩個在羅格鎮上生活了很久的街溜子,每天見面拌一拌嘴而已。
他正在心裡蛐蛐,龍忽然問:「那麼,你有沒有興趣加入革命軍?」
他算是發現了,面對高杉桃,設計再多迂回曲折的話術,也沒有什麼用。
她並不會受到這些東西的影響,還不如直接問。
高杉桃也如他所想的那樣,直接回答了:「不願意。」
又解釋了一句:「就只是不願意而已,不是對你們有什麼意見哦。」
龍又一次失笑:「這是當然的。」
假如她對革命軍有任何意見,以她的身份立場,不管怎麼下手、下多少次手,都是合情合理的做法。
既然沒有,那就說明她並不厭惡這個群體,並不厭惡他們的理念、做法和制度。
或許,就像她說的那樣,只是單純不願意離開海軍、加入革命軍——不願意做出這樣的行為而已。
而這之中的理由可以有很多。
斯摩格外套已經快濕透,裸露的皮膚上沾滿冷雨,大聲說:「別開玩笑了!龍!這女人可是海軍本部少將啊……她怎麼可能去跟你做什麼革命軍!!想都別想!!」
雖然很快就被龍暴力按進地磚裡,說不出話,但高杉桃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我不是因為這個所以不去,我只是覺得沒有那麼想去……你能懂吧?」
龍注視著她,回答道:「我大概能夠理解你的意思。我想,或許因為你現在需要解決的問題,不是通過切換陣營就能解決的?」
「……就好像在這一瞬間,在這一秒鐘,你應該立刻出手解決我,這才是符合你的立場下所謂正義的舉動。但實際上你沒有這麼做,也不會為此感到困擾。」
龍的聲音很平和,使得他所說每一句話都很入耳,讓人不自覺順著他的闡述思考起來:「所以立場和陣營本身,並不是你所在乎的。其背後是否代表著所謂的正義,也不是讓你無法下手的症結所在。」
高杉桃聽著聽著,突然覺得熟悉:「等等,現在是在做什麼罪犯畫像嗎?以前這種事都是我們家終哥在做,他畫技比較好……」
還是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龍聽了一會兒,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這只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他必須得承認,自己對眼前這位海軍將領的了解並不算多——報紙上的了解並不算什麼真正的了解。
但有時候遇見的人多了,也能隱約感覺出來,一個人究竟是因為什麼而駐足不前,畏手畏腳。
……雖然可能在她身上,絕大多數人都看不出這種情緒。龍也只是得益於自己早出生許多年,見過的人更多,稍稍敏銳一些而已。
「等到你真正解開自己束縛的那一天,就找到了通往自由之路。」龍溫聲說,「最關鍵的鑰匙不在其余任何人,而在於你自己。」
聽聽這個話術!高杉桃雖說沒能100%相信,但也不自覺被他引導著思考起來。
果然,不愧是地下組織的老大,其他技術暫且不提,話術和裝X秘技是一流的!
不過「自由」嘛……說實話,這個詞也在她腦子裡出現過很多次。
既然銀魂世界是要直面未來,背負著過往走下去,那海賊世界肯定離不開「自由」這兩個字,稍微讀過幾個篇章的原作,都會深信不疑。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會根深蒂固影響她的主線進度,高杉桃從不懷疑「自由」是其中繞不開的一環。
明明應該是這樣才對,明明這一切就像房間裡唯獨最亮的一盞燈,很明確、很顯眼才對,但是她卻無從下手。
從進度條來看,不管是大戰玲玲還是綁架卡老師,不管是狂扁阿龍還是發展可可亞西村,都沒能對她的任務起到一點幫助。
……難道是要解放全人類,讓所有人一起獲得自由才行嗎?
光是想想這個任務量,高杉桃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然後偷摸看了一眼龍。
「怎麼了?想清楚了,要加入我們嗎?」龍打趣地追問。
高杉桃扭捏了一下。
她還是不太想——發自內心地說,高杉桃並沒有強烈的,想要改變自己眼下處境的動力,也並沒有覺得革命軍對她有非常強大的吸引力。
但是,都解放全人類了……!!萬一呢?萬一系統就是這麼變態,把這設為了最終目標呢?
這種事,果然還得是另一個政權組織才能做到。
就算是為了進度條,也得跟他搞好關系嘛。
高杉桃於是趕緊壓低聲音:「沒事的沒事的,路飛跟我什麼交情?過命的交情噠!龍哥你放心,就算我們不是一家人,也勝似一家人!以後在偉大航路上遇見他,我也不會對他出手的!」
斯摩格就這麼聽著他們兩個人在自己的頭頂做出此等黑惡交易:「…………」
「那我豈不是要多謝你。」龍的聲音裡甚至有帶有笑意:「兒女都是債啊。」
「……所以你為了還債,把我按在地上揍,是什麼意思?」斯摩格悶聲悶氣質問。
龍不理會他的話。源於他能力的閃電,將整個羅格鎮的夜空照亮,甚至穿透了人為制造的水霧,像一束追光打在高杉桃的頭頂,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光芒之中。
越是身處黑暗,看這道光裡的人就越顯眼。
她原本就是叫人印像深刻的長相,不論是她的眉眼還是她的身姿,又或是因為戰無不勝而在五官和體態之中流露出來的氣質。
龍相信,這世界上不會有人見過她一面之後,還認不出來這張臉。
但就在此刻,他們甚至並未身處群雄並起的偉大航路之中,而是在弱小的東海,一個邊陲小鎮,海賊王羅傑出生與死亡的地方。
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
一個極有可能,對世界產生重大影響的女人。
——她正在迷茫之中。
或許她會從今夜開始,得到一些旁人無法明悟的啟迪;又或許她會一直陷在迷茫之中,了卻此生。
但無論如何,迷茫,都是年輕才有的特權。
龍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他也不是一出生就成為了革命軍首領,如果是那樣的話,他老爸說不定會在他剛出生的時候就把他掐死。
「人人都會迷茫,人人都無從得知自己腳下的這條路,走到盡頭時得到的答案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他輕聲說,「所以,慢慢去尋找自己的意義吧,高杉少將。」
「只要是自己親手找到的,無論答案是什麼,應該都不會留有遺憾了。」
*
龍說完這一堆話,路飛開著梅麗號都不知道已經跑走多遠了。
目的達成,他又一個閃身,就消失在風雨之中。
高杉桃百思不得其解:「你說說,他也只是風風果實的能力者,為什麼除了呼風喚雨還能打雷閃電?所有天氣都由他操控,這跟制霸希腊神話全譜系有什麼區別?宙斯看了都後悔自己生不逢時——也太作弊了吧!」
斯摩格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爬起來。
戴著皮手套的手抹去臉上的灰和泥,以及一些稀碎的石塊,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濕透的雪茄。
很努力地點了一會兒,沒點著,更生氣了,把雪茄往地上一摜,問她:「你剛剛為什麼沒嚴詞拒絕?」
高杉桃無辜:「我不是拒絕了嗎?」
斯摩格:「我說的是嚴詞拒絕,難不成你還真的想辭了海軍的工作加入革命軍?」
「年薪翻倍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嘛。斯摩格君,我們也不是剛進入社會的小年輕了,大家都要為自己的未來著想……」
斯摩格盤腿坐在地上,半閉著眼,不去聽她那些胡話。
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小雨,多半是因為龍這家伙為了隱藏蹤跡隨便擾亂局部氣候,引來太多的水霧。
他走了,水霧還在,凝結之後就成了雨絲。
斯摩格灰白發綠的頭發也跟著軟塌下來,貼在額頭上。
隔著雨幕去看高杉桃,那張生氣勃勃到讓人討厭的臉,竟然也多了幾份朦朧的憂郁。
……憂郁?他在想什麼?這家伙怎麼可能憂郁?
不管從客觀還是主觀,她都沒有那個條件。
斯摩格想到這裡,又想起另一個同樣一輩子估計都不會憂郁,也同樣讓他十分討厭的家伙。
一個海軍,一個海賊,這兩個人怎麼能如此相似?
不管是惹人生氣的本事,還是給人添麻煩的本事。
他忽然惡從膽邊生,說:「年薪翻倍,你陪我做一件事。」
高杉桃咀嚼著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擺明了沒有集中注意力,被斯摩格點名,尚且有點怔忡。
那雙眼睛掩隱在武器之中,比起綠寶石,更像是透明度不高的翡翠。
「什麼事?」她問。
斯摩格咧嘴一笑:「進入偉大航路!!」
第149章 氣像球 「軍艦之上、不養閑人!!」……
重回偉大航路, 對高杉桃也好,對其他人也罷,其實都不算什麼大事。
她又不像斯摩格, 被分配在羅格鎮是他的公務,換句話來講, 就好像編制定了崗,不是你說想走就可以走的。
輕則辭職交違約金;重則派個中將來追殺……呃,追究法律責任, 都不是沒有可能。
但她不一樣, 高杉桃從總部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任務在身,後來又早早完成護送米霍克的要求,雖說任務對像從此就賴在她的船上了……但這不重要!
總之,一切圓滿解決,可以說是無事一身輕。
渾身上下完全是一個自由人的狀態,說動身就能動身, 說往哪兒救球就往哪……不好意思串台了。
高杉桃聽了斯摩格的提案, 自己琢磨了一會兒,也覺得不失為一個辦法。
雖說她沒有一個非去不可的目的地, 所以並不急著離開外面的海域進入偉大航路, 但進度條一直沒有進展,也不能坐以待斃。
況且一直找不著突破口的話,還不如回海軍本部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麼辦法——再說她也確實挺想大家的,還可以順便回去述個職,說不定能拿點獎金什麼的皆大歡喜
她這麼一說,船上其他人也沒有什麼意見,倒不如說正好。
高杉桃要回本部述職, 他們也該回自家看看父老鄉親了嘛。
偉大航路是相當長的,他們現在從東海進入顛倒山的入口,也只是進入了偉大航母的前半段,「樂園」。
要想回到新世界,也是船上大部分人的故鄉所在,無論如何也還要花上一段時間。
「反正我也只是船長塞給你的賠償品。」「大部分人」的代表,貝克曼這樣說,「到時候我會看情況自己下船的。」
高杉桃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問他:「你在羅格鎮上見過路飛了嗎?」
貝克曼搖了搖頭:「他之前和香克斯約好的,在成為強大的海賊之後才會見面,我不能主動破壞這個約定。」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嘴裡叼著根煙,煙霧順著他緊繃的下頜盤桓而上,將眉眼暈染得模糊一片。
再搭配他那頭灰白卷發,看上去很有藝術氣息,很松弛。
但臉上的刀疤又彌補了這一點。
跟斯摩格不同,他更喜歡抽細煙。據說是因為他比想像中還要在乎形像,而細煙能保持優雅的姿態,不至於像斯摩格咬雪茄那樣猙獰,顯出誇張的豪邁和凶狠。
不過不管是什麼煙,都會被卡塔庫栗禁止進入廚房,海軍上校和四皇副手一視同仁。
因此,貝克曼此時正在二層甲板上欣賞燼的種植成果——那一堆來自圖克孫島的蘋果藤。
聽完高杉桃對他外表的評價,微笑了一下。
「據說?是據誰說的?」
高杉桃老老實實回答:「香克斯。」
貝克曼的微笑明顯了一些:「嗯,真是毫不意外呢。那家伙……」
等他回去,還是得讓船長大人知道,什麼叫做飯可以亂吃,劍可以亂練,話不可以亂說啊……
米霍克從另一邊登上二樓平台,他來晾衣服,手裡是剛洗好的白襯衫,上身未著寸縷。
貝克曼看了一眼,臉上還是帶著微笑,但高杉桃覺得他心裡好像在皺眉。
「說起來,米霍克也好,卡塔庫栗也好,總是不穿上衣在船上走來走去的話,很容易……嗯,感冒吧?」他笑著說。
高杉桃:「等等,剛剛你想說的絕對不是很容易感冒吧?!原本的『……』後面是什麼話?你要說什麼啊!搞得人很好奇啊!!」
貝克曼莞爾,臉上的疤痕都隨之舒展了:「不是什麼重要的話,別在意。」
高杉桃沒聽進去,依然冥思苦想,但米霍克顯然聽進去了。
他是一點也不在意了,甚至完全無視了貝克曼,直接朝高杉桃走過來,問她:「後面那艘軍艦一直跟著,沒問題嗎?」
「沒事,斯摩格打不過我。」高杉桃上下看他,又納悶,「也打不過你們吧?」
米霍克輕輕點了下頭,貝克曼只是含蓄地微笑。
斯摩格的調令其實還沒下來,他從羅格鎮打報告上去,這會兒估計消息還沒飛進偉大航路。
但他什麼時候在乎過這個?在乎不了一點,說走就走。
反正他自己的直屬部下是被他帶著走了,羅格鎮就留了能維系基本治安的兵力,這會兒讓他回去也來不及了。
貝克曼和高杉桃兩個人走在甲板上,一路經過船上幾個存在感很強的怪人。
他環顧一圈,最後看著米霍克的方向,問:「那家伙自己不是有船嗎?為什麼他不去開自己的船?」
通常來講,人對自己的領地是具有一定歸屬感的,尤其是船只對於海賊、海軍來說,幾乎就是第二個家。
不僅是生活便利和習慣,更影響著在汪洋大海上的安全感。
貝克曼原本不打算問的,但他實在太好奇了,或者說,他的好奇心被這艘船勾起來了。
原本是不問也沒關系的問題,但在這裡他覺得好像問出來也沒關系。
高杉桃:「噢,你說他?他懶得劃船。」
貝克曼:「……」
貝克曼:「他以前真的是自己劃船來的嗎?」
「不知道,但他是這麼說的。所以之前還把船綁在我們的船尾,現在直接就塞進船艙裡了。」高杉桃聳肩。
她的軍艦比米霍克的船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那艘單人船還不如她有時候能釣上來的寶箱大,塞進船艙也是綽綽有余。
估計也正因為生活質量差距太大,米霍克不僅沒說什麼,甚至是主動申請,說是一直吊在後邊讓他的船風吹日曬也不好,所以就放進軍艦的船艙裡保管了。
「現在甚至要一路給他送回老家。」高杉桃撐著欄杆伸展腰部,「要不是這家伙釣魚技術還行,不算是完全吃白飯的,早就給他趕下去了。」
她狠狠一拍欄杆:「軍艦之上、不養閑人!!」
貝克曼沉默地看著她。
高杉桃反應了一下,悻悻地說:「你不算啦,你是香克斯托付給我的,算是寄養在我這裡的寵物吧?」
貝克曼順從地接受了她無端的角色安排:「那麼請問是什麼寵物呢? 」
高杉桃隨手指了一下從船底經過的海洋生物:「小醜魚……哇!對不起!這一只太醜了!你還是當那一只吧。」
貝克曼隨便瞥了一眼,其實連魚頭都沒看清,但依然秉持著他非常積極的思維模式:「意思是說,從外貌上來講,我在你的審美中還算不錯?」
高杉桃也依然很誠實:「還不錯吧!」
說著,後退了一步,第一次非常認真地上下打量貝克曼的外形。
只說個頭,貝克曼肯定不算是最高的。但在這個世界觀講個頭——在這個30釐米和30米的生物都能說人話、和人溝通、有著人類思維的世界觀裡,高度實在沒什麼參考價值。
除此之外,身材比例相當不錯。腿長、腰細、肩寬,和船上其他人有著不分上下的同等優勢。
但讓他更加出眾的,相比其直觀的外貌,反而是氣質。
年紀雖然沒比卡塔庫栗和燼大上多少,但貝克曼給人一種異樣的、值得信賴的……
「好像跟著他就絕對不會胡鬧的安心感。」羅西南迪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金發難得梳到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暗紅的眼睛。
他幽幽說:「畢竟船長是那個紅發香克斯啊……」
然後幽幽地看向高杉桃。
被少將大人瞪了一眼,又立刻身段柔軟地改變了立場,義正詞嚴表示:「大海賊本·貝克曼,原本就罪大惡極,罪不容誅!能用好在紅發海賊團的經驗,把少將大人侍奉得心情舒暢,那是他的榮幸!」
貝克曼:「……」
雖說怎樣都無所謂,但是,你們這些海軍到底是要怎樣?
二樓甲板亂成一鍋粥的時刻,後方廚房的門被打開。
卡塔庫栗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楚地響在了每個人耳畔。
「——開飯了。」他說。
高杉桃歡呼一聲,飛快衝了過去,軍艦上又開始了每天的日常五餐。
不是船長大人搞特權,而是對船上每個人來說,都要吃五頓才能滿足。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體格越大、身體機能越強的人,運行起來消耗的能量就越多。
所以每天吃飯都像在戰鬥一樣,吃得很快、很沉浸、很享受,很少出現在飯桌上勾心鬥角閑散聊天的情況。
有時候鷹眼會缺席,不為別的,因為他的名聲實在太大,比船上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要大得多。
斯摩格的軍艦又剛好跟在後面,達斯琪於是時不時上來挑戰。
米霍克又是個不懂拒絕的男人——任何一個向他挑戰的劍客,都會被他接受,並毫不留情地打敗。
達斯琪還算好。她原本就是非常具有韌性的海兵,挑戰的時候也清楚自己和米霍克之間的差距,因此沒有因為慘烈的敗北而受到多少打擊。
又或者,自己很快消化了這份打擊,隔幾天傷養好了,又跳到船上來要求比試。
——因此,經常出現像現在這樣,幾個人端著飯碗,站在二樓的陽台上,觀看甲板比劍的情景。
「拿世界第一大劍豪當陪練,也是夠奢侈的。」貝克曼含笑說。
語氣裡一點兒認真的意思都沒有,實在是米霍克跟紅發海賊團很相熟,他和香克斯是多年老友,或者說亦敵亦友,兩人約戰也不是一次兩次。
作為副船長的貝克曼跟他雖然沒有很深的交情,但冥冥之中還算是有一些默契,也並不發自內心真正覺得跟他交手是什麼珍貴得足以讓人以頭搶地的機會。
倒是燼,從一開始就看米霍克不順眼,現在自然也是如此。
這時看他輕松擊敗達斯琪,也只是冷笑:「都世界第一大劍豪了,竟然還為這些不值一提的對手動真格。實在也是小氣。」
戰鬥觀念不同,這也很正常。一定要說的話,卡塔庫栗心中未必不是這麼想的。
對於他們來說,手上既然有如此多的兵力可以調用,又何必浪費時間自己親身上陣呢?
但高杉桃瞪了他一眼,隨手把飯碗塞給卡塔庫栗,撐著欄杆跳下去,跑到氣喘吁吁的達斯琪身邊,抓著她的手腕大聲誇獎:「比我們剛見面的時候變強了不少哦,達斯琪!」
達斯琪一見她,臉上立刻不自覺就露出笑容。
不是為了讓上級不擔心而勉強擺出來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臉。
高杉少將就是有這樣一種奇特的能力,讓人看見她,仿佛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嗯!我會繼續努力的!謝謝您的鼓勵,高杉少將!」
「都說過了,叫我阿桃就可以了!」
「……那、那還是不太行的!您畢竟是少將,是長官,而且也是我的前輩……」
達斯琪平時一貫戴著非常厚的粗框眼鏡,但可能因為是二次元人物,所以長年累月戴眼鏡,也沒有讓她的眼睛形狀產生變化,依然是大眼小臉萌妹長相。
短發卻剪得很利落,讓她整顆頭看上去像一顆飽滿的手榴彈……
原諒高杉桃只能用這樣詭異的比喻,實在是一時間無法想到一個兼具形狀與殺傷力的指代物。
大概尾田給她設計形像的時候也很用了心思,甚至很少有需要她把碎發別到耳後的時候,因為發型天然就服帖地合攏在她圓滾滾的頭頂。
高杉桃俯視她,就像看一顆香噴噴的松子那樣,可愛可愛!
忍不住用手捧著達思琪的臉頰揉搓:「小小年紀,如此嚴肅!說!是不是斯摩格那個家伙把你帶壞了?我跟你講——斯摩格也不是什麼正經好人,當年我跟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隔壁軍艦突然閃現過來一片濃厚的煙霧。
斯摩格作為海軍上校,六式暫時沒有完全掌握,但「剃」還是會的。
通常來說,海軍士兵入門學習六式,掌握最快的就是「剃」。
俗話說,逃跑就是最好的防御,防御就是最好的攻擊,所以逃跑就是最好的攻擊。
為了掌握最好的攻擊,一批又一批的海軍新人廢寢忘食、不分晝夜地練習「剃」,使得這一門成為了海軍內部訣竅最多的秘法。
這團煙霧在高杉桃和達斯琪面前,凝聚成一張惱羞成怒的人臉。
斯摩格大怒:「不是說好了不要再提這件事嗎?!」
高杉桃哼哼:「我想提就提,那怎麼了?你還是我的小弟呢,什麼時候輪到小弟對老大指手畫腳了?」
斯摩格無語凝噎。
說到底他當年到底為什麼要去挑釁這個女人……?賠了夫人又折兵,又丟了人,還損失了名譽,到最後還是淪為了她的小弟……!!
雖說他也從來不肯承認就是了。
不過斯摩格也不只是為了這件事跑到隔壁軍艦上來,環顧一圈,發現除了在後邊澆花的燼,和在瞭望台睡覺的米霍克,其他人都在甲板上。
他干脆就直說了:「今天凌晨三點左右開始到現在,我船上的濕度測試針顯示附近的空氣越來越干燥了,你們的呢?」
高杉桃「啊」了一聲:「我船上還有這個東西?」
羅西南迪不忍直視地點點頭:「是有的,薩卡斯基大將幾乎把海軍尖端科技全搬到你船上來了……他沒跟你說過嗎?」
高杉桃撇撇嘴,還是微笑了一下:「他才不是那種做了多少就要說多少的人設呢。」
羅西南迪張了張嘴,又覺得至少解釋說明這件事不該由他來做。
……雖然薩卡斯基大將自己,估計也沒覺得這是什麼非常值得掛在嘴邊誇耀的舉動就是了。
似乎將海軍目前所有的高精尖科技——其中甚至包括一些以高杉桃的級別,暫時還不能使用的科技,通通在改裝期間加持到這艘軍艦上,並不是什麼破格的行為。
羅西南迪在心中仔細反問,的確不算嗎?
或許對於許多其他將領來說,在自己職權範圍內,小小地行使一些方便,確實不算什麼大事。
但暫且不說這種程度的照顧和體貼已經遠遠不是什麼小小的職權方便,而是要花精力去設計、花預算去做的改裝工作,光是做出這件事的人是薩卡斯基大將,就已經很讓人震驚了。
那可是以不近人情、鐵面無私出名的薩卡斯基大將啊……!!
高杉桃雖然從來沒聽說過自己船上還有專門精准測量濕度、溫度、空氣流通的工具,但越是高科技產品就越好操作。
她只花了短短十分鐘就飛快上手,很快在其中找到了樂趣。
「這裡面居然還有自動保存的測量記錄。」她翻開工作日志一看,發現確實如斯摩格所言。
這幾天以來,空氣中的濕度逐步下降,一個平緩但快速的曲線,很快下滑到了堪稱沙漠干皮的地步。
就在她跟斯摩格一起研究被命名為氣像球的半圓形天氣機器時,甲板上突然傳來了呵斥、打鬥的聲音。
斯摩格的見聞色暫時還不能突破那幾個家伙的屏障,於是下意識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高杉桃。
這家伙一看就能感知到,眉毛都皺起來了。
「……他怎麼來了?」
高杉桃看向斯摩格的眼睛:「你的老朋友。」
說完,鑽出觀測間的門,往甲板上跑去。
斯摩格緊隨其後,心想,他的老朋友?
一時之間,斯摩格只能想到他那兩個同期。
不過這兩位一個還在東海執行任務,另一個一直在本部。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更有可能是緹娜。
緹娜……也不足以跟甲板上那幾個人打這麼久啊?
兩人很快出現在甲板上,斯摩格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入侵者究竟是誰,他身邊的高杉桃已經原地起跳。
伸手掛在自家主桅杆上,一個超遠距離晃蕩,就把身體甩了過去。
「庫贊——!!」
下一秒,降落在身披海軍正義大衣的男人肩頭。
庫贊扛她,還是輕輕松松的。這會兒被忽然坐在肩膀上,也面不改色,整個人看去倒真像個紋絲不動的冰雕。
「啊啦啦,降落之前好歹也說一聲吧,阿桃?對了,我的自行車還在下面停著……」
高杉桃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說:「你管這叫停?」
如果說一輛毫無特色的自行車,完全不符合常理,孤零零漂浮在海面上,也能叫停的話……
那輛載過她幾次的自行車,比之前看上去磨損得更嚴重了。高杉桃感覺現在拿回去報折舊,估計還得給後勤處倒貼幾塊錢。
車本身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為了適應庫贊的體型,做得比尋常自行車大了一倍還要多。
除此之外,要根據他的出行習慣,長年累月在冰面上騎行,倒也在後勤的懇求下安裝了特制的輪胎。
雖說剛上船的時候因為他的特殊身份,跟原本盤踞在甲板上的一眾海賊劍拔弩張了一會兒,但庫贊並沒放在心上。
這船說到底還是軍艦,坐鎮的船長是高杉桃,而非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
因此高杉桃點了頭,他就立刻拋棄了作戰狀態,整個人懶洋洋往二樓陽台的遮陽傘底下一躺。
還嘟囔著抱怨:「騎這麼久自行車也太累了,早知道我也坐軍艦過來了。不過那樣的話還得跟戰國元帥打報告,又很麻煩,所以還是騎自行車最好……」
他不僅溜了,還溜到高杉桃旁邊去,這就讓剩下的幾個人把首要審訊的對像轉變成了斯摩格。
簡直是蜂擁而至,圍上來問他:「都是海軍,他應該還是你的上級,那他來這裡究竟是為什麼,你應該也能猜到一點吧?」
斯摩格:「……」
他煙都滅了,兩眼無神,被逼到角落,只能反手撐著船舷:「……我說我不知道,你們相信嗎?」
那幾個人頂著皮笑肉不笑的臉,又擠出一個笑容。
依然把他圍得水泄不通。
斯摩格痛苦地捂著眼睛:「我真的不知道啊……雖然知道的話我也不會說,但我真的不知道啊!!」
卡塔庫栗首先放棄了對他的圍堵,畢竟甜湯還在鍋上,一會兒糊掉了就糟糕了。
「雖然說大將的行動是比較自由,」他的手指在黑鐵臂環上輕輕敲打著,一會兒膨脹成巨大的年糕條模樣,一會兒又縮回成正常手指的形狀,「隨意出動——就像他自己說的,依然會受到限制,需要上報給元帥。所以他會出現在這裡,必然有他的目的。」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麼而來了。
包藏禍心的庫贊,此時整個人癱在躺椅上,不願起身,但伸長了手,甚至打算凍出一座短短冰橋,只為了夠得著放在桌上的夾心餅干。
好不容易摸到了,想開口說點什麼,又隱約聽見高杉桃似乎在打電話。
不用見聞色去探聽別人私下的對話——這是絕大部分有道德的正常人都會貫徹的原則。
庫贊雖然從來不自認是什麼好人,但至少在不冒犯別人這一點上,他比薩卡斯基做得要好。
所以等高杉桃掛上電話,把電話蟲放到一旁,才開口問他:「最近怎麼樣?我聽說你在東海鬧得很厲害。」
高杉桃聽完,似乎花了兩秒才消化了庫贊這句話的意思,整張臉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說什麼呢!我才沒有鬧!我在東海一向安分守己!!」
「那阿龍……」
「那是他自己鬧的事!而且甚至不是我降服的哦,草帽小子你知道吧,路飛!我只是去撿了路飛的漏而已。」
庫贊意味不明地給她一個眼神:「嗯,最好是那樣。」
草帽小子的名字,庫贊不是沒有聽說過,畢竟東海人均水平是他一根手指,突然出現一個需要一只手才能拿下的,很容易就廣為人知,但他並沒怎麼放在心上。
一個連新世界都還沒有進的家伙,並不值得海軍大將操心——即便他是卡普中將的孫子也一樣。
但他即將要抵達的島嶼,讓庫贊有一些在意。
加上高杉桃也在這裡,斯摩格也在這裡,他要來這裡的理由實在太多,干脆騎個自行車就動身了。
他並不想過多解釋,高杉桃也沒追問,准備先釣會兒魚打發時光。
往旁邊走的時候,庫贊不經意問:「你之前,是不是哪裡惹到薩卡斯基了?那家伙一聽你的名字就開始冒岩漿,埃爾文的三級戒備狀態持續了快一個月。」
高杉桃:「是嗎?可是每天晚上打電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聽上去還好?」
庫贊:「……」
庫贊:「…………等一下。」
「每天晚上打電話?」
「啊,固定通話。」高杉桃聳肩,「所以我才說,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船上有高科技產品的啊!害得我還沒有斯摩格知道得多,很丟臉誒——」
庫贊持續「……」中。
……是說,你們兩個是什麼黏糊糊父女嗎……居然還每天都打電話……
「——對了,你來這裡是要做什麼?」高杉桃忽然問,「雖說怎樣都好啦,但還是有點好奇。」
庫贊沒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開始在身上摸索起來。
「呃……我記得是帶了……咦?難道落在車上了?」
「不要說得好像你開了一輛勞斯○斯來一樣啊!!區區一架自行車到底能裝得下什麼重要的東西啊!!」
庫贊很嚴肅地看她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小瞧自行車。
但很快,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高杉桃接過來,發現是一份報紙。
新聞頭條非常嚴肅,跟摩爾岡斯那個嘩眾取寵的小醜!!有著天壤之別。
——《沙漠之國阿拉巴斯坦情況危急!!叛亂軍人數已超過150萬,民眾們的心意已經徹底改變?!》
第150章 沙漠 「冰……賽高……冰冰大人——」……
「——前面這個沙漠王國, 似乎就是草帽一伙的目的地。」
幾天後的清晨,斯摩格如是說。
在海上,要想追擊一艘海賊船, 除非從一開始就跟緊了對方,又或者有別的手段可以每時每刻彙報海賊船的行蹤, 否則對於現目前的軍艦而言,毫無差錯地無縫抓捕依然相當困難。
斯摩格能做出這樣的判斷,實在讓很多人感到驚訝。
連米霍克都對他的說法頗感興趣:「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路線、新聞、實力, 以及……」斯摩格眯起眼, 「一種直覺。」
按照草帽小子那一伙人進入偉大航路的位置來判斷,距離最近的島嶼就是出了名的海賊墓地——威士忌山峰。
那裡盤踞著一個以狩獵新人海賊為目的的團伙。這些海賊能進入偉大航路,必然是已經在各自的海域裡小有實力又或名望,腦袋能換一筆賞金。
再者,剛剛進入航道時,最為意氣風發, 補給、身家往往也都不菲。
不過據斯摩格所知, 威士忌山峰那群人生活也並不奢侈。
分明有著相當不錯的經濟條件啊……不管怎麼想都很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又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 背地裡調查過幾次。
只知道他們偶爾會開船將島上的財物送去其他地方, 再多的就不了解了。
「這裡夜夜笙歌,一向熱鬧非凡,我想以那小子的心性,必然會被吸引。」斯摩格摸出兩根雪茄,夾在手上,並沒點燃,臉色像是在出神,但說出來的話卻相當具有條理, 「你們也知道,進入偉大航路後,選定了第一座島,就確定了一整條路線。按照他們的行船速度,再估計一下那群人惹麻煩、解決麻煩的效率,最近一段時間應該會慢慢接近這個沙漠王國。」
他聳聳肩:「當然,要是他們不在這裡也沒有關系。阿拉巴斯坦起義鬧得不可開交,叛亂軍的人數已經超過國王軍,這可不是吉兆。就當做是我來巡邏的好了。」
「阿拉巴斯坦?」米霍克在嘴裡咀嚼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兒聽過。」
庫贊跟高杉桃私下看過的報紙,當然不是人人都見過。
少將大人於是給他補充課外知識點:「是你的老伙計,克洛克達爾的暫居地。聽說他在這裡相當受歡迎來著。」
米霍克嘖了一聲。
他做出這樣的反應很少見,別說高杉桃,連羅西南迪和卡塔庫栗都看了過來:「怎麼,你們有什麼交情嗎?」
貝克曼借斯摩格的火點燃他的煙,悶聲笑起來:「與其說是交情,聽上去更像是有仇啊。」
米霍克沒說什麼。他不是那種喜歡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的人,況且他跟克洛克達爾本來也不算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他相當看不慣對方的一些做法。
「大多數時候我不太容易想起這些人。」他說,「但想起來的時候,心情都很糟糕。」
高杉桃趕緊從旁邊卷了一筒報紙,做采訪狀:「那麼,請回答!在你的六位同僚之中,『想起這個人的話,心情真是糟糕透了』,排名第一的人是誰?」
米霍克秒答:「多弗朗明哥。」
說完這個名字,也沒有解釋的打算,但高杉桃頓時了然。
眉毛感動得皺起,綠眼睛感情豐富地望著他,簡直能滴下水來:「米老師!我就知道,我們兩個的品味是相通的!!」
米霍克沒問她為什麼討厭多弗朗明哥,就像高杉桃也沒有問他自己一樣。
這種無需言語,就能夠達到的默契,建立在對同一個人的厭惡之上,更讓他對面前這位海軍產生幾分欣賞。
貝克曼夾著跟他體型很不相符的細煙,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一切。
米霍克是個好相處的人,他當然知道這一點。只要是能入這位大劍豪那雙鷹眼的人,通常不會在日常交往中跟他起什麼齟齬。
當然,前提是能入他的眼。
就像他家那位不大靠譜的船長一樣,雖說兩個人的性格南轅北轍,但因為香克斯的能力和脾性得到了米霍克的認可,所以不管他平時胡鬧成什麼樣子——把路邊的野草野花剁成汁,泡進酒裡也好,還是突然要給自己的刀換一個名字,叫做神聖小約翰費德羅櫻桃果醬三世也好……
米霍克都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和他做朋友。
雖然不太清楚他自己本人是怎麼想的,但在貝克曼看來,這是因為米霍克和香克斯的交情建立在對彼此的欣賞之上。
只要他們雙方讓對方欣賞的那份能力和品性沒有變化,就不會影響到兩人的關系。
與之相反,高杉桃和他的交情則更加富有變化,是一種動態的關系。
或許一開始是因為對方身上有著吸引自己的閃光點——不管是氣質、還是劍術,又或者只是同一個笑話使得彼此都笑了。
但因為額外的、多樣的交流,使得米霍克對她產生了更多的了解。
不管這份了解帶來的是好感的增加還是減少,但看結果,無論如何,似乎都讓他對這個桃子少將更加好奇了。
……其他人也是這樣的,不是嗎?
貝克曼緩緩吸了口煙。
他自己也是這樣。
兩邊的軍艦緩緩靠近陸地時,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候穩定了下來,
在這之前,雖然已經接近了沙漠王國的海域,但依然會出現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或者大片濃霧。
而現在,別說霧了,空氣裡干得簡直讓高杉桃想抹潤膚霜。
「胳膊和腿上都要起皮了!」她有點抓狂,想去撓,又被庫贊輕松吊著手腕,不讓她這樣做,「好癢啊!為什麼你們不會起皮?你們真的是人嗎?」
麻薯人:「麻薯不會起皮。」
翼龍人:「翼龍不會起皮。」
冰冰人:「冰塊不會起皮。」
旁邊那艘船上的煙霧人正要說話,被高杉桃一巴掌按在臉上。
「不想挨揍,就閉嘴。」她皮笑肉不笑地說。
最後還是達斯琪貢獻了她的羊油潤膚霜,使得高杉桃免受皮膚皸裂之苦。
把她年輕的上級感動得夠嗆,發誓要讓米霍克簽訂不平等條約,成為達斯琪專屬劍道老師。
達斯琪也嚇得夠嗆,趕緊360度轉著手腕拒絕。
對她來說,鷹眼固然是七武海,但也始終是海賊,手裡還握著無上大快刀之一的黑刀·夜,是達斯琪未來立志要打倒的對像之一。
向自己的敵人厚顏請求指教,不是一個有尊嚴的劍士做得出來的事情。
「這這就不用麻煩了吧。」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斯摩格先生還在船上等我,我、我要先回去了!!」
說完,立刻發揮了有史以來最佳的跳躍能力,一口氣跳到了隔壁的軍艦上去。
高杉桃轉過身看向被她留在原地的斯摩格:「……」
啊這。
斯摩格反而早就習慣了,跟貝克曼站在一起吞雲吐霧之間,抬手衝她示意:「要准備靠岸了,你的船要停到哪兒?」
他頓了頓,給出少許建議:「因為內亂,阿拉巴斯坦很多的港口都關閉了。這裡又是沙漠王國,一不小心停錯地方,會對船只造成損傷,所以現在看來較為合適的城市,一個是首都阿爾巴那,另一個是雨地。」
其中,雨地雖然被稱作沙漠綠洲,並不是沿海城市,但那裡商業發達,人口稠密,有暢通無阻的運河可以將船只送過去。
兩邊都是軍艦,自然也不存在什麼躲躲藏藏的必要。
他下意識認為兩方的軍艦應當會停在一起。高杉桃沉吟片刻,問他:「你過來,是為了抓走路飛的吧?」
斯摩格點頭:「這是當然的。」
「停在一起當然可以。但是因為我不打算抓他——跟你走在一起卻不幫忙,也很奇怪,所以我們就分開走吧?」高杉桃提議。
斯摩格聽得連煙灰都忘記撣了,燒出去的一截落在他的靴子上:「……你的邏輯,還真奇怪。」
高杉桃皺眉:「哪有!明明很清晰很感人!」
「…………隨便你怎麼說。」
兩方人馬於是就此分開,斯摩格留了海兵幫忙看船,於是高杉桃這邊軍艦上的所有人全部下去,迎接屬於她們的沙漠大冒險。
為了跟斯摩格走上不同的路線,高杉桃一行人半被迫半主動地遠離了最繁華的城市群——意思就是走了兩天,也沒看見一個活人。
這都是其次,更主要的是高杉桃一次發現自己這麼不耐熱。
「是這裡的氣候太奇怪了,不怪你。」羅西南迪放慢腳步跟在她身邊,手裡捏著水壺,「走到前面那組岩石旁邊,我們就停下來喝水,怎麼樣?」
他當然是很有原則的,雖說很想讓高杉桃想喝多少喝多少,但也知道這樣無節制地滿足並不能幫助她更好地建立耐受。
況且她對水的需求就像她對飯的需求,都是異於常人的大,要不是庫贊大人也跟在一起,說不定這家伙剛進沙漠第一天就因為缺水而昏厥了。
高杉桃話都說不出來了,點點頭,拖著兩條腿勉強前行,在沙子裡劃出深深的凹槽,一步一凹槽地走到了說好的位置。
「水……水……」她朝庫贊伸手,「冰也行……」
庫贊挑了一下眉:「也行?」
「冰……賽高……冰冰大人——」
簡直諂媚。
庫贊垂眼看她,發絲濕透貼在額頭和臉上,面頰通紅,嘴唇卻發白,乃至於有些干裂。
這家伙看上去確實很不耐熱,也難怪,畢竟沒有真正經歷過海軍士兵人人都有過的訓練。
看旁邊的羅西南迪就知道了,通常來說,在成為將校級別那些能夠真正被稱之為軍官的將領之前,都會經歷這樣的特訓,包括不限於極端氣候的忍耐訓練、噪音干擾訓練以及各種武器的綜合訓練。
但她身份特殊,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這樣一想,似乎也不能怪她學藝不精。庫贊搖搖頭,手心捏出一塊碎冰,磨成微不可見的粉末,在融化之前貼上她的臉。
高杉桃也不怪他吝嗇,畢竟這麼幾天下來,她也摸清了庫贊的底線——適當的緩解痛苦是可以理解的,但要想借他的能力作威作福就免談。
高杉桃想著想著,悲從心起,她什麼時候作威作福了?就這麼一點點碎冰,還被磨成粉,只是冷水而已嘛!
但對上庫贊的眼睛,又立刻揚起笑臉,嘴角的弧度標准得不可思議:「冰冰大人有什麼吩咐~~?」
庫贊笑了一聲。
除了能力,他在她那裡已經完全失去身份了。
他想了想,說:「在抵達城市,獲得充足的水源之前,你還是需要依靠我的能力。」
高杉桃無力地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在聽。
「……我可以在現有的分量上每天提升一倍的供水。」庫贊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或者供冰,隨便你怎麼叫。」
「但是,你要保證,在阿拉巴斯坦做的每一件事,都提前告訴我。」
高杉桃立刻問:「只是告訴?」
「只是告訴我。」庫贊聳肩,「避免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捅出難以善後的簍子。」
畢竟這個國家……太特殊。
不論是歷史地位,還是現有局勢,又或者聚集在這裡的各方勢力。
高杉桃二話不說:「好,沒問題!」
然後朝他攤手:「冰冰——」
庫贊無語地遞給她一塊冰。
其他幾人倒沒有這麼難受。因為天氣原因,該出汗的還是出汗,該缺水的還是缺水。
但他們對飲用水的需求量沒有高杉桃那麼大,而且更加身經百戰,像燼這樣從出生就在被自帶火焰炙烤的就更不用說了。
這時看到庫贊用幾塊冰換取了高杉桃難得的承諾,心裡反倒想,如果不是在沙漠場景下,他估計也沒有這樣的特權。
彼此之間,隱蔽地互相評估起對方來。
麻薯王國?只有黏糊糊的家伙才能生存下去的場合?……不過她也有橡膠模式,所以應該沒關系。
飛行王國?必須長翅膀才能移動的原始森林?她的話,俘虜幾只翼龍也不在話下,排除。
再看貝克曼。
算了,這個人根本沒什麼特色嘛。
「總感覺你們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呢。」貝克曼保持微笑,「想被打穿太陽穴的話,可以舉手哦。」
言談之間,幾人神色,忽然微微一動。
這種感覺既不像是恐懼,也不像是憤怒,而是……
「前面是不是有城市?」高杉桃抱著水壺,眼淚汪汪地開始准備衝刺,「不是我的錯覺吧?不是海市蜃樓吧?見聞色應該能分辨出海市蜃樓吧,況且我還是幻術大師!不會被區區海市蜃樓迷惑的……前方一定是有城市對吧!!」
她根本沒打算等任何人的回答,自己給自己喊了預備:「3、2、1——城市!我來了!!」
*
高杉桃到的並沒有比其他人早很多。
這座城市的邊緣已經被沙子侵蝕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核心地區的少許建築和街道。
她算是直覺系生物,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會留意到周邊的細節,以至於腳步越來越慢,被後邊的人追趕上。
彙合還沒多久,腳下的沙子突然開始動了起來。
高杉桃以為是常有的沙漠漩渦,叫做流沙的危險現像,伸長手臂抓住一邊的建築物就想跑。
結果發現自己抓的不是什麼建築物。
好硬的殼!
她往下一看,發現自己兩手環在一只巨蜥腦袋頂的角上。
這是一只巨大的紫綠相間蜥蜴,一看這個配色就毒得要命,舌頭伸縮之間,毒液將沙子腐蝕出深深的洞。
完蛋!馬爾高可不在啊!
沒帶治療,那就必須無傷速通才行!
高杉桃反彈跳上蜥蜴頭頂,對著底下的燼揮手,指了指巨蜥的尾巴,又指了指她的嘴,再指了指巨蜥的腦袋。
燼嘆氣:「真麻煩。」
環視一圈,又強調一遍:「總是第一個就找我,真麻煩啊。」
沒有被找到幾個人:「……」
誰問你了!!
眼看燼開始動了,高杉桃立刻順著巨蜥的背滑下去,落在它尾巴上,伸手緊緊抓住。
雖說巨蜥的體格很大,但她有橡膠能力,只用五指,把尾巴徹底纏住也不在話下。
與此同時,燼騰空而起,黑色的巨翅將他帶到半空。
長刀出鞘,黑衣下肉眼可見因為發力而鼓出脈絡的肌肉。
刀刃在沙漠太陽的映照下,閃過一道無情光芒,對准巨蜥的腦袋直接砍了下去。
巨蜥的脖子半徑和燼的身高差不多,但即便如此,也被他輕松一刀斬斷。
觀戰的不說有多緊張,但也都覺得事情到這裡,應該結束了。
但就在這時,巨蜥忽然身子一轉。
分明已經斷了頭,只剩一截軀體的身姿,似乎只憑著一點生理反應,正試圖將尾巴插進那一刀兩斷的傷口,和脖子橫截面的主脊骨鏈接起來。
「……這畫面看上去可夠惡心的。」庫贊搓了搓手臂,「她從哪學來的生物知識?」
不用看也知道,高杉桃會提前去控制住巨蜥的尾巴,就是為了防著它來這一招。
提前了解攻略,游戲當然會很好打,問題是她上哪兒知道的?
羅西南迪的語氣裡不乏驕傲:「下船之前從斯摩格那裡看來的,他的軍艦上有很多周邊國家的普及材料。」
海軍的普及材料,當然不會是《旅游景點手冊》、《沿途人文風光》之類毫無殺傷力的東西。
除了重大歷史事件於與現任執政者的知識點,最多的就是在島嶼上會遇見什麼樣的危險。
庫贊扭頭去看那個已經准備開始烤肉的女人:「……這樣?」
她倒是總能出人意料。
只在關鍵時刻聰明的家伙。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沙漠巨蜥這種生物雖然不是群居,但她們一行人在沙漠裡也算是難得的口糧——而且個頭還都很大。
接二連三解決了三條巨蜥,高杉桃酒足飯飽,眼睛裡又有光了。
「大戰之前,必有補給。我掐指一算,我們在面前這個城市裡必將迎來一場大戰!」她總是有這麼多歪理,「說不定克洛克達爾就在此處……!!」
「……之前不是說在雨地嗎?」米霍克重復了一下斯摩格走前的話,「『那個七武海的老巢在雨地,草帽小子應該就是朝著那裡去的。』,他是這樣說的吧。」
高杉桃:「……」
她臉一板,冷冰冰說:「誰允許你拆我台的?!」
米霍克從善如流,飛速道歉:「對不起。」
「哼!沒關系。」高杉桃一點也不計較,抬腳往城市裡走,「下一次不許了!否則我讓冰冰大人不給你冰!」
卡塔庫栗無奈:「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吧?」
被問到的米霍克點頭:「確實不需要。」
「那你還道歉?」
「她想讓我道歉。」
什麼道理。
麻薯男人舒展了一下肩頸,讓柔軟而富有彈性的麻薯在肌肉輪廓下起伏,進而平復心緒。
……果然,這裡還是太燥熱了。
為了吃那幾只巨蜥,在城市外圍浪費了不少時間,真正進城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這裡好像只能聽見一個人的聲音。」高杉桃桃說完回頭,從幾個人的眼裡看到了贊同的神色。
這就奇怪了,像這樣惡劣的環境,雖說人口是應該稀少,但也不至於是一個人。
一個人的話,要怎麼活下來?
要麼是一個人也沒有,要麼至少應該有一個小型的聚集地才對。
他們正要繼續往城市中心深入,去看一看那唯獨守在沙漠之中的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長著什麼樣的臉,做著什麼樣的事。
忽然,腳步齊刷刷一停。
然後,「唰」的一聲,整齊劃一回頭。
「沙子的味道。」高杉桃抽抽鼻子。
「風的味道。」燼言簡意賅。
「災難的味道。」卡塔庫栗拽了個高級詞彙。
「這個規模的沙塵暴……」羅西南迪豐富的地理知識又派上了用場,「通常來講,移動速度不可能這麼快,路線也不可能這麼筆直。」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剛剛還只能被見聞色感知到的沙塵暴,竟然已經以龍卷風的樣式出現在了遙遠的地平線附近,足以被他們的視野捕捉到。
貝克曼沒有作聲,心裡盤算起來。
能夠做到這種事的人選,實在不多啊。
就算是他,又或他家船長在這兒,都沒辦法通過自己的能力和招式直接影響氣候,乃至於操控氣候。
革命軍那位可能算一個,再有就是……
米霍克表情介於「該死的同事」和「活該你小子等著挨揍」之間,面無表情說:「……克洛克達爾,應該是他。」
沙沙果實能力者,在沙漠之中,說他所向無敵也不為過的男人——七武海之一,沙鱷·克洛克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