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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超能力是聲帶模仿》作者:沉睡蘑菇頭【完結】

第146章 遠看群英薈萃 近看劍客開會……

  高杉桃被叫到名字, 也立刻回頭看向門口走進來的兩個人。

  啊——

  她又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發型宛如十字架的老板。

  典型酒糟鼻,眼睛總像是沒睡醒,發型詭異——這種人在偉大航路上太常見了, 以至於她根本沒有認出來。

  現在倒是頓悟了:「啊,原來是你呀!!」

  老板:「?」

  沒等他說什麼, 高杉桃回過頭去,又跟那兩人打招呼了:「Hi~~你們好!」

  索隆看她一副毫不意外,很快就接受了現狀的表情, 抽了抽嘴角:「……」

  所以他就說, 這個女人是個怪人啊!

  他會來買刀情有可原,之前在跟米霍克的對決之中,他的兩把刀都被那家伙斬斷了。

  除了手裡來自摯友的和道一文字,作為三刀流劍客,索隆還需要再補充兩把新的刀。

  而且從那次對決後,他意識到了刀的品質在頂尖決戰之中真正的重要性——先不談劍氣, 光是硬度和強度, 就首先得保證不被人砍斷啊。

  ……沒記錯的話,這個海軍也是會用刀的。

  索隆下意識去看高杉桃的腰間。

  不過現在她腰上掛的那把, 好像不是她平常常用的木刀?

  是送回去維修了嗎?索隆想, 那也難怪她會在這裡。

  他張嘴:「你在這兒唔噗……」

  旁邊那個重度近視,一路都迷迷糊糊的女人,突然把他往牆上一推,敏捷矯健地衝了上去。

  這、這女人——她原來這麼有勁嗎?!

  這個名叫達斯琪的女人,是索隆剛剛在外邊亂逛時偶遇的。

  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她跪在路邊對著下水道驚呼:「這巧克力蛋糕可真大啊~!!」

  索隆一看都驚了。烏索普也沒有這樣的藝術細胞吧?能把黑乎乎的下水道口看成巧克力蛋糕……到底是個什麼奇才?

  他原本也懶得管的,這世界上怪人不少,甚至可以說很多, 光他船上就有四個。

  正要面無表情路過的時候,索隆的目光忽然被女人那張臉攫住——這個女人……長得也太像他死去的摯友了!

  就這麼頓了一下,那女人好像就聞到了什麼味一樣,突然撲過來,抱著他的和道一文字開始尖叫:「啊,這是和道一文字、大快工二十一工之一的頂級寶刀不是嗎……!!」

  她倒是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一邊對著好刀吱哇亂叫,一邊自我介紹。索隆很快知道她叫達斯琪,是羅格鎮駐守海軍大校斯摩格手下的女曹長,平常慣用刀。

  不過她的刀送去鎮上最好的刀鋪修復,還沒拿回來。

  索隆聽到這裡,當然就順理成章跟她一起來了這家鋪子。

  結果沒想到又遇上另一個女海軍。

  剛剛還很文靜的達斯琪,忽然一把把他推開,解決了擋路的家伙以後,直直朝著高杉桃衝過去。

  又在接近她半米的時候急剎車。

  年輕的少女海軍有一頭藍色的齊耳短發,戴著厚厚的紅框眼鏡,小頭小臉,細胳膊細腿,但能看出明顯的鍛煉痕跡。

  皮膚雖然白皙,但短袖襯衫下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隨處可見已經褪色的疤痕。

  達斯琪臉漲得通紅,眼睛來回快速地眨了好幾下,費了很大勁才相信眼前的場景:「高、高杉桃少將,是您嗎?真的是您嗎?!您怎麼會來羅格鎮呢?難道斯摩格先生居然不是在吹噓,而是真的跟您很熟嗎?」

  高杉桃大驚:「那小子居然拿我當社交名片嗎!該給我形像使用費的!」

  「是、是的!斯摩格先生說,他跟您關系很親近,當時新兵試航的時候我才選了他的隊伍……」

  高杉桃也不知道為什麼,但聽達斯琪這麼說,下意識清了下嗓子,露出營業笑容:「Hello Hello~你好你好~是的沒錯,我就是那個……海軍少將高杉桃啦。」

  該死,少將這個頭銜還是太低了,聽上去好不氣派!等她回去本部述職,一定要讓薩卡斯基先生給她一個升職的機會!

  畢竟斯摩格那小子兩年後也是中將了不是嗎?她比他強那麼多,提前當上中將完全就很合理嘛!

  但達斯琪並不覺得這不氣派,達斯琪有話要說:「竟然真的是高杉少將!您就是、就是那個掌握『四皇皇副聯盟』、將七武海玩弄於股掌之間、在魚人島擁有難以超越的聲望、海軍希望之星、世界政府又愛又恨的秘密武器——劍術與紅發香克斯並肩,最有可能打敗世界第一大劍豪米霍克的海軍少將……!!」

  她慷慨激昂地背誦完,還回頭檢查了一下。

  嗯,很好,沒有缺漏!

  作為忠實粉絲,當然不可能放過偶像的任何一個稱號——雖然說按照摩爾岡斯對高杉少將的報道頻率,每個月都會有一個新稱號,但其中最為核心的幾個已經被大家提取了出來,作為介紹詞倒背如流。

  高杉桃:「……」

  高杉桃:「…………」

  在達斯琪亮晶晶的注視下,她終究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前面幾條就算了,我也不算完全清白……但是最後一句是怎麼回事啊!什麼跟紅發齊平的劍術……根本不存在的好嗎!到底是誰在捧殺我!!」

  她一臉抓狂的表情沒能讓達斯琪從幻想中清醒,反而刺激了旁邊的索隆。

  一心想要打敗米霍克成為世界第一的三刀流劍客,從鼻腔裡發出冷冷的一聲哼。

  達斯琪此時此刻尚不知道這人就是她最最厭惡的海賊從業者,只以為是個刀劍同好,還很抱歉,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忽略你的,實在是因為遇見了偶像心情太激動——

  「哈!」索隆大聲重復,「偶!像!」

  他語氣不算好,達斯琪小眉毛一下就皺起來了:「什麼意思?高杉少將就是我的偶像……不只是我的,是我們許多海軍士兵共同的偶像!!」

  索隆在她看不見的角落,偷偷翻了個白眼。

  不是他不尊敬別人的想法,說到底,索隆絕大多數時候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是怎麼想的。

  在黃金梅麗號上的時候,娜美每天要對著她的橘子念念叨叨親親抱抱,還要挨個給那些都沒變色的青橘子取名字。

  烏索普路過的時候說了一句「娜美,如果腦袋被撞了的話早點說,我們還得找個有人的島停下來看醫生」,被那女人狠狠暴揍了一頓。

  索隆就在旁邊拎著酒瓶子吹風,但他不置一詞。不管是娜美對橘子超乎常理的熱愛還是烏索普一如既往的嘴欠,又或是兩個人扭打起來的模樣。

  不對別人做事的態度發表任何看法,是他的一貫行為准則。就算山治把廚房的酒櫃上了八層鎖,他撬到最後一層發現裡邊是空的,只有一張紙條寫著「偷酒賊都該死」,索隆也只覺得是自己技不如人,不會去質問他為什麼套了八層鎖還耍自己玩。

  ……說到底還是高杉桃太奇怪了。

  他不由自主跟那雙綠眼睛對視,目光相觸,又被燙到一樣,齜牙咧嘴收回目光。

  達斯琪還在那念叨呢:「你是不知道,我們的高杉少將是一位多麼值得景仰的人!且不說她敢於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和多位四皇的副船長周旋,光是她的能力,就已經是我等難忘其項背的出眾……」

  高杉桃是一點也不害羞,聽得津津有味,甚至找老板要了張雙人椅坐下。

  索隆很快就聽不下去了,想要打斷——他還沒買刀呢!

  但很奇怪,明明是個相當靦腆,性格柔和的女曹長,這時候卻讓他無法插話。

  原本除了近視和刀痴之外還算個正常人的達斯琪,突然就像進入了某個領域一樣,兩眼微微放空,明顯沒有焦點,只有嘴唇輕輕蠕動。

  但說起話來條理清晰,語速奇快。

  索隆就這麼被灌輸了滿腦子他從未看過的報紙新聞、海軍內部消息,大多都是關於這位高杉少將的彪悍功績。

  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好吧,確實都是她能干的出來的事。

  「總之,我已經聽夠了,別再說了。」索隆找准氣口,趁達斯琪換氣的時刻插嘴,有點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問,「你在這裡干什麼?」

  高杉桃:「買刀。你呢?」

  索隆點頭:「我也買刀。」

  達斯琪夾在中間,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忽然問:「兩位原來認識嗎?」

  高杉桃點頭。

  索隆還在選刀呢,漫不經心挑了兩把出鞘細看,腦子慢一步反應過來,頓時花容失色。

  他有點緊張,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大概因為戴眼鏡的女海軍一直誤以為他是個普通的愛刀人士,跟他喋喋不休講了一路小話,態度一直不錯,還帶他來刀鋪。

  這時候再告訴她真實身份,似乎像是辜負了人家指路過來的好意。

  索隆開始給不戴眼鏡的女海軍一個勁使眼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

  高杉桃瞟他一眼,綠色眼珠輕巧轉了半圈:「認識,在海上見過幾次。」

  也沒說謊,也沒暴露身份,很好。

  果然關鍵時刻她還是很靠得住的。索隆放下心來,開始專心選刀。

  店主這會兒已經下定決心,在操守和金錢面前選擇了兩個都要。

  反正人家直接點名要買最貴的刀,他把鎮店之寶以最貴的價格賣出去,也不算辱沒。

  那把黑鞘寶刀,良快工五十工之一的雪走就這麼橫放在櫃台上,老板一拍桌子,豪氣萬丈說:「剛剛我聽我們達斯琪曹長叫您一聲少將?……少將大人!這就是您要的刀了——我們店裡最好的寶刀!!」

  高杉桃摸了摸刀鞘,還沒說話,門口達斯琪忽然一聲尖叫。

  高杉桃沒打算回頭,因為這一幕她能猜到,無非就是在門口那堆大甩賣的降價刀裡頭撿漏了三代鬼徹這等神物。

  但下一秒,她發現她錯了。

  因為尖叫的人多了一個索隆。

  索隆竟然也會尖叫嗎?硬漢形像崩塌時刻!這下高杉桃不得不好奇了,她反手掏出一個拍立得,准備先拍照留念。

  轉頭看去,也跟著尖叫起來。

  店主先被她們三個人嚇了一跳,又被剛進門的新客人嚇了一跳,也頓時放聲大叫。

  四個人就這麼齊刷刷地開始尖叫大合唱。

  搞的剛進門的這個人也非常受到驚嚇。

  但他受到驚嚇時的表現,只是輕輕地皺了一下眉毛,

  然後看向在場他唯一比較熟悉的一個人:「這是在干什麼?你也來買刀?」

  米霍克喜歡逛刀鋪,這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

  做刀的匠人們大多脾氣古怪,很少有光明正大開門做生意的,往往大隱隱於市,並不為人所知。

  所以要想為自己的愛刀做一些護理,又或者圖新鮮,挑選趁手的新裝備,難免需要自己挨家戶的探尋。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習慣,每到一座島嶼,總要去當地的刀鋪逛一逛。

  只是沒想到羅格鎮這裡會……呃,這麼熱鬧。

  不管心裡想了什麼,米霍克總能保持表情淡然,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甚至還衝索隆和達斯琪點了點頭,這才走到櫃台旁邊,站在高杉桃面前問她:「你打算買這把刀?」

  他是知道高杉桃為什麼要買刀的。看老板沒阻止,很隨性地伸手就把人家的鎮店之寶拿了起來,拔刀出鞘。舉在手裡看了一會兒,表情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店老板既然能開一家刀鋪,必然對刀有研究。

  在這個世界上,但凡對刀有一絲了解,都絕不會認不出眼前這個男人的臉。

  他張了張嘴,在尖叫和報警之間選擇了問候:「鷹、鷹眼先生,您也要買刀嗎?」

  小眼珠盯著男人身後那柄十字形長刀,幾乎快流口水。

  無上大快工之一,黑刀·夜!!

  就在他面前一米不到……甚至能聞到那股屬於頂級寶刀的香味……

  米霍克將手裡的雪走放回架子上,搖頭:「……我只是路過,進來看看。」

  高杉桃也沒打算要他的鎮店之寶:「老板,麻煩重新給我選一把刀吧。」

  她對自己的定位很准確,自認不是什麼為劍道付出一生心血的練劍狂魔,也不是對此頗有研究的刀劍愛好者,只是需要一把趁手的臨時武器,來暫時替代她被送去貝加龐克那裡修理的寶貝洞爺湖。

  她把自己的需求很坦率地講了,對店主笑著說:「把刀送到不珍惜它們的人手上,也是一種罪過呢。所以我要一把普通的好刀就行了。」

  反正不管是什麼刀,都會比她手裡這把海軍本部統一打造的佩刀要好啦!

  達斯琪在旁邊摘下眼鏡擦淚,哭得稀裡嘩啦:「嗚、嗚嗚……!!不愧是高杉少將,說話做事都有無數值得我學習的地方啊!!!」

  索隆滿臉黑線,又不想跟這個刀痴花痴白痴女人多計較——他看到那張臉就心虛,只好在他能買得起的那堆木桶裡翻找起來。

  很快,翻出了命中注定要到他手上的三代鬼徹。

  那是一把妖刀。高杉桃抱著手臂在旁邊觀摩他試刀,心想妖刀她見的也不少。

  當年銀時親手解決的那個機械生化武器也是妖刀,放到這兒來,不知道米霍克他們看了該作何感想。

  …………大概率會覺得刀的定義都被完全褻瀆了吧?

  試刀很快結束,明明是嗜血的妖刀,但三代鬼徹從空中旋轉經過索隆的胳膊時,竟然分毫無傷,直接扎進地板。

  綠頭發劍客拍板購入,又憑借他的膽魄讓老板直接把鎮店之寶·雪走免費塞到他手裡。

  「算啦!」老板擺手,「妖刀你願意帶走,也是幫我的忙,就不要你的錢了。」

  索隆當然眉開眼笑。他手裡的十五萬貝利都是從娜美那裡借來的高利貸,能不用最好。

  兩把刀都扎進腰間捆好了,達斯琪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等、等等,高杉少將?您怎麼跟這個大海賊米霍克……?」

  她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兩人的關系。

  說她們很熟吧,米霍克從頭到尾就沒變過表情,連高杉少將也是一副平淡臉,好像看到路人甲乙丙丁一樣的態度。

  但要說她們不熟吧……

  先不說客觀上就不可能——海軍跟海賊見面,這樣平淡的表情難道就正常嗎?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自己以為很不明顯,其實來回在兩個人中間打量。

  達斯琪作為一名海軍,又非常喜愛寶刀,平生的志向就是收回那些流落到黑惡勢力手中的刀——黑惡勢力,此處特指海賊、山賊、各種賊。

  雖說米霍克是七武海,跟海軍也算是同一戰線,但這並不影響達斯琪對他背後那把黑刀·夜的渴望。

  她看這兩個人沒有作答,趕緊給自己的偶像挽尊:「一、一定是高杉少將您想要更上一層樓,積極學習,努力進步,有朝一日打敗這群大海蛀蟲一般的存在,所以才找到他,忍辱負重進行一些訓練的吧!!」

  說著說著,把自己都說得深信不疑了,臉上居然還露出幾分佩服:「我就知道,您果然始終以變強為唯一最堅定的目標……為此不管付出怎樣的努力、對什麼樣的家伙請教,都可以堅持下去的!!」

  眼神裡還有點難以言喻的心疼:「高杉少將!您,是我一輩子的榜樣……!」

  高杉桃雖說一貫臉皮很厚,達斯琪背誦報紙上那些溢美之詞時,也能面不改色旁聽。

  但忍辱負重都說出來了……這、這不管怎麼說都有點過了吧!

  在粉絲頭目熱切的注視下,即便是桃子一枚,也難得有點坐立不安。

  她伸手拉住米霍克的蕾絲邊袖口,小聲問他:「話說,我們要不要解釋一下啊?」解釋一下她只是司機而這家伙只是乘客,她們是單純的滴滴順風船關系……

  米霍克則還是那副淡定的卡皮巴拉臉:「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就好像發生在這間刀鋪裡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沒有關系那樣自然,甚至還在撥弄牆上貨架的刀,挑剔地看來看去。

  「她的劍術很強嗎?」身後,索隆低聲問達斯琪。

  達斯琪是什麼人?海軍內部「桃子風雲俱樂部」一期會員!金燦燦粉嘟嘟的會員卡掏出來,那都是讓人聞風喪膽……不對,望而卻步的老資格!

  要不是麗娜大校近水樓台先得月,她絕對會是俱樂部的第一位負責人!

  海軍之中,女兵當然不在少數,畢竟惡魔果實世界觀下,得到能力只需要張嘴吃掉就行,很多時候跟體格、力量都沒有什麼太大關系,反而讓海軍整體的性別比例看上去還算健康。

  不過越往高層,女軍官越少,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達斯琪的職場環境因為有能頂事的上司斯摩格,所以整體還算不錯,但這並不影響她崇拜高杉桃。

  於是被索隆一問,立刻就天上有地下無地吹噓起來。

  什麼大比武單殺獵豹男都是早年的戰績了,最近達斯琪最喜歡掛在嘴邊的,是「高杉少將在紅發海賊團駐地單槍匹馬殺了個七進七出,香克斯貝克曼竟愣在當場!」這等言論。

  當然,是粉絲濾鏡疊加實際素材,再疊加一層個人發揮的結果。

  高杉桃自己倒不覺得她的劍技有多麼精妙,來了這裡這麼久,真正讓她動用劍術過招的還只有米霍克。

  其他人要麼先一步就被幻覺控制,要麼人家自己本來也不用劍,都談不上什麼劍術對決。

  在她看來,兩人都不出全力的情況下,她的劍術實力大概就是米霍克的65%左右,視個人狀態上下浮動,這已經很不錯,畢竟她的建樹是在正常人世界裡學的。

  這麼看來,如果松陽老師能來海賊世界的話,應該也能稱霸呀?她的劍術甚至不是幾個同學裡最好的那一個……

  但索隆並不會這麼想。

  他聽達斯琪吹噓,越聽,兩只眼睛越明亮。

  有時候一個人的想法也實在說不好,索隆從來沒覺得自己是非常、極其好戰的那種人,很多時候他甚至願意付出一些代價,以其他形式更快、更有效率地解決問題。

  但是在遇上同為劍客的人,又或者遇上高杉桃這種,讓他總是很想要在某個方面贏過她的人時,手裡的刀不自覺就出鞘了。

  三代鬼徹和雪走都已經到手,再加上他原本就有的和道一文字——

  三刀流、准備就緒!!

  他走到高杉桃面前,三枚金色耳墜隨之晃來晃去,碰撞出輕微的清脆響聲。

  高杉桃大感不妙:「這個……那個……索隆君你看外面有一輛冰淇淋車要不我請你吃冰淇淋,朗姆酒味的哦……」

  索隆很認真地宣布:「我要挑戰你。」

  挑戰!!

  聽聽這個用詞!!

  高杉桃瞳孔緊縮,抓緊往後退了幾步:「別這麼說啊!我也不是什麼特別有名的劍客,用不著挑戰的!你跟米霍克打一打就行了……」

  索隆很坦然:「現在的我是打不過他的,這個我知道。所以我想要跟你打一架。」

  「不行。」

  「我要挑戰你。」

  「不行。」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行。

  從目前來看,草帽一伙的航行路線跟原作沒有區別。高杉桃之前拒絕就是因為害怕被主角光環纏上,萬一走到哪打到哪多麻煩?她可是和平主義者來的好不好。

  但要是能夠提前繞開,也就只是一場比劍的事而已。

  她猶豫了一下,問:「只用劍術嗎?」

  索隆沒太聽懂:「什麼意思?」

  高杉桃抬起手。

  隨著她嘴裡源源不斷湧出的台詞,指尖上一個接一個迸發出了詭異的事物:纏繞著紫色火焰的手銬、藏有毒粉花苞的樹枝、閃電的碎片、奇怪的衝擊波、可疑的邪惡小動物……

  索隆:「等等等等等等。」

  還是索隆:「你這個已經超出物質守恆的界限了吧!憑空變出小動物是什麼絕招啊?我沒聽說過這樣的惡魔果實啊!!」

  高杉桃不高興:「怎麼了?你瞧不起畜生道?」

  毒蛇毒蠍子毒青蛙而已,還不夠麥哲倫當下酒菜的咧。

  索隆深吸一口氣。

  他怎麼覺得跟這個人說話這麼費勁呢?

  但這種感覺又是這麼熟悉,就像每天在船上跟自己船長溝通那樣熟悉,以至於他甚至都懶得抱怨,最後也只是說:「那就純劍術。我們打一場,怎麼樣?」

  樓梯被人踩得嘎吱作響,一個卷發女人慢慢從樓上走下來。

  抬頭一看,店裡三劍客加一個編外人員開會的亂像讓她一下愣住。

  店老板招呼她趕緊回去:「老婆,你先躲起來,雖然……畢竟是海賊,萬一打起來傷到人……」

  但他的夫人泰然自若:「要打架嗎?我開個盤好了,大家各自押注——」

  說著,將牆上標價格的黑板擦干淨,很快寫下簡單的綠色男VS白色女。

  達斯琪興高采烈舉手,掏出一把紙幣按在櫃台上:「我賭高杉少將勝利!」

  米霍克沒說什麼,摘下他鑲嵌有不少昂貴寶石的帽子:「我也賭她獲勝。」

  索隆齜牙咧嘴半天,對那女人名字下面堆滿錢財而自己名下空無一物很是不滿,一時豪情上湧,把娜美借給他那筆錢往自己的名字下面一拍:「……我賭我自己!!」

  高杉桃很捧場:「哦哦,很有自信嘛!果然人還是要對自己有信心才行,我支持你,索隆君!!」

  達斯琪心念一動。

  索隆……這個名字怎麼那麼耳熟?

  哎呀,算了,不管了!先看完這場比劍再說吧!!

  索隆卻不由自主地皺起眉。

  ……她微笑起來的樣子,突然就跟剛才閑聊的時候判若兩人了。

  於是半是試探,半是好奇地問:「你不押點什麼嗎?」

  「嗯?」

  高杉桃握著自己剛買來的不知名新刀,來回試了試手感,笑眯眯看過來:「我就不了吧?」

  「為什麼?」

  「……本來就是欺負小孩了,還開盤押注的話,聽上去也太不體面了嘛。」

  新造出來的刀,雪亮鋒利,從刀尖到刀柄,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要吸血。

  「怎麼樣?做好准備了嗎?我要——」

  剩下的半句話,和她的身影一起,驟然從索隆眼前消失了。

  ——進攻了哦。


第147章 處刑台 經驗主義萬歲!

  羅格鎮某商店街上, 突如其來的比劍很快分出了勝負。

  索隆敗得很快,甚至在高杉桃的意料之外。

  就像學霸能考出高分,但學神才能控分一樣, 她雖然劍術不差,但也沒有好到能夠輕而易舉目測出兩人之間差距的程度。

  所以在索隆叫著鬼斬衝上來的時刻, 她抬刀去擋,心裡都有點驚訝。

  ——這麼弱嗎?

  不不不,這麼說好像不太尊敬了……但就是很弱啊!!

  也不能怪她吃驚, 如果是山治, 甚至路飛,她都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畢竟這兩個人一個對女人無法下手,一個很容易被帶跑偏,被人算計也是常有的事,

  但索隆不一樣。他對待戰鬥一向認真,不管對手是誰、是什麼種族, 都竭盡全力, 況且對劍道還有屬於他自己的那份尊重……

  高杉桃輕松拿下,蹲在戰敗綠藻旁邊拍了張合影留念, 站起來搖頭晃腦:「原來是這樣——原來是我太強了!」

  米霍克無語了一瞬:「……你才知道嗎?」

  「以前我以為自己只是整體實力比較強, 遇到誰大概都不會死啦。沒有想到劍術實力也很不錯~」她笑眯眯說,然後立刻倒打一耙,「而且米霍克你,也有一定責任!之前跟我打完為什麼不告訴我,其實我還挺厲害的?」

  「這關我什麼事?」

  「這當然關你的事!你肯定知道的啊!」

  米霍克平靜地瞅著她。

  高杉桃不滿地瞪回來。

  兩個人就這麼互看了一會兒,看得達斯琪緊張摸刀,看得索隆狂翻白眼,米霍克才說:「因為, 你也沒有強到,能讓我誇獎的地步。」

  「……太傷自尊了!!」

  高杉桃臉一皺,往地上一蹲,開始跟還躺著沒起來的索隆說小話:「打個商量吧,索隆君,等你日後打敗他成為世界第一大劍豪的時候,務必把他送到我手裡!我要拿去本部換賞金!」

  索隆無語:「為什麼我不自己去?他應該還挺貴的吧。」

  高杉桃看他跟看傻子一樣:「海賊是沒辦法用海賊換賞金的,你不知道嗎?而且以後你也會很貴的,那怎麼說?你來找我換賞金,我把你們兩個打包一起賣了:大劍豪買一送一大促銷,雙11狂歡日是吧?」

  索隆震驚:「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這回輪到高杉桃翻一個白眼:「誰問你了?」

  達斯琪聽到這裡,忽然一愣:「什麼……你是海賊?索隆、索隆,這個名字……你是海賊獵人,羅羅諾亞·索隆?!」

  她完全不知道此索隆就是彼索隆。之前在街上偶遇的時候,綠毛少男甚至在幫她教訓小混混……

  不管是言談舉止還是做事風格,達斯琪完全沒想到這家伙會是海賊。

  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態度當然就要變一變。她對海賊的厭惡,是刻在骨子裡的。

  米霍克是七武海,她作為海軍沒法出手,但對索隆就沒可能手下留情了。

  剛從刀鋪老板那裡收到的花州立刻出鞘,冰冷的劍刃映出達斯琪緊皺的眉頭:「受死吧你,這個騙人的家伙——!!然後把那三把寶刀都還回來——!」

  索隆雖然剛跟高杉桃打完,用了全力,這會兒抬起胳膊都能感覺到酸軟,但一個字也沒多說,又准備起身開戰。

  劍客不就是這樣嗎?說打就打,絕無二話,任誰來挑釁,都要給她這個跟自己打一架的機會。

  說來,這也是他和米霍克很相似的一點——那人雖然是世界第一大劍豪,但米霍克有一個原則,是連索隆也感到佩服的。

  那就是,永遠不拒絕任何挑戰他的人。

  人人都知道,要想永遠贏下去,那就是只贏一次,然後再也不比。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害怕跌落,但米霍克就不會如此。

  也正因他這樣的做法,讓索隆雖然視他為敵人,但也認可他作為劍士的尊嚴和驕傲。

  達斯琪跟他比劃了兩下,沒能占到什麼上風,行動之間難免急躁起來。

  但索隆比她還要急躁,因為高杉桃那女人竟然贏完他就准備走了,米霍克也跟著她一起准備走了。

  他想讓這兩個人都留下來,但又不知道讓人家留下來干什麼,更不知道該怎麼讓人家留下來,只能如同以往那樣宣戰:「米霍克——鷹眼!!我一定會打敗你,成為世界第一大劍豪的!!」

  米霍克背上背著他的黑刀,手裡握著高杉桃剛買的新刀,正在試手感,聞言,頭也不回地說:「打贏她之前不許挑戰我,聽著都丟人。」

  索隆立刻怒了:「我挑戰她跟挑戰你有什麼關系?難不成她還是你的代理人嗎?你這家伙多少也講點道理吧——!」

  正跟他打到酣暢處的達斯琪也怒了:「什麼叫做打敗高杉少將之前不准挑戰你?!高杉少將可比你這家伙要強多了,區區七武海……區區一個海賊而已!不許用這種語氣談論高杉少將!!」

  高杉桃也怒了:「憑什麼給我惹事啊!萬一他真的相信了怎麼辦,鬼一樣纏上來了怎麼辦?我家船上的糧食庫存啊,供我一個人吃飽已經很困難了,不能再外接一個橡皮無底洞了啊……卡塔庫栗會瘋的你知道嗎?他真的不會放過你的……」

  一句話惹怒三個人,世界第一大劍豪的風采,真是名不虛傳……人劍合一,莫過於此了啊!

  幾個人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從長街上揚長而去。

  雖說身份各異,又都實力驚人,但竟然奇跡般的沒有對這條街道造成任何一丁點的損傷。

  以至於兩邊的商鋪老板紛紛探頭出來,試圖用眼睛捕捉那些只出現在報紙上的大人物們留下的一點蹤影。

  在門口看熱鬧的刀鋪店主,到現在都還有點暈乎:「……剛剛是,那個高杉少將,那個跟四皇都有交情的高杉少將和世界第一大劍豪鷹眼,都來我的鋪子裡買刀了嗎?是嗎?是這樣嗎?」

  他太太把賭盤收拾干淨,板著臉訓他:「剛剛怎麼不知道照個相,留個影?還能貼在門口,說這是鷹眼嚴選刀鋪!光是想想,就知道那能有多麼引人注意,會帶來多少好處……」

  刀鋪門口熱鬧非凡,斯摩格所在的海軍基地也不遑多讓。

  雖然他來這裡之後,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但像今天這麼忙碌的日子依然很少。

  他看著今天第23個被送到辦公室裡來的通緝犯,確認了身份,批了賞金款項。

  等送他來領上的人走了,才皺著眉對副官說:「你去看看鎮上有沒有什麼情況,尤其關注三條主要商業街和小商販自主聚集市場。突然冒出這麼多海賊,別讓大家的生活受到影響。」

  副官領命而去,斯摩格坐回椅子上,又批了一頓文件,起身伸了個懶腰。

  算著日子,高杉桃那家伙差不多明天……最晚後天,也就到了。

  他得提前做點准備,別讓那家伙把羅格鎮的鎮民嚇到。

  聽她說現在船上人也不少,有個七武海也就算了,那幾個大海賊……居然又跟她狼狽為奸,沆瀣一氣,上了同一條賊船,這就使得斯摩格對她的安排必須得再重新考慮。

  原來的話,直接弄進羅格鎮海軍基地裡,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玩什麼玩什麼,分明是很輕易的。

  那家伙可真會給他找事。

  羅格鎮的海軍部隊裡,也有不少是她的忠實粉絲,譬如斯摩格自己的天子近臣達斯琪。

  假使高杉桃是跟羅西南迪或者德雷克一起過來,斯摩格敢打包票,她會在這裡玩得很痛快。

  但現在多了幾個海賊……

  一想到這裡,他就開始頭痛。

  總不能人家就都來羅格鎮了,大半夜還讓高杉桃回船上去睡覺吧?

  雖說他並不太在意這些所謂社交禮儀,但,斯摩格用自己庫存的所有雪茄打賭,他要是沒有把人招待好,高杉桃絕對會讓他後悔。

  要在哪裡安排下這群怪人,也是很大的問題……

  算了,干脆出去散散心吧。

  從海軍在羅格鎮上的基地往中心廣場走,斯摩格沿途解決了兩伙讓人心煩的小混混,把他們抓回去干粗活。

  經過中心商業街的時候,被一個小女孩拿著冰淇淋撞了一下,意外交通事故讓他破費了50貝利請對方吃三個球的冰淇淋。

  周圍人群裡隱約傳來的「哇塞——斯摩格先生好酷!」、「斯摩格先生果然很硬漢……好可靠哦~~」之類的話語,讓他心情不錯。

  是的,沒錯,他們從人群裡路過,也是能聽見這些話的。大多數時候大家會裝聽不見,以此來維持自己的形像。

  但實際上是能聽見的。

  斯摩格自從來到羅格鎮,對此地治安做出卓越貢獻之後,就常能聽見這種話,也已經免疫了,耳朵都沒紅一下,徑直往前走。

  可惜好景不長,跟自己那個不靠譜的手下達斯琪會和後,聽說她遇見了高杉桃,頓時驚得咬斷雪茄:「她來了?!就已經到了?什麼時候?怎麼不告訴我?」

  達斯琪很費解地瞅他一眼:「人家是少將,斯摩格先生,你只是上校。高杉少將要來支部,為什麼要提前告訴你?何況她也不是來視察工作的,好像只是路過。」

  斯摩格惡狠狠磨牙,沒跟她細講,心裡卻分得很清楚。

  的確,如果高杉桃是以上級的身份來東海巡查,偶然路過他的轄區,確實沒有任何義務和必要告知他自己的行蹤。

  但問題就是……他們倆的關系,不只有工作中的上下級啊……!!

  想歸想,工作還是做得很利落。在街上亂竄的海賊們被他輕輕松松用煙霧困住,接著就是一個一個被戴上手銬扔進監獄裡。

  斯摩格還在那奇怪呢,他一口氣塞進嘴裡兩根新雪茄,用特質的大號打火機點燃,表情相當不耐煩,眉毛像他火炬一樣的頭發那般倒豎:「哪來這麼多海賊?最近是什麼出海吉日嗎?」

  達斯琪攤開筆記本,挨個數下來,說:「雖然中間也有其他閑雜人員,但是斯摩格先生,這些人好像都出自同一個海賊團……」

  斯摩格不耐煩地擺擺手:「我知道。之前他們就跟我彙報過了——巴基海賊團!!」

  這名字在東海雖然還算響亮,但也不是什麼危害很大的海賊團。

  至少以斯摩格對自己能力的了解,在東海而非偉大航路的這片海域上,他可以說是幾乎找不到敵手的。

  旁邊達斯琪忽然又說:「對了,還有一件事要跟您報告,斯摩格先生,我今天在羅格鎮上遇見了海賊獵人羅羅諾亞·索隆……」

  斯摩格大步往前走,對這個信息倒是表示出了幾分興趣:「不是說轉行去當海賊了嗎?現在混得怎麼樣了?」

  話沒說完,又聽達斯琪補充:「還有七武海,喬拉克爾·米霍克。」

  「…………什麼?」斯摩格一下站穩,回頭看向達斯琪時,露出的表情簡直能把全羅格鎮的小孩嚇得夜不能寐,「你說什麼?」

  達斯琪抖了一下,但還是重復了一遍:「七武海、世界第一大劍豪,被稱為鷹眼的喬拉克爾·米霍克——我不可能認錯的。他是跟高杉少將一起來的。」

  斯摩格抽了抽嘴角,看上去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沒有說,扭頭繼續往前走。

  他得趕緊找到那家伙。斯摩格想,不是說船上只有那幾個皇副嗎?什麼時候還多了個米霍克?

  事關阿龍報道裡……也對,海軍花了大價錢,減少那幾個海賊跟高杉桃同時出現在同一篇報道裡的痕跡,防止人們對這些聲名在外的大海賊失去警惕。

  米霍克多半是沒什麼可提的,所以報社也干脆順水推舟了。

  快到中心廣場的時候,天色忽然就暗了下來,像一只手將落地燈罩住那樣,只從烏雲的縫隙裡透出幾縷光線。

  斯摩格也好,達斯琪也罷,都對此接受良好。

  天氣嘛,越是接近偉大航路,越是變化多端,也是很正常的事。

  頃刻之間,烏雲聚攏。

  人的影子幾乎從地面上消失。

  他聽見前方傳來一陣嘈雜吵鬧,甚至還有刀兵相撞的聲音,回頭叫上達斯琪一起,准備去捉拿這些膽敢在羅格鎮中心廣場附近鬥毆的家伙。

  越往前走,越覺得不對。

  因為事故發生的地點好像不是中心廣場,而是中心廣場偏東北方向的位置——

  海賊王,哥爾·D·羅傑的處刑台。

  這地方像征的意味比真實的價值更高,說是處刑台,其實也只不過有十米不到的高度。

  即便放在當年,也不算是世界上最雄壯威武的處刑台,更不用說這個群魔亂舞的大海賊時代。

  但考慮到它的像征意義,海軍依然將這一處管理得十分嚴格。

  專門設置崗位把守出入口不說,平常甚至連它的本職工作都不讓做了——根本不會把任何人安排在這裡處刑。

  哥爾·D·羅傑,這個鼓動了無數人出海、直接引發「大海賊時代」的到來,間接造成無數邪惡犯罪,堪稱全世界最為罪大惡極的男人,他所擁有的無限光環,只需要鑲嵌在他自己的名字上就夠了。

  但凡以任何形式,分潤出去任何一丁點,使得這個世界更加動搖、緊張,都是世界政府和海軍本部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處刑台上就算因為長年累月沒人打理,生了雜草,都不會真正動用起來。

  寧可木板發霉,也不能讓木板光潔發光。

  但此時此刻——

  斯摩格抬眼望去,竟然在那高高的處刑台上看見了幾個人影。

  他都不大認識。還得是旁邊達思琪戴上眼鏡之後,驚慌失措跟他講:「那就是巴基海賊團的船長——「小醜」巴基!還有他的手下、還有一個被他們按著准備行刑的倒霉蛋……」

  具體是誰,看不太清楚,因為他趴得太低了,還戴著帽子。

  但這不重要,因為斯摩格的眼睛已經鎖定了另一個更可疑的家伙。

  他人高腿長,三兩步走過去,一巴掌拍在這人肩頭。

  她沒穿標志性的大衣,也沒有肩章,光看背影,並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就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但斯摩格毫不猶豫:「高杉桃?」

  那人回過頭來,果然是一雙叫人印像深刻,過目不忘的綠眼睛。

  高杉桃一看是他,立刻彎起眼笑了:「斯摩格——!!你好啊,好久不見!……別瞪我嘛,這也沒辦法,你跟我說的時候我都已經快要靠岸了~」

  斯摩格磨了磨牙:「你肯定是故意的。」

  「怎麼可能!我這麼做對我自己有什麼好處?」

  「惡心我。」斯摩格幽幽盯著她,「對你來說還不算好處嗎?」

  高杉桃心虛地轉開眼。

  達斯琪在旁邊搖旗吶喊:「——斯摩格先生!你這樣說就太過分了!高杉少將才不是那種人呢!況且就算是故意不說,也很可能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嘛,為什麼要這樣為難人呢!」

  高杉桃狂點頭:「就是就是!」

  她很輕柔地拍著達斯琪的背:「這麼會組織語言的人才可不多啦!回頭我找個機會把你推薦到本部去,那裡氛圍也不錯!上級都很好相處,比這個老煙槍好多了……」

  斯摩格冷笑,心想他懶得跟這兩個一唱一和的女人計較:「那你就應該在快要靠岸的同時,立刻、馬上在電話蟲裡跟我講清楚,至少不會讓我毫無准備……」

  高杉桃歪頭:「你要准備什麼啊?」

  斯摩格沉默了一下。

  ……他也說不好要准備什麼。

  說實話,就算高杉桃提前告知了他,他最多也就是幫忙准備一個食宿——這對她那一船人來說,反而不是最要緊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邀請這家伙來羅格鎮的時候,心裡就像背上了一個沉重的大包袱。

  總想著要准備點什麼,讓她在羅格鎮待得舒舒服服,最好是她去過的所有地方裡最讓她滿意的,不用考慮任何問題。

  但轉念一想,這家伙從來在哪裡都是舒舒服服,不用考慮任何問題,准備工作的第一步就折戟沉沙。

  可是無論如何,心裡的包袱還是沒卸下,所以總覺得准備不夠到位,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以至於現在看著高杉桃活生生水靈靈站在自己面前,也只能咆哮兩聲,接著就一臉無奈的作罷。

  「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斯摩格提起另一個話題。

  「是嗎?可能是在海上漂久了,哎呀,說來我也很少這麼長時間不上岸,果然沒有成為美人魚的潛質……」

  站在她身邊的男人,終於忍不住了,輕聲笑出來。

  斯摩格冷颼颼往那張臉上瞟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問她:「這位,不會是……?」

  雖說一點都不意外,但這確實是張陌生的臉——至少是沒有用肉眼見過的臉。

  高杉桃剛剛跟米霍克一起從刀鋪離開之後沒多久,兩個人就分開逛街了。

  又很快在一家男裝店門口,遇見了正在給自己打造全新熟男形像的貝克曼。

  他從紅發海賊團出來,行李帶的不多,換洗衣服足夠,但要想打扮起來就不夠了。

  貝克曼審美相當不錯,比例又好,穿出來效果極佳,差點被店家抓去當模特。

  這要是個海賊——哪怕並不是海賊,是一家在「新世界」的服裝店,貝克曼也能撒手說不干就不干了。

  但這只是在進入偉大航路之前的東海。

  甚至是東海。

  東海的一家服裝店,這是什麼概念?就是貝克曼動一動手指,店主都有可能昏迷過去,這輩子再也無法醒來的概念。

  他一時之間沒辦法做出任何舉動,看上去竟然有點罕見的手足無措。

  好在高杉桃來了,好在高杉桃不是他那個不靠譜的船長,不會立刻掏出照相電話蟲對著他的窘樣大拍特拍。

  少將大人很快從店主手裡把他救了下來。

  貝克曼扛著一包衣服,就這麼跟她一路閑逛到了處刑台下。

  不過這裡原本也是他們約好會合的地方,兩人一邊聊著今天這詭異的烏雲到底從何而來,一邊圍觀起巴基對路飛的處刑現場。

  「不用上去幫忙嗎?」

  「海賊的世界,哪有幫不幫忙的說法。」貝克曼眼看著巴基的刀落下,臉上依然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就算是我家船長在這裡,你問他幫誰,他也說不出個一二三的。」

  他端詳了一下高杉桃的臉色,溫聲說:「倒是你,我以為那個海軍是胡說的,但仔細看看,你的臉色確實不太好。」

  高杉桃擺擺手,沒多說。系統的事嘛,告訴別人也沒法解決,還不是只有她自己想轍。

  比較麻煩的就是海賊世界她待了太久,已然摸不清之前做過哪些事,讓這個該死的系統網開一面,推進了進度條……

  連路徑依賴的機會都沒有了,讓她這種應試教育之女怎麼辦啊!!

  這一走神,就把經典場面之「抱歉我要死了」走神掉了。

  回過神來時,四周已經濃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的大霧,即使是海上也很少見,更何況是在羅格鎮這種建築物密集的城鎮裡。

  人群很快驚慌散開,高杉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跟斯摩格幾人走散,不過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追殺海賊了。

  倒是貝克曼走前還不忘給她塞了張小紙片,高杉桃借著路燈看了眼,發現是羅格鎮的簡易地圖。

  用黃色星星著重標記的是她的軍艦所在位置,以及作為參考的處刑台位置。

  …………這份熟練,看了真叫人心疼。

  她並不慌張,打算依靠見聞色給自己從霧氣之中劈開一條明路。

  船只本身是無法被感覺到的,但她可以感覺到海洋的氣息。

  首要任務是找到海岸線,高杉桃對自己說,找到海岸線,再順著地圖指引,很快就能找准方位。

  但很怪,這片霧氣並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正常來說,人只有在自己的視野周圍才能看清一部分事物,但行走在這片霧之中,明明遠處的霧比平時更濃郁,以至於她根本看不清楚到底哪裡有路、哪裡沒有,但反而會在某個特定的方向突然變得清晰。

  ……搞什麼啊?

  高杉桃沒有猶豫多久,干脆大踏步朝著有光亮的為方位走去。

  就算是不得不做出的選擇,但只要是她自己的決定,就不會後悔。

  這片霧也顯得相當識時務,在高杉桃耐心耗盡之前,引她走到某條小巷裡。

  少將大人左右看了一圈,並沒有任何她眼熟的店鋪,以至於沒辦法進行任何定位。

  但她依稀能感覺到,這裡比之前距離海岸線更近,耳邊也隱約傳來打架的聲音……?

  聽上去不像是兵器,只是打擊在□□上以及多多少少有些熟悉的尖叫

  …………搞什麼啊?

  反正只要她走過去,眼前的霧就會散開,對吧?

  經驗主義萬歲!高杉桃想了想,准備抬腳往前走。

  但就在她動身的瞬間,霧氣忽然變得更加濃郁,仿佛在告訴她此路不通,真的不通,別想了怎麼走都不會通。

  煩死了!到底要怎樣啊!難道不是故意把我引到這裡來的嗎?現在又賣什麼關子啊!!

  就在她瀕臨大怒之前,稍稍有些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好久不見,高杉少將。最近過得怎麼樣?」

  高杉桃轉身。

  那張藏在兜帽下的面龐,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看來……不太好啊。」


第148章 「自由」 或許她會從今夜開始,得到一……

  龍的到來並不在高杉桃的意料之外, 畢竟兒子要正式進入偉大航路當海賊了,當爹的怎麼也要來看一眼。

  更別說原本這就是出現在原作裡的情節,只不過具體的時間好像有點錯位。

  高杉桃只是禮貌性愣了一下, 很快跟他打招呼:「你好,龍先生, 好久不見!上次見面還是上次呢!」

  龍:「……」

  ……熟悉的,讓他說不出來話的感覺。

  男人還是穿著他那帶兜帽的長款風衣,半邊臉頰上鮮紅的刻紋在天空閃爍的電光之下若隱若現。

  高杉桃:「你臉上的這個, 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雕刻上去的?」

  龍:「…………注意用詞。」

  什麼叫雕刻啊?誰會在自己的臉上雕刻……話說他是什麼石頭嗎?復活節島石像嗎?沒有這種設定好吧!雖說他長得是挺方的, 但也不代表他就是石頭啊……!

  ……咳咳。

  他氣沉丹田,把這些動搖的言語咽了回去沒說出來,只是平靜告知:「天生的。」

  高杉桃點點頭,似乎在得到答案之後就立刻對這個話題失去了興趣,轉而探頭探腦去掃描前面霧氣之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龍出於職業習慣,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忍不住感到費解。

  按理來說, 人人見到他,首先好奇的不應該是臉上這點不值一提的紋路。

  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有什麼陰謀?難道是要對羅格鎮的百姓不利?為什麼獨身一人?其他的同伙又藏在哪裡?

  值得提出的問題很多。

  就算真的要問他臉上的紋路, 那麼也應該繼續向下追問, 譬如是否有什麼含義,為什麼是紅色,是否跟D之一族血脈有關……

  但她完全不在乎。

  或許,從類比的角度來講,尋常人的思維是線性的。

  通過關鍵詞或者聯想記憶等等能力,一個問題又一個問題,像串珠鏈一樣串聯下去。

  但高杉桃似乎是點狀,又似乎是很多根線來回跳躍。

  像孩童玩豎琴那樣, 一彈一個音,隨時切換到另一根弦上,根本沒有任何猶豫,

  實在是個奇人。

  但事實就是,在這片海上,越是奇怪的人活得越好,龍對此深有感觸,畢竟他在革命軍裡的伙伴們也都是數一數二的怪人。

  「我來給路飛送行。」他說,「你呢?」

  高杉桃:「我是偶然過來的……不如說我是被斯摩格叫過來的,他讓我幫他抓點海賊干點活。使喚自己的上級誒!很過分吧這家伙?」

  龍失笑:「那你會抓走路飛嗎?」

  高杉桃條件反射搖頭:「不會啊,他是我的朋友嘛,而且他也沒有危害社會安全。我們倆第一次遇見是在海上餐廳,那時候他就……」

  就這麼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午夜,海軍少將跟革命軍首領龍,講起了她跟路飛的初遇。

  龍竟然也聽得津津有味,沒有要打斷她的打算,只是邁開步子,慢慢往一個方向走去。

  引得高杉桃不自覺一邊跟他講,一邊也一起往那裡走。

  「……然後就是這樣,我們在可可亞西村那裡就已經分開了,沒想到還能在羅格鎮再見。」

  龍頷首:「這麼說來,你們兩個其實很有緣分。」

  高杉桃眼睛一亮,猛猛點頭:「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她倒沒有要刻意跟主角團一起航行這樣的計劃——就算有,多半也是為了多吃幾頓山治的飯。

  況且高杉桃對時間線的概念一直以來都很模糊,尤其在她參與其中之後,一切都變得很莫名其妙。

  阿龍沒有屠村、貝爾梅爾沒有死,連薩奇——從馬爾高得到的消息裡看來,也沒有死。

  她幾乎無法再用過去的舊眼光來看待這個新的世界。

  所以在如此多只蝴蝶一起扇翅膀的前提下,還能處處跟路飛碰見,這只能說是一種緣分。

  龍忽然停下腳步。

  高杉桃也跟著停了下來。

  男人側過臉,漆黑的瞳仁並不算大——這位革命軍最高統帥的樣貌,不論誰來看,也都談不上多麼英俊瀟灑。

  同樣,無論是誰,也無法否認,被他注視時所感到的,幾乎連靈魂都會被看穿的壓迫感。

  其實在兜帽的遮擋下,並不太能看清楚他的眼神,但高杉桃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正在被他注視著。

  「只是因為你們是朋友,所以你不會抓他嗎?」他輕聲問。

  高杉桃警惕起來。

  突然把她說得好像要徇私枉法的壞蛋一樣,這可不行!

  編制內員工的素質刺撓一下湧上來了,高杉桃大義凜然:「那必然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只要他敢違法亂紀,我立刻出手!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必將還這片大海一個和諧安寧的生存環境!」

  龍:「……」

  「不是問你這個。」他有點無奈,「我是說,你覺得路飛是個什麼樣的小孩,」

  高杉桃還是很警惕:「我也是小孩啊!怎麼突然把我說得像長輩一樣?抗議!嚴正抗議!」

  龍無視她的舉動越發熟練:「我會這麼問,是因為……」

  忽然,他的聲音像是被整片水霧吞噬,漣漪一般快速消散,人影也隨之淡去。

  下一秒,又重新凝結在不遠處。

  隨著他身影的逐漸鮮明,周圍濃重的水霧似乎被吸走一般,讓人的視野清晰了不少。

  高杉桃看得瞠目結舌。

  老天爺,這個能力被他用得、他這、他這,也太能裝X了!!

  不過龍應該不是那種不分場合只想著裝X的人,之所以會這麼做,多半是有這樣做的必要性。

  高杉桃抬頭看去,發現他身前藏著一道黑洞洞的小巷。

  巷子裡正是之前打鬥不休的兩個人。

  此時此刻,不論是正在揍人的人,還是正在被揍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

  小巷中,海軍上校斯摩格感受到身後出現了一股難以掙脫的力量,正在控制著自己。

  他豎著眉毛抬頭:「你……」

  以他對羅格鎮的了解,以及他那獨一無二自然系果實能力的加持,更不用說他那把心愛的小摩托,追上逃跑的路飛實在是輕而易舉。

  況且這小子現在還沒接觸霸氣體系,面對自然系簡直就是束手無策,只能被動挨打。

  眼看裝有海樓石的十手都要抽出來了,很快羅格鎮大牢裡就要多出一個行走的3000萬,綁在身後的武器卻突然拔不出來了。

  斯摩格頂著雨絲艱難睜眼,男人的面孔罩著一層陰影,伴隨著電閃雷鳴,像是摩斯電碼那樣,頗有節奏地一暗一明,一明一暗。

  高杉桃持續羨慕中。

  「為什麼這個能力讓你用得這麼酷啊?」她跟過來,很誠心求教,「平時在總部的時候會研究這些問題嗎?怎麼做到的啊?」

  龍抬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研究過。」

  ……原來,這樣很酷嗎?

  斯摩格也因此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高杉桃。

  他氣急敗壞:「你就光在那看著?!搭把手啊!!」

  高杉桃搖頭晃腦:「唉,小弟,我的小弟。技不如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什麼都要我來出頭的話,以後我不在了,你該怎麼辦啊?」

  斯摩格聽得頭疼。跟這女人講這些,真是他想不開了才會這樣做。

  他很快放棄了尋求高杉桃的援助,也飛速放棄了背上的十手,就地往旁邊一滾。

  手臂依然維持著煙霧的形狀,緊緊裹著路飛不讓他逃走。

  龍也樂得輕松。路飛此時整個人臉朝下被按在地上,加上寬檐草帽的遮擋,根本不可能抬頭看清他老爹的臉。

  不叫他知道自己的老爸是世界上最凶惡的罪犯,反而是一種好事。

  做完這些,斯摩格還想再欺身上前,龍向他瞥過去一眼。

  蘊含著冷意、威懾,和無盡霸氣的一眼。

  斯摩格竟然在原地愣了一下。

  眼睜睜看著那家伙從他手裡搶走那個帶草帽的小子,把人往後高高一扔。

  「啊,這是怎麼了?我突然脫困了?剛剛是有人救了我嗎?是誰啊?好像還聽到桃子的聲音了……」

  路飛嘰裡咕嚕說了半天,高杉桃揚聲回答他:「是我,路飛!你們的船應該也在岸邊吧?趁現在趕緊跑!」

  聽到熟悉的聲音,路飛立刻不再去想剛剛把他扔出來的那個人是誰,也扯著嗓子對她喊:「能在這兒又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希望我們後邊還能再見!我有預感,我們應該是能再見的——還有那個冒煙男!」

  「——誰是冒煙男啊?!」斯摩格大怒。

  但怒了一下,也只是怒了一下,畢竟他的手臂還在龍的手裡。

  男人只是順手抓著他,慢吞吞走過來,並沒有對自己的俘虜投來一個眼神。

  俘虜斯摩格隱約感覺不太對。

  他這個人雖然看著粗野,實際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自己這麼形容自己有點惡心了,但可以理解為斯摩格對自己的要求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將領。

  因此不管是對人,還是對整個世界的局勢,他都沒有落下過功課。

  雖然不像高杉桃帶了一個原作外掛,但也能很快認出龍這張臉。

  革命軍的首領,世界政府的頭號敵人,危險程度比四皇更甚。

  不論是多麼強大的海賊,他們或許會閑著沒事干主動攻擊海軍,卻不會莫名其妙去挑戰政府,尤其是世界政府聯合體旗下的相關國家,往往在他們□□燒的範圍之外。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海賊們並沒有長期統治某個地方的普遍能力,即便其中存在少量個例,但那畢竟不是海賊該干的事。

  唯獨革命軍這股異軍突起的勢力,才是真正讓世界政府都為之感到恐懼的群體。

  而這個凶惡的男人,雖說控制著斯摩格的行動,但注意力好像並不在他的身上……?

  眼前煙霧彌漫,斯摩格敏銳地轉頭看向高杉桃,低聲問:「你怎麼跟他……」

  龍打斷了他的話:「高杉少將,要不要去別的地方走走,或者吃點什麼?」

  高杉桃:「你帶錢了嗎?」

  龍愣了一下。

  天地良心,他說這話只是為了引入下一個話題,不是真的要跟你去吃點什麼啊……

  而且第一反應難道不應該是你作為海軍少將,跟我這個革命軍老大,本來就不適合兩個人去吃飯嗎?然後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提及海軍跟革命軍的差距,然後可以更順理成章地問你對革命軍的看法,然後再暗示你改弦更張……

  所有謀算都失效的時候,除了微笑,龍無法露出其他的表情。

  搖了搖頭,他說:「沒帶錢呢,看來是沒辦法一起吃一頓了。」

  高杉桃很譴責地看他:「難道你還想蹭我一頓飯嗎?雖然我不介意請客,但是你可以直接說的!」

  龍:「你很大方。」

  「謝謝,你也很小氣。」

  斯摩格被按在地上,聽得嘴角抽搐。

  這怎麼聽都不像是一個海軍少將跟革命軍老大見面後的對話,感覺只是兩個在羅格鎮上生活了很久的街溜子,每天見面拌一拌嘴而已。

  他正在心裡蛐蛐,龍忽然問:「那麼,你有沒有興趣加入革命軍?」

  他算是發現了,面對高杉桃,設計再多迂回曲折的話術,也沒有什麼用。

  她並不會受到這些東西的影響,還不如直接問。

  高杉桃也如他所想的那樣,直接回答了:「不願意。」

  又解釋了一句:「就只是不願意而已,不是對你們有什麼意見哦。」

  龍又一次失笑:「這是當然的。」

  假如她對革命軍有任何意見,以她的身份立場,不管怎麼下手、下多少次手,都是合情合理的做法。

  既然沒有,那就說明她並不厭惡這個群體,並不厭惡他們的理念、做法和制度。

  或許,就像她說的那樣,只是單純不願意離開海軍、加入革命軍——不願意做出這樣的行為而已。

  而這之中的理由可以有很多。

  斯摩格外套已經快濕透,裸露的皮膚上沾滿冷雨,大聲說:「別開玩笑了!龍!這女人可是海軍本部少將啊……她怎麼可能去跟你做什麼革命軍!!想都別想!!」

  雖然很快就被龍暴力按進地磚裡,說不出話,但高杉桃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我不是因為這個所以不去,我只是覺得沒有那麼想去……你能懂吧?」

  龍注視著她,回答道:「我大概能夠理解你的意思。我想,或許因為你現在需要解決的問題,不是通過切換陣營就能解決的?」

  「……就好像在這一瞬間,在這一秒鐘,你應該立刻出手解決我,這才是符合你的立場下所謂正義的舉動。但實際上你沒有這麼做,也不會為此感到困擾。」

  龍的聲音很平和,使得他所說每一句話都很入耳,讓人不自覺順著他的闡述思考起來:「所以立場和陣營本身,並不是你所在乎的。其背後是否代表著所謂的正義,也不是讓你無法下手的症結所在。」

  高杉桃聽著聽著,突然覺得熟悉:「等等,現在是在做什麼罪犯畫像嗎?以前這種事都是我們家終哥在做,他畫技比較好……」

  還是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龍聽了一會兒,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這只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他必須得承認,自己對眼前這位海軍將領的了解並不算多——報紙上的了解並不算什麼真正的了解。

  但有時候遇見的人多了,也能隱約感覺出來,一個人究竟是因為什麼而駐足不前,畏手畏腳。

  ……雖然可能在她身上,絕大多數人都看不出這種情緒。龍也只是得益於自己早出生許多年,見過的人更多,稍稍敏銳一些而已。

  「等到你真正解開自己束縛的那一天,就找到了通往自由之路。」龍溫聲說,「最關鍵的鑰匙不在其余任何人,而在於你自己。」

  聽聽這個話術!高杉桃雖說沒能100%相信,但也不自覺被他引導著思考起來。

  果然,不愧是地下組織的老大,其他技術暫且不提,話術和裝X秘技是一流的!

  不過「自由」嘛……說實話,這個詞也在她腦子裡出現過很多次。

  既然銀魂世界是要直面未來,背負著過往走下去,那海賊世界肯定離不開「自由」這兩個字,稍微讀過幾個篇章的原作,都會深信不疑。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會根深蒂固影響她的主線進度,高杉桃從不懷疑「自由」是其中繞不開的一環。

  明明應該是這樣才對,明明這一切就像房間裡唯獨最亮的一盞燈,很明確、很顯眼才對,但是她卻無從下手。

  從進度條來看,不管是大戰玲玲還是綁架卡老師,不管是狂扁阿龍還是發展可可亞西村,都沒能對她的任務起到一點幫助。

  ……難道是要解放全人類,讓所有人一起獲得自由才行嗎?

  光是想想這個任務量,高杉桃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然後偷摸看了一眼龍。

  「怎麼了?想清楚了,要加入我們嗎?」龍打趣地追問。

  高杉桃扭捏了一下。

  她還是不太想——發自內心地說,高杉桃並沒有強烈的,想要改變自己眼下處境的動力,也並沒有覺得革命軍對她有非常強大的吸引力。

  但是,都解放全人類了……!!萬一呢?萬一系統就是這麼變態,把這設為了最終目標呢?

  這種事,果然還得是另一個政權組織才能做到。

  就算是為了進度條,也得跟他搞好關系嘛。

  高杉桃於是趕緊壓低聲音:「沒事的沒事的,路飛跟我什麼交情?過命的交情噠!龍哥你放心,就算我們不是一家人,也勝似一家人!以後在偉大航路上遇見他,我也不會對他出手的!」

  斯摩格就這麼聽著他們兩個人在自己的頭頂做出此等黑惡交易:「…………」

  「那我豈不是要多謝你。」龍的聲音裡甚至有帶有笑意:「兒女都是債啊。」

  「……所以你為了還債,把我按在地上揍,是什麼意思?」斯摩格悶聲悶氣質問。

  龍不理會他的話。源於他能力的閃電,將整個羅格鎮的夜空照亮,甚至穿透了人為制造的水霧,像一束追光打在高杉桃的頭頂,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光芒之中。

  越是身處黑暗,看這道光裡的人就越顯眼。

  她原本就是叫人印像深刻的長相,不論是她的眉眼還是她的身姿,又或是因為戰無不勝而在五官和體態之中流露出來的氣質。

  龍相信,這世界上不會有人見過她一面之後,還認不出來這張臉。

  但就在此刻,他們甚至並未身處群雄並起的偉大航路之中,而是在弱小的東海,一個邊陲小鎮,海賊王羅傑出生與死亡的地方。

  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

  一個極有可能,對世界產生重大影響的女人。

  ——她正在迷茫之中。

  或許她會從今夜開始,得到一些旁人無法明悟的啟迪;又或許她會一直陷在迷茫之中,了卻此生。

  但無論如何,迷茫,都是年輕才有的特權。

  龍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他也不是一出生就成為了革命軍首領,如果是那樣的話,他老爸說不定會在他剛出生的時候就把他掐死。

  「人人都會迷茫,人人都無從得知自己腳下的這條路,走到盡頭時得到的答案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他輕聲說,「所以,慢慢去尋找自己的意義吧,高杉少將。」

  「只要是自己親手找到的,無論答案是什麼,應該都不會留有遺憾了。」

  *

  龍說完這一堆話,路飛開著梅麗號都不知道已經跑走多遠了。

  目的達成,他又一個閃身,就消失在風雨之中。

  高杉桃百思不得其解:「你說說,他也只是風風果實的能力者,為什麼除了呼風喚雨還能打雷閃電?所有天氣都由他操控,這跟制霸希腊神話全譜系有什麼區別?宙斯看了都後悔自己生不逢時——也太作弊了吧!」

  斯摩格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爬起來。

  戴著皮手套的手抹去臉上的灰和泥,以及一些稀碎的石塊,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濕透的雪茄。

  很努力地點了一會兒,沒點著,更生氣了,把雪茄往地上一摜,問她:「你剛剛為什麼沒嚴詞拒絕?」

  高杉桃無辜:「我不是拒絕了嗎?」

  斯摩格:「我說的是嚴詞拒絕,難不成你還真的想辭了海軍的工作加入革命軍?」

  「年薪翻倍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嘛。斯摩格君,我們也不是剛進入社會的小年輕了,大家都要為自己的未來著想……」

  斯摩格盤腿坐在地上,半閉著眼,不去聽她那些胡話。

  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小雨,多半是因為龍這家伙為了隱藏蹤跡隨便擾亂局部氣候,引來太多的水霧。

  他走了,水霧還在,凝結之後就成了雨絲。

  斯摩格灰白發綠的頭發也跟著軟塌下來,貼在額頭上。

  隔著雨幕去看高杉桃,那張生氣勃勃到讓人討厭的臉,竟然也多了幾份朦朧的憂郁。

  ……憂郁?他在想什麼?這家伙怎麼可能憂郁?

  不管從客觀還是主觀,她都沒有那個條件。

  斯摩格想到這裡,又想起另一個同樣一輩子估計都不會憂郁,也同樣讓他十分討厭的家伙。

  一個海軍,一個海賊,這兩個人怎麼能如此相似?

  不管是惹人生氣的本事,還是給人添麻煩的本事。

  他忽然惡從膽邊生,說:「年薪翻倍,你陪我做一件事。」

  高杉桃咀嚼著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擺明了沒有集中注意力,被斯摩格點名,尚且有點怔忡。

  那雙眼睛掩隱在武器之中,比起綠寶石,更像是透明度不高的翡翠。

  「什麼事?」她問。

  斯摩格咧嘴一笑:「進入偉大航路!!」


第149章 氣像球 「軍艦之上、不養閑人!!」……

  重回偉大航路, 對高杉桃也好,對其他人也罷,其實都不算什麼大事。

  她又不像斯摩格, 被分配在羅格鎮是他的公務,換句話來講, 就好像編制定了崗,不是你說想走就可以走的。

  輕則辭職交違約金;重則派個中將來追殺……呃,追究法律責任, 都不是沒有可能。

  但她不一樣, 高杉桃從總部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任務在身,後來又早早完成護送米霍克的要求,雖說任務對像從此就賴在她的船上了……但這不重要!

  總之,一切圓滿解決,可以說是無事一身輕。

  渾身上下完全是一個自由人的狀態,說動身就能動身, 說往哪兒救球就往哪……不好意思串台了。

  高杉桃聽了斯摩格的提案, 自己琢磨了一會兒,也覺得不失為一個辦法。

  雖說她沒有一個非去不可的目的地, 所以並不急著離開外面的海域進入偉大航路, 但進度條一直沒有進展,也不能坐以待斃。

  況且一直找不著突破口的話,還不如回海軍本部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麼辦法——再說她也確實挺想大家的,還可以順便回去述個職,說不定能拿點獎金什麼的皆大歡喜

  她這麼一說,船上其他人也沒有什麼意見,倒不如說正好。

  高杉桃要回本部述職, 他們也該回自家看看父老鄉親了嘛。

  偉大航路是相當長的,他們現在從東海進入顛倒山的入口,也只是進入了偉大航母的前半段,「樂園」。

  要想回到新世界,也是船上大部分人的故鄉所在,無論如何也還要花上一段時間。

  「反正我也只是船長塞給你的賠償品。」「大部分人」的代表,貝克曼這樣說,「到時候我會看情況自己下船的。」

  高杉桃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問他:「你在羅格鎮上見過路飛了嗎?」

  貝克曼搖了搖頭:「他之前和香克斯約好的,在成為強大的海賊之後才會見面,我不能主動破壞這個約定。」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嘴裡叼著根煙,煙霧順著他緊繃的下頜盤桓而上,將眉眼暈染得模糊一片。

  再搭配他那頭灰白卷發,看上去很有藝術氣息,很松弛。

  但臉上的刀疤又彌補了這一點。

  跟斯摩格不同,他更喜歡抽細煙。據說是因為他比想像中還要在乎形像,而細煙能保持優雅的姿態,不至於像斯摩格咬雪茄那樣猙獰,顯出誇張的豪邁和凶狠。

  不過不管是什麼煙,都會被卡塔庫栗禁止進入廚房,海軍上校和四皇副手一視同仁。

  因此,貝克曼此時正在二層甲板上欣賞燼的種植成果——那一堆來自圖克孫島的蘋果藤。

  聽完高杉桃對他外表的評價,微笑了一下。

  「據說?是據誰說的?」

  高杉桃老老實實回答:「香克斯。」

  貝克曼的微笑明顯了一些:「嗯,真是毫不意外呢。那家伙……」

  等他回去,還是得讓船長大人知道,什麼叫做飯可以亂吃,劍可以亂練,話不可以亂說啊……

  米霍克從另一邊登上二樓平台,他來晾衣服,手裡是剛洗好的白襯衫,上身未著寸縷。

  貝克曼看了一眼,臉上還是帶著微笑,但高杉桃覺得他心裡好像在皺眉。

  「說起來,米霍克也好,卡塔庫栗也好,總是不穿上衣在船上走來走去的話,很容易……嗯,感冒吧?」他笑著說。

  高杉桃:「等等,剛剛你想說的絕對不是很容易感冒吧?!原本的『……』後面是什麼話?你要說什麼啊!搞得人很好奇啊!!」

  貝克曼莞爾,臉上的疤痕都隨之舒展了:「不是什麼重要的話,別在意。」

  高杉桃沒聽進去,依然冥思苦想,但米霍克顯然聽進去了。

  他是一點也不在意了,甚至完全無視了貝克曼,直接朝高杉桃走過來,問她:「後面那艘軍艦一直跟著,沒問題嗎?」

  「沒事,斯摩格打不過我。」高杉桃上下看他,又納悶,「也打不過你們吧?」

  米霍克輕輕點了下頭,貝克曼只是含蓄地微笑。

  斯摩格的調令其實還沒下來,他從羅格鎮打報告上去,這會兒估計消息還沒飛進偉大航路。

  但他什麼時候在乎過這個?在乎不了一點,說走就走。

  反正他自己的直屬部下是被他帶著走了,羅格鎮就留了能維系基本治安的兵力,這會兒讓他回去也來不及了。

  貝克曼和高杉桃兩個人走在甲板上,一路經過船上幾個存在感很強的怪人。

  他環顧一圈,最後看著米霍克的方向,問:「那家伙自己不是有船嗎?為什麼他不去開自己的船?」

  通常來講,人對自己的領地是具有一定歸屬感的,尤其是船只對於海賊、海軍來說,幾乎就是第二個家。

  不僅是生活便利和習慣,更影響著在汪洋大海上的安全感。

  貝克曼原本不打算問的,但他實在太好奇了,或者說,他的好奇心被這艘船勾起來了。

  原本是不問也沒關系的問題,但在這裡他覺得好像問出來也沒關系。

  高杉桃:「噢,你說他?他懶得劃船。」

  貝克曼:「……」

  貝克曼:「他以前真的是自己劃船來的嗎?」

  「不知道,但他是這麼說的。所以之前還把船綁在我們的船尾,現在直接就塞進船艙裡了。」高杉桃聳肩。

  她的軍艦比米霍克的船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那艘單人船還不如她有時候能釣上來的寶箱大,塞進船艙也是綽綽有余。

  估計也正因為生活質量差距太大,米霍克不僅沒說什麼,甚至是主動申請,說是一直吊在後邊讓他的船風吹日曬也不好,所以就放進軍艦的船艙裡保管了。

  「現在甚至要一路給他送回老家。」高杉桃撐著欄杆伸展腰部,「要不是這家伙釣魚技術還行,不算是完全吃白飯的,早就給他趕下去了。」

  她狠狠一拍欄杆:「軍艦之上、不養閑人!!」

  貝克曼沉默地看著她。

  高杉桃反應了一下,悻悻地說:「你不算啦,你是香克斯托付給我的,算是寄養在我這裡的寵物吧?」

  貝克曼順從地接受了她無端的角色安排:「那麼請問是什麼寵物呢? 」

  高杉桃隨手指了一下從船底經過的海洋生物:「小醜魚……哇!對不起!這一只太醜了!你還是當那一只吧。」

  貝克曼隨便瞥了一眼,其實連魚頭都沒看清,但依然秉持著他非常積極的思維模式:「意思是說,從外貌上來講,我在你的審美中還算不錯?」

  高杉桃也依然很誠實:「還不錯吧!」

  說著,後退了一步,第一次非常認真地上下打量貝克曼的外形。

  只說個頭,貝克曼肯定不算是最高的。但在這個世界觀講個頭——在這個30釐米和30米的生物都能說人話、和人溝通、有著人類思維的世界觀裡,高度實在沒什麼參考價值。

  除此之外,身材比例相當不錯。腿長、腰細、肩寬,和船上其他人有著不分上下的同等優勢。

  但讓他更加出眾的,相比其直觀的外貌,反而是氣質。

  年紀雖然沒比卡塔庫栗和燼大上多少,但貝克曼給人一種異樣的、值得信賴的……

  「好像跟著他就絕對不會胡鬧的安心感。」羅西南迪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金發難得梳到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暗紅的眼睛。

  他幽幽說:「畢竟船長是那個紅發香克斯啊……」

  然後幽幽地看向高杉桃。

  被少將大人瞪了一眼,又立刻身段柔軟地改變了立場,義正詞嚴表示:「大海賊本·貝克曼,原本就罪大惡極,罪不容誅!能用好在紅發海賊團的經驗,把少將大人侍奉得心情舒暢,那是他的榮幸!」

  貝克曼:「……」

  雖說怎樣都無所謂,但是,你們這些海軍到底是要怎樣?

  二樓甲板亂成一鍋粥的時刻,後方廚房的門被打開。

  卡塔庫栗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楚地響在了每個人耳畔。

  「——開飯了。」他說。

  高杉桃歡呼一聲,飛快衝了過去,軍艦上又開始了每天的日常五餐。

  不是船長大人搞特權,而是對船上每個人來說,都要吃五頓才能滿足。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體格越大、身體機能越強的人,運行起來消耗的能量就越多。

  所以每天吃飯都像在戰鬥一樣,吃得很快、很沉浸、很享受,很少出現在飯桌上勾心鬥角閑散聊天的情況。

  有時候鷹眼會缺席,不為別的,因為他的名聲實在太大,比船上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要大得多。

  斯摩格的軍艦又剛好跟在後面,達斯琪於是時不時上來挑戰。

  米霍克又是個不懂拒絕的男人——任何一個向他挑戰的劍客,都會被他接受,並毫不留情地打敗。

  達斯琪還算好。她原本就是非常具有韌性的海兵,挑戰的時候也清楚自己和米霍克之間的差距,因此沒有因為慘烈的敗北而受到多少打擊。

  又或者,自己很快消化了這份打擊,隔幾天傷養好了,又跳到船上來要求比試。

  ——因此,經常出現像現在這樣,幾個人端著飯碗,站在二樓的陽台上,觀看甲板比劍的情景。

  「拿世界第一大劍豪當陪練,也是夠奢侈的。」貝克曼含笑說。

  語氣裡一點兒認真的意思都沒有,實在是米霍克跟紅發海賊團很相熟,他和香克斯是多年老友,或者說亦敵亦友,兩人約戰也不是一次兩次。

  作為副船長的貝克曼跟他雖然沒有很深的交情,但冥冥之中還算是有一些默契,也並不發自內心真正覺得跟他交手是什麼珍貴得足以讓人以頭搶地的機會。

  倒是燼,從一開始就看米霍克不順眼,現在自然也是如此。

  這時看他輕松擊敗達斯琪,也只是冷笑:「都世界第一大劍豪了,竟然還為這些不值一提的對手動真格。實在也是小氣。」

  戰鬥觀念不同,這也很正常。一定要說的話,卡塔庫栗心中未必不是這麼想的。

  對於他們來說,手上既然有如此多的兵力可以調用,又何必浪費時間自己親身上陣呢?

  但高杉桃瞪了他一眼,隨手把飯碗塞給卡塔庫栗,撐著欄杆跳下去,跑到氣喘吁吁的達斯琪身邊,抓著她的手腕大聲誇獎:「比我們剛見面的時候變強了不少哦,達斯琪!」

  達斯琪一見她,臉上立刻不自覺就露出笑容。

  不是為了讓上級不擔心而勉強擺出來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臉。

  高杉少將就是有這樣一種奇特的能力,讓人看見她,仿佛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嗯!我會繼續努力的!謝謝您的鼓勵,高杉少將!」

  「都說過了,叫我阿桃就可以了!」

  「……那、那還是不太行的!您畢竟是少將,是長官,而且也是我的前輩……」

  達斯琪平時一貫戴著非常厚的粗框眼鏡,但可能因為是二次元人物,所以長年累月戴眼鏡,也沒有讓她的眼睛形狀產生變化,依然是大眼小臉萌妹長相。

  短發卻剪得很利落,讓她整顆頭看上去像一顆飽滿的手榴彈……

  原諒高杉桃只能用這樣詭異的比喻,實在是一時間無法想到一個兼具形狀與殺傷力的指代物。

  大概尾田給她設計形像的時候也很用了心思,甚至很少有需要她把碎發別到耳後的時候,因為發型天然就服帖地合攏在她圓滾滾的頭頂。

  高杉桃俯視她,就像看一顆香噴噴的松子那樣,可愛可愛!

  忍不住用手捧著達思琪的臉頰揉搓:「小小年紀,如此嚴肅!說!是不是斯摩格那個家伙把你帶壞了?我跟你講——斯摩格也不是什麼正經好人,當年我跟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隔壁軍艦突然閃現過來一片濃厚的煙霧。

  斯摩格作為海軍上校,六式暫時沒有完全掌握,但「剃」還是會的。

  通常來說,海軍士兵入門學習六式,掌握最快的就是「剃」。

  俗話說,逃跑就是最好的防御,防御就是最好的攻擊,所以逃跑就是最好的攻擊。

  為了掌握最好的攻擊,一批又一批的海軍新人廢寢忘食、不分晝夜地練習「剃」,使得這一門成為了海軍內部訣竅最多的秘法。

  這團煙霧在高杉桃和達斯琪面前,凝聚成一張惱羞成怒的人臉。

  斯摩格大怒:「不是說好了不要再提這件事嗎?!」

  高杉桃哼哼:「我想提就提,那怎麼了?你還是我的小弟呢,什麼時候輪到小弟對老大指手畫腳了?」

  斯摩格無語凝噎。

  說到底他當年到底為什麼要去挑釁這個女人……?賠了夫人又折兵,又丟了人,還損失了名譽,到最後還是淪為了她的小弟……!!

  雖說他也從來不肯承認就是了。

  不過斯摩格也不只是為了這件事跑到隔壁軍艦上來,環顧一圈,發現除了在後邊澆花的燼,和在瞭望台睡覺的米霍克,其他人都在甲板上。

  他干脆就直說了:「今天凌晨三點左右開始到現在,我船上的濕度測試針顯示附近的空氣越來越干燥了,你們的呢?」

  高杉桃「啊」了一聲:「我船上還有這個東西?」

  羅西南迪不忍直視地點點頭:「是有的,薩卡斯基大將幾乎把海軍尖端科技全搬到你船上來了……他沒跟你說過嗎?」

  高杉桃撇撇嘴,還是微笑了一下:「他才不是那種做了多少就要說多少的人設呢。」

  羅西南迪張了張嘴,又覺得至少解釋說明這件事不該由他來做。

  ……雖然薩卡斯基大將自己,估計也沒覺得這是什麼非常值得掛在嘴邊誇耀的舉動就是了。

  似乎將海軍目前所有的高精尖科技——其中甚至包括一些以高杉桃的級別,暫時還不能使用的科技,通通在改裝期間加持到這艘軍艦上,並不是什麼破格的行為。

  羅西南迪在心中仔細反問,的確不算嗎?

  或許對於許多其他將領來說,在自己職權範圍內,小小地行使一些方便,確實不算什麼大事。

  但暫且不說這種程度的照顧和體貼已經遠遠不是什麼小小的職權方便,而是要花精力去設計、花預算去做的改裝工作,光是做出這件事的人是薩卡斯基大將,就已經很讓人震驚了。

  那可是以不近人情、鐵面無私出名的薩卡斯基大將啊……!!

  高杉桃雖然從來沒聽說過自己船上還有專門精准測量濕度、溫度、空氣流通的工具,但越是高科技產品就越好操作。

  她只花了短短十分鐘就飛快上手,很快在其中找到了樂趣。

  「這裡面居然還有自動保存的測量記錄。」她翻開工作日志一看,發現確實如斯摩格所言。

  這幾天以來,空氣中的濕度逐步下降,一個平緩但快速的曲線,很快下滑到了堪稱沙漠干皮的地步。

  就在她跟斯摩格一起研究被命名為氣像球的半圓形天氣機器時,甲板上突然傳來了呵斥、打鬥的聲音。

  斯摩格的見聞色暫時還不能突破那幾個家伙的屏障,於是下意識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高杉桃。

  這家伙一看就能感知到,眉毛都皺起來了。

  「……他怎麼來了?」

  高杉桃看向斯摩格的眼睛:「你的老朋友。」

  說完,鑽出觀測間的門,往甲板上跑去。

  斯摩格緊隨其後,心想,他的老朋友?

  一時之間,斯摩格只能想到他那兩個同期。

  不過這兩位一個還在東海執行任務,另一個一直在本部。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更有可能是緹娜。

  緹娜……也不足以跟甲板上那幾個人打這麼久啊?

  兩人很快出現在甲板上,斯摩格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入侵者究竟是誰,他身邊的高杉桃已經原地起跳。

  伸手掛在自家主桅杆上,一個超遠距離晃蕩,就把身體甩了過去。

  「庫贊——!!」

  下一秒,降落在身披海軍正義大衣的男人肩頭。

  庫贊扛她,還是輕輕松松的。這會兒被忽然坐在肩膀上,也面不改色,整個人看去倒真像個紋絲不動的冰雕。

  「啊啦啦,降落之前好歹也說一聲吧,阿桃?對了,我的自行車還在下面停著……」

  高杉桃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說:「你管這叫停?」

  如果說一輛毫無特色的自行車,完全不符合常理,孤零零漂浮在海面上,也能叫停的話……

  那輛載過她幾次的自行車,比之前看上去磨損得更嚴重了。高杉桃感覺現在拿回去報折舊,估計還得給後勤處倒貼幾塊錢。

  車本身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為了適應庫贊的體型,做得比尋常自行車大了一倍還要多。

  除此之外,要根據他的出行習慣,長年累月在冰面上騎行,倒也在後勤的懇求下安裝了特制的輪胎。

  雖說剛上船的時候因為他的特殊身份,跟原本盤踞在甲板上的一眾海賊劍拔弩張了一會兒,但庫贊並沒放在心上。

  這船說到底還是軍艦,坐鎮的船長是高杉桃,而非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

  因此高杉桃點了頭,他就立刻拋棄了作戰狀態,整個人懶洋洋往二樓陽台的遮陽傘底下一躺。

  還嘟囔著抱怨:「騎這麼久自行車也太累了,早知道我也坐軍艦過來了。不過那樣的話還得跟戰國元帥打報告,又很麻煩,所以還是騎自行車最好……」

  他不僅溜了,還溜到高杉桃旁邊去,這就讓剩下的幾個人把首要審訊的對像轉變成了斯摩格。

  簡直是蜂擁而至,圍上來問他:「都是海軍,他應該還是你的上級,那他來這裡究竟是為什麼,你應該也能猜到一點吧?」

  斯摩格:「……」

  他煙都滅了,兩眼無神,被逼到角落,只能反手撐著船舷:「……我說我不知道,你們相信嗎?」

  那幾個人頂著皮笑肉不笑的臉,又擠出一個笑容。

  依然把他圍得水泄不通。

  斯摩格痛苦地捂著眼睛:「我真的不知道啊……雖然知道的話我也不會說,但我真的不知道啊!!」

  卡塔庫栗首先放棄了對他的圍堵,畢竟甜湯還在鍋上,一會兒糊掉了就糟糕了。

  「雖然說大將的行動是比較自由,」他的手指在黑鐵臂環上輕輕敲打著,一會兒膨脹成巨大的年糕條模樣,一會兒又縮回成正常手指的形狀,「隨意出動——就像他自己說的,依然會受到限制,需要上報給元帥。所以他會出現在這裡,必然有他的目的。」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麼而來了。

  包藏禍心的庫贊,此時整個人癱在躺椅上,不願起身,但伸長了手,甚至打算凍出一座短短冰橋,只為了夠得著放在桌上的夾心餅干。

  好不容易摸到了,想開口說點什麼,又隱約聽見高杉桃似乎在打電話。

  不用見聞色去探聽別人私下的對話——這是絕大部分有道德的正常人都會貫徹的原則。

  庫贊雖然從來不自認是什麼好人,但至少在不冒犯別人這一點上,他比薩卡斯基做得要好。

  所以等高杉桃掛上電話,把電話蟲放到一旁,才開口問他:「最近怎麼樣?我聽說你在東海鬧得很厲害。」

  高杉桃聽完,似乎花了兩秒才消化了庫贊這句話的意思,整張臉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說什麼呢!我才沒有鬧!我在東海一向安分守己!!」

  「那阿龍……」

  「那是他自己鬧的事!而且甚至不是我降服的哦,草帽小子你知道吧,路飛!我只是去撿了路飛的漏而已。」

  庫贊意味不明地給她一個眼神:「嗯,最好是那樣。」

  草帽小子的名字,庫贊不是沒有聽說過,畢竟東海人均水平是他一根手指,突然出現一個需要一只手才能拿下的,很容易就廣為人知,但他並沒怎麼放在心上。

  一個連新世界都還沒有進的家伙,並不值得海軍大將操心——即便他是卡普中將的孫子也一樣。

  但他即將要抵達的島嶼,讓庫贊有一些在意。

  加上高杉桃也在這裡,斯摩格也在這裡,他要來這裡的理由實在太多,干脆騎個自行車就動身了。

  他並不想過多解釋,高杉桃也沒追問,准備先釣會兒魚打發時光。

  往旁邊走的時候,庫贊不經意問:「你之前,是不是哪裡惹到薩卡斯基了?那家伙一聽你的名字就開始冒岩漿,埃爾文的三級戒備狀態持續了快一個月。」

  高杉桃:「是嗎?可是每天晚上打電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聽上去還好?」

  庫贊:「……」

  庫贊:「…………等一下。」

  「每天晚上打電話?」

  「啊,固定通話。」高杉桃聳肩,「所以我才說,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船上有高科技產品的啊!害得我還沒有斯摩格知道得多,很丟臉誒——」

  庫贊持續「……」中。

  ……是說,你們兩個是什麼黏糊糊父女嗎……居然還每天都打電話……

  「——對了,你來這裡是要做什麼?」高杉桃忽然問,「雖說怎樣都好啦,但還是有點好奇。」

  庫贊沒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開始在身上摸索起來。

  「呃……我記得是帶了……咦?難道落在車上了?」

  「不要說得好像你開了一輛勞斯○斯來一樣啊!!區區一架自行車到底能裝得下什麼重要的東西啊!!」

  庫贊很嚴肅地看她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小瞧自行車。

  但很快,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高杉桃接過來,發現是一份報紙。

  新聞頭條非常嚴肅,跟摩爾岡斯那個嘩眾取寵的小醜!!有著天壤之別。

  ——《沙漠之國阿拉巴斯坦情況危急!!叛亂軍人數已超過150萬,民眾們的心意已經徹底改變?!》


第150章 沙漠 「冰……賽高……冰冰大人——」……

  「——前面這個沙漠王國, 似乎就是草帽一伙的目的地。」

  幾天後的清晨,斯摩格如是說。

  在海上,要想追擊一艘海賊船, 除非從一開始就跟緊了對方,又或者有別的手段可以每時每刻彙報海賊船的行蹤, 否則對於現目前的軍艦而言,毫無差錯地無縫抓捕依然相當困難。

  斯摩格能做出這樣的判斷,實在讓很多人感到驚訝。

  連米霍克都對他的說法頗感興趣:「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路線、新聞、實力, 以及……」斯摩格眯起眼, 「一種直覺。」

  按照草帽小子那一伙人進入偉大航路的位置來判斷,距離最近的島嶼就是出了名的海賊墓地——威士忌山峰。

  那裡盤踞著一個以狩獵新人海賊為目的的團伙。這些海賊能進入偉大航路,必然是已經在各自的海域裡小有實力又或名望,腦袋能換一筆賞金。

  再者,剛剛進入航道時,最為意氣風發, 補給、身家往往也都不菲。

  不過據斯摩格所知, 威士忌山峰那群人生活也並不奢侈。

  分明有著相當不錯的經濟條件啊……不管怎麼想都很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又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 背地裡調查過幾次。

  只知道他們偶爾會開船將島上的財物送去其他地方, 再多的就不了解了。

  「這裡夜夜笙歌,一向熱鬧非凡,我想以那小子的心性,必然會被吸引。」斯摩格摸出兩根雪茄,夾在手上,並沒點燃,臉色像是在出神,但說出來的話卻相當具有條理, 「你們也知道,進入偉大航路後,選定了第一座島,就確定了一整條路線。按照他們的行船速度,再估計一下那群人惹麻煩、解決麻煩的效率,最近一段時間應該會慢慢接近這個沙漠王國。」

  他聳聳肩:「當然,要是他們不在這裡也沒有關系。阿拉巴斯坦起義鬧得不可開交,叛亂軍的人數已經超過國王軍,這可不是吉兆。就當做是我來巡邏的好了。」

  「阿拉巴斯坦?」米霍克在嘴裡咀嚼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兒聽過。」

  庫贊跟高杉桃私下看過的報紙,當然不是人人都見過。

  少將大人於是給他補充課外知識點:「是你的老伙計,克洛克達爾的暫居地。聽說他在這裡相當受歡迎來著。」

  米霍克嘖了一聲。

  他做出這樣的反應很少見,別說高杉桃,連羅西南迪和卡塔庫栗都看了過來:「怎麼,你們有什麼交情嗎?」

  貝克曼借斯摩格的火點燃他的煙,悶聲笑起來:「與其說是交情,聽上去更像是有仇啊。」

  米霍克沒說什麼。他不是那種喜歡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的人,況且他跟克洛克達爾本來也不算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他相當看不慣對方的一些做法。

  「大多數時候我不太容易想起這些人。」他說,「但想起來的時候,心情都很糟糕。」

  高杉桃趕緊從旁邊卷了一筒報紙,做采訪狀:「那麼,請回答!在你的六位同僚之中,『想起這個人的話,心情真是糟糕透了』,排名第一的人是誰?」

  米霍克秒答:「多弗朗明哥。」

  說完這個名字,也沒有解釋的打算,但高杉桃頓時了然。

  眉毛感動得皺起,綠眼睛感情豐富地望著他,簡直能滴下水來:「米老師!我就知道,我們兩個的品味是相通的!!」

  米霍克沒問她為什麼討厭多弗朗明哥,就像高杉桃也沒有問他自己一樣。

  這種無需言語,就能夠達到的默契,建立在對同一個人的厭惡之上,更讓他對面前這位海軍產生幾分欣賞。

  貝克曼夾著跟他體型很不相符的細煙,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一切。

  米霍克是個好相處的人,他當然知道這一點。只要是能入這位大劍豪那雙鷹眼的人,通常不會在日常交往中跟他起什麼齟齬。

  當然,前提是能入他的眼。

  就像他家那位不大靠譜的船長一樣,雖說兩個人的性格南轅北轍,但因為香克斯的能力和脾性得到了米霍克的認可,所以不管他平時胡鬧成什麼樣子——把路邊的野草野花剁成汁,泡進酒裡也好,還是突然要給自己的刀換一個名字,叫做神聖小約翰費德羅櫻桃果醬三世也好……

  米霍克都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和他做朋友。

  雖然不太清楚他自己本人是怎麼想的,但在貝克曼看來,這是因為米霍克和香克斯的交情建立在對彼此的欣賞之上。

  只要他們雙方讓對方欣賞的那份能力和品性沒有變化,就不會影響到兩人的關系。

  與之相反,高杉桃和他的交情則更加富有變化,是一種動態的關系。

  或許一開始是因為對方身上有著吸引自己的閃光點——不管是氣質、還是劍術,又或者只是同一個笑話使得彼此都笑了。

  但因為額外的、多樣的交流,使得米霍克對她產生了更多的了解。

  不管這份了解帶來的是好感的增加還是減少,但看結果,無論如何,似乎都讓他對這個桃子少將更加好奇了。

  ……其他人也是這樣的,不是嗎?

  貝克曼緩緩吸了口煙。

  他自己也是這樣。

  兩邊的軍艦緩緩靠近陸地時,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候穩定了下來,

  在這之前,雖然已經接近了沙漠王國的海域,但依然會出現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或者大片濃霧。

  而現在,別說霧了,空氣裡干得簡直讓高杉桃想抹潤膚霜。

  「胳膊和腿上都要起皮了!」她有點抓狂,想去撓,又被庫贊輕松吊著手腕,不讓她這樣做,「好癢啊!為什麼你們不會起皮?你們真的是人嗎?」

  麻薯人:「麻薯不會起皮。」

  翼龍人:「翼龍不會起皮。」

  冰冰人:「冰塊不會起皮。」

  旁邊那艘船上的煙霧人正要說話,被高杉桃一巴掌按在臉上。

  「不想挨揍,就閉嘴。」她皮笑肉不笑地說。

  最後還是達斯琪貢獻了她的羊油潤膚霜,使得高杉桃免受皮膚皸裂之苦。

  把她年輕的上級感動得夠嗆,發誓要讓米霍克簽訂不平等條約,成為達斯琪專屬劍道老師。

  達斯琪也嚇得夠嗆,趕緊360度轉著手腕拒絕。

  對她來說,鷹眼固然是七武海,但也始終是海賊,手裡還握著無上大快刀之一的黑刀·夜,是達斯琪未來立志要打倒的對像之一。

  向自己的敵人厚顏請求指教,不是一個有尊嚴的劍士做得出來的事情。

  「這這就不用麻煩了吧。」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斯摩格先生還在船上等我,我、我要先回去了!!」

  說完,立刻發揮了有史以來最佳的跳躍能力,一口氣跳到了隔壁的軍艦上去。

  高杉桃轉過身看向被她留在原地的斯摩格:「……」

  啊這。

  斯摩格反而早就習慣了,跟貝克曼站在一起吞雲吐霧之間,抬手衝她示意:「要准備靠岸了,你的船要停到哪兒?」

  他頓了頓,給出少許建議:「因為內亂,阿拉巴斯坦很多的港口都關閉了。這裡又是沙漠王國,一不小心停錯地方,會對船只造成損傷,所以現在看來較為合適的城市,一個是首都阿爾巴那,另一個是雨地。」

  其中,雨地雖然被稱作沙漠綠洲,並不是沿海城市,但那裡商業發達,人口稠密,有暢通無阻的運河可以將船只送過去。

  兩邊都是軍艦,自然也不存在什麼躲躲藏藏的必要。

  他下意識認為兩方的軍艦應當會停在一起。高杉桃沉吟片刻,問他:「你過來,是為了抓走路飛的吧?」

  斯摩格點頭:「這是當然的。」

  「停在一起當然可以。但是因為我不打算抓他——跟你走在一起卻不幫忙,也很奇怪,所以我們就分開走吧?」高杉桃提議。

  斯摩格聽得連煙灰都忘記撣了,燒出去的一截落在他的靴子上:「……你的邏輯,還真奇怪。」

  高杉桃皺眉:「哪有!明明很清晰很感人!」

  「…………隨便你怎麼說。」

  兩方人馬於是就此分開,斯摩格留了海兵幫忙看船,於是高杉桃這邊軍艦上的所有人全部下去,迎接屬於她們的沙漠大冒險。

  為了跟斯摩格走上不同的路線,高杉桃一行人半被迫半主動地遠離了最繁華的城市群——意思就是走了兩天,也沒看見一個活人。

  這都是其次,更主要的是高杉桃一次發現自己這麼不耐熱。

  「是這裡的氣候太奇怪了,不怪你。」羅西南迪放慢腳步跟在她身邊,手裡捏著水壺,「走到前面那組岩石旁邊,我們就停下來喝水,怎麼樣?」

  他當然是很有原則的,雖說很想讓高杉桃想喝多少喝多少,但也知道這樣無節制地滿足並不能幫助她更好地建立耐受。

  況且她對水的需求就像她對飯的需求,都是異於常人的大,要不是庫贊大人也跟在一起,說不定這家伙剛進沙漠第一天就因為缺水而昏厥了。

  高杉桃話都說不出來了,點點頭,拖著兩條腿勉強前行,在沙子裡劃出深深的凹槽,一步一凹槽地走到了說好的位置。

  「水……水……」她朝庫贊伸手,「冰也行……」

  庫贊挑了一下眉:「也行?」

  「冰……賽高……冰冰大人——」

  簡直諂媚。

  庫贊垂眼看她,發絲濕透貼在額頭和臉上,面頰通紅,嘴唇卻發白,乃至於有些干裂。

  這家伙看上去確實很不耐熱,也難怪,畢竟沒有真正經歷過海軍士兵人人都有過的訓練。

  看旁邊的羅西南迪就知道了,通常來說,在成為將校級別那些能夠真正被稱之為軍官的將領之前,都會經歷這樣的特訓,包括不限於極端氣候的忍耐訓練、噪音干擾訓練以及各種武器的綜合訓練。

  但她身份特殊,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這樣一想,似乎也不能怪她學藝不精。庫贊搖搖頭,手心捏出一塊碎冰,磨成微不可見的粉末,在融化之前貼上她的臉。

  高杉桃也不怪他吝嗇,畢竟這麼幾天下來,她也摸清了庫贊的底線——適當的緩解痛苦是可以理解的,但要想借他的能力作威作福就免談。

  高杉桃想著想著,悲從心起,她什麼時候作威作福了?就這麼一點點碎冰,還被磨成粉,只是冷水而已嘛!

  但對上庫贊的眼睛,又立刻揚起笑臉,嘴角的弧度標准得不可思議:「冰冰大人有什麼吩咐~~?」

  庫贊笑了一聲。

  除了能力,他在她那裡已經完全失去身份了。

  他想了想,說:「在抵達城市,獲得充足的水源之前,你還是需要依靠我的能力。」

  高杉桃無力地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在聽。

  「……我可以在現有的分量上每天提升一倍的供水。」庫贊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或者供冰,隨便你怎麼叫。」

  「但是,你要保證,在阿拉巴斯坦做的每一件事,都提前告訴我。」

  高杉桃立刻問:「只是告訴?」

  「只是告訴我。」庫贊聳肩,「避免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捅出難以善後的簍子。」

  畢竟這個國家……太特殊。

  不論是歷史地位,還是現有局勢,又或者聚集在這裡的各方勢力。

  高杉桃二話不說:「好,沒問題!」

  然後朝他攤手:「冰冰——」

  庫贊無語地遞給她一塊冰。

  其他幾人倒沒有這麼難受。因為天氣原因,該出汗的還是出汗,該缺水的還是缺水。

  但他們對飲用水的需求量沒有高杉桃那麼大,而且更加身經百戰,像燼這樣從出生就在被自帶火焰炙烤的就更不用說了。

  這時看到庫贊用幾塊冰換取了高杉桃難得的承諾,心裡反倒想,如果不是在沙漠場景下,他估計也沒有這樣的特權。

  彼此之間,隱蔽地互相評估起對方來。

  麻薯王國?只有黏糊糊的家伙才能生存下去的場合?……不過她也有橡膠模式,所以應該沒關系。

  飛行王國?必須長翅膀才能移動的原始森林?她的話,俘虜幾只翼龍也不在話下,排除。

  再看貝克曼。

  算了,這個人根本沒什麼特色嘛。

  「總感覺你們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呢。」貝克曼保持微笑,「想被打穿太陽穴的話,可以舉手哦。」

  言談之間,幾人神色,忽然微微一動。

  這種感覺既不像是恐懼,也不像是憤怒,而是……

  「前面是不是有城市?」高杉桃抱著水壺,眼淚汪汪地開始准備衝刺,「不是我的錯覺吧?不是海市蜃樓吧?見聞色應該能分辨出海市蜃樓吧,況且我還是幻術大師!不會被區區海市蜃樓迷惑的……前方一定是有城市對吧!!」

  她根本沒打算等任何人的回答,自己給自己喊了預備:「3、2、1——城市!我來了!!」

  *

  高杉桃到的並沒有比其他人早很多。

  這座城市的邊緣已經被沙子侵蝕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核心地區的少許建築和街道。

  她算是直覺系生物,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會留意到周邊的細節,以至於腳步越來越慢,被後邊的人追趕上。

  彙合還沒多久,腳下的沙子突然開始動了起來。

  高杉桃以為是常有的沙漠漩渦,叫做流沙的危險現像,伸長手臂抓住一邊的建築物就想跑。

  結果發現自己抓的不是什麼建築物。

  好硬的殼!

  她往下一看,發現自己兩手環在一只巨蜥腦袋頂的角上。

  這是一只巨大的紫綠相間蜥蜴,一看這個配色就毒得要命,舌頭伸縮之間,毒液將沙子腐蝕出深深的洞。

  完蛋!馬爾高可不在啊!

  沒帶治療,那就必須無傷速通才行!

  高杉桃反彈跳上蜥蜴頭頂,對著底下的燼揮手,指了指巨蜥的尾巴,又指了指她的嘴,再指了指巨蜥的腦袋。

  燼嘆氣:「真麻煩。」

  環視一圈,又強調一遍:「總是第一個就找我,真麻煩啊。」

  沒有被找到幾個人:「……」

  誰問你了!!

  眼看燼開始動了,高杉桃立刻順著巨蜥的背滑下去,落在它尾巴上,伸手緊緊抓住。

  雖說巨蜥的體格很大,但她有橡膠能力,只用五指,把尾巴徹底纏住也不在話下。

  與此同時,燼騰空而起,黑色的巨翅將他帶到半空。

  長刀出鞘,黑衣下肉眼可見因為發力而鼓出脈絡的肌肉。

  刀刃在沙漠太陽的映照下,閃過一道無情光芒,對准巨蜥的腦袋直接砍了下去。

  巨蜥的脖子半徑和燼的身高差不多,但即便如此,也被他輕松一刀斬斷。

  觀戰的不說有多緊張,但也都覺得事情到這裡,應該結束了。

  但就在這時,巨蜥忽然身子一轉。

  分明已經斷了頭,只剩一截軀體的身姿,似乎只憑著一點生理反應,正試圖將尾巴插進那一刀兩斷的傷口,和脖子橫截面的主脊骨鏈接起來。

  「……這畫面看上去可夠惡心的。」庫贊搓了搓手臂,「她從哪學來的生物知識?」

  不用看也知道,高杉桃會提前去控制住巨蜥的尾巴,就是為了防著它來這一招。

  提前了解攻略,游戲當然會很好打,問題是她上哪兒知道的?

  羅西南迪的語氣裡不乏驕傲:「下船之前從斯摩格那裡看來的,他的軍艦上有很多周邊國家的普及材料。」

  海軍的普及材料,當然不會是《旅游景點手冊》、《沿途人文風光》之類毫無殺傷力的東西。

  除了重大歷史事件於與現任執政者的知識點,最多的就是在島嶼上會遇見什麼樣的危險。

  庫贊扭頭去看那個已經准備開始烤肉的女人:「……這樣?」

  她倒是總能出人意料。

  只在關鍵時刻聰明的家伙。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沙漠巨蜥這種生物雖然不是群居,但她們一行人在沙漠裡也算是難得的口糧——而且個頭還都很大。

  接二連三解決了三條巨蜥,高杉桃酒足飯飽,眼睛裡又有光了。

  「大戰之前,必有補給。我掐指一算,我們在面前這個城市裡必將迎來一場大戰!」她總是有這麼多歪理,「說不定克洛克達爾就在此處……!!」

  「……之前不是說在雨地嗎?」米霍克重復了一下斯摩格走前的話,「『那個七武海的老巢在雨地,草帽小子應該就是朝著那裡去的。』,他是這樣說的吧。」

  高杉桃:「……」

  她臉一板,冷冰冰說:「誰允許你拆我台的?!」

  米霍克從善如流,飛速道歉:「對不起。」

  「哼!沒關系。」高杉桃一點也不計較,抬腳往城市裡走,「下一次不許了!否則我讓冰冰大人不給你冰!」

  卡塔庫栗無奈:「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吧?」

  被問到的米霍克點頭:「確實不需要。」

  「那你還道歉?」

  「她想讓我道歉。」

  什麼道理。

  麻薯男人舒展了一下肩頸,讓柔軟而富有彈性的麻薯在肌肉輪廓下起伏,進而平復心緒。

  ……果然,這裡還是太燥熱了。

  為了吃那幾只巨蜥,在城市外圍浪費了不少時間,真正進城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這裡好像只能聽見一個人的聲音。」高杉桃桃說完回頭,從幾個人的眼裡看到了贊同的神色。

  這就奇怪了,像這樣惡劣的環境,雖說人口是應該稀少,但也不至於是一個人。

  一個人的話,要怎麼活下來?

  要麼是一個人也沒有,要麼至少應該有一個小型的聚集地才對。

  他們正要繼續往城市中心深入,去看一看那唯獨守在沙漠之中的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長著什麼樣的臉,做著什麼樣的事。

  忽然,腳步齊刷刷一停。

  然後,「唰」的一聲,整齊劃一回頭。

  「沙子的味道。」高杉桃抽抽鼻子。

  「風的味道。」燼言簡意賅。

  「災難的味道。」卡塔庫栗拽了個高級詞彙。

  「這個規模的沙塵暴……」羅西南迪豐富的地理知識又派上了用場,「通常來講,移動速度不可能這麼快,路線也不可能這麼筆直。」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剛剛還只能被見聞色感知到的沙塵暴,竟然已經以龍卷風的樣式出現在了遙遠的地平線附近,足以被他們的視野捕捉到。

  貝克曼沒有作聲,心裡盤算起來。

  能夠做到這種事的人選,實在不多啊。

  就算是他,又或他家船長在這兒,都沒辦法通過自己的能力和招式直接影響氣候,乃至於操控氣候。

  革命軍那位可能算一個,再有就是……

  米霍克表情介於「該死的同事」和「活該你小子等著挨揍」之間,面無表情說:「……克洛克達爾,應該是他。」

  沙沙果實能力者,在沙漠之中,說他所向無敵也不為過的男人——七武海之一,沙鱷·克洛克達爾!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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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尤巴 這下更好了,氣氛更尷尬了。……

  「真討厭啊……好不容易來一次沙漠旅游!我還是第一次來沙漠呢!」

  高杉桃環顧一圈, 伸手摘下米霍克的帽子,接著揮揮手:「我去去就來!!」

  說著,一個橡膠橡膠彈弓, 借助不遠處的塔樓遺跡,像一只憤怒的小鳥把自己發射了出去。

  米霍克:「……」

  米霍克:「…………」

  他想了想, 在卡塔庫栗、燼和貝克曼之間環視一圈,最後選擇去看庫贊。

  庫贊:「…………我會讓她還給你的。」

  高杉桃的目的地在距離城市邊緣稍遠一點的位置,因為不知道沙塵暴的規模有多大, 所以最好是遠一點解決, 別再禍害本來就沒多少殘留的石頭建築。

  她晚上還打算進屋休息呢!

  遠遠看去,很快就松了口氣。

  人為制造的沙塵暴雖然說能指定路線和毀壞目標,但殺傷力卻不如天然形成的沙塵暴那樣驚人。

  況且克洛克達爾此刻應該是在遠程控制。雖然足以看出他在沙漠之中的影響力有多強悍,但能維持精准的路線已經很耗神,整體來說,應該還算比較好解決。

  怎麼解決呢?高杉桃沒想多久, 不管是沙暴還是塵暴, 根本都是風力吹起了砂礫或塵埃,所以要解決的只有風——

  「龜、派、氣、功!!」

  大概六成力就差不多了吧?落地的時候有點腳軟, 高杉桃撐著沙地往前看, 集中的衝擊波將整個結構擾亂,砂礫、塵埃和其他細顆粒物窸窸窣窣落了一地。

  還算輕松,但也被沙子撲了一臉。

  這感覺相當難受,不僅落在臉上,手上怎麼拍都拍不干淨,更順著大衣鑽進領口。

  雖然難以確認具體的位置,但總覺得渾身上下都被沙子硌著。

  還好出來之前順走了米霍克的帽子,不然頭發裡也全是沙, 高杉桃想像了一下都覺得要崩潰。

  ——畢竟在這裡,要洗頭洗澡估計也是很困難的。

  身體本來就缺水,又用了六成力的龜派氣功,高杉桃多少有點力竭,簡直就跟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差不多。

  她勉強往回挪了兩步,很快被追出來的羅西南迪和庫贊架起來,一邊一只胳膊,盡量讓她少用力。

  回到原來的位置時,也不忘用身體將她跟其他幾個人隔開,慢慢往城裡走。

  卡塔庫栗抬眼,只是飛快掃了一圈,又很快收回視線。

  就這麼防備啊。

  說來也是,他們的身份本來就需要警惕,畢竟是海賊,還不是一般的海賊。

  況且那是庫贊,三大將之一,對海賊的厭惡與他們的能力成正比,又是剛剛和他們一起行走,也不大熟悉。

  所以,不敢把那家伙的性命交到他們手上,也很正常。

  ——但正常歸正常,討厭還是很討厭的。

  「火和冰,誰更強?」燼忽然問。

  貝克曼裝模作樣思索了一下:「不考慮劑量的情況下,談效果是沒有意義的。」

  燼冷哼:「我的火是源源不斷的。」

  卡塔庫栗不客氣:「他的冰也是源源不斷的。」

  「說到這裡,」米霍克重新戴上帽子,看一眼燼,又看一眼卡塔庫栗,「惡魔果實,到底是什麼感覺?會覺得自己不再像一個人了嗎?」

  貝克曼沒辦法替他解答這個問題,不得不說,他自己也有些好奇。

  於是稍微往旁邊讓開一步,跟米霍克站得更近一些,等著兩個人的回答。

  卡特庫栗還算認真地考慮過:「……現在沒什麼感覺了。剛吃下去的時候,好像有過一段適應期,因為沒法控制身體的變化,不過因為太久了,現在也沒什麼記憶。」

  燼的答案更加沒有參考價值:「我本來就會飛。火焰和翅膀都是天生的,所以只是如虎添翼而已。」

  卡塔庫栗:「把自己比作虎啊……還真夠不要臉的。」

  沒等燼發怒,卡塔庫栗已經加快腳步,走向前面三個海軍——無他,眼前漸漸出現了一座城市的模樣。

  雖說現在已經荒蕪落敗,但從城鎮殘留的現狀來看,也能推斷出在這之前,這裡必然是一座相當繁華的城市。

  高杉桃沒什麼力氣,但精神還不錯。

  她兩手搭在旁邊兩個人的肩膀上,左庫贊右羅西南迪,仰頭看見卡塔庫栗來了,對他眨了下眼。

  「打個商量。」她比劃了一下,「卡老師,借我用一下你的身高!」

  卡塔庫栗一愣,又有點無語:「你……」

  高杉桃看他沒立刻反駁,頓時伸手抓住他的脖子,一下彈射過去,又再次借力彈到了更高處的一座五層小樓的樓頂。

  ……換做之前,她根本不需要在我這裡借力就可以直接上去的。看來剛才那一下確實很耗體力。卡塔庫栗想。

  衝擊波……也不是高杉桃第一次在人面前使用,但威力有大有小的話,難道是可以調節嗎?

  他反應很快,幾乎已經建立了「越強大的衝擊波越消耗體力」這樣的等式。

  心情又有些復雜。

  剛剛那場沙塵暴,退一萬步講,他們也不是沒有避開的能力——只是為了要守護這座已經死去的城市,所以才想要將它擋在外面。

  就算要擋,難道又只有她一個人能做到嗎?未必。

  只是她總是這樣……卡塔庫栗回想了一下,竟然拿從自己的過往教育經驗裡找不到任何可以參考的東西。

  夏洛特家族的孩子們,需要被教導的大多是變強、變強、變強——強到一個人在海上也能活下去。

  但從沒有學過要如何和另一個人一起……活下去。

  再抬頭看去時,那家伙已經重新瞄准了一個方向,一臉興奮地就要往下扎。

  貝克曼和米霍克慢一步走過來,紅發海賊團的副船長大概見慣了這種情況,時機卡得很准,在高杉桃把自己發射出去之前揚聲叫她:「要不然還是我們一起去吧,桃子少將?」

  男人的長發也不再只是低垂著扎在腦後,而是盤了起來,用木頭削成簪子扎緊,只在額前留下幾縷因為狂風而有些凌亂的碎發。

  高杉桃回頭看去,貝克曼衝她微笑。

  「雖然說你應該不會迷路,但這裡相當缺水,萬一一會兒口渴了怎麼辦?你身上應該沒有帶水壺吧?」

  高杉桃是相當討厭負重星人,玩游戲愛玩皮甲脆皮,就為了移動速度能快一點,別把她急死。

  別說水壺,她身上除了那把花裡胡哨的刀,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被貝克曼一提醒,覺得也是,就從樓上蹦下來。

  落地的瞬間,感知到了什麼似的,立刻露出大事不好的表情。

  一串小碎步跑到庫贊面前,低頭懺悔:「對不起!庫贊大人!我錯了——」

  「不叫冰冰大人了?」庫贊淡淡說

  「認錯的時候,當然態度要好一點。」高杉桃很誠實。

  「……原來之前真的是故意那麼叫的啊。」

  雖然說是誠實,其實也有她一點小算盤。畢竟越誠實的態度越容易得到諒解。

  高杉桃觀察著庫贊的表情,慢慢,慢慢伸手過去,在庫贊的注視下,光明正大地拽住他的馬甲下擺:「剛剛一時情急,就忘了吧?……原諒一下,原諒一下嘛!」

  說話的時候露出毫無心機的笑,任誰都知道,這肯定是她表演出來的。

  高杉桃這家伙,就算有時候想法為眾人所不能理解,但也從來不是什麼毫無算計的人。

  想來想去,也只是故意擺出這樣可親可愛,沒有距離的面孔,好讓他立刻忘記之前說好的「提前報備」,趕緊翻篇……

  不過她願意絞盡腦汁示弱,總比一口氣強到底要好。

  要是在她身上看見薩卡斯基那頭倔牛的脾氣,庫贊多半要立刻昏過去。

  他垂眼看向她的手背,高杉桃立刻收回手,立好軍姿。

  大將先生在被她拽過的地方拍了拍,整理好褶皺,慢吞吞說:「下不為例。」

  「是!!」

  「總是下不為例呢。」不遠處的貝克曼,閑聊一般跟卡塔庫栗搭話,「其實這不就是『算了敗給你了』的意思嗎?」

  卡塔庫栗本想點頭,又忍不住挑眉:「你在說誰?」

  「這個嘛……」

  貝克曼露出不大在乎的表情,點燃一根煙,沒有立刻放進嘴裡。

  ……當然是誰不自覺代入了自己,就是在說誰了啊。

  反正已經鎖定了位置,一行人就慢吞吞地朝著這城市唯一還存活的那個人走去。

  比起毆打巨蜥和應對沙塵暴,只是在沙漠之中徒步,似乎也變得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況且在城市裡還有建築物,能夠抵御一些風沙,制造出小塊小塊的陰涼。

  「應該就是在這裡了。」羅西南迪停在一片住宅面前。

  他左手邊有一個深深的沙坑,金發海軍探頭往裡看。

  「在這裡。」他說,「好像睡過去了。」

  沙漠裡晝夜溫差大,放著他這麼睡著多半會生病。

  於是大家把這沙漠城市裡唯一的活人原住民撈起來,隨便塞進了最近的一家民居裡,這才開始環顧周圍的情況。

  這一帶比他們最開始接觸的城市外圍要好很多,建築物都還尚且堅固了,裡邊也還算干淨,看上去是時常有人打掃。

  以至於風沙雖然也很囂張,但沒落下什麼痕跡。

  被他們救上來的人是個瘦巴巴的老頭,穿著沙漠裡最基礎的常見裝束,層層疊疊的罩袍和便於散熱的涼鞋,以及防風沙的頭巾。

  雖然人很瘦,但精神還不錯,沒睡一會兒就起身來,問他們從外面過來的話,有沒有遇到之前的沙塵暴。

  高杉桃挺胸抬頭:「我把它趕走了!」

  這人也沒懷疑,不知道是不是天性如此。總之很是驚訝,又十分感激地看著她:「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把沙塵暴趕走了?怎麼做到的?」

  高杉桃形式上給他轉了個花手:「大概就是這樣,現在不是很方便展示給你看啦。」

  老頭表示理解,他自我介紹:「我叫多托,是這座城市,尤巴的管理者。」

  說到這兒,又苦笑一下:「其實也不能算一座城市了,你們來的時候也有看到,人都離開了,房子也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還在這裡。」

  卡塔庫栗從窗外發問:「既然其他人都走了,你為什麼還守在這裡?」

  多托表情微妙,似乎覺得他的話很沒有道理:「這裡是我的家,我不守在這裡,又該去哪裡呢?」

  卡塔庫栗於是不再問了——說實在的,這樣一座荒敗的城市,依然有人駐守,才是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離開,似乎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如果不是這座城裡有什麼值得他留下來的東西,又或者在等待什麼機會,一個正常人無論如何似乎是沒有必要獨自一人守在沙漠之中的。

  多托顯然沒法替他解釋這個問題。

  高杉桃這一行人雖然身形都跟正常人相去甚遠,但多托畢竟在沙漠裡生活多年,那些就在周邊出沒的巨蜥、巨蟹、毒蠍子等等怪異生物也見過不少。

  所以即便心裡詫異,也沒有多麼大驚失色,反而很熱情地開始張羅今晚的招待。

  「食物倒都還是有一點的。」他笑眯眯說,「飲用水可能很困難,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幾位可以先休息一會兒,然後再吃晚飯。」

  高杉桃看他的臉,越看越眼熟,幾乎能夠確定這個人似乎就是沙漠裡重要的npc之一,路飛等人遇見過的挖水老頭——他從沙漠裡挖出來的水,成為了路飛擊敗克洛克達爾的超級小竅門。

  沙子遇水凝固,自然系的特權土崩瓦解,被橡皮少男一拳揍飛了。

  果然,很快就聽見多托向她們矜持地炫耀起來:「那群白痴都走了,說尤巴再也不會有水,他們以為這是一個已經枯死的城市,但我知道,不是這樣的……」

  他從幾個巨人的夾縫之間走出去,走到院子外頭那個深深的沙坑跟前,很得意地兩手叉腰:「尤巴——是有水的!!尤巴還活著!!既然她還活著,我就不會拋下她離開,去其他任何地方!」

  沙坑最底下確實濕了一小塊兒,根據地下水往上翻湧的速度,還在慢慢地向周邊蔓延。

  但是無論如何,看上去都不是足以養活一個成年人的水量。

  好在在場的幾個人情商都還正常,沒有在這種時候說出奇怪的話。

  貝克曼想起剛才遇見的那陣怪異的沙塵暴,再看面前這個溝壑縱深,卻不掩堅毅的老頭,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笑。

  要麼怎麼說七武海也是海賊呢?那家伙的做法依然是海賊本性,甚至比一般的海賊更過火,因為克洛克達爾顯然也要比一般的海賊更強。

  看上的土地一定要強占,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那麼寧可毀掉。

  這未必不是一種活法,每個人有自己不一樣的觀念,貝克曼並不打算對此加以褒貶。

  克洛克達爾只要願意承擔這樣做的風險,那麼他同樣可以笑納這樣做帶來的利益。

  只不過……

  他看向旁邊蹲在沙坑旁,盯著裡面緩緩變濕的沙地,似乎在想些什麼的高杉桃,總覺得心中無法平靜。

  倒不是因為恐懼或者興奮,而是相信她不會讓事態按照克洛克達爾的想像發展下去。

  這種變化一定會到來,卻不知道何時會到來的感覺,令他的神經保持著一種舒適的緊繃。

  沙漠的夜晚很冷,多托雖然沒辦法替他們找到一個足以裝下這麼多人的空間,但也盡力用木板、石柱和厚厚的布料搭建起幾個簡易的休息區。

  一共也就三個,體型超過五米的兩個人一人占一個——原本他們倆塞進同一間裡也是能塞得下的,只不過那樣可能會鬧出一條人命。

  至於是誰的,暫時還不清楚。最終各退一步,自己動手又搭了一間。

  剩下的幾個人就合住在一起。

  這一路過來又忙又累,說實話,在抵達這座名叫尤巴的城市之前,一行人在沙漠裡幾乎就沒怎麼好好休息。

  雖說很多人通過傳聞,會想當然地覺得這些海賊也好、海軍也罷,站在人類金字塔頂尖的強者們似乎是不需要休息的,但這顯然不大科學。

  就像高杉桃們也需要吃飯喝水一樣,她們也需要休息。

  在這之前,幾個人都是輪流睡覺,用木筏把休息的同伴拖著走,一點不耽誤趕路,這可能是強者在沙漠中唯一比普通人略有優勢的地方。

  等到真正躺在床上,頭頂不再是藍幽幽的天,而是遮蓋起來的封閉空間時,渾身的疲憊像是剎那間衝破阻礙湧了上來,連動一動手指頭都覺得好累好累。

  高杉桃的睡意來得很快,她原本就是秒睡的類型,很快就只能聽見她沉重但平緩的呼吸聲。

  羅西南迪反而沒有立刻休息,照例寫著他今天的工作日志。

  海軍對此是沒有什麼特別要求的,只不過他習慣了這樣做。

  以前從事臥底工作的時候就常常總結經驗教訓,那時候只是為了梳理思路,寫完立刻就要燒掉或者撕來吃了。

  現在不用這樣做,羅西南迪寫工作日志的勁頭就更足了。

  城市裡邊雖然說水不足,但能源是很足的,這也是沙漠王國一向的優勢,因此點一盞油燈寫作並不費事。

  庫贊從外邊進來,看他還在奮筆疾書,輕聲提醒:「早點休息。」

  羅西南迪頷首,對他友善一笑。

  他在外邊游歷的時間其實已經不短,之前在堂吉訶德海賊團臥底,可以說是鍛煉了專業技能。

  這段時間又在高杉桃的船上,跟隨她一起航行,也是得了戰國的許可,甚至是示意,讓他多經歷一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處理一些突發情況,學會多線程工作。

  羅西南迪是個很善於自我反思、自我總結的人,通常來講,他犯過一次的錯就不會再犯第二遍,除非是平地摔這種他無法用腦袋控制的局面。

  臨時搭建的棚子裡當然沒有適合他用的桌子,羅西南迪盤腿坐在地上,借著燈光寫字。

  庫贊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走過來,壓低聲音問他:「她不會醒嗎?」

  羅西南迪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高杉桃。

  勞累了一天的少將大人此時此刻躺在上鋪,睡得幾近昏迷。

  睡著的姿態很是奇特,整個人呈大字敞開,腦袋恰好壓在床沿,長發也隨之垂落。

  一看就是躺下去沒多久就睡著了,連姿勢都沒調整。

  房間裡總共兩張上下鋪,每一張都是多托用三個普通人使用的上下鋪拼起來的。

  高杉桃霸占了其中一個上鋪,睡得人事不醒,羅西南迪和庫贊瓜分了另一張上下鋪。

  貝克曼在和米霍克的猜拳之中失利,此時正在外邊守夜——謹防克洛克達爾那個白痴大半夜的又刮起沙塵暴。

  雖然人不會死,但吸進沙子畢竟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米霍克則占據了高杉桃的下鋪。

  他原本好端端坐在那裡,交疊著雙腿閉目養神,隱約感覺有人在看這邊,一睜開眼就是一片雪白的頭發簾子。

  米霍克動了動嘴唇,沒說什麼,站起身來把她的頭發往旁邊順了順,鋪在枕頭的一側。

  羅西南迪正好也不用解釋了,對庫贊說:「你看,就是這樣她也不會醒的。」

  高杉桃的起床氣固然可怕,但這麼久同船共行下來,也不是沒有規律可循。

  以羅西南迪的經驗,比起燈光和動作,她更加容易受到聲音的影響。

  這或許因為人類在判斷敵人靠近時,最先察覺到的就是聲音,似乎說明了她的警覺。

  庫贊一不是薩卡斯基那樣的死腦筋,二不是波魯薩利諾那樣的壞心眼,他是不會想要試探一下假如在這裡把高杉桃吵醒會是什麼情形的。

  他反而更在意房間裡的另一個人——正在閉目養神的米霍克。

  因為馬上就要入睡,他的風衣、長靴和帽子都已經脫掉,黑刀更是斜斜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可能正因如此,那張線條凌厲的面孔上,威懾感也不像白天那麼強烈,而是變得柔和許多。

  「……我還從沒想過,能有跟你在一個屋子裡休息的一天。」庫贊忽然說。

  米霍克睜眼,確認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又閉上眼:「我也是。」

  「你為什麼討厭多弗朗明哥?」

  「合不來。」

  「克洛克達爾呢?」

  「稍微好一點,還是合不來。」

  米霍克想了想,解釋了一句:「我和絕大多數人都合不來。」

  庫贊對此倒不詫異:「那麼紅發?」

  「他……稍微好一些。也有讓我無法理解的時候,只是不至於討厭。」

  羅西南迪見狀,不著痕跡地插話:「克洛克達爾對這個國家,倒不像是要一口氣毀滅的樣子。我估計他也出了一些力氣,否則叛亂軍和國王軍的局勢緊繃成這樣,沒道理我們之前見過的港口還那麼和平。」

  「他的意圖是什麼?」米霍克像是提出一個問題,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漁翁之利?只是想當英雄?小孩子嗎?」

  庫贊慢吞吞說:「……或許,是一個藏得更深的東西。」

  譬如,阿拉巴斯坦的王族,奈菲魯塔利家族世代守護的毀滅性兵器——「冥王」!!

  只是這個東西無論如何不能告訴別人,他只好就此按捺住談興,不再往下說。

  氣氛一下安靜下來,一種叫人略微感到尷尬的安靜。

  「……海賊和海軍,永遠不會是一路人。」米霍克語氣平淡,「短暫的同路,並不足以改變什麼,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庫贊。」

  這下更好了,氣氛更尷尬了。

  「他的意思是同路的時間再長點就行了。」

  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沒理解錯吧,米霍克?錯了也不許說,女主角是不可以出錯的!」

  三個人一起抬頭。

  高杉桃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被吵醒的——正盤腿坐在床上梳頭發。

  被盯著看,也有點惶恐:「不是吧,真說錯了?那把剛剛那段刪掉……」她還是比較喜歡算無遺策的形像啦!

  米霍克抿著嘴,微微一笑:「沒有。」

  「真的?」

  「真的。」

  高杉桃很快把凌亂的頭發梳順,摸了摸發絲之間,沒有砂礫殘留,於是從床上跳下來:「不是說還要吃晚飯嗎?什麼時候開飯啊?」

  庫贊都懶得嘆氣了:「身為海軍,雖然不是說要你餓肚子,但也別總是覬覦別人家裡的存糧……」

  高杉桃還沒來得及反駁,門口傳來一個顫巍巍的聲音。

  「……你們是海軍?外海的海軍?很強嗎?」

  多托捧著茶壺,站在門口,那張布滿褶皺的臉上沒了笑意,反而是一種混雜著僥幸和茫然的神情。

  他的眼睛已經不像外海人那樣清亮,常年在沙漠中勞作,使他看人時眼前也像罩了一層黃沙那樣,朦朦朧朧,並不真切。

  高杉桃指了下庫贊和羅西南迪:「我和他們兩個是。我是少將,這個是大將,那個是少校——我沒記錯吧?」

  羅西南迪笑著搖頭。

  她又說:「強的話,很強啦!這座島上最強的就是——」

  說完,舌頭在上顎輕輕一彈,比了個「當當!」的手勢:「庫贊·冰冰·大人!」

  庫贊:「……」

  雖然被誇了,但是一點也不高興。

  但多托沒有順著她的話去看那兩人,甚至連大將和最強的名頭都沒能讓他分神。

  他只是看著這雙綠眼睛,身體被某種微妙的情緒驅使著,幾乎不受控制,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綠色,多麼珍貴啊!沙漠之中,最讓人念念不忘的,不就是代表著水源與生機的——綠色了麼!!

  這一刻,他幾乎是無端地相信,如果有人能夠完成他的心願,如果有人能夠為他提供一丁點的幫助,那麼這個人一定是……

  「拜、拜托你——」多托不自覺地兩膝一軟,跪倒在地,「拜托你,少將大人,幫幫薇薇……幫幫公主殿下吧!!」

  手裡的茶壺不知什麼時候滾落在地,米霍克眼疾手快彎腰接住,沒有讓珍貴的水流淌出來。

  「——公主她,為了每一個國民的安全,孤身一人去克洛克達爾手下臥底,找到了他的罪證,現在又打算直接去找那位七武海對峙,那是多麼危險的舉動?!」

  「殿下的智慧和勇氣,是這片沙漠裡最明亮的光輝!……但我作為臣民,不能不擔心啊!」

  原本一路上都笑盈盈,似乎連沙塵暴都無法動搖他分毫的多托,忽然之間,老淚縱橫:「少將大人,拜托您……假如您肯答應,我願意在尤巴日夜禱告,用這最珍貴甘甜的水作為祭品,只為祈求您永久的平安和喜樂……」

  「——拜托您,無論如何,幫幫薇薇公主吧!!」


第152章 香料米飯香料茶 高杉桃的朋友=還不錯……

  要說尤巴也是一座繁榮過的城市, 近些年來雖然水運枯竭,但也還殘留著一些荒廢的運河痕跡。

  順著運河往上,哪怕只是用兩條腿走, 要不了幾天就能抵達阿拉巴斯坦的首都,阿爾巴那。

  即便全國上下人心浮動, 不少城市充斥著戰火,或是和尤巴一樣被風沙掩埋,最近更是傳來70萬國王軍叛變倒向叛亂軍的消息。

  但作為首都, 阿爾巴那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安居樂業的景像。

  皮膚粉白的青年行走在街道之間, 有時腳步放慢,左右張望,有時又加快兩步往前跑,要是高杉桃在這裡肯定覺得眼熟:這副坐立不安上躥下跳的樣子,不就是她手底下的游戲角色嘛!

  游戲角色艾斯輕輕撫摸脖子上的項鏈,又按住帽子跳過面前堆起來的果干小攤。

  走了幾步, 又回頭買了一包果干放進嘴裡嚼嚼嚼。

  他心裡其實也沒有一個非去不可的地方, 只是說好了要在這座城市呆一呆、等一等。

  至於等誰,當然是等他親愛的弟弟。

  艾斯找了個角落蹲坐下來, 靠著牆, 讓難得的陰涼把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手邊是一只水壺,三五張剛烤出來的干巴面餅,配上油滋滋的大塊烤肉。

  他是將近兩周前來到阿拉巴斯坦的。一個人上路,只開一架小舟,動力也全都是源於他自身的火,動作當然很快。

  但會在這個沙漠王國待這麼久,是在艾斯計劃之外的。

  他一路追擊黑胡子——這個背叛了老爹的恩義、刺殺同伴、謀奪財寶的叛徒,自然應該用最為酷烈的手段處置, 這才是海賊的作風。

  沿途經過地方不少,之前路過磁鼓島的時候聽說了路飛的消息,還專門留了口信。

  那小子只要能聽到他的口信,多半會來的吧?之前好像也在報紙上看見,說高杉桃最近也在東海附近活動,不知道會不會進偉大航路來。

  雖說只是個願望……

  還沒靠岸的時候,艾斯就已經暢想過,如果這兩個人能都撞在一起,三方碰面,實在是難能可貴的喜事。

  至於喜從何來,相逢即是喜。

  他們在大海上分離,又在大海上重聚,這原本就已經是一樁好得不能再好的喜事。

  為了這樣的喜事,似乎讓艾斯暫時放一放那想要立刻宰了黑胡子的心情,在阿拉巴斯坦稍作等待,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火拳艾斯?」一個低沉的男聲在他身前響起,「我沒看錯吧,你怎麼會在這裡?」

  艾斯抬頭:「……什麼呀,是海軍?」

  他眯起眼仔細打量,又和腦海裡一些有記憶的海軍面孔做對比,失望地搖搖頭:「可惜了,我等的不是你們。」

  說話時,依然蹲在牆角沒有起來。

  這個姿勢其實是很危險的,艾斯會這樣做,當然是自恃實力超群。

  作為燒燒果實能力者這樣的自然系,以及他原本就具備的超強體術,在偉大航路前半段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對手。

  再來嘛,就是面前這兩個海軍的態度。

  看肩章,級別不算低,身後估計還有下屬士兵。這兩人也各有武器,一個背著十手,一個腰間挎著長刀。

  聽剛才的稱呼,也顯然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但無論如何,他們似乎都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艾斯一貫是很敏銳的,尤其對別人的惡意。

  畢竟如果他失去了這份敏銳,那麼他就和世界上任何一個普通幸福的小孩沒有區別了。

  雀斑少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兩位是路過這裡,還是打算要抓我回去呢?」

  「說是路過也可以……」

  站得更靠前的那名男性軍官嘴裡咬著雪茄,臉上沒什麼表情,頭發梳得很光滑,佇立在頭頂。

  看過來的眼神帶著打量,似乎在斟酌到底要不要出手把他拿下。

  但最後他也只是說:「算你走運,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艾斯不免回以一個微笑:「謝謝,你也很走運,我正在這裡等人,否則也不介意跟你比劃兩招。」

  這個男性軍官沒說什麼,他身後戴眼鏡的短發女兵卻有點坐不住了。

  光看她的臉色,艾斯就能立刻想像出這人是個怎樣的性格——必然是那種典型的,容不得任何海賊在她面前放肆的經典海軍。

  她原本站在長官後方,這時握著刀上前半步,聲音很清亮,質問他:「堂堂白胡子海賊團二番隊隊長,『火拳』艾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在阿拉巴斯坦有什麼事情要做?你到這裡多久了?有沒有傷害過普通居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問題也太多了。」艾斯擺擺手,臉上還是微笑著,似乎這一切對他來說都算不上什麼大事,「我可不是你的小兵,沒有道理要聽你的問題。先走了!」

  說完一個空翻,整個人直接跳上身後的土牆,眼看就要消失。

  那男海軍忽然出聲:「草帽小子路飛。」

  眼看已經沒影的艾斯,忽然閃身返回,又停在了面前這座土牆上。

  半蹲著,像一只敏捷的小豹子,居高臨下地看過來。

  這回看向海軍雙人組的目光裡,笑意蕩然無存,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從容鎮定:「你說誰?你是來抓他的?」

  那男海軍不理會他的問題:「你先回答我,見沒有見過。」

  艾斯冷冷看著他,並不作聲。

  ……要說見沒見過,其實是已經見過一次。

  那時候艾斯剛到阿拉巴斯坦不久,將小舟系在港口,自己一個人走進沙漠。

  說來慚愧,竟然花了兩天才找到最近的城市。

  到了之後,發現這城市距離他放下小舟的港口竟然只有不到40公裡。

  這是什麼概念?原本一天都不需要的,竟然花了兩天多才找到。

  他明明不路痴的呀!

  艾斯很是慚愧,當即決定大吃三碗香料米飯來懲罰自己。

  香料米飯是當地特色,先將羊肉和胡蘿蔔、洋蔥等等常見蔬菜煎烤之後,下入特色香料炒制,再用骨湯燜米飯。

  小火燜煮出來的濕度正好,稍稍有一些硬,但在濃郁的香味面前無傷大雅。

  艾斯吃到第三碗的時候,前兩碗消耗下去的米飯起了作用,澱粉分解,突然整個人變得很困。

  這也很正常,至少在艾斯自己看來很正常。

  他也沒有一丁點要離開餐桌的打算——那樣實在太麻煩,想睡覺的話直接睡不就好了?

  於是吧唧一聲,手還舉著叉子,叉子上還插著肉,臉已經埋進了盤子裡。

  整個人睡死過去,鼾聲震天響。

  他就這樣縮在角落的餐桌上睡覺,誰也不知道這個舉止怪異,似乎隨便給一刀就能要了他性命的男人是如今白胡子海賊團船上的二番隊隊長,偉大航路前後兩端都鼎鼎大名的「火拳艾斯」。

  不過阿拉巴斯坦民風淳樸,這家店又一向門庭若市,暫時沒什麼人關注他。

  畢竟此時此刻,店裡還有更加值得關注的事情。

  艾斯一醒來,就見到他朝思暮想的弟弟正在店裡狂吃。

  吃得店家和其他客人紛紛叫好鼓掌,還有開盤的,賭這個草帽小子再吃幾盤才會求饒。

  艾斯看得發笑,伸手過去押了個三盤,然後在路飛吃完三盤後走過去。

  原本還在猛猛干飯的路飛一下瞠目結舌,飯也不吃了,圍著他轉著圈歡呼「艾斯、艾斯!」。

  弟弟和賭金都到手了,實在是人財兩得的好事。

  說來奇怪,阿拉巴斯坦像是他的福地,艾斯一踏入這個國家,發生在身邊的竟然就只有好事了。

  兩兄弟的相認沒什麼可說的,雙方都不是扭捏的人,驚喜之後,立刻相約之後在王都再見一面。

  不過這短暫的相會,倒是讓艾斯從路飛嘴裡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

  想到這裡,此時此刻已經身處王都阿爾巴那的艾斯,忍不住撫摸了一下左臂上的紋身。

  ASCE,第二個字母S被斜杠劃去。

  這樣設計,是為了紀念他和路飛的另一個兄弟,另一個早早離世,只能懷念的兄弟……

  換做以前,艾斯恐怕見完這一面,立刻就要動身上路了。

  海賊嘛,風裡來雨裡去,兒女情長都不放在心上才是常態。

  即便是久久沒見過的親弟弟,也不至於讓他在這一個國家逗留這麼久。

  實在是見過路飛之後,他又很快收到了來自自家海賊團的通信。

  馬爾高——這家伙到底為什麼變得那麼啰嗦??——幾乎是耳提面命地讓他暫時不要行動。

  聽說他正好在一個小島國家上時,更是要求他停在那裡。

  就算天平那一邊的蒂奇讓他恨不得立刻殺之而後快,但天平這一邊,有弟弟、有同伴、有許久沒見的高杉桃,更別說還有薩博的消息……

  即便是向來有些獨斷獨行,又容易意氣用事的艾斯,也忍不住勸自己:再等一等吧?至少等見過高杉桃,至少再從她那裡知道一點薩博的消息,至少……

  總之就這樣留了下來。

  想到這裡,艾斯也依然沒有正面回答斯摩格的問題,反而心裡開始思量:這個海軍會知道路飛的名字,也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那小子現在的懸賞金在偉大航路前半段已經足夠讓人看重。

  只是他的態度,讓艾斯忍不住意外,因為實在很難從他的口吻裡體會到海軍對海賊應該有的殺氣。

  倒不是說他看上去就十分不稱職,而是……怎麼說呢?

  這種奇怪的海軍,上一次見,還是高杉桃呢。

  想到這個名字,就像在沙漠之中飲下一捧清澈的泉水,清涼、甘甜又解渴,讓艾斯緊繃的心弦倏然一松。

  再看面前的兩個海軍,似乎這兩張死板面孔都不是那麼惹人生厭了。

  他不由自主開口,也試探著問:「……你們認識高杉桃嗎?」

  斯摩格一愣,沒想到會從他嘴裡聽見這個名字。

  還沒等他阻攔,身後的達斯琪已經又一次拔刀了:「你和高杉少將有仇嗎?!那我們更得在這裡把你逮住不可了!高杉少將可是我們——我和斯摩格上校的好朋友!!」

  斯摩格滿頭黑線:「誰跟那家伙是好朋友?!」

  但在艾斯看來,這話就跟他直接承認他和高杉桃是好朋友也沒什麼區別。

  他立刻就眉開眼笑了,似乎「高杉桃的朋友」在他腦子裡直接跟「還不錯的海軍」畫上了等號。

  作為一個海賊,一個實力相當不錯的海賊,當然不懼怕跟還不錯的海軍交往。

  他從牆頭跳下去,輕盈落在斯摩格眼前,整個人猛地湊上來:「看來你認識她。你叫斯摩格?你呢?哦,達斯琪……你們交情怎麼樣?那家伙是個很難應付的人吧!」

  斯摩格:「……」

  別的不說,最後一句話斯摩格是很認可的。

  他表情一松動,艾斯立刻察覺到,頓時順杆子往上爬,直接攬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身邊扯,還作勢要去勾他的肩膀:「你果然認識她!我也認識她,但我沒在她身邊見過多少海軍,所以也分辨不出來誰是她的朋友。這家伙總是神神秘秘的……」

  不。斯摩格面無表情地想,我現在覺得你才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

  這個世界上的怪人,未免太多了吧?不管是遇上高杉桃、那個草帽小子,還是眼前這個艾斯,總是三五句話之內就被他們帶著走了。

  一時不查,人已經出現在街邊一座涼棚底下。

  面前是阿拉巴斯坦特有的香料茶,和又油又甜的點心。

  艾斯坐在對面,正在喋喋不休地講著他跟高杉桃遇見的故事,這會兒甚至已經講到他們第二次見面,那是在白胡子的莫比迪克號上。

  「……她酒量倒是還可以。」臉上長著小雀斑的少男很興奮地比劃,「大概這樣大的杯子,十來杯不在話下哦。」

  他說著,忍不住干了一杯茶水:「燼都喝不過她——凱多船上的『炎災』,你們肯定聽說過吧?」

  這時候不論是誰來,都看不出這位是什麼凶神惡煞、威名可止小兒夜啼的大海賊。

  粗而黑的長眉彎起,笑容滿面、眼睛發亮的樣子……怎麼看都只是個青春期少男而已嘛!!

  斯摩格很隱蔽地翻了個白眼,正想說誰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旁邊突然一聲尖叫:「真的?!我就知道,高杉少將就算是酒量,那也是海軍之中名列前茅的水平!不愧是她!!」

  艾斯托著下巴,一看就不大認真地笑著附和:「哈哈哈,對對,不愧是她!」

  斯摩格:「……」

  ……怎麼回事?還在這個沙漠之地給我開起了高杉桃後援會是吧?

  而且達斯琪,你就這麼當著你老板我的面跟海賊暢聊起來,真的不怕我回頭扣你獎金嗎?

  斯摩格無語地按了按眉心,又給自己添了點味道古怪的茶。

  達斯琪這個人,說實在話,性格是很靦腆的。

  按斯摩格對她的了解,她從小學習劍道,這一行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總之男多女少,且在沒有其他因素干擾時,男劍客的肉/體力量大多時候強於女劍客。

  但即便如此,達斯琪也依然是她故鄉那裡劍道館一直以來的頭名,從來沒有把第一的位置讓給過別人。

  可見她心性有多麼好強。

  這樣好強的人,對於一個自己仰慕的強者會表現出多大的熱情,斯摩格早已體驗過,甚至體驗過很久。

  他跟達斯琪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搭班干活的,算是半路搭檔,但兩人性格很合得來。

  他做事不愛解釋,達斯琪辦事也不愛問為什麼;他瞧不上懦弱敏感的海兵,達斯琪又剛好不拘小節、性格堅毅。

  所以雖然相識的時間並不久,但在他這個上司面前,達斯琪也不止一次兩次表達出對高杉桃的景仰。

  尤其在知道他們倆有些交情之後,更是不得了了。

  雖然從來沒直接拜托過,但言辭之間多有「斯摩格上校,剛剛我說的這一段勞煩您好好聽著,回頭要是有幸見到了高杉少將本尊,一定要替我轉達」這樣的暗示。

  一定要說她的「高杉病」有多嚴重的話,那就是現在這樣,跟個海賊都能聊上半天。

  斯摩格側耳聽了一陣——當然,他自主略過了這兩人話裡對那女人無休止的誇贊和對她審美、愛好的揣測。

  只是發揮自己的特長,著重觀察艾斯這個海賊的神態。

  就著茶和點心細細品了一會兒,斯摩格心裡大致想定,認為他確實沒有要在阿拉巴斯坦這復雜局勢之中插一手的打算。

  原本他來這兒是追著路飛來的,不說一定要把人抓回去,至少對於這個定時炸彈一樣的家伙,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是會讓斯摩格這樣的人更放心的。

  但來都來了,又一起被克洛克達爾的陷阱關了一段時間,見過了跟這群海賊混在一起的公主薇薇——

  沒有人會對這樣一個國家的現狀視若無睹。

  七武海……不管怎麼說也還是海賊,反而成為了國家的英雄!

  這只能說明原來的統治者是個狗熊,只能說明克洛克達爾的騙術實在高超,大概率也能說明阿拉巴斯坦的日子確實不好過。

  往往只有在人們的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才會別無他選地去吹捧一個人。

  沙漠、沙子、沙沙果實……稍稍一聯想,斯摩格立刻在腦海裡構思出了最壞的結果。

  「因為缺水嗎?」艾斯捧著一枚果子嚼嚼嚼,嚼得嘴巴邊上全是紅色的汁水,「我一路走來,看著好像還行啊。」

  斯摩格剛剛聽見了他和達斯琪分享的徒步路線,不大明顯地抬了抬眉:「你當然還好——雖然吃相很差。先不說你的能力,你一路經過的都是港口城市。」

  不管是叛亂軍、國王軍還是克洛克達爾這樣的第三方勢力,但凡還在這個國家的人總是要吃飯、要生活的。

  雨可以不下,飯一定要吃,那就必然要有錢。

  沒有足夠的水,固然是一樁讓人無法安心生活的大事,但足夠有錢,總能買到水。

  所以還能開展商貿的港口城市,無論如何都是會被維護好的。

  「就像克洛克達爾的老巢『雨地』那樣。」斯摩格說這話的時候,從喉嚨裡震出兩聲微不可查的冷笑,「還能有水養鱷魚呢。」

  這讓艾斯意識到面前這個海軍雖然對他態度尚可,對路飛似乎也沒有什麼惡意,但卻很看不慣克洛克達爾。

  為什麼?

  因為他是七武海?還是因為……

  斯摩格沒理他,但艾斯已經很快把展露在他眼前的這些線索全部串了起來。

  要得出一個大致的結論並不困難,雖然他所了解的信息裡實打實的證據不多,但對於艾斯來說,看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看一個搖搖欲墜的政權,把一切都往最壞的方面想,把登場的每個人都往人性最陰暗的方向去想,是一種天然的、不假思索的做法。

  因為他就是在那樣的國度裡長大的。

  「其實要知道這局面的始作俑者是誰,只需要看最簡單的一點。」他的聲音很平靜,又很清淡,像是在點菜那樣隨意地說,「只是要看在這片沙漠上,誰得到的好處最多……名聲、財富、人望……」

  艾斯眯了眯眼。

  當然是,沙之王國的「英雄」,克洛克達爾了。

  他忽然一拍桌子:「這樣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要跟著你們一起!你們要去哪裡?我也一起!」

  斯摩格一口香料茶差點噴出來,考慮到此地水資源緊缺,又命令自己咽了回去。

  如此反復,差點嗆出個好歹,挨了達斯琪好幾拳狠錘才舒緩過來。

  他很有一些狼狽地反問:「你說什麼?」

  這海賊腦子沒毛病吧?!

  艾斯笑眯眯的,臉上雀斑點點,襯著他的微笑,很陽光的樣子。

  但面前兩個海軍都不敢相信他這份陽光有幾分真,幾分假。

  「都說了,我看人很准的,斯摩格君。」他很歡快地說,「在你想要對我弟弟路飛動手之前,我都會勉為其難跟你同行的。」


第153章 公主與少將 「還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你做……

  阿拉巴斯坦首都, 阿爾巴那的郊外。

  三個戴鬥篷的人影出現在黃沙之中。

  越靠近阿爾巴那,周邊的空氣比之前來路上要好很多。

  可能因為城市裡綠化做得更好,也可能因為這裡——正如尤巴的多托大叔所說, 和全國上下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同,常常下雨。

  因此空氣濕潤, 漂浮的顆粒物也少許多。

  三人摘下兜帽,露出三張被人認出來一定會驚惶尖叫的臉。

  高杉桃多少有點幸災樂禍,問旁邊的人:「我說, 你在兜帽下面還帶著禮帽, 不會硌得慌嗎?」

  她右邊,米霍克頂著那張在沙漠裡很罕見的細白面孔,坦然自若:「兜帽的邊緣正好會卡住禮帽,反而能夠加固一層,不容易被風吹落。」

  她左邊的貝克曼摸了摸自己的額發,又看向米霍克頭頂的禮帽, 難得露出了一點羨慕的神色。

  他是很注重自己外表的。下巴上的小胡渣每天都修得很精細, 保證自己理想當中的形狀,卷發更是要每天定型才肯出門吃飯。

  在沙漠裡走這一遭, 雖說臉上看不出來, 但貝克曼心裡已經把克洛克達爾咒罵了千百遍,發誓等見了他的面,一定要讓這個沙子混賬知道,環境保護、城市綠化究竟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他們三人會出現在這裡,固然是因為多托的請求。當然,就算他沒說,高杉桃也很想見見薇薇公主,這可是她在《海賊王》裡最喜歡的一個公主!!

  據多托所說, 草帽小子一伙人跟薇薇公主一起在之前經過了尤巴,那時他們的目的地是雨地。但——

  「公主一定會去阿爾巴那的!那裡是首都、王城的所在!公主的父親寇布拉國王也在那裡,一百萬國王軍……現在只剩下三十萬,也在那裡!如果叛亂軍那群蠢蛋一路順利的話,會在不遠的將來抵達阿爾巴那,所以公主一定會去!」

  所以高杉桃就來了。

  原本是打算大部隊集體出發的,但臨走前,又得知港口有一批可疑船只即將進入阿拉巴斯坦。

  於是兵分兩路,高杉桃帶著米霍克和貝克曼前往首都,庫贊跟剩下的人一起去港口查看疑似走私貨船。

  燼還有點不服氣,都要走了,還在追問為什麼不帶上他一起。

  高杉桃給的理由一下讓他啞口無言:「因為這兩位初具人形,不會引起騷亂。」

  燼:「……」

  其他人:「……」

  初具人形的兩位:「……」

  讓所有人都不滿意,也是一種天賦呢。

  總之,高杉桃帶著她眼裡兩個最具人形的家伙,來到了阿爾巴那城外。

  入鄉隨俗,當然也是被這天氣烤得實在是受不了,三人都換了衣服,是紋樣不同的各色罩袍。

  米霍克是淡紫色的蒲公英,貝克曼是淺灰色的鷹,高杉桃是白色和淡粉色的鱷魚。

  是的,鱷魚。

  誰讓克洛克達爾飽受當地人尊敬呢?他別名沙鱷,於是一路過來,她們看到不少相關周邊產物。

  搞得高杉桃憤憤不平:「我都沒有這種東西!誰給我做個桃子花紋的痛衣啊?!我天天穿!!」

  貝克曼想像了一下,覺得那未必是很符合自己審美的場景,忍不住反問:「天天穿?」

  高杉桃重重點頭:「天天穿!……以後就是我們船的船衣了,所有人都得穿!」

  貝克曼假裝不在意地挪開視線。

  腦海裡卻不經意想起之前見面的時候,她還沒送去海軍本部的刀。

  審美…………果然是很因人而異的事啊。

  衣服花紋不一,但顏色都是淺色,多半也是為了減少吸光吸熱。

  高杉桃的頭發也學貝克曼那樣,借了多托一根筷子,盤在腦後。

  原本還想把臉頰兩側的姬發扎成一根衝天辮,被貝克曼相當嚴肅地阻止了。

  三人雖然因為體型原因,都沒騎駱駝,但速度依然很快。

  趕到阿爾巴那城門下的時候,叛亂軍甚至還沒能全部進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阿爾巴那有五個城門,但這座城市建立在高台之上,要想入城,光是爬樓梯都得爬好一會兒。

  更何況叛亂軍人數眾多,上百萬人進城,沒發生踩踏事故,都已經算他們組織性良好。

  眼看還來得及,高杉桃三人加快了腳步,往前追趕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隨機選入城口的時候沒選對,總之高杉桃從沙漠裡一路進城,也沒見到原本應該在城門口打棒球的烏索普和喬巴。

  進城之後,更不用說。叛亂軍入城,國王軍防守,一片亂像,她是不指望能在這裡遇到熟人的。

  高杉桃正在思考,身邊忽然「砰」的一聲。

  「既然是公主,回來之後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還得是在王宮吧。」貝克曼提議,「直接朝著那裡去就好了。」

  高杉桃抽了抽嘴角,看向突然昏倒在她腳邊的守關士兵。

  貝克曼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保持微笑:「抱歉,習慣性就……那不然,把米霍克放在這裡抵債?」

  米霍克:「?」

  米霍克給自己說了句公道話:「叛亂軍已經入城,這些城防關卡的士兵們單純從作用上來講,已經不需要了。」

  意思就是剛剛貝克曼雖然暴力入關,但也不需要把他放在這抵債謝謝。

  高杉桃勉強認可他的邏輯,心裡飛速做出取舍:「——朝著皇宮,出發!!」

  *

  假如說阿爾巴那是一座建在高台上的城市,那麼皇宮就是這座高台上最璀璨的明珠。

  有著300多年歷史的這座建築位於阿爾巴那的最高點,不管是現實中的風沙侵蝕還是歷史長河中的諸多磨難,都未曾讓這座宮殿褪色。

  然而此時此刻,它的主人卻正在為了自己的無力而痛悔。

  奈菲魯塔麗·薇薇,阿拉巴斯坦王族公主,剛剛眼睜睜看著那個名叫妮可·羅賓的女人在她面前押走了她的父親,也是這個國家的國王寇布拉。

  緊接著,又被試圖竊取這個國家的海賊克洛克達爾從高高的宮牆上扔下來。

  要不是路飛帶著貝爾及時趕到,將她救下,這時候她應該已經摔成一灘爛泥了。

  然而即便僥幸獲救,她也依然無法從劫後余生裡汲取慶幸,反而從心中湧起難以磨滅的恐懼。

  一則,是因為面前國王軍和叛亂軍已經在中心廣場正面相遇,甚至局部開戰。

  她和叛亂軍的首領寇砂雖然得知了有關「國王竊取全國上下的雨水只為了供給首都奢侈的生活」的傳言全都是克洛克達爾的陰謀,卻無力阻止。

  整座王都陷入戰火之中,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平息,更不知道平息時已經有多少無辜的性命逝去。

  二則,是因為在她摔下來之前,克洛克達爾憐憫地向她透露了一個相當糟糕的消息。

  ——為了簡單粗暴地解決這一切,他准備了一顆炸彈,足以炸飛數十萬人。

  眼下中心廣場因為戰爭,人口密度達到了有史以來的頂峰,可以說是一炸一個准。

  ……同伴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不、不要懷疑!相信他們!他們很強,所以一定能活著回來。

  薇薇想,所以,我也要做好我應該做的事才對。

  現在最重要的,是阻止叛亂軍!!

  她得先一步找到寇砂,作為叛亂軍的軍事和精神領袖,他的話至少能讓大家安靜下來聽。

  為了掩人耳目,薇薇從頭到腳的裝扮沒有一絲一毫能跟公主這個身份掛鉤,更何況潛伏在外數年,剛剛又一番打鬥,這時更是灰頭土臉。

  反而方便了她在戰場中穿行。

  人的注意力可以被裝束欺騙過去,但流彈卻避無可避。側腰上中了一槍,薇薇沒敢痛呼出聲,硬生生把用到喉頭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戰場上,千萬不可以示弱。這還是寇砂教她的。

  兩人從小相識,公主和小商人的兒子一起跟王宮侍衛長學習用劍、學習武術,唯獨可惜的是他們沒有學過該怎麼防範竊國陰謀。

  以至於國王軍也好,叛亂軍也罷,竟然都被克洛克達爾一個人耍得團團轉。

  她靈敏地穿過一家被砸穿的糕點鋪,順手拈了一塊塞進嘴裡補充體力。

  幾乎沒有嚼,混著喉嚨口的血塊囫圇咽了下去。

  打從一開始那家伙就計劃好了,先用他的能力炮制極端干旱,又讓他的手下,那個能夠復制別人長相的Mr.2在關鍵時刻扮演所謂「真相」——竟然是國王為了一己私欲,動用跳舞粉,才讓其他城市無雨可下!

  一名國王,拋棄了這個國家、拋棄了那些不下雨的城市,將全國上下的雨水集中在了首都;

  一介海賊,卻在這個時候扮演起了英雄的角色,收割國民們的信任……多麼可笑!!

  她壓低身體,從面色猙獰,正在試圖突破一棟居民樓房門的匪徒身後悄然穿行而過。

  趁其不備,用手裡的孔雀刺扎穿匪徒後心。

  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面無表情地朝著目的地快速奔去。

  民怨四起,叛亂軍逐漸成型,同樣也是克洛克達爾利用身份的便利從港口運進武器。

  即便被薇薇和寇砂戳穿,他也半點不驚慌,因為來自巴洛克工作社的臥底早就已經同時潛伏進了國王軍和叛亂軍。

  寇砂想要命令叛亂軍停止行動,避免戰爭時,國王軍裡的臥底對他開槍,使他受傷。

  不僅挑起雙方的殺意,也使得這場戰爭失去了最寶貴的、從一開始就被阻止的機會。

  即便已經做到這一步,他依然不肯放過任何人,竟然還要往廣場上投放炸彈來一了百了……

  多麼奸猾、多麼狡詐、多麼令人恐懼的匪徒!!

  奈菲魯塔麗·薇薇四下觀望一圈,爬上了最近一棟商鋪的三樓。

  接著,縱身一躍,靈巧地跳到了巷子旁邊那座臨時營帳的頂部。

  「——是誰?!」

  薇薇沒說話,落地後將遮住臉龐的兜帽一掀。

  她那張臉就是最好的說明。守在營帳外圍的叛亂軍不敢輕舉妄動,直到聽見裡邊首領的咳嗽聲:「……是誰?」

  作為同樣知道真相的人,寇砂立刻將薇薇接了進去。

  兩人沒花多久就達成了共識——必須要抓緊阻止戰爭的規模擴大,否則等到大家殺紅了眼就來不及了。

  寇砂手裡不說別的,兵馬倒是很足。

  他不顧手下勸阻,調來兩匹駿馬,跟薇薇一起再一次朝著王宮奔去——那裡畢竟是高地,不管要說什麼、做什麼都比在戰場中心方便得多。

  叛亂軍的營帳在王城偏西的位置,靠近阿拉巴斯坦議事堂。

  兩人在其中穿行,很快看見了熟悉的面孔。

  「娜美!Mr.武士道!!」

  「薇薇!!」娜美一下衝了過來,抓住薇薇的肩膀來回檢查,「有沒有哪裡受傷?讓我看看——有沒有流血?」

  薇薇心裡大呼不好,因為她受傷了——當然受傷了,難道有誰能毫發無傷地穿過百萬軍隊的主戰場嗎?

  只是如果被娜美發現,一定很難放任她的行動,寇砂也會擔心。

  而現在,時間就是生命!她不能讓大家把時間浪費在關心她身上。

  於是不著痕跡地撇開娜美的手臂,反手握住她的手:「別說這些了,娜美!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們——」

  她把克洛克達爾說有炸彈的事情告知了娜美和索隆,輕松將兩人打發去找發射地,轉而又騎上馬,跟寇砂一起朝阿爾巴那王宮奔去。

  風聲、尖叫聲、喊打喊殺聲,炮火發射聲。

  各種聲音混在一起,使得薇薇在失血之余,頭腦竟然保持著驚人的冷靜。

  要想想辦法讓寇砂的聲音被其他人聽見。該怎麼做?喇叭?王宮裡有這種東西嗎?擴音器?好像來不及准備,還要牽電線……

  或者在宮殿上開一槍?還是說像原計劃那樣,把王宮引爆,吸引大家的注意?

  不過還要小心防備來自巴洛克工作社的臥底……

  「……你是不是受傷了?」寇砂低聲問,「我不會讓你停下來,告訴我吧。」

  薇薇沒有回頭,她甚至沒辦法分出多余的心神給這個問題,快速回答:「嗯,幾發流彈而已。」

  又立刻說:「寇砂,你聽我講!之前我讓貝爾他們准備的炸彈都還在,但這一次不能立刻點燃,我擔心會引起連鎖反應,把那家伙准備的炸彈也點燃。所以不如我們在王宮外牆上鋪上干草和易燃物,把外牆點燃?一片火海,同樣也能吸引大家的注意……」

  從寇砂的角度,只能看見她小半張臉。滿是鮮血、劃痕,翻開的皮肉和灰燼。

  以及那雙永遠看著前方的明亮眼睛。

  「……果然我還是更適合被奈菲魯塔麗家族領導。」他嘟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薇薇也不是真的關心他說了什麼,前面眼看要到了,又提醒他,「小心一點,寇砂,不要再像上次那樣被人偷襲成功了。」

  兩人兩匹馬,眼看已經接近王宮入口。

  這裡畢竟是奈菲魯塔麗王族最後的顏面,國王軍就算放棄了阿爾巴那所有陣地,也不會放棄這裡。

  正好。薇薇想,憑借這張屬於公主的面龐,應該能順利進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門口的國王軍一看是她,也不管後面跟的人是寇砂了,很快就聽令放行。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同伴們去尋找炸彈,她和寇砂先阻止戰爭……

  然而就在兩人手腳並用來到王宮花園時,一個聲音冷颼颼從身後傳來:「這不是,公主殿下,和叛軍首領嗎?」

  「原本想放你們一馬,看來還是不識趣。乖乖躲在營帳裡舔舐傷口不好嗎?為什麼偏偏還要趕到皇宮裡來?」

  薇薇回頭,她緊繃著臉,手裡的孔雀刺蓄勢待發。

  那人看裝扮只是個普通的國王軍,然而手臂上卻留著薇薇熟悉的紋身——巴洛克工作社的標志。

  她沒有驚呼,也沒有撤退,反而將原本擋在她身前的寇砂按到了身後。

  「我來。」她說,語速很快,甚至有些含混,還好寇砂跟她相識已久,依然能夠聽懂,「叛亂軍的人數太多,只有你才能讓他們停下來,所以你不能有事。」

  寇砂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聽話的,但應該做的和他想要做的,往往總是背道而馳。

  該怎麼辦?薇薇身受重傷,巴洛克工作社的臥底還不止這一個。

  眼看又有幾個人手臂上露出同樣的紋身,朝這邊不著痕跡地圍攏過來,寇砂知道自己要是再不離開,恐怕兩個人都得死在這裡。

  但在這一瞬間,他竟然有了一種軟弱的想法——死在這裡,難道不好嗎?

  被欺騙、被玩弄的,可笑的叛亂軍首領,現在竟然要犧牲一國公主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苟且偷生嗎?

  還不如一起死了……

  「寇砂——混賬東西,你在想什麼啊!快走!!快走!!!」

  薇薇的怒吼將他驚醒。寇砂心髒一沉,不再遲疑,轉身就跑。

  但他耽擱的幾秒終究還是造成了惡果——身強體壯,劃水摸魚,甚至連一點傷都沒有受的臥底們,在這個角落將兩人緩緩圍住,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半圓。

  說來好笑,明明整片廣場已經是血海淋漓,任何一處都充斥著武器碰撞的聲音,或是皮開肉綻的聲音。

  但在這一個角落,一切卻安靜得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誰也不會注意。

  就像克洛克達爾一如既往的作風那樣,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他的所有目的都輕松達成。

  而那些想要拼了命活下去的人,只最後只留下一抔無法辨認的白骨。

  至少要讓大家停下來。薇薇想,她自己都驚訝於自己此刻的冷靜……或者說冷酷。

  要怎麼樣,才能將兩人的性命利用到極致?將這最後一刻發揮出最大的價值?……假如將寇砂作為誘餌,她從王宮的牆邊跳下,能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

  就在薇薇開始目測自己跟城牆邊緣的距離時,一個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響。

  「我駕到——!!」

  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從身前……不對,身後……也不對……

  從天而降!!

  「Hi~~阿爾巴那王宮的朋友們,你們好嗎?呃,看上去不太好啊。」

  那雙綠眼睛一下鎖定了薇薇。

  先愣了一下,又下意識彎起眉眼,衝她一笑。

  使得薇薇也不自禁露出一個笑容。

  她自己都感到驚訝,都這時候了,對方怎麼還笑得出來?自己又怎麼還笑得出來?

  但內心深處,又隱隱覺得正常。那張臉似乎就是應該時刻都笑著、快活地笑著才對。

  還沒等她品味清楚自己奇怪的心情,那個從天而降的家伙身邊又嗖嗖出現了兩個身影。

  「現在我理解庫贊的心情了。」貝克曼嘆了口氣。

  米霍克目不斜視:「讓她做什麼之前都報備一聲?別想了。」

  這家伙剛到王宮腳下,看著高高的城牆就開始痛呼不想再爬樓梯了,他們倆說來也是糊塗,竟然無視了她的話,二話不說開始爬樓。

  結果就是高杉桃為了不爬樓梯,動用了海軍六式「月步」,同時非常好心地用橡膠手臂把他們兩個一邊一個纏起來往上走。

  問題在於,「月步」本身是兩腳在極短的時間內快速在空中踏步多次,進而帶起推進力,讓自己的身體上升的招數。

  這,並不是一個可以帶著別人一起起飛的招數。

  因此飛到一半的時候,米霍克跟貝克曼落了下去。

  兩人也算眼疾手快,扒著城牆的牆壁半途上來,因此比高杉桃落後半步。

  但這麼丟人的體驗,確實也是前所未有。

  原本就在氣頭上,只是貝克曼跟米霍克都不大表露而已,這時候偏偏還有小嘍啰上來挑釁。

  兩人二話不說,一刀一槍,竟然直接把巴洛克工作社的十來個臥底瞬殺了。

  這樣的做派反而讓寇砂不放心起來——太海賊了——還想攔一攔薇薇,讓她多問兩句,不要一下就相信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

  但一貫比他冷靜、比他思考更全面的薇薇,卻完全不顧他的提醒。

  「我相信你。」她說,「我知道你,高杉少將。你可以為了一個失去貓咪的平民少女,把一國王子扔進監獄……我願意相信你。」

  高杉桃也覺得理所應當,相信她是應該的好不好!公主就應該被少將救下——簡直是一段佳話嘛!!

  還回頭叮囑米霍克:「我知道你文學造詣高,你們劍客都是這樣的。剛剛這一幕你得幫我記下來,回頭我要給摩爾岡斯投稿,讓他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新聞報道!」

  米霍克:「……」

  他面無表情:「我不是你的書記官。」

  「可以是啊!現在就任命你是了!」

  高杉桃沒再理他,轉而問:「還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你做的嗎?薇薇。」

  薇薇條件反射地說:「我想讓廣場上正在戰爭之中的大家,能盡可能停手,聽我和寇砂解釋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她說完,馬上就覺得不好意思。聽聽!這叫什麼拜托?簡直就是願望了呀!怎麼聽都不切實際、不可能實現……一百多萬人,哪是說停下就能停下的?

  她平時也不這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位高杉少將的時候,能毫無阻攔地說出心裡話。

  薇薇面色赧然,改口道:「我說錯了,高杉少將。要是可以的話,能不能……」拜托你多救幾個平民……

  高杉桃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城牆邊緣。

  雖然知道絕無可能,但薇薇忍不住心慌了一下,她想這位少將該不會也打算像她剛才想的那樣,直接跳下去吧?

  而下一秒,她看見高杉桃迎著夾雜黃沙的狂風抬起手。

  沙漠王國的風一向是很強勁的,尤其她站在高處,迎面而來的風將她的鬥篷吹得烈烈作響。

  原本盤得牢固的長發也有些松動,甚至直接散開。

  薇薇看見她咕噥了一聲,似乎不大高興,但很快又變得平靜。

  高杉桃伸出手。

  她再如何高大,與這座王宮、這個廣場、那上百萬正在酣戰的士兵們來說,也顯得無比渺小,更不用說只是她的一只手。

  但薇薇卻忍不住屏住呼吸。

  有什麼……要來了!!

  「『神』。」高杉桃的聲音不大,但也足以調動能力,「『樹界降臨』。」*

  安靜了三秒。

  也僅僅只安靜了三秒。

  三、

  廣場上一無所知的國王軍和叛亂軍,還在你死我活地互相拼殺;

  二、

  阿爾巴那城中,那些將自己反鎖在家裡的平民們,尚且在祈禱這一切戰火不要進一步波及到自己的家門口;

  一、

  廣場那岩石構成的地面,忽然從正中碎裂開一條深深縫隙。

  無數樹根、藤蔓從中攀援生長,順著廣場的地面、周圍的建築,扭結在一起,飛速長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樣。

  巨大的根系並不是普通的棕黃,而是一種詭異的綠——似乎只是為了符合人們頭腦裡對「植物」的概念,才生長出這樣的綠色。

  綠色的樹根上長出綠色的藤蔓、綠色的藤蔓繼續分支出無數絲綢般的樹藤。

  然後,一口一個阿拉巴斯坦人。

  伴隨著武器稀裡嘩啦落地的聲音,剛剛還無比喧囂的廣場竟然在幾秒之內安靜了下來。

  連一絲呻/吟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高杉桃仔細看了看那些被綁起來吊在樹藤上的人,又打了個響指,部分解除「無限月讀」的影響。

  以她的幻術水平,要控制在一個「樹界降臨生效但神志清醒」的狀態,實在很簡單。

  「好啦。」她拍拍手,轉身走回來,臉色有些發白。

  薇薇分辨不出來這是因為剛剛那一招,那個不管誰看都能猜出必然消耗很大的絕招,還是因為她祖國的氣候實在糟糕。

  高大的海軍少將很快走到她身邊,一只手就能滿滿扣住她的後背,接著,把她帶到最顯眼的位置。

  「『抱歉,我不會同一次輸給兩個對手』。」少將大人忽然說,「不過現在看來,要輸第一次也很難啊~~」*

  薇薇還沒反應過來她為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突然腰上一熱,剛剛被流彈劃傷、扎穿的位置竟然已經開始飛速痊愈。

  「這……」她面色驚疑不定。

  「要面對國民講話,怎麼能不中氣十足?」高杉桃笑眯眯把她往前推了一步,「公主殿下,請開始你的發言吧。」


第154章 會合 真是黑暗的官場啊,海軍本部!……

  王宮的臥底被清理出去, 停留在阿爾巴那的海軍們也很快摸索上來。

  高杉桃還以為能看見斯摩格,沒想到只有達斯琪在。

  但也沒關系,她問:「達斯琪, 你手裡有多少人?」

  達斯琪對她當然知無不言:「斯摩格先生給我留了將近四千人。」

  「四千人……也差不多夠了。」高杉桃看向薇薇。

  說來奇怪,雖然是第一次見面, 又在這樣的情勢下,兩人的想法卻出奇一致。

  明明只是一個眼神,卻比任何言語都更能讓人交付信任。

  薇薇像是提前一步知道她打算問什麼, 直接說:「王宮侍衛有一部分充入國王軍了, 現在能用的大概三百人不到。」

  阿爾巴那王都近乎是一個圓形,五個城門,分別連接一個主干道,徑直通向中心廣場

  中心廣場正北偏西的位置,就是她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宮殿。

  薇薇提議:「也許分成五個小隊比較好。」

  高杉桃點頭:「王宮侍衛更熟悉地形,就打亂混編吧。八百人一個隊伍, 負責一個城門;沿途分二十個小段, 每段四十個人。」

  「多出來的人,就順著中心廣場周圍搜索吧。」她看一眼達斯琪, 笑著問, 「有沒有問題?」

  達斯琪衝她行了個禮:「沒有問題!!」

  海軍士兵裡摻雜了少量王宮侍衛的隊伍就這樣准備出發了,他們的目標首先是保護阿爾巴那城內除了叛亂軍、國王軍之外,其他居民的人身和財產安全;

  其次是注意搜尋那些被草帽一伙打散的巴洛克工作社成員,以及還混在人群裡的臥底,把他們帶回來。

  「也要小心那些看上去沒什麼異樣的原住民居民們。」薇薇冷靜地說,「警惕他們突然暴起傷人。」

  達斯琪愣了一下。

  高杉桃留意到她的神情,輕聲解釋:「戰爭這樣原始的暴力場景,很容易激發一個人破壞秩序的欲望。普通的居民也有可能化身搶劫犯, 士兵們也要小心,不要白白受傷。」

  畢竟她以前就見過不少。

  達斯琪的神情也很快堅定下來:「是,我明白了。」

  ……高杉少將暫且不提,這位大人不管表現出多麼讓人驚訝的想法或能力,在達斯琪心裡,都是不會對此感到震驚的。

  但阿拉巴斯坦王國的這名公主——明明從檔案上來看,她的年齡比自己還要更小,卻已經在七武海手下的暗組織裡潛伏過、解決過本國的叛亂、孤身一人走上過百萬士兵對峙的戰場,甚至還能對這一切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

  雖然不能說一瞬之間百竅皆通,但達斯琪似乎有一點明白,為什麼斯摩格先生讓她留下來在這裡處理阿拉巴斯坦叛亂的後續了。

  把麻煩事甩給手下的斯摩格,此時正陷入麻煩之中。

  眼前是他和高杉桃的軍艦,接下來只要開船去他的目的地就行,但……

  「……你能不能別再跟著我了?」

  「但我說過了呀,我要一直跟著你,直到你放棄抓捕路飛,順便也帶我找到高杉桃為止。嘿嘿。」

  「…………」

  「我可沒對你動手哦?是良好公民哦?但你也甩不開我啦,嘿嘿。」

  …………嘿嘿你個頭啊!!

  斯摩格第52次後悔到底為什麼要給自己惹上這麼一個麻煩精。

  當時就不應該答應這小子的要求!就算拒絕了又會怎麼樣呢?無非就是打一場啊!

  他是火,自己是煙,難道還有高下之分嗎?

  艾斯眼看斯摩格瀕臨爆發邊緣,很懂適可而止,忖度著他的眼色,快速翻身跳到軍艦的船舷上蹲好。

  他行動舉止無論如何都很輕盈,當真像一把漫天散落的火焰。

  雖然兩人都是自然系果實能力者,他看上去就是要比斯摩格更肆意灑脫,更傾向於人們概念裡對自然系能力者的普遍印像。

  斯摩格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到底是該用自己的煙霧拳頭把他捏死,還是用自己尾部鑲了海樓石的十手把他捅死——兩樣都做不到。

  他放棄了。

  轉身走進船艙,只硬邦邦地甩下一句:「隨便你,但不許進來。」

  達斯琪和絕大部分的士兵被他留在了阿爾巴那,現在的軍艦上只有少量海軍,只夠開船,鬧起來是經不住艾斯折騰的。

  他們還要去查走私,不能讓這家伙任性妄為。

  風雨欲來,阿拉巴斯坦的局勢就像一根被放在火上烤的繩子,只看什麼時候徹底被燒斷而已,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而現在,那根繩子距離火苗已經越來越近。

  斯摩格走進房間,伸手從抽屜裡翻出一只本子放在桌上。

  這本子是帶鎖的,他專用的秘密情報本。

  攤開最新的一頁,那裡原本寫著一句,「阿拉巴斯坦王國公主疑似和草帽小子一行人一起回國」。

  他又補了一行,「雙方為同盟,共同對抗克洛克達爾,結果未知」。

  接著就放下筆,對著這行字端詳起來。

  又把「疑似」兩個字去掉,因為他已經親眼見證過,那位公主和那個海賊是如何生死相托,這絕不是什麼短暫的利益同盟。

  當時在雨地的地下牢籠裡,他跟草帽一伙被關在一起,克洛克達爾提到了他的目的——不是什麼國家、權力、財寶,而是「一個令人無法拒絕的武器」。

  他半閉上眼睛,整個人以一種被緹娜看見肯定會罵他沒風度的姿勢,幾乎是躺在了木頭椅子上。

  公主、阿拉巴斯坦國王唯一的女兒、也是他唯一的孩子——未來的阿拉巴斯坦女王。

  曾經被他帶去過世界政府會議,以她奈菲魯塔麗族人的特殊身份,還有當前微妙的局勢,放在世界上也是引人矚目的。

  她的性格……阿拉巴斯坦王國隱藏的兵器……草帽路飛的品性……克洛克達爾的計劃……

  也難怪庫贊會跟過來了。

  稍有不慎,就會讓極其重要的東西落在海賊手裡。

  ……估計也想要在這事鬧到本部去、尤其鬧到赤犬大將那裡去之前,先一步控制住局勢吧?

  畢竟按那位的脾氣,假如知道阿拉巴斯坦叛亂引發了這樣的結果,直接一發屠魔令,將整座島嶼夷為平地,也不是不可能啊。

  手指輕輕轉動羽毛筆,斯摩格很享受這樣的時刻,在已有的線索基礎上,來回推斷,繁復思索事情會如何發展。

  不管那小子靠不靠譜,總之——斯摩格想——只要他能解決克洛克達爾,阿拉巴斯坦就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更何況……

  腦海裡不期然浮現一張不是很討他喜歡的面孔。

  白色頭發,綠色眼睛,一笑起來就不怎麼注意形像,眉眼彎彎,露出牙齒。

  「……在想什麼好事呢?還偷笑,誒,有點惡心哦。」艾斯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斯摩格連眼睛都沒睜,只是反手把密碼本壓住:「不是說了不准進來嗎?」

  艾斯根本懶得回答他這句廢話,走過來戳了戳他:「港口快到了。」

  他們兩人上船後立刻就行動起來,士兵們開動船只,往斯摩格指定的港口去了。

  「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麼非得來這兒呢?」艾斯很好奇地在他桌上坐下,「趁著還沒靠岸,趕緊講一講。」

  斯摩格煩躁地按了按太陽穴,感覺自己養了只比格:「這有什麼好講的?你馬上就要知道……」

  他話沒說完,艾斯忽然往他身後一閃,徑直撲到他的床鋪旁邊,藏進縫隙裡。

  就在此時,門被推開。

  斯摩格抬眼一看,是頂頂頂頭上司,海軍大將,他此前才分別不久的好友庫贊。

  這人推門進來,一面打呵欠,一面不忘抱怨:「斯摩格,你可算來了。」

  他人高腿長,兩步跨到桌前,把某個根本沒藏好的海賊逮個正著。

  艾斯抬眼,不期然跟他對視上,立刻露出尷尬面孔。

  斯摩格也跟著尷尬了一瞬。

  但庫贊面不改色,跟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出來吧,外面有幾只船還要你來接收。」

  斯摩格只好直起身出門,艾斯也跟著一起——雖然搞不明白為什麼堂堂大將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但此時此刻,直覺告訴他,還是跟著斯摩格比較好。

  兩人出門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甲板上多了好些客人。

  「燼、卡塔庫栗、羅西南迪……」艾斯挨個數過去,眼睛慢慢變亮,「那桃子……?」

  「她不在這。」卡塔庫栗無情打斷他的話,「你可以收起那副表情了。」

  艾斯聞言,慢慢放平唇角。

  揚起下巴,挑眉,小幅度聳肩,活脫脫一個桀驁不馴的年輕海賊標配:「很久沒見,所以有點期待,不可以嗎?」

  卡塔庫栗低頭看他。

  艾斯半點不懼,同樣抬頭看回來。

  ……這種時候,這種她根本不知情,也不會領情的時候,跟外人起爭執是最最沒有必要的事情。

  卡塔庫栗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不如說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珍貴的東西有限時和人產生衝突,要怎麼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但和其他任何時候都不同的是,他有些克制不住。

  克制不住想表現出他和那家伙的關系更親密,克制不住想讓面前這個毛頭小子知道他的期待和妄想都是無用的。

  羅西南迪從兩人中間穿過,一邊拍了一下:「好了,現在還有正事要做,打架一會兒繼續。」

  艾斯和卡塔庫栗對視一眼,又雙雙面無表情地別過臉去。

  庫贊說的幾只船就在港灣邊,被他用冰塊凍得嚴嚴實實。

  斯摩格下去檢查,順便問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經過尤巴的時候,那裡唯一的住戶隨口提了一句。」大將先生試著抬了抬面前的箱子,然後單手扛在肩頭,「說是阿爾巴那很多天沒有下雨了。你又為什麼在這裡?」

  斯摩格:「我也一樣。」

  聰明人說話就是這樣,完全不必多費口舌。

  克洛克達爾的陰謀建立在「只有王都阿爾巴那還有雨水」的基礎上,倘若阿爾巴那也不下雨,時間已久,人們對國王的懷疑就會削弱。

  就算叛亂軍的總攻近在眼前,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擋戰爭爆發,但按克洛克達爾謹慎、周全的做事風格,必然還會准備一批——

  跳舞粉。

  「跳舞粉?」艾斯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單詞,「那是什麼?」

  「可以將周圍的雲聚集起來,聚集多了之後,水汽凝結,就能夠降下雨水。」

  艾斯漫不經心嘆了一句:「聽上去似乎是在沙漠王國不可缺少的寶貝。」

  但一直被當做禁止使用、甚至禁止入境的走私商品,這自然是有原因的。

  「——把周邊的雲都搶過來了,自己所在的城市當然能夠得到更多的雨水,周邊區域的氣候卻會愈發干旱。」

  斯摩格對艾斯解釋的同時,不遠處似乎也有人在說著同樣的話。

  不遠處的海岸邊,三個人影從沙漠之中走近。

  其中一個看見軍艦就跳了上去,另外兩個則朝著這頭的走私船隊走來。

  雖說換了一副裝束,但艾斯還是能輕易認出,那是紅發海賊團副船長本·貝克曼,和聞名天下的大劍豪喬拉可爾·米霍克。

  貝克曼解釋完畢,又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對米霍克安慰一句:「不過你的老家一向陰暗潮濕,沒關系的。」

  燼老早看見這幾個人走過來,不客氣地笑了一聲:「什麼東西一直生活在陰暗潮濕的環境裡,蟑螂嗎?」

  下一秒,不,甚至都不到下一秒,燼話音未落,已經把自己的刀拔出,很順利地擋下了來自世界第一大劍豪的飛翔斬擊。

  艾斯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一個人影就從斯摩格的軍艦上跳過來,聲音也很熟悉:「我一看就知道你們在這裡!這個見聞色真方便啊,感覺像是紅外線熱成像一樣……」

  她說的話讓人聽不懂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斯摩格半蹲在走私小船上,抬頭,淡定地揮手,權當是跟她打招呼。

  庫贊也輕松地吹了聲口哨:「喲,來了?阿爾巴那那邊結束了?」

  「差不多,我看薇薇應該能掌控局面——那個叛亂軍的老大對她簡直言聽計從,所以就提前過來了。」

  高杉桃說完,一扭頭,兩眼一下瞪圓:「艾斯?!你怎麼也在這?」

  身後是干熱的阿拉巴斯坦王國,迎面而來的海風將寶貴的濕潤水汽攏向艾斯的面龐。

  但在這一瞬間,他完全無法從皮膚上感到這份難得的濕意。

  白色和綠色,比任何水汽都要更加強勢地主宰了他的感官。

  半晌,才動了動嘴唇:「……好久不見。」

  他想像過很多次,再見的時候她會是什麼面貌、穿什麼衣服、用什麼表情跟他打招呼,但想像再美好,也比不過現實,比不過她真正出現在眼前的瞬間。

  艾斯有很多話想問,又自覺現在不是個好時候,打算等她先忙完。

  於是腳步輕快地跳下去,跟高杉桃一起走到斯摩格旁邊,一起檢查起這些可疑船只。

  總共不到十艘船的小型商隊,庫贊在最末尾兩艘船上,他們在最前的兩艘船上。

  「船上的人呢?」艾斯問。

  「單獨關起來了。」斯摩格回答。

  「是不是要審一下?」艾斯又問。

  「先關一會兒再說吧。」斯摩格又答。

  艾斯終於忍不住了:「……別總是搶話啊!我又沒問你!!」

  斯摩格皮笑肉不笑:「很久沒說話,所以想替她回答,不可以嗎?」

  「…………不許學我說話!!」

  高杉桃早就連人影都看不見,多半鑽進船艙裡翻箱倒櫃去了。

  站在岸邊的貝克曼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他看艾斯,就像看一張白紙那樣,小孩勉力想要掩飾情緒,在他這裡卻實在是沒有什麼作用,只是覺得有趣。

  這種八卦,香克斯應該也會很感興趣才對。

  玩歸玩鬧歸鬧,貝克曼從不拿正事開玩笑。

  他也從中間開始搜索了幾艘船,簡單總結:「這群走私販子用的是規格相似的船只,運送幾乎等量的跳舞粉——這種貨品雖然是禁品,大量出現在走私船上也正常。但這樣有組織、有計劃的運輸,只能說明他們也是聽從了別人的安排。至於這個人是誰……」

  他撫摸了一下腰間的手槍,沒往下說。

  這也是因為他們手裡並沒有關鍵確鑿的證據,但在場幾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克洛克達爾。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

  一身黑衣的男人明明有著讓常人看了目瞪口呆的龐大體格,落在甲板上時,腳步聲卻非常輕盈,幾乎無法聽見。

  伴隨他的降落,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艾斯一下皺起眉毛。

  也是,他穿成這樣,就算身上全是血,也很難看出來。

  目光往下落,只在幾枚腳印之間能夠探尋到一丁點猩紅色的蹤跡。

  燼往船艙的方向走了幾步,停在高杉桃面前,很有點賣弄的驕傲模樣:「那群人招了。」

  斯摩格抽了抽嘴角:「…………別告訴我,你已經先一步去嚴刑拷打了。」

  高杉桃還是很護短的,立刻板起臉:「什麼叫嚴刑拷打?注意你的言辭,斯摩格君!」

  斯摩格無語:「難道不是嗎?海軍對自己俘虜的海賊逼問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雖然我沒有要指責你的打算……」

  高杉桃豎起一根指頭,神秘地搖了搖:「你也說了,海軍對被俘海賊用非人道手段進行審問,這!叫做嚴刑拷打——或者嚴刑逼供,隨便你怎麼說——但問題是,動手的又不是我!」

  她兩手展開,在燼旁邊搖啊搖:「是旁邊這位燼大人噠!!」

  燼矜持地點點頭。

  斯摩格:「……」

  斯摩格:「…………歪理邪說。」

  誰不知道這個燼也好,那個卡塔庫栗也罷,做出的事幾乎就等於你高杉桃做出的事?

  他們的臉面也幾乎就等於高杉桃的臉面……咦,好像說反了。

  通常來講,都是高杉桃做一些怪事,帶累了他們的名聲……但現在看來,到底是帶累,還是甘之如飴,尚未可知。

  斯摩格識趣地沒再往下講。

  反而這樣也是為他減少了工作量,他想。

  高杉桃以前胡來都是實名制干活,現在還知道要通過燼給自己套一層保護罩,這樣任務報告書上很多事情就不必解釋動機,只需要說是海賊內亂。

  雖然提交上去,那位赤犬大將肯定心中有數,但多半也會欣慰於她的「成長」……

  斯摩格忍不住搖頭。

  嘖嘖嘖,成長!

  真是黑暗的官場啊,海軍本部!

  他還在這兒浮想聯翩呢,燼已經直接說了結論:「那群人有一個共同的組織,也就是巴洛克工作社。這一次來港口運輸跳舞粉,就是組織內部交給他們的任務。」

  羅西南迪也跳上了這艘小小的走私船,從工作彙報的角度梳理邏輯:「接下來,只需要證明克洛克達爾和巴洛克工作社的關系,就可以把他抓捕起來。」

  「等那群巴洛克工作社的高級殺手的口供吧。」高杉桃兩手反扣,伸了個懶腰,「達斯琪今晚應該就能來電話。」

  「越快越好。」斯摩格表情陰沉,「我一天都無法再忍受,他用正義海賊的面孔,收割阿拉巴斯坦人民的景仰了……七武海?哈!」

  羅西南迪倒不是很著急,他對高杉桃已經日益滋養出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

  反正只要有她在,事情就不會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相反,他更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這個標志,怎麼感覺這麼眼熟呢?

  他往前走了兩步,去查看那批被沒收的跳舞粉。

  表面上的包裝為了掩人耳目,統一采用了最常見的普通麻袋。

  然而,就像犯罪分子總是忍不住回到作案現場一樣,這些走私商品的生產商也往往會留下一些痕跡。

  不管是用做品牌效應也好,還是信譽保證,又或者只是想拓展自己的知名度……此時此刻,羅西南迪就在麻袋堆疊的大木箱外頭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記號。

  非常隱蔽,用的是幾乎看不出來的暗色粉末。

  要不是艾斯跟高杉桃一起過來,又因為她觀摩自己紋身的動作而面紅耳赤、渾身冒火、四周溫度驟然升高,他們還不一定能看到——

  這個鮮紅的、放肆的笑臉圖案。

  「什麼化學小常識啊!」高杉桃忍不住戳了戳那個記號,「碳粉氧化銅加高溫變紅是吧?爭當小小科學家,從愛上化學小實驗開始?」

  這粉末到底是什麼還不清楚,為什麼會遇火顯形也不明白,但這都不重要。

  因為其他人過來圍觀她的發現時,羅西南迪的臉色一下變白了。

  高杉桃抓住他不自禁開始發抖的手臂,等他平靜下來,問:「堂吉訶德……你哥啊?」

  羅西南迪舔了一下發干的嘴唇,點頭:「的確……是他的標志。」

  「難怪!我就說這麼眼熟。」高杉桃咦了一聲,「之前我還奇怪,克洛克達爾哪來那麼多武器給叛亂軍,現在也很好解釋了。」

  「這麼說來,相當於是多弗朗明哥出錢、克洛克達爾出力……七武海的小組作業?」

  其余幾個人雖然保持沉默,但忍不住齊刷刷地看向了米霍克。

  米霍克:「……」

  米霍克表情不變:「…………別把我跟他們混為一談。」

  高杉桃見勢不妙,趕緊插話:「就是就是,別看米霍克這樣,剛剛可是一刀橫掃了十幾個巴洛克工作社臥底呢!是阿拉巴斯坦人民的好朋友啦!」

  米霍克臉色剛陰轉晴,貝克曼就笑盈盈問:「可是,我難道沒有出力嗎?小桃子這樣說,我有點難過呢。」

  「呃啊……」

  高杉桃表情扭曲起來:「這個、那個……你也很努力啊,哈哈!哈哈這樣一說我好像班主任啊,要不然給你們一人一朵小紅花好了,貼在腦門上?或者做成發夾別在頭發上?這樣的話卡老師你就沒辦法了啊你頭發那麼點用不上發夾的!!」

  卡塔庫栗瞥她:「為什麼不用?我也要。」

  艾斯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也舉手:「我也要!我的頭發比卡塔庫栗長!」

  庫贊脫下外套,在岸邊鋪好坐下,對這場鬧劇報以搖頭:「不知道在爭些什麼。」

  他翻看手裡的口供,走私販子們只是巴洛克工作社的底層員工,更有價值的是他們吐出來的高級殺手名單。-鎂少釹-

  掃尾的時候也要注意,這些高級干部不能有錯漏……

  Miss.Double Finger……Miss.All Sunday……?

  奇怪的代號。


第155章 冰與火之海 雖然這是很好的機會,但趁……

  克洛克達爾被擊敗的消息來得很快, 達斯琪那頭打來電話的時候,斯摩格正在准備吃飯。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跟高杉桃在一起, 什麼都可以少,吃飯是少不了的。

  她們船上一天五頓, 這個斯摩格比不了,他也壓根吃不下那麼多,但有時候蹭一頓下午茶還是可以的。

  達斯琪一聽他說話的聲音就知道嘴裡有東西, 在電話那頭無語了一會兒。

  等他吞咽的同時, 看向倒在腳邊昏迷不醒的索隆,有點嫌棄地踢了踢他的靴子底。

  走遠兩步,等鼻尖那股濃郁的血腥味和鐵鏽味不再瘋狂劫掠她的注意力後,又一次開口:「……克洛克達爾本人已經用特殊海樓石手銬逮捕起來,隨時准備押解回軍艦上。剩下的草帽海賊一伙究竟怎麼處置?希望您能給出明確的指示。」

  斯摩格:「……」

  他環顧一圈。

  目之所及,周圍幾人或興致勃勃、或不明所以、或暗含威脅、或等著看好戲的臉, 斯摩格陷入了沉默。

  達斯琪, 雖然你在工作,我在吃燒烤, 這聽上去很不公平, 但我是上級,你是下屬,怎麼能夠在永遠開著免提的電話蟲裡,公然討論這樣的問題呢?

  斯摩格長嘆一口氣。

  胡鬧的上司、幸災樂禍的同僚和拖後腿的下屬。

  再次感嘆,這可真是地獄一般的黑暗工作環境啊!

  怎麼處置草帽一伙,聽上去似乎是個沒有必要猶豫的問題。

  他們是海賊,而且是相當具備威脅、多次逃脫的海賊,是斯摩格千裡迢迢從羅格鎮進入偉大航路, 來到阿拉巴斯坦,就為了抓他的海賊。

  這樣的海賊昏迷在海軍面前,接下來該干什麼?

  達斯琪對此的答案是掏出一副備用手銬。

  橡膠嘛,不像克洛克達爾那樣是沙子,他的身體沒辦法徹底消散,所以用普通手銬就能禁錮住行動。

  鐵質手銬的聲音叮呤咣啷在電話蟲裡回蕩。

  「我要抓人了。」達斯琪宣布,「您再不開口的話。」

  斯摩格:「…………」

  這一趟的獎金,不管怎麼說,一定要給她扣一半!他心裡惡狠狠地想。

  嘴上硬邦邦地說:「不要被情緒操控,按你自己的想法來。」

  說完,掛了電話。

  高杉桃剛剛鬧著餓了,卡塔庫栗和燼就在沙漠裡圍出一塊地來燒烤。

  說來奇怪,這兩個人動作之熟練、就地取材之順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經常在這種不夠現代化的區域滿足她突如其來的要求呢。

  岩石塊圍好火堆,再搭配軍艦上的木柴,簡易燒烤爐很快成型。

  眾人就這麼圍坐下來,以庫贊為中心,一邊是米霍克、貝克曼、卡塔庫栗和燼,另一邊是羅西南迪、高杉桃、艾斯和斯摩格。

  所以剛剛那通電話,幾乎是在貝克曼跟艾斯眼皮子底下打的。

  在這之前,斯摩格已經被那位草帽小子的結拜義兄弟艾斯君念叨得耳朵起繭,也聽說了他跟紅發海賊團有些淵源。

  但即便如此……他又能下達什麼指示?

  且不說我本人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以消滅世界上所有的邪惡為最大理想,且常年付諸實踐;

  光是我身邊這位——大將青雉,雖說每天看上去都是沒睡醒的樣子,但人家可是通過全方位考核、綜合能力評定為海軍實力top3的大將!

  難道我能在他面前堂而皇之說:我有三不抓——戴草帽的小子不抓、蒙奇·D·路飛這個人不抓,白胡子海賊團二番隊隊長的弟弟不抓?

  所有海軍,聽我號令,都不許抓??

  真是讓人心煩。

  斯摩格反手摸口袋裡殘留的煙,同時伸手去夾架在火上、撬開殼直接烤得汁水飽滿的烤蠍子。

  明明拿著工具,手伸到一半,卻突然被燙得哆嗦了一下。

  他沒出聲,默默看了一眼身邊那個該死的燒燒果實能力者。

  艾斯衝他微笑:「哎呀,真是抱歉,因為太餓了所以沒控制住,一不小心就……火苗燎到你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斯摩格心想,當著別人哥哥的面說要抓人家弟弟,他被遷怒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咦?這個三角關系怎麼仿佛似曾相識?

  一不小心想起了一些羅格鎮雨夜放話要抓人家兒子,結果被人按住的回憶呢,斯摩格君。

  他這個人好說話起來,也確實很好說話,這會兒既然不是動手的時候,斯摩格抽了抽嘴角,沒打算跟艾斯計較。

  他看出這人也只是表示一個態度,不是真的要跟他杠上,於是換了一邊,伸手要去掰一塊蟹腿下來。

  但「哧溜」一聲,又是一股火苗。

  斯摩格怒了,盤子往旁邊一放,咬著煙就准備開戰。

  只是戰鬥的直覺,讓他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了艾斯……身邊的燼。

  噢,對了,這家伙也有火來著。

  燼也彬彬有禮地衝他一點頭:「不好意思,火苗不小心燎到你了。」

  「…………騙誰呢!!」羅西南迪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在聽到這種明顯就是胡說八道的話時,總是忍不住要用常理加以糾正:「剛剛絕對是瞄准了去的吧!騙得過誰啊!」

  說著,又覺得奇怪:「可是你跟那個叫路飛的海賊又沒什麼交情,干什麼幫他出頭……哦,我懂了,兩個人都是火,所以想分個高下?」

  燼的身體沒動,只轉了轉脖子,垂下眼看他:「聰明。你來說,我和他的火,誰更強?」

  羅西南迪一下成了目光聚集的焦點。

  他眨眨眼,兩手圈在嘴邊,一副准備要不畏世俗大聲吶喊的姿勢:「——」

  燼:「?」

  艾斯:「?」

  兩人面面相覷:「他說什麼了?」

  「咦?沒聽見嗎?」羅西南迪好無辜一張臉,水潤的眼睛在他們之間來回看了一圈,又喊,「——!!」

  脖子都冒青筋了,這必然不是演的。

  但問題是,燼和艾斯,還真就什麼都沒聽見。

  「不對啊,你到底說的……」燼下意識去看高杉桃。

  結果看見那女人一臉憋笑憋得快死掉的表情。

  腦子一轉,他立刻反應過來:「用能力是吧……靜音是吧……!!」

  黑面罩變黑鳥喙,翼龍伸長脖子一叨,准備把羅西南迪一分兩半。

  後者也很迅捷地往高杉桃身後閃去:「阿桃救我!!」

  高杉桃淡定地按住朝她拐過來的喙嘴:「好了,好了,燼,吃飯呢。」

  燼收了喙嘴,很自然擠開羅西南迪,在他原本的位置坐下:「是他先挑釁的。」

  「你先逼問的。」

  「他先吐槽的。」

  「你先做出需要被吐槽的事的。」

  「…………總之是他的錯。」

  羅西南迪冤枉得不行:「是你先對斯摩格下手,我出於同僚情誼幫他說話……」

  燼一聽,覺得好像是這樣,看向斯摩格。

  斯摩格:「……」

  斯摩格:「…………怪我?」

  達斯琪呢?他想,趕緊回來吧,不管現在在做什麼,都趕緊回來吧。

  你上司我啊,面對一群不講道理、偏偏又很強的怪物,活得很辛苦呢……

  *

  阿爾巴那王宮背面的某條小巷。

  達斯琪猶豫再三,還是對周圍的部下們說:「……總之,先把他們搬去皇宮腳下吧。」

  「可是曹長……」

  「行了,回頭斯摩格先生也不會追究的。他說過了,現場由我全權處置。」

  雖然年紀輕輕,但她既然能坐上曹長的位置,不管實力還是威望,在軍中都是數得上號的。

  一眾海兵不再多言,完全服從她的指揮,分了兩批,挨個將這群灰頭土臉、渾身是傷的海賊背起來,往不遠處的王宮跑去。

  達斯琪站在原地目送他們走遠,耳邊飄來亂七八糟的——

  「哇,這小子失去意識的時候真難背啊,手臂會不自覺伸長,我還得給他整個人捆在身上才行!」

  「你說那個都算好的,你看我這個,長鼻子!鼻子一直在戳我的脖子啊!又不能隨便他戳,感覺他鼻子都要斷了……」

  「這個女生就讓雪莉來背吧……」

  ——之類的話。

  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那座高大的鐘樓上,但又似乎並沒聚焦。

  ……剛剛背著草帽小子從地下出來的,是阿拉巴斯坦的國王沒錯吧?

  她帶領的海軍小分隊老早就鎖定了克洛克達爾和路飛的位置,那裡似乎是一處地下宮殿遺址,入口狹窄,他們不便進去,但很方便守株待兔。

  那兩個人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干了什麼,忽然腳下的土地開始震動。

  這在沙漠王國,實在是令人無比驚惶的體驗。

  天崩地裂一般的搖晃在不久後停了下來。

  裡面估計是全毀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活人……她想,但很快眼前出現一個人影。

  或者說,不止一個。

  草帽小子路飛,背著四肢受傷的國王,還扛著妮可·羅賓,就這麼一步一步地從地下走了上來。

  他耍帥也只耍了一會兒,很快就沒了力氣。

  暈倒之前看見她,也只是笑,說什麼「太好了,還好是你……」,就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最後全靠那個阿拉巴斯坦的國王把他背走,人家國王還受著傷呢……

  那時阿爾巴那天降大雨,久旱逢甘霖,人們的欣喜之情一時間壓倒了憤怒和迷茫,不管是軍隊還是平民,都湧到廣場上,想要親眼見證這難得的大雨。

  但這種時候,也很容易出現群體意外事件。

  百萬大軍圍堵在一個城市裡,甚至集中在一個廣場附近,那景像可想而知。

  達斯琪不得不先走一步,指揮人去疏散集聚在廣場上的軍隊和群眾。

  忙完這一切,又回來,發現海賊不僅沒少,還變多了,一群人在巷子裡睡得正香。

  ……真以為海軍不抓人的是吧!!

  比起這群人,裡面的克洛克達爾要先確保逮捕。

  達斯琪身先士卒進去抓人,很快把失去意識的七武海拎了出來。

  又找了兩圈,妮可·羅賓倒是不知所蹤,但達斯琪並不意外。

  那女人本來就以擅長逃跑著稱,否則一個從八歲開始就被掛上了近一億懸賞金的通緝犯,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她垂下頭。

  ……又踢了一腳索隆的靴子。

  要不,趁這機會把他的刀全偷走好了?

  她不大道德地想,又很快否定了自己。達斯琪,別這樣!雖然這是很好的機會,但趁人之危始終是不對的!

  對,沒錯,就是這樣。

  「——雖然說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但趁人之危、趁這個國家的恩人之危,我個人認為這是不對的。如果有反對意見,也可以上報給斯摩格先生。」

  達斯琪說完,被外套壓得筆挺的肩膀稍稍向下垮了一點,神態卻更輕松。

  她一轉身,踩著皮鞋,啪嗒啪嗒地就走了。

  也不知道斯摩格先生現在在干什麼。

  閑著沒事的話,不如把她放在房間裡那些高杉少將語錄拿出來讀一讀,熏陶一些先進思想,別什麼事都甩給手下干……

  *

  阿拉巴斯坦王宮。

  先是命令加卡和貝爾兩位侍衛長去重整國王軍,又聽取了寇砂帶來的叛亂軍傷亡報告,正准備外出時,薇薇被自己的爸爸叫住:「還有什麼事嗎?父親大人,我還得去把路飛他們帶回來!」

  「阿爾巴那城裡還有不少海軍在維護秩序——當然,他們也幫了我們很多忙,但我怕他們見到路飛……他畢竟是海賊……」

  寇布拉不急不緩地搖搖頭:「要說海軍的話,我和路飛君剛出來的時候就遇見了。既然那時候他們沒有對路飛君動手,我想現在也不會。不過我不是打算攔著你,只是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今天在王宮裡見過的那個戴著白色帽子的女人……她是妮可·羅賓。你之前和她有過交集嗎?」

  薇薇眼珠不自覺向左下瞟去,這是她正在思考的征兆。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Miss.All Sunday的存在感實在不強,至少在薇薇這裡不夠強。

  她在巴洛克工作社當臥底的時候混得一般,一直沒機會接觸到最上層的指揮。

  更不用說妮可·羅賓——代號Miss.All Sunday,是Mr.0,克洛克達爾的御用搭檔。

  別說薇薇,就連那群她接觸不到的高級指揮,都是幾天前才得知這兩人的真實身份。

  她自己更是到了今天上午,那個白衣白帽的女人跟克洛克達爾一同出現,露出真面目,才終於把人認全。

  但通緝犯妮可·羅賓,和白帽女人,以及巴洛克工作社裡的副社長,這三個身份要串聯起來,她還需要反應一會兒。

  藍發公主眨了下眼:「您的意思是?」

  「算了……」國王搖搖頭,比之前要更快一些,可見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原本還想問她幾個問題……不過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逃走了吧。」

  薇薇點點頭,並不太在意這件事:「可能就是逃走了吧?不說這些,父親大人,我得先去找路飛他們了!……我要帶幾個士兵去!」

  *

  港口,火堆邊。

  吃飽喝足的一行人,收到了達斯琪的第二次傳信。

  這一次她已經處理完了阿爾巴那幾乎所有的潛在風險,並按照自己的想法,准備押送克洛克達爾回到軍艦上。

  在那之前,作為下屬,出於工作流程、禮貌、以及對斯摩格僅剩的尊重,達斯琪向他簡要彙報了一下情況。

  這回斯摩格學聰明了,知道躲開接電話。

  「……我們已經把阿爾巴那及周邊地區所有高級指揮一網打盡。」她的聲音有些疲憊,但聽上去還算輕松,「能力者都用海樓石手銬進行了控制。其中,具有模仿能力的Mr.2,和疑似為通緝犯妮可·羅賓的Miss.All Sunday不知所蹤,有可能會在港口出沒,還請斯摩格先生留意。」

  斯摩格嗯了一聲:「看來你沒有對他們下手啊。」

  達斯琪沉默片刻:「……我只是覺得,那樣的抓捕似乎談不上是出於正義。至少不是出於我的正義。」

  斯摩格不置可否:「你過來要多久?」

  達斯琪:「現在已經在准備出發,預計今晚十一點前能夠抵達。」

  叛亂軍突襲阿爾巴那是半夜動身,早上抵達、中午開戰,沒過多久就被那位公主殿下和他們家少將大人聯手制止。

  反而是整理戰場花的時間更久。

  斯摩格在心裡算了一下時間:「知道了。從你的方向過來可能會遇到緹娜,支部派她過來增援,順帶掃蕩附近海域的漏網之魚,搭她的船吧。」

  他掛了電話,回到人堆裡坐下,冷不丁撞見一張面無表情,但怎麼看都不大高興的臉。

  是米霍克。

  雖然他並沒有跟這人相處多久,但——雖然這樣說很奇怪,但鷹眼米霍克,這位世界第一大劍豪,其實意外的好懂。

  大概因為自己太強,沒有必要對任何事情進行掩飾、偽裝,因此一切情緒都是自然流露。

  雖然表露在面上的部分依然很少,當然,這大概是另一種天性。

  此時此刻,斯摩格就能從這張臉上很順利地看出他的不滿。

  米霍克確實在不滿。他目光掃過斯摩格手裡的電話蟲,不鹹不淡地問:「克洛克達爾輸了?……又要開會了?」

  斯摩格挑眉:「什麼?」

  他這個級別的軍官,對本部跟七武海之間的往來還是了解甚少。

  自然不可能像米霍克這樣,在克洛克達爾戰敗的同時,立刻想到後續七武海就得被召集開會這件事。

  旁邊的高杉桃也是聽了米霍克的話才想到這茬,一拍大腿:「完蛋了,那我是不是還得送你過去啊?」

  她本來就是奉命送米霍克去見紅發,這會兒見了回來,人也沒走,直接賴在她船上。

  現在大概率本部要召集七武海開會,不管怎麼看,最方便省事的做法都是……

  「布魯魯——布魯布魯——」

  她的電話蟲殘酷地響了起來。

  高杉桃哭喪著臉接電話去,回來的時候一臉死相。

  從薩卡斯基那裡得到了什麼樣的任務,當然不必贅述。

  總之,兩人都暫時進入了一種悲戚的情緒之中。

  正在這時,之前派出去搜索海岸線的先遣隊回來了,很興奮地表示他們發現了海賊草帽小子一伙人的船只。

  有新情況!高杉桃精神瞬間恢復,比劃著問:「怎麼說,現在要去看看嗎?」

  問得好啊。

  斯摩格摩挲手裡的雪茄,沒有立刻決定。

  說實話,他是不大想去的。

  這種堵別人退路的做法,放在平時,當然是海軍的嚴謹縝密、正義之舉。

  但現在,面對著即將從阿拉巴斯坦首都撤離的草帽小子一行人,面對著拯救了這個國家的一伙海賊,他卻要去對方的船上蹲守嗎?

  高杉桃拍拍他肩,很理解地說:「我懂你,我懂你,那小子就是有種『跟他做敵人真是虧大了』的氣質。」

  「但是呢,斯摩格君,有沒有可能……你把自己想得太厲害了呢?有沒有可能,你就算提前占領了他們的船,也捉不到他們的人啊。」

  斯摩格:「……」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很不想承認,但還是被她簡單的激將法成功激將了:「……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這麼順利地逃掉。」

  「耶!」高杉桃不管那麼多,「出發!我要趁路飛不在霸占他的船長寶座!」

  「沒關系嗎?」羅西南迪輕聲問。

  貝克曼抬頭,心想這小海軍還挺體貼,給了他一個「都可以,我都無所謂」的微笑:「我和阿桃想的一樣呢。去是要去的,否則愧對你們身上的那件大衣不是嗎?」

  但……就像她說的,難道有他在、有艾斯在,還能真的眼睜睜讓斯摩格抓住路飛嗎?

  貝克曼微微一笑。

  沒有異議,一行人於是浩浩蕩蕩地朝著黃金梅利號所在的位置靠近。

  燼和艾斯走得很快,三言兩語之間,又開始爭論剛剛懸而未決的「誰的火焰更強」話題,庫贊饒有興致地跟在兩人身後竊聽。

  這奇怪的三人組合遠超其他幾位,走在最前面。

  很快,就已經能看清那只畫著草帽骷髏頭的船帆。

  而火焰之爭,此時正好到了最激烈的時候。

  燼說他的火焰與生俱來自然有一股血脈力量,根本不是惡魔果實這種後天塑造可堪比擬;

  艾斯說血脈算得了什麼我渾身上下都是火,螢火太陽火各色種類任君選擇,不管走量還是走質都贏定了。

  燼一時反駁無能,怒從心起,黑翅骨架舒展,從羽毛的間隙噴湧而出無數火焰飛彈,眼看就要誤傷到不遠處無辜的羊腦袋三角帆船。

  艾斯嚇一大跳,心想要是他明明在這兒還讓路飛的船受傷,這個大哥干脆不要當好了,立刻豎起火網阻攔。

  庫贊真服了這兩個白痴,所以說火屬性都是蠢蛋這話真沒錯,不管是他那個讓人傷腦筋的同僚還是面前這兩個……

  在木頭船旁邊玩火,腦子到底是什麼構造?

  他反手一條晶亮冰河開道,從岸邊圈出一個不大規整的半圓,將那艘羊頭船環抱在冰河之中。

  緊接著,河面突然往上猛漲,躥起一面環形冰牆,把那些稍不注意就能讓船立刻去世的火星擋在外圍。

  庫贊跳上冰牆,居高臨下看了一會兒火屬性的笨蛋戰爭,大覺無聊,轉身輕巧降落在羊頭船的甲板。

  細碎冰花隨著他的行動,在木板上綻放開來。

  假如這艘船上有人,那麼應該早已經察覺他們的動靜……

  庫贊腳步一頓。

  後心被槍口抵住的觸感,對於這位百戰百勝的冰屬性大將來說很是陌生。

  「……呀嘞呀嘞。」低沉的聲音帶著笑意,聽上去完全不像是被人用槍抵住的狀態。

  他過身。

  身後那把槍明明直接對准了他的心髒,卻始終沒能扣下扳機。

  「好久不見,你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嘛……妮可·羅賓。」

  握槍的女人黑發微濕,像是剛剛洗過,膚色健康,令人聯想到陽光下的小麥,然而嘴唇蒼白。

  眼睛瞪得發澀,整齊的劉海也因為源源不絕的冷汗而緊緊貼在額頭上。

  「怎麼樣?這一次也順利逃出來了嗎?」

  庫贊咧嘴一笑,眼睛卻冷冰冰看著她:「以背叛和欺騙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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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海軍、打了海軍! 成為海賊女王吧,羅……

  會在這艘船上遇見妮可·羅賓, 不能算是完全在庫贊意料之外,但也給了他不小的驚嚇。

  對這個人的行蹤,他一向看得很緊。

  正如世界政府會如此這般提防能夠閱讀歷史正文、能夠解開埋藏在世界各處「最凶惡武器」鑰匙的人物那樣, 是因為她生來即為惡魔,如同海軍宣傳處常年對外放出的消息那樣——冷血、殘忍、殺人不眨眼嗎?

  都不是, 所有人警惕的,只是她的能力帶來的假設,「萬一」而已。

  為了這個「萬一」, 即便只是一個八歲小女孩, 也足以讓海軍本部掛上八千萬的懸賞,逼迫她在大海上四處逃竄。

  庫贊也不得不對她投入額外的關注,尤其是當她和沙鱷·克洛克達爾這樣的野心家合作時。

  雖說大將先生對於她身上那顆源自學者之島奧哈拉的靈魂半信半疑,但理智告訴他,不管是海軍本部,還是這個世界, 都無法承受妮可·羅賓此人任何「萬一」, 以及隨後帶來的風險。

  因此,可以說羅賓逗留過的每一座島嶼, 他都了然於心。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來阿拉巴斯坦就是為了見這家伙一面, 事實上,在那份《巴洛克工作社高級指揮名單》到手之前,他只是隱隱懷疑,並沒有實際證據。

  那之後,有了名單,就很方便他一一對照名字了。

  克洛克達爾找人入伙,也是要看名氣和能力的。像Mr.1,就是西海赫赫有名的殺手「達茲·波尼斯」, 曾經他們還想招徠索隆,不過被狠狠拒絕。

  挨個排除之後,與他幾乎行使同等權力的搭檔、副社長,Miss.All Sunday會是誰,就很好猜測了。

  但即便他知道這一點,也無法預料到羅賓會出現在這裡——這可是,那個草帽小子的船。

  萬千想法在心中縈繞,然而此時站在羊頭船的甲板上,他看見羅賓出現在面前時,表情依然十分鎮定,就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這種暗示,無疑讓羅賓變得更加緊張。

  「……你想做什麼?你要把他們抓走嗎?」

  庫贊挑眉:「你指的是巴洛克工作社、你的老板沙鱷,還是草帽小子一伙?」

  他的問題無疑是有一些譏諷的,此時此刻,巴洛克工作社作為妮可·羅賓的老東家,正在他們耕耘許久的這片沙漠中受到重創。

  社長被捕、高級指揮集體一窩端,手下小兵死傷慘重。

  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草帽小子一伙。

  把這兩個選項同時擺出來詢問,無疑是對羅賓這麼多年躲躲藏藏、來回背叛、見風使舵、挑選有利於她的陣營站隊等等行為的一次攻擊。

  說來奇怪,被這樣指責,甚至當面指責,對於羅賓自己來講也不是頭一次。

  甚至可以說,她早就身經百戰,並不會因為這點無關痛癢的言語動搖。

  但唯獨,被庫贊這樣指責,或者暗諷,她會感到一種如芒在背的不適。

  並不羞愧,也不氣惱,只是有些不適。

  可能因為這個男人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還能跟她分享與薩烏羅有關記憶的人,是唯一目睹她如何從奧哈拉劃著一只小船逃離的人。

  是薩烏羅的至親好友,也是親手凍結他生命的人……

  她握緊拳頭,勉強讓自己站直,不在庫贊面前露出過度的防備——也意味著過度的軟弱:「你到底想干什麼?要抓我回去的話,自便。」

  她輕輕皺著眉,沒有打算反抗,神情疲倦。

  來到阿拉巴斯坦前,羅賓原本抱著最後的希望,期待著能在阿拉巴斯坦看到真正和歷史有關的「歷史正文」。

  但沒想到地下宮殿裡那顆石頭上面,刻的全是名為「冥王」的武器記載。

  武器,有再大的殺傷力又如何?能夠一口氣消滅一個國家,又如何?

  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閱讀真正的歷史……她的夢想,已經破滅了無數次的夢想,受到無數人阻撓的夢想,原本將阿拉巴斯坦視作最後一站的心願也徹底破滅。

  以至於在刺殺克洛克達爾失敗後,羅賓寧可跟著那座晃動的地下宮殿一起埋葬,在萬千黃沙之下,也不想再走入藍天,為了那個毫無希望的夢想東躲西藏了。

  ——卻被那個戴草帽的小子救起來了。

  自說自話,自作主張,一點不聽人講話的任性家伙。

  ……倒讓她覺得有些熟悉呢。

  有時候人想不想活下去,只在於一瞬間的念頭。

  被封閉在地下宮殿裡,旁邊是鮮血淋漓的阿拉巴斯坦國王、眼前是被打暈過去的克洛克達爾,頭頂的裂縫裡正在窸窸窣窣往下掉落灰塵、石礫和碎石塊。

  那個時候……

  即便現在回想,羅賓也覺得那時的她自己是真的想去死。

  被路飛帶出來後,那種濃烈的,放棄一切的感覺又很快消散。

  人,或許就是這樣的動物吧?卑劣的、痛苦的、在無望之中掙扎著。

  分明沒有意義,卻也一定要給自己找一些希望來活下去的生物。

  她猶豫了一會兒,沒見庫贊動手,試探著問:「你不是來抓他們的,對吧?」

  庫贊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平靜地看著面前的這個人。

  在這一刻,庫贊看到的不是她的年齡,不是她的性別,甚至不是她的出身和她做過的事。

  他看不到妮可·羅賓,只想,這是一個人。

  和他一樣,流著鮮紅血液的人。

  一個曾經被他放走過一次,被他給予過一次生機的人。

  庫贊必須得承認,大多數時候他看著薩卡斯基的做法,看著很多海軍同僚的做派,自認也算是心慈手軟、頗有人性。

  但很多時候,人性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他也會用自己的暴力去彌補。

  假設他能夠將其中兩者之中任何一個貫徹得更徹底一些,又或者想得更少一些,像薩卡斯基那樣堅信自己就是正義的化身,或許他不會有這麼多的問題,在這一瞬間同時湧上來。

  想要問,又覺得面前這個人也未必能夠回答。

  ……或許他也並不需要回答。

  庫贊深吸一口氣,低聲說:「比起海軍,政府對你更加勢在必得。」

  羅賓不無譏諷地微笑:「難道不是因為你們一直都是政府的打手嗎?」

  庫贊一點沒動怒,依然是慢吞吞地跟她講:「他們似乎准備發動情報機關CP9……你知道的,根據制度,要調動這批情報人員也必須通過大將的命令。」

  羅賓的臉色一下慘白。

  CP9……政府直屬情報機關,當年毀滅她故鄉奧哈拉的,正是CP9!!

  但她始終不願意在這個人面前流露太多真實的情緒,勉強維持住鎮定,指甲扎進手掌心裡,濕潤的感覺令她有一些作嘔:「……所以呢?你告訴我這個是想做什麼?」

  庫贊聳肩。

  他笑了一下,為這劍拔弩張的場景,又後退一步,讓干淨的空氣重新在兩人之間流通起來。

  「不是我想做什麼,而是我想看看你會怎麼做。……這一次,算是我心血來潮吧。」

  說完,沒再停留,扭頭准備下船。

  羅賓忽然叫住他:「她也一起來了嗎?高杉桃——那個海軍少將。……我想見她一面。」

  哈?

  ……哈??

  庫贊哭笑不得回頭:「你見她干什麼?這會影響你接下來的決定嗎?」

  羅賓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答案當然是不會。

  她跟高杉桃當然沒有什麼特別深厚的友誼,或者過命的交情,甚至見面也只是寥寥兩三次,話也沒說上過幾句。

  但是。

  但是,有的人就是這樣的,不是嗎?就像像大海一樣,沒有人跟大海有過交談,也沒有人和大海分享過彼此的心事。

  但大海只需要在那裡就足夠了。

  就像高杉桃一樣,她只需要生龍活虎地站在那裡,以她和過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沒有區別的、最尋常的模樣。

  讓人看見,就會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點讓人覺得快樂的東西在。

  她一直保持沉默,庫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覺得是少女遲來已久的青春期。

  ……28歲了還有青春期嗎?他對此沒辦法發表任何意見。

  猶豫了一會兒,說:「她是跟著一起來了,但她會不會跟你見面,我沒辦法替她保證。」

  當然是會的。

  庫贊走到船舷邊緣,岸邊一個人也沒有。

  剛剛還像兩只螞蚱一樣鬥來鬥去的燼和艾斯已經不見蹤影,估計回到軍艦上去了。

  其他人更不用說,抓捕草帽小子這種事對他們一點好處也沒有,根本懶得動彈。

  庫贊於是跳下船去,站在岸邊再往後看,才隱約看見斯摩格的軍艦。

  幾個閃身到了船上,高杉桃一聽他傳話,大呼有這等好事,二話不說就登上了黃金梅利號。

  艾斯也跟了過來,他打算在這裡等路飛。

  不過鑒於兩位女士有單獨說話的需求,他很紳士地在岸邊坐下,開始抓螃蟹。

  說來這還是高杉桃第一次上這艘船,但聖地巡禮對她來講暫時不重要。

  羅賓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這好像還是我們第一次面對面說話。」羅賓邀請她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在別人的船上招待你,什麼都沒准備好。還請不要見怪。」

  高杉桃沒當回事:「不過你的衣服是不是不太合身啊?」

  羅賓從地下宮殿逃出來後,一個人穿越半個沙漠,直接登上了船,當然是沒工夫進城買衣服的王國。

  娜美的衣服對她來說又太小了,188cm怎麼能把自己的身軀塞進168cm的襯衫裡呢?

  穿是穿上了,就是顯得相當窘迫,還好她自己的外套沒有直接丟掉,雖然血跡斑斑,但罩在外邊也算勉強能看。

  高杉桃立刻說:「我的船上應該有你能穿的衣服——衣服這種事,寧可買大不要買小,我的連衣裙你可以當袍子穿,T恤你可以當睡衣穿,實在不行多拿幾根腰帶,束一束也能穿好幾天。」

  解決了一個問題,她眼睛一下笑彎,再往下看又開始發愁:「但鞋子就很麻煩了……要不然我去斯摩格船上給你偷幾雙吧?他那裡跟你身高差不多的人比較多。」

  羅賓眼看再不阻止,她就要成為引導高杉桃女士成為偉大航路第一大盜的罪魁禍首,趕緊阻止:「沒關系,我的鞋還能穿。到下個島再換吧。」

  明明是她的事,但高杉桃卻比她更上心,又實在不像別有所圖的樣子。

  羅賓一向認為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現在居無定所,只能暫居在打敗自己前任老板的海賊團旗下,又有什麼值得少將大人覬覦的?

  但奇怪的是,她一點也沒從這樣的違和感當中感受到威脅,反而覺得——這畢竟是高杉桃呀!

  她這樣做,很正常嘛。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不管是對被威脅的平民女孩,還是對背叛成性的海賊少女,她總是這樣,毫不猶豫地去做她想要做的一切。

  ……實在讓人費解。

  ……又實在讓人無法提防。

  肩膀被捏了捏,羅賓抬頭,高杉桃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頗嚴肅地研究著她的體格:「太瘦了!我之前碰見娜美,她的胳膊都比你結實。」

  手臂下意識繃緊,又很快放松下來,羅賓含笑回答:「可能因為平時我比較喜歡待在房間裡吧。」

  「這倒是。」海軍少將很快對她的胳膊失去了興趣。

  高杉桃從她身後繞了一圈,也沒回到原位,反而在船上到處張望起來。

  畢竟是黃金梅利號,不是後期的萬裡陽光號,這艘三角帆船對高杉桃來說跟酒店套房差不多大——一圈就能逛完的水准。

  羅賓悄聲無息地跟在她身後,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單純想要跟她聊天:「你覺得這艘船怎麼樣?」

  高杉桃回頭看她:「對我來說當然是太小了,不過該有的功能都有哇,尤其是有一個好廚子!不知道走前還不能再吃一頓山治的手藝……」

  「軍艦上吃的不好嗎?」

  「一般般——我不挑食的。」高杉桃一眼看見掌舵室裡的羊頭舵,很手癢地摸了摸,「能吃就夠了。」

  羅賓沒提之前跟庫贊的對話,也沒打算講歷史正文、奧哈拉、世界政府等等等等。

  不如說,她面對高杉桃的時候,根本就想不起來這些問題。

  沉默半天,也只是問:「你覺得我……登上這艘船,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嗎?」

  「如果你需要一點建議的話,我覺得船上的人都很好。」她掰著指頭數,「船長有點任性,劍士有點路痴,航海士有點貪財,廚子有點好色,狙擊手有點膽小,船醫有點毛茸茸……」

  羅賓笑容不變:「聽上去全是優點呢。」

  「是吧!!」高杉桃把手掌對著她平攤開,示意擊掌,「很適合你的!這種船就是需要一個高智商人士來把他們玩得團團轉啦。」

  羅賓笑著跟她輕輕擊掌。

  「而且有缺點的話,不是會更方便你融入嗎?各個擊破!」高杉桃比了個鐵臂阿童木的姿勢,「衝啊!成為海賊女王吧,羅賓!」

  「暫時沒有劇烈運動的打算呢。」

  高杉桃撓撓頭:「總之,你覺得可以就可以。要是呆不下去了的話我也可以收留你……不過可能需要找一個比較小眾的地方先藏一段時間……」

  羅賓忍不住笑出來:「像是亞馬遜百合?」

  「誒?你提醒我了!漢庫克那裡確實很適合你……但你認識她嗎?」

  「上次見過一面。」印像很深呢。

  兩人閑聊了幾句,船下忽然喧嘩起來。

  高杉桃探頭去看,發現是路飛一伙人正在朝著船的方向拔足狂奔。

  以他海賊王級別的任性,眼裡當然只能看見他想看見的人——在此特指岸邊的艾斯,和接著從船上露臉的高杉桃。

  也是因此,他眼睛一下亮了,直衝衝朝著兩人所在的方向,也是黃金梅利號所在的方向奔過來。

  手裡還抓著他那幾個倒霉伙伴,其中還有個根本沒睜眼的索隆。

  「桃子——艾斯——!!」他也不管這兩人為什麼會在這,只要發生的是好事路飛就很開心,「太好了!一起走吧!!」

  高杉桃:「?」

  高杉桃:「等、誰要跟你們一起走啊——別二話不說就開船啊!!」

  羅賓已經先一步躲進船艙裡去。

  畢竟之前還是敵人,至少要等到船航行到海面上,草帽一伙沒辦法把她半途扔下的時候再出來。

  她還有點疑慮呢,草帽一伙人就這麼衝了過來?青雉呢?回到軍艦上去了?他真的不打算出手?

  斯摩格的軍艦上,剛准備往熱茶裡放方糖的庫贊,打了個噴嚏。

  「是不是老天爺在提醒你應該起來工作了?」斯摩格頗有些嘲弄地說。

  庫贊用紙巾擦擦鼻子:「斯摩格君,軍艦上沒有下屬指使上級出去工作的道理。」

  話是這麼說,但他語氣顯然沒認真,斯摩格也只是撇撇嘴。

  「這該死的沙漠王國真是太熱了。」他把厚重的外套直接脫下扔到一旁,露出跟白巧克力別無二致的腹肌,「喂,那船怎麼好像要開動了?」

  雖說沒有立刻把黃金梅利號扣押下來,但斯摩格一直保持著距離,讓那艘海賊船始終處於軍艦的火力覆蓋之內。

  會不會開火不好說,但至少要做出會開火的樣子,否則的話……

  「——緹娜、很失望!」

  人還沒出現,煙先飄了過來。

  粉色長發的女人踩著和她手裡的煙一樣細長的高跟鞋,眉頭微微皺著,走到船舷邊。

  「那就是草帽小子的船嗎?斯摩格君已經在港口很久,守株待兔、以逸待勞,怎麼會讓那些毛頭海賊在他眼皮底下成功開船離港?!」

  她吸一口煙,紅唇在香煙上印出一道痕跡,語氣冷得要結冰:「除非,他又懈怠職守!」

  部下們訥訥無言。

  沒人敢在這時候觸緹娜上校的霉頭,這是肯定的。

  但也不可能有人敢跟她一起說斯摩格先生的壞話呀!!

  緹娜上校敢說,是因為她們兩人原本關系就很好,又是海軍同期又是私交好友,真打起來也有40%以上的勝率。

  而他們……他們只是一群小蘿蔔頭,小蘿蔔頭能有什麼想法?當然是長官說了算了!

  「算了,緹娜自己來。」粉發上校微微偏頭,對身後的士兵們吩咐,「刺槍,預備!」

  「是!!」

  刺槍這樣的武器,是專門設計來追擊海賊船的。

  長而粗的一根鐵杆,頭部削尖,帶有倒刺,很難被拔下,看上去像是一把讓人無從下手的魚槍。

  可以通過炮台發射,倒不如說正是因為通過炮台發射,而被賦予了前所未有的推進力和殺傷力,一扎一個准。

  只要不是全鋼鐵打造的巨艦,尋常海賊船基本都能被扎成刺蝟,沉入海底。

  倒霉的黃金梅利號當然也不例外。

  那既然是帶兵過來增援,緹娜當然不會像斯摩格那樣只是一艘軍艦就豪邁出發。

  她手裡帶了一支小型艦隊,幾乎每一艘軍艦上都裝配了這樣的刺槍炮台。

  「娜美——怎麼辦?該往哪走?」

  「這不是該往哪走的問題!!」娜美給了不靠譜的船長一拳,「現在的問題是,再不把船上這些窟窿補好,我們馬上就得沉下去喂魚了!!」

  高杉桃跟艾斯面面相覷。

  -呃,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問你弟弟。

  -現在逃跑?

  -逃去哪?你還能看見斯摩格的船嗎?

  -呃……

  艾斯尷尬地閉上嘴巴。

  路飛動作實在太快,上船之前抓住他扔上來,跟高杉桃擺在一起,也不覺得這個陣容有多奇怪,當即高呼「逃跑咯——」,就一個猛衝開船。

  連帶著他的船員也很自然,一上船就各司其職,掌舵的掌舵、睡覺的睡覺、修船的修船。

  娜美出來觀察風向,一看兩個客人表情微妙,還安撫呢:「沒事沒事!我們很會應對這種危機的!稍微等一下就好了哦!」

  然後把兩人往船艙裡塞。

  等、但——

  高杉桃哭喪著臉。

  我是良民來的啊!!!

  我是海軍!大大的海軍!!根本沒必要在這裡被軍艦追殺的啊!!

  可惜無人聽見她內心的呼喊,艦隊幾乎已經將這只羊頭船圍困在中間,刺槍接二連三扎來。

  烏索普和山治兩人忙得腳不沾地,也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很難應付得了。

  但與此同時,喬巴和娜美兩人掌舵,小船飛速衝刺,眼看離斯摩格的軍艦已經越來越遠。

  艾斯也開始覺得不好:「斯摩格沒跟上來,是不是覺得我們能有辦法啊?」

  「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呃。」艾斯撓了撓臉頰,「比如,幫他們解決這些艦隊的同時,快速敘舊、快速回去?」

  高杉桃呵呵兩聲:「說得好,那你怎麼不動手?」

  「我沒帶我那艘小艇。」艾斯辯解,「而且我是惡魔果實能力者。」

  雖說在海上遇到艦隊時,他也不是不可以直接起飛,一記火拳擊穿軍艦,然後降落在他自己那艘火動力小艇上。

  但緹娜的艦隊很分散,圍成一個圓環,這讓他很難同時擊中多艘軍艦,也難以在海上找到落腳點。

  眾所周知,海面上的惡魔果實能力者,兼具了強大和脆弱兩個特性。

  艾斯解釋完,反問:「你怎麼不動手?」

  高杉桃給了他一拳:「瘋了吧!我怎麼對緹娜動手啊?我是海軍啊?!」

  說到這裡,她又一次悲從心起,忍不住兩手圈在嘴邊,對著那頭殺紅了眼的艦隊大喊:

  「大水衝了龍王廟——緹娜醬——這回真的是一家人痛打一家人了啊——」


第157章 七武海會議 管你是七武海還是八武海,……

  好在以高杉桃的個頭, 被緹娜完全無視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察覺到對面船上還有個比自家艦隊全體更加強力的海軍同僚,緹娜立刻叫停了開火的行動。

  ……也不知道她在那裡干什麼。

  緹娜有些煩躁地咬了一口煙嘴。

  這可真是……

  高杉少將,恕我無禮一回, 但您的想法是不是總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甚至可以說,十分異常??

  出現在敵船上不算什麼, 明明在敵船上,還跟人家一起玩命救船,這就有點讓人無語了。

  就像拔掉了浴缸的塞子, 同時打開水龍頭, 還期待著有一天能把浴缸灌滿一樣無語。

  她不好當著手下的面直接抱怨,萬一被人發散成「高杉少將通敵」就不可收拾了。

  但心裡還是很煩,緹娜把最後一丁點煙尾吸進肺裡,順手把煙蒂掐滅,招招手讓人遞上望遠鏡。

  趕緊下去吧,高杉少將, 這樣緹娜我就能甩開手大肆發射刺槍……等等, 那是誰?

  那個從羊頭海賊船後面繞過來的,眼熟的軍艦上, 懶散的白發男……

  不是斯摩格又是誰?!

  緹娜臉色一黑。

  ……這個混賬!!!口口聲聲說要追擊海賊所以進入偉大航路, 惹是生非之後讓她來善後的混賬!!

  竟然跟郊游一樣,不緊不慢墜在海賊船後面漂流——?!!

  身後一眾小兵瑟瑟發抖:「那個……緹娜上校……我們還要不要准備後續火力呢……?」

  雖然不知道您看到了什麼,但是緹娜上校,您的臉色看上去超級無敵恐怖啊!!

  緹娜深吸一口氣:「稍等。」

  她很快補充一句:「先把刺槍從倉庫裡搬出來,其他幾艘船也讓他們准備。」

  「是!!」

  望遠鏡裡,斯摩格那個神經兮兮的男人這時候竟然才從躺椅上站起來。

  …………搞什麼啊你!以為你自己是青雉大將嗎!!……青雉大將也請起來捉拿海賊啊!你們的工資都這麼好拿嗎!!

  「……你們的工資都這麼好拿嗎?」

  黃金梅利號上,一位智慧長鼻男子也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話音未落,就被金發同伴一腳踹了上來:「誰允許你對桃子小姐指手畫腳……!」

  「不是啊山治這也不是指手畫腳只是陰陽怪氣吧!……咦我為什麼要說『只是』?」烏索普下意識吐槽, 又立刻痛哭求救,「但你能不能先來幫幫我啊!!我這邊的船舷快裂開了!」

  高杉桃閃躲著偶爾會往她身邊扎過來的鐵槍,反問:「我都抓了克洛克達爾了,還對不起那點工資嗎?」

  「……他不是七武海嗎?抓他也算功績?」索隆簡直無法理解她的話,「而且也不是你抓的啊?」

  「會是的。」高杉桃高深莫測地轉了一把手裡的核桃,「拯救國家這種級別的功德,本部不可能安在你們頭上,所以必然需要一個替身來承接這一切榮光!這個替身就是——斯摩格!!」

  「結果不是你啊!!」

  索隆直接露出吊梢三白眼和鯊魚齒,狂躁大喊:「那不還是跟你沒關系嗎!!」

  「誒,索隆君,為什麼這麼關心我的工資?難道你也想當海軍嗎?現在就開始打聽待遇了嗎?」

  高杉桃搖頭,很可惜的樣子:「但,你忘了你還沒有從草帽海賊團離職,你的上司是可以後台查看你的求職記錄噠……」

  說完,往旁邊一閃,露出一臉「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的路飛。

  「你的一言一行都被老板看在眼裡!」高杉桃氣勢如虹,指責他,「跳槽准備不充分,一點也不會讀空氣,本次考核0分!!」

  喬巴雖然不明所以,但被她的氣魄感染,也大聲叫:「0分!!」

  索隆:「……」

  索隆:「…………」

  他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一把抓起逃亡未遂的喬巴,朝烏索普的方向走去。

  替他攔截下了飛過來的第111根鐵槍。

  ……根本不想搭理那個脫線的家伙!!

  *

  按照娜美等人的推測,軍艦的圍堵應該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但沒想到只是幾十分鐘過去,還不到一個小時,艦隊似乎就有了要掉頭的趨勢。

  高杉桃登高望遠,極目遠眺:「那邊好像有一只天鵝造型的船,應該也是海賊船?緹娜抓不到你們,就回頭去抓它了。」

  路飛大叫一聲:「啊!那豈不是讓他代替我們受過?……太好了,快跑快跑!!」

  娜美懷疑:「但是我們後邊那艘軍艦還沒擺脫啊?能跑得掉嗎?」

  她指的是斯摩格乘坐的軍艦。

  路飛很自信:「放心啦,我跟那家伙是朋友,他不會來追我們的。」

  高杉桃:「斯摩格知道這件事嗎?」

  路飛用力點頭:「當然!他是我在海軍的第二個朋友呢,不對,是第三個!」

  他豎了個拇指:「桃子你是第二個!」

  高杉桃:「……」

  高杉桃:「謝謝你,這真是我的榮幸。」

  「不用太榮幸啦,以後多多遇見就好了,嘿嘿!」

  娜美一記拳頭砸在他腦袋上,立刻就是個熱騰騰的大包冉冉升起:「少在這裡說些沒頭沒腦的話!誰要莫名其妙跟海軍多碰面啊——當然,桃子除外~」

  她的聲音一下甜起來:「一會兒你要怎麼離開呢?方便回去嗎?實在不行的話,跟我們一起待一段時間也行……就是可能得委屈你跟我睡一個房間了哦。」

  山治立刻舉起雙手歡呼贊成,好像晚一秒舉手就會被砍掉那樣急迫:「大歡迎!不管什麼時候桃子小姐來梅利號上都超級大歡迎!!我要為您的光臨舉辦一場三天三夜的盛宴!!」

  路飛怎麼會錯過這個詞?立刻跟喬巴、烏索普三人攜手跳起舞:「盛宴!盛宴!」

  高杉桃費盡全身力氣才沒有立刻答應下來,梳理著自己的發尾,拼命轉移注意力:「這個嘛……我就暫時不用了,但機會保留!!在這裡,有另一個人可能是想接受這個條件的。」

  她小碎步往旁邊挪開,眼神心虛地到處瞟。

  身後,船艙的門被一只手推開。

  羅賓走了出來。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她說的應該是我。」她淺笑著說。

  作為一位隨身攜帶克洛克達爾寶藏、能力很有趣、喜歡毛茸茸、被路飛救下來而又無處可去的女士,加入草帽一伙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高杉桃沒把太多注意力投注在這件必然會順利的事上,反而往船頭甲板的位置走去。

  艾斯正站在那裡,眺望海面,似乎在考慮一會兒要從哪裡出發。

  當然要出發,他停留在阿拉巴斯坦的目標已經全部完成,不管是跟路飛重逢還是和高杉桃再遇。

  所以,出發的時刻到了。

  即便是哥哥君,也沒有被允許坐上船長寶座——那只羊頭,因此他只是靠在欄杆邊。

  手裡捏了根山治分享的香煙,並沒有抽。

  注意到高杉桃走過來,下意識解釋:「這是那個金發廚子自說自話塞給我的,作為我幫他點火的謝禮。」

  「你點的火會讓煙的味道格外不同嗎?」

  「……你的關注點還是這麼奇特。」艾斯無語。

  因為要修補船上被鐵刺扎出來的漏洞,梅利號速度並不快。

  但斯摩格放水放得更明顯,軍艦遠遠墜在後面,已經只剩下一個小黑點。

  艾斯往後瞥了一眼,問她:「還不打算走嗎?再不動身的話,我們倆應該是回不去了。除非你打算讓他們來接?但那時候會鬧出什麼事情就不好說了。」

  「……馬爾高的消息你收到了嗎?」高杉桃忽然問。

  「收到了。」艾斯衝她笑,一副沒當回事的表情,「但我要是會聽的話,一開始就不會離開莫比迪克號了。」

  貪婪自私,卑鄙狡猾,對於海賊這個行業來講,可能是求職必備標簽。

  但唯獨有一點——這些特質不能在同伴的身上發揮作用。

  重傷同伴、挾寶潛逃,這種行為當然是任何一個海賊都不能原諒的。

  尤其在互相以家人相稱的白胡子海賊團,黑胡子蒂奇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往愛德華·紐蓋特臉上抹黑。

  無論從哪一點出發,艾斯都不可能坐視不理。

  在他動身之前,他親愛的老爹也好,同伴們也好,都曾多次勸阻過他。

  「結果——當然,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站在這裡。我並沒有聽從。」

  艾斯的音調越來越沉。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從小到大,就不是會聽從別人命令的性格。

  不管是面對比他和薩博加起來還要高兩倍的強盜、還是在火海之中,與負傷的達旦一起對上手持凶器的海賊。

  讓他躲閃、讓他逃跑、讓他保全自身以待來日……艾斯一個字都不聽。

  不論是薩博還是達旦,無論是勸阻還是怒罵,都無法改變艾斯的心意。

  說他固執也好,說他倔強也罷,說他是個石頭一樣的硬脾氣,總有一天會死在自己的頑固之下……

  這些他都照單全收。

  艾斯想,這正是他活下來的意義。

  正因為每一步都是他自己的決定,所以不會後悔。

  即便是高杉桃……或者說,就算是高杉桃,又如何呢?

  她甚至對自己一無所知,一兩句輕飄飄的話,難道就能打消他刻在骨子裡的決心嗎?

  「如果你遇到他,而且沒打贏的話——」

  高杉桃從懷裡摸出自己的生命卡,撕了一塊給他:「記得找我救命。」

  「雖然我沒跟他交過手,也不確定能不能贏過那種超能力,但我會加油的。」還握拳給自己打氣呢,「艾斯君!你也要加油!」

  艾斯一瞬間哭笑不得。

  加什麼油呀?

  「是我要去追殺他,就算要擔心,也該擔心他才對。還是說你已經認定我會輸了?」

  高杉桃比他剛才還無語:「怎麼突然又變成刺蝟?」

  「刺蝟?」

  「我說什麼你都要扎一下。」

  艾斯被她說得一愣,抿了抿嘴唇,黑亮眼珠往甲板上看去,又看向羊頭,又看向海。

  轉了半天,小聲說:「……抱歉。」

  高杉桃也沒跟他計較,只是強調:「生命卡隨身攜帶!不管你是塞在兜裡還是縫在帽子裡,總之感覺要輸了、打不過的時候就扭頭開跑,知道嗎?逃跑不丟人。」

  艾斯持不同意見:「逃跑很丟人!……算了,聽你的,聽你的行了吧?」

  他心裡也沒有真正信服,只是高杉桃把話說到這裡,又撕了生命卡給他,顯然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

  這使艾斯覺得自己不應該——至少在態度上不應該,繼續維持之前那樣強硬的拒絕。

  猶豫再三,還是接過了那塊生命卡,順便撕了一塊自己的給她。

  「你也要縫起來。」他聽說了高杉桃裝點刀鞘的壯舉,「我可不想跟他們同樣待遇。」

  「那你讓我放哪兒?只有洞爺湖我會隨身攜帶啊。」

  「海軍大衣?」

  「大衣會換的。我不是說過嗎?船上還有很多件一模一樣的。」

  艾斯終於屈服了:「那好吧,那我要貼在刀柄上。」

  高杉桃終於怒了:「有完沒完啊?不貼啦!你自己留著吧!」

  艾斯把人惹急了,又笑嘻嘻跟上去補救:「哎呀,沒問題,貼刀鞘上就刀鞘上嘛!等你的刀回來了就貼,畫點火焰、笑臉什麼的,很完美!一定能讓你的刀鞘看上去更漂亮……」

  又回過頭來哄了半天,才讓高杉桃點頭答應。

  目睹了一切的烏索普忍不住搖頭:「你說這是圖什麼?一開始答應下來不就好了?還非要搞出這麼多曲折,最後達成一模一樣的效果……」

  娜美翻了個白眼:「你懂什麼?」

  明明是同樣的結果,卻見到了她更多的表情,說了更多的話,加深了更多的印像,產生了更多的情感聯結。

  這才是最劃算的。

  因為要一路送米霍克回海軍本部,其他朋友們當然不可能也跟著去,於是沿路一個一個回家去了。

  艾斯在阿拉巴斯坦就跟大家分道揚鑣,轉身去追擊黑胡子。

  高杉桃倒不是很擔心他。

  就像乙姬、像薩奇、像貝爾梅爾那樣,她總覺得自己的蝴蝶翅膀能給雀斑少男也帶來一個新的結局——

  而且實在不行,大不了她就殺去深海大監獄放人嘛!

  然後因為工作出現重大失誤,被貶成小兵,從基層做起,「莫欺少年窮三年之期已到海軍之王歸來」之類的劇情立刻就可以上演……

  貝克曼是除了艾斯之外第一個離開的,他要去把艾斯繼續追擊黑胡子的消息告知香克斯。

  走前很瀟灑地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和生命卡,並再三叮囑他的生命卡不需要任何裝飾。

  「就算一定要裝飾,也留到我們下次見面,讓我自己來吧。」對審美很有追求的男子如是說,「小桃子日理萬機,就不要浪費時間在這種小事上了。」

  斯摩格在旁邊發出一聲冷笑。

  他在同一時間把這群賴在他軍艦上不走的家伙趕了下去,讓附近支部派一艘空船來接應——因為再往本部靠近他就要被捕捉到,說不定還得回去述職,晦氣。

  卡塔庫栗在一座空無一人,但生物都長得很長的奇怪島嶼下船,決定要給玲玲捕捉幾只珍奇生物作為伴手禮;

  燼則留到了最後,在逐漸靠近紅土大陸時飛離了高杉桃的軍艦。

  這樣一來,抵達本部的軍艦上就只剩下了高杉桃、庫贊、羅西南迪和米霍克四個人。

  一上岸,羅西南迪就快步回到他自己的辦公室。

  這段時間出門在外,雖說該處理的文件一個也沒少干,但有的通話還是得用海軍內部線路更加保險。

  庫贊同理,他堆積的公務比羅西南迪還多,以至於高杉桃不得不單獨護送米霍克去會議大廳。

  與其說是護送,不如說是引路。

  因為米霍克這家伙雖說來了幾次海軍本部,但根本沒記住該怎麼走。

  「你們海上劍客是規定了統統不許認識路嗎?」她很費解。

  米霍克意有所指地看向她的腰間。

  雖然現在掛的是通用佩劍,但你……?

  高杉桃無視了他的暗示。

  「剛剛入港的時候已經登記過你的到訪。」她幫忙梳理流程,「這會兒先去會議大廳彙合,也只是亮個相,我估計不會講什麼正事。很快就能結束了——然後就可以吃飯!!」

  別的不說,海軍軍官食堂她還是很想念的。

  七武海會議的議程,通常會持續兩到三天。

  要將這群人湊齊,畢竟是很困難的。

  大家難得來一次,盡量多討論一點問題,把時間利用到極致。

  但要讓這群海賊乖乖在會議室裡坐一整天,那也不太可能,因此就盡可能把會議行程打散,安排在幾天之間。

  會議室位於頂層,挑高有專門設計,無論體型多大,來了都能坐下,最好一個都別白來。

  旋轉樓梯要爬六層,周圍用細長的雕花窗戶引入光線,並不叫人覺得壓抑。

  走著走著,高杉桃忽然聞到一股很討厭的味道。

  ……也不能說是味道,這不是什麼明確的、特殊的氣味,而是一種似有所感的直覺。

  見聞色還有這種功效嗎?

  很快,身後傳來腳步聲。

  高杉桃稍稍放了一丁點注意力過去。

  她在海軍本部,或者人多的時候,通常不怎麼主動開見聞色。

  一則她有信心能不用預知也輕松拿下敵人;二則很容易探聽到同僚不為人知的八卦,不大禮貌。

  而且也有極個別不太好惹的家伙,萬一被察覺,肯定會找上門來說七說八。

  這時候主動伸出觸角,倒很順利,飛快就描摹出一個人形。

  一個個子很大的人,但腳步很輕?

  實力不差、輕狂、但識時務……等等,這麼精確的嗎?見聞色是什麼一鍵人格測試儀嗎?!

  「……還挺強的。」她咕噥。

  米霍克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認識他嗎?」

  高杉桃:「?」

  須知,見聞色無論是看還是聽,捕捉到的都是氣息,或者可以說是一種「氣質」。

  而不是那種能在千裡之外看清某人外貌的葫蘆娃型千裡眼。

  這也讓高杉桃突然很茫然。

  「所以是誰啊?」

  米霍克不說話,向後揚了揚頭,示意她自己看。

  人未到聲先至,男人笑得很狂妄:「姆哈哈哈……高杉少將,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靠,竟然還真認識。

  高杉桃回頭往下看。

  她比來人站得高得多,兩人身高又相仿,因此這時看人完全是俯視的。

  下顎緊繃,嘴角輕輕抿著,綠色的瞳仁被眼白由上而下包裹起來。

  「——看上去很火大啊。」多弗朗明哥收了點笑意,怡然自得往上走,「怎麼,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利的事嗎?」

  「跟我講講嘛,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我們畢竟也有點交情——」

  說著,他側身向後閃開,避過高杉桃毫不猶豫刺過來的一劍。

  「……竟然真的有殺意呢。」男人咧嘴大笑,順了下自己的火烈鳥粉羽毛大衣,「哈哈哈哈!你果然比我想得還要瘋……竟然想在馬林佛多殺掉我?一個七武海?」

  「管你是七武海還是八武海,看你不爽就要打啊。」高杉桃收回佩劍,但沒入鞘,依然握在手裡,「否則我練功練那麼苦是為什麼?」

  還不是圖個想拔劍的時候就能拔劍嗎!

  多弗朗明哥也不知道是失憶了,還是天生就自帶狂氣,明明曾經被高杉桃狠狠扁過一頓,這會兒見面也絲毫沒有露出懼色,反而帶笑走上台階,很快跟她並肩站在一起。

  「還是不要在這裡動手吧,就當是為了你們海軍著想。」他笑眯眯說,「我當然很清楚你的實力,如果真的要殺,應該能不太費力地除掉我……」

  米霍克靠在樓梯口的浮雕天使牆繪旁邊,兩腿交疊,鷹羽一般的眼尾輕輕掃過那只浮誇的火烈鳥。

  多弗朗明哥的雙眼藏在墨鏡下,讓人不知道他此刻究竟看著何處。

  沒法用眼神交流,也讓人天然無法對他交付信任,自然而然生出防備。

  但他顯然不會在意這種事,聳了聳肩,說:「但,原本就因為失去了一名七武海而十分焦慮的海軍本部,再失去另一位七武海,甚至是被自己解決掉的話,傳出去也太無能了吧?」

  「你的言論能威脅到0個人。」高杉桃面無表情,又是一劍。

  多弗朗明哥躲閃兩步,稍稍有些狼狽,心裡卻越發激動。

  這女人……還真是夠瘋的啊!他果然沒有看錯!!

  打麼,肯定是打不過;

  但死……他是肯定不會死的,至少不會死在這裡嘛。

  就算是前任,他也是天龍人,不可能在海軍本部出事,總會有人來護他。

  這之中的分寸,多弗朗明哥拿捏得很到位。

  也正因為他這樣胸有成竹,使得高杉桃更怒火中燒。

  越生氣,她臉上就越沒有表情,只是提刀平砍突刺,速度愈快、落點愈准。

  隱隱的,竟然能看見她刀鋒揮過的位置有了劍氣的痕跡。

  連米霍克都不打呵欠了,饒有興致指點:「對,往剛剛那個點刺……右下,再砍、不要平砍,給一個弧度,這樣他就無處可逃……」

  多弗朗明哥的鳥毛都掉了幾根,很不高興:「我說,鷹眼!這可是公平勝負,你不要偏幫……」

  米霍克卻難得給了他一個好臉。

  多弗朗明哥一愣,頓時覺得不好——這男人脾氣怪,但好懂,他對人不假辭色就算了,突然微笑,這絕對……

  「我算什麼偏幫呢?」戴禮帽的黑發男人習慣性捋了一把自己的短須,「你還是,見的少了。」

  多弗朗明哥還沒來得及用上他的見聞色,身後一陣熱浪已經逼來。

  他被迫閃開那如狼似虎的滾滾岩漿,卻無法再從狹窄的樓梯間裡找到另一個空隙,只能避無可避,被高杉桃刺中一把。

  結果這女人看向他身後,還眼睛一亮:「薩卡斯基先生!他打我!!」

  多弗朗明哥:「……?」

  他看一眼高杉桃,看一眼米霍克,又回頭,看一眼那個正慢條斯理朝自己走來的大將先生。

  再一次,緩緩地:「?」


第158章 多讀書多看報 少吃零食多睡覺

  會議大廳光是大門就有足足八米高, 內部空間更是開闊,一眼難以看清頂部的花紋。

  形狀神似一根超長法棍的橢圓形長桌邊,坐著幾個表情各異、體型各異、膚色各異的人物。

  彼此之間並沒有談笑, 甚至毫無交流。

  也沒有像海軍們最壞的預計裡那樣,拳腳相加, 把周圍弄得一片狼藉。

  四下的海軍士兵卻還是扣緊了手裡的槍或刀,站在相距至少五米的安全範圍外。

  每個都身體緊繃,眼神專注。

  負責守衛七武海會議, 對海兵們來講, 是所有工作之中最糟糕的——這當然是士兵內部的評價。

  事實上從重要性來講,這無疑是最上級的任務。

  然而正因為要面對這樣喜怒不定、恐怖、怪異的海賊們,盡管七武海會議造成的士兵傷亡,並不像同級別其他任務那樣頻發,但依然讓大家感到十足的壓力。

  不過今天有一點例外。

  「不愧是海賊女帝大人~~~實在是美不勝收,讓人挪不開眼……!」

  角落裡, 眼冒紅心的男兵和女兵同時發出尖叫。

  這種言論, 漢庫克在來的路上也好,這輩子生活的每一天也罷, 都聽過太多次。

  她不大耐煩, 頭也沒回,反手就准備來一發甜甜甘風。

  長桌對面,扎著雪白小辮的鶴叫住了她。

  「波雅·漢庫克女士,最好不要在這裡這樣做。」

  漢庫克並沒收手,抬眼,剪水秋瞳瑩瑩目光,似有若無地從鶴的臉龐上掠過。

  像一捧春風撲面而來,相隔一張桌子, 也能隱隱聞見叫人迷醉的香氣。

  對面那位中將的視線下意識閃躲了一下,幾乎是生物的本能一般。

  漢庫克於是微笑。

  心知這位鶴中將也逃不過她的魅力威脅,這讓她進一步確認了自己在會議室之中的實力地位。

  對於她而言,魅力竟然的確是一種對旁人的威脅了。

  世界第一美女好整以暇,素手撥弄自己肩頭的黑發。

  右手擱在桌面上,手背輕輕托著雪白的腮。

  分明是隨意的動作,卻透露著致命的魅力,讓人移不開眼。

  「為什麼呢?」她問,「不能隨心所欲的話,妾身會不高興的。」

  「……」鶴輕輕掐了一下自己的指腹。

  十指連心,疼痛感讓她立刻清醒過來,沒有去回答漢庫克的問題。

  否則有問必答,更會讓她意識到,即便身為海賊,女帝之名也能在海軍本部無往不利。

  「呃哈哈哈哈——!」

  一旁,半空中,扭曲的笑聲忽然震動了整片會議大廳的空間。

  與其說是男人,更像一個長過頭的巨大洋蔥怪物。

  正轉動著粗長洋蔥頭上兩只超絕吊梢眼,打趣地看向鶴。

  他有一張深紫色的邪惡香腸嘴,嘴角尖得像是用筆畫在那張青紫面孔上,一看就很邪惡的面相。

  此時正在張狂大笑。

  「鶴,你雖然不肯說,但我倒是能猜到!」

  面對這張醜臉,鶴一下就恢復了平常心。

  她兩手交錯,疊在桌上,心裡暗忖著如果這顆死洋蔥頭突然發神經,她該從哪個角度先用上自己的能力?

  「嘻嘻嘻,我知道——因為赤犬那家伙今天會路過這裡,對吧?」

  鶴不自覺挑眉:「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啊,莫利亞。」

  被稱為莫利亞的超絕洋蔥頭,忍不住用尖銳的指甲興奮敲擊自己的胳膊。

  他皮膚發青又發紫,讓人很好奇摸上去的觸感。

  究竟是像洋蔥那樣脆脆的?還是像屍體那樣硬硬的?

  又或者很意外,會像人的皮膚那樣軟軟的?

  「嘻嘻……不用那樣警惕地看著我,我沒有在你們這裡安插人手——我對這才沒有興趣呢!」

  他擠眉弄眼,一番表情十分生動,越看越像洋蔥成精:「只是剛剛上來的時候,不小心聽你們的士兵說起這件事。好啦,呵呵!少拿那種眼神看我,別總想著把我洗得一干二淨。」

  手往身邊一指:「你不如多多警惕旁邊的甚平,這家伙畢竟是魚人,說不定你的能力對他派不上用場啊!」

  說完,自顧自笑起來,以為自己的笑話多麼有趣。

  鶴的果實能力是洗洗果實,能夠將一個大活人,或者任意一個立體物品洗成一張滑溜溜的濕衣服。

  還可以被她順勢晾曬起來,夾在晾衣繩上動彈不得。

  更有甚者,連心靈都會被洗得一干二淨。

  甚平聞言,不著痕跡往旁邊挪開一截安全距離,表示自己並沒有要動手的意圖。

  這張橢圓長桌靠窗那頭坐著鶴,鶴的右手邊那一列只坐了漢庫克,那位鼎鼎有名的海賊女帝。

  她甚至沒有坐會議室裡的靠椅,而是坐在她那只寵物蛇薩羅梅盤踞而成的寶座上。

  甚平跟其他幾個男人都乖乖坐在對面。

  畢竟女帝出了名的討厭男人,而他們也沒有那個自信,認為自己能夠挺過她的「甜甜甘風」。

  七武海這幾個人,要說一定有什麼共同點,那就是絕對的自我中心。

  要是把她惹惱了,漢庫克絕對能無視他們的面子和海軍本部的虎視眈眈,當眾制造一批藝術石雕。

  他衝鶴點點頭,並沒說話。

  鶴也禮貌地回了他一個點頭——說到底,在場幾個怪人當中硬要選一個的話,她還是會更加相信甚平的人品,或者說魚品。

  傲慢的女帝、奸猾的洋蔥頭、總是沉默不語的熊公……

  比起這些怪人,鶴還是寧願跟藍皮膚鯊魚打交道。

  更何況,七武海裡還沒有到齊的那兩位……

  正想著,走廊裡忽然傳來腳步聲。

  ……真是不能背後說人。

  鶴伸手去找自己的茶杯。

  煩人的家伙又變多了,這下可不得了。

  要是沒能趕緊調整好心態,一會兒活生生被氣死,也不是沒可能啊。

  依然是聲音比人先進門,多弗朗明哥的聲線雖然並不鮮亮分明,但總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一種……討厭氣息。

  他遙遙看見門裡那顆巨大洋蔥頭,當即招呼他:「莫利亞,怎麼樣,最近還好嗎?沒死吧?哈哈哈哈!」

  這種程度的嘲諷分明不算什麼,但從他嘴裡說出來,莫利亞立刻就像被點燃的炮仗一樣怒喝起來,桌子拍得震天響:「你死了我都不會死,多弗朗明哥!還是顧好自己的小命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麼勾當……」

  細細一看,又冷笑:「呵呵……你的衣服是怎麼回事?是在哪不小心,被人點著了?那還真是為民除害的大功大德啊!」

  金色短發的黑皮男人聽完莫利亞的話,不知道想起什麼,臉色微微凝固。

  但一轉眼跟他對上視線,兩人在同一時間笑起來。

  他們笑得越大聲,四周守衛的海兵們臉色就越慘白。

  鶴看得皺眉。

  就知道這群瘋子放一起要出事,還好她提前過來了。

  正要說點什麼,門後,一陣清脆的皮鞋聲響起。

  啪嗒、啪嗒。

  不急不緩,不緊不慢。

  明明是個海賊,卻敢於在海軍本部以這樣的姿態行走,可見他的氣度。

  比起多弗朗明哥張揚的聲音,來人更讓人注意的,是他的影子。

  ——沒錯,影子。

  走廊的光從後面打過來,使得這個人背後那柄十字型長刀像耶穌的十字架那樣,把劍客的身影釘在地板上。

  而隨著他逐漸走近,刀變小,人變大,劍客又實在地掌握了屬於自己的武器。

  一直到他走到燈下,影子縮在腳邊只剩一團,一直屏息的海兵們才敢舒緩地喘一口氣。

  好、好大的壓迫感……!!

  鶴面不改色,衝他點點頭:「米霍克,你來了。沒想到你會這麼准時。」

  米霍克壓住帽檐,懶得跟屋子裡的人產生任何視線交流:「……是你們海軍的人來得太早了。」

  「確實很少見啊,米霍克,沒想到你會這麼早來,今天是第一天不是嗎?」莫利亞的注意力轉移到後來人身上,「還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就算不得不來,也只是最後一天露個臉,敷衍一下了事呢?」

  米霍克懶得理他。

  他停下腳,走在他前面的多弗朗明哥也停下腳步,兩人忽然在原地站定。

  既不去找自己的位置,也沒有其他動作。

  乍一看,竟然像是在等人。

  莫利亞腦中閃過這個想法,頓時啞然失笑。

  本來嘛!這兩個家伙,一個是人盡皆知,世界第一大劍豪,性格古怪、冷酷,甚至有些詭異。

  世界上的強者很多,像他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強者卻很少。

  另一個,地下世界之王,著名軍火商人,假如全球正在打響100場戰爭,那麼至少有80場都跟這家伙有關。

  上到走私商品、下到人口販賣,沒有他不干的髒活。

  有什麼人,是能夠讓這兩個家伙停下來等待的?

  莫利亞很有一些愜意地將兩只手交叉,墊在腦袋後。

  在他的體型對比下,顯得十分迷你的椅子,也一翹一翹,只用最後兩根木棍作為支點,支撐他龐大的身軀。

  就像是自己在跟自己玩蹺蹺板那樣。

  他挨個做排除法。

  戰國元帥?……不太可能。那個老頭雖說很強,但是個正常人。

  正常的海軍和不正常的海賊之間,所求更多、妥協更多的從來都是正常的海軍。

  卡普中將?這倒說不准。不管是從名聲、地位還是個人情感的角度,英雄卡普得到的待遇永遠都是不同的。

  不過他會這麼積極地來上班嗎?明明今天的會議跟他沒有關系?

  莫利亞懶洋洋地摳了摳自己的後腦勺。

  以他這個同樣不愛上班的摸魚大王視角來看,這兩位海軍高官,對七武海的態度都是能不沾則不沾啊。

  至於那三位大將——

  別說讓人等了,沒在門口打得腦漿往外蹦,已經算是相當和平了。

  既然如此,更往下級的軍官就更不可能了。

  究竟是誰呢?真好奇啊!

  想到這裡,他伸長了那跟頭顱一樣粗細的圓柱形脖子,一個勁兒往門外看去。

  倒也的確過來了一個人。

  來人的影子同樣先一步扎了進來。

  莫利亞喜歡關注別人的影子。

  固然有一部分是他個人愛好作祟——影子畢竟是很有趣的。

  雖說脫胎於物體本身,但卻根據條件不同,而折射出各異的形態。

  另一方面,當然就是因為他的能力——莫利亞是影影果實的影子人,可以用特制剪刀剪斷一個人的影子。

  再將這團影子塞進制作好的玩偶傀儡,進而打造不怕痛、不怕死的僵屍士兵。

  被奪走影子的人,則將永遠無法行走、生活在正常的陽光之下。

  如同美人魚的故事那樣,一旦被陽光觸及,就會立刻化作泡泡,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當然,在海軍本部,他還不至於這麼想不開,當著鶴的面對人家的下屬出手,於是只是翹著椅子隔岸觀火。

  來人很高,看影子的形狀,應該是披了件大衣……海軍大衣?

  那麼說來,還真是海軍了?

  難以想像啊!到底是什麼樣的海軍,能夠讓兩個七武海——七武海當中最為怪異的兩個人等候……

  這樣的關鍵詞,讓莫利亞心中隱隱浮現出一個名字,卻並不是很清晰。

  平時稍微多讀點報也不至於此,但莫利亞有個特點,就是他不僅文盲,還文盲得理所應當,文盲得連手下都一起跟著文盲。

  不管是透明野獸還是幽靈公主,是缺德醫生還是僵屍將軍,統統以蝸居為樂。

  報紙是不愛看的,天下大勢是懶得了解的,反正他坐擁地利,即便是凱多那個混賬打上門都要迷路。

  莫利亞的海賊船,人稱Thriller Bark的三桅帆船,是承載著一整個村莊,面積堪比一座島嶼的巨大船只。

  盤踞在濃霧密布的魔鬼三角地帶之中,特殊洋流和氣候,使得他的船只天然易守難攻。

  又鑒於他本人和手下能力特殊,但凡貿然闖進來的海賊,不管是在哪片海域叱吒風雲過,到最後也只會淪為他手底下一只不敢見光的傀儡替身。

  門口的影子越來越凝實。

  那人雖然還沒有全然露臉,但莫利亞已經能辨認出來,大概是個女人。

  是個女人,也不奇怪,偉大航路最不缺的就是強大的女人。

  或者說,在偉大航路裡見到的每一個人,能夠劃分ta們的,都不是性別,而是強弱。

  莫利亞姿態沒變,但目光認真許多。

  那人的長發,從黑影之中顯露出雪白的光澤。

  她踩一雙平底靴,牛仔褲用棕黃腰帶松松束著。

  短袖T恤看上去是基礎款,搭一件棕黃機車短夾克,不如莫利亞自己船上那位幽靈公主穿得甜美華麗。

  倒是她的手,總是不自覺按在腰間的刀柄上。

  剛進門就立刻轉動眼珠,將整個房間的構造打量一通,又著重注意了東南和東北兩個方向的窗口——那是房間裡除了正門之外,唯獨和外界聯系的通道。

  莫利亞幾乎立刻就能斷定,這是一個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將……

  但看清她的面孔,又啞然失笑。

  對著這樣一張臉說老將,也太奇怪了啊!

  他又一次差點把自己逗樂,就聽見旁邊那位幾乎來這裡之後就沒開過口的海賊女帝,忽然冷哼了一聲。

  原來她也認識這個人?莫利亞大感好奇,側耳細聽——

  「難怪,我跟你說我要來海軍本部,也沒見你回我的消息。貴人事忙,原來是去陪其他七武海了?」

  雖然聽著話裡充滿責怪,但在場任何人都不難察覺,兩人似乎關系親密至極,到了幾乎無間的地步。

  連鶴都不自覺頗有興味地抬起了眉梢。

  她是聽說過小桃和這位海賊女帝有些交情的,但——恕她見識短淺,在鶴心裡,對有一些交情這幾個字的理解,還局限在見了面能打個招呼、說上兩句話、要是自己的同伴被石化了,還能求個情……

  這樣的地步。

  可別小看這樣的交情!波雅·漢庫克凶名在外,雖說她厭惡男人,是人盡皆知的,但這位統治著亞馬遜·百合的皇帝,對任何人其實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假設在她的世界觀裡有一座金字塔,那麼唯獨她自己是站在最頂點的那一個。

  其他國民、戰友略次一些,再其余的所有人,只會被她毫不留情踩在腳底。

  高杉桃輕輕咬了一下舌尖,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我不是沒回!我回啦!只是海鷗飛得比較慢,這個你應該怪摩爾岡斯……」

  她往前快走兩步,直接略過了旁邊兩位七武海,單手撐在長桌上。

  無需助跑,全靠腰腹和手臂的肌肉發力——一個超絕大跨欄!

  三米多長的一條人,橫跨了整張桌子,直接蹦到漢庫克跟前。

  接著,伸手抓住她的手。

  周圍一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齊刷刷向後仰倒。

  ——拜托!這可是海賊女帝!!

  從一進門開始周圍五米內都保持0生物活動跡像的,好像多一個人在身邊呼吸就會立刻屠盡海軍本部的,海賊女帝!!

  高杉桃沒注意他們的反應,誠懇說:「而且你發信給我的時候,肯定也是收到開會的消息之後對吧?那會兒米霍克都在我船上待了好幾個月了。我只是順路送他過來,真不是為了接他專門跑了一趟。」

  漢庫克對她的解釋尚且不大滿意,但手都被抓住了,還能怎麼辦?

  單手用甜甜甘風的話,姿態實在不夠優雅。

  只好放棄針對這個笨蛋海軍的下一步行動,墨藍的眼珠從眼尾輕輕往上翻,立刻就是一個漂亮的白眼。

  唇角也隨之抿了一下。

  「……那就趕緊坐下。站著說話像什麼樣子?」她抱怨。

  高杉桃就美滋滋挨著她坐下。

  薩羅梅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高杉桃後知後覺從旁邊搬來椅子:「對不起蛇蛇!我不是故意的哇!」

  漢庫克托著下巴看她忙裡忙外,又去端來兩壺茶和一盤子餅干:「……它說沒關系。」

  薩羅梅:「?」

  鶴旁觀全程,不動聲色:「你在外面遇見薩卡斯基沒有?」

  高杉桃點頭:「見到啦!打了個招呼他就走了,還讓我明天去彙報工作——倒霉——」

  鶴隔空點點多弗朗明哥被燒掉一撮的羽毛大衣,高杉桃笑眯眯點頭:「就是您想的那樣。」

  「……一群不知道分寸的小鬼。」鶴很無奈。

  多弗朗明哥看得嘆為觀止。

  他這個人,人品實在低劣,翻遍整個世界,把地球從內向外看個全乎,也未必能找到比他更糟糕的人物。

  但不得不說,在很多方面,他的能力也是讓人無法忽視的。

  只要多弗朗明哥想,他幾乎可以跟全世界每個人說上話,畢竟生活經驗從最底層包攬到最高層,一應俱全,實在豐富。

  就連米霍克,也不是沒跟他聊過幾句紅酒知識。

  唯獨幾次滑鐵盧裡,就有這位海賊女帝的貢獻。

  「喂喂……我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他沒再傻站在原地,踩著他招牌的六親不認步伐,很快走到長桌對面,隨意找了個人搭話。

  「大熊,你說呢?你有聽過那位女帝大人用這樣的語氣跟你講話嗎?說來也是傷心,我們可是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同僚呢……」

  被他叫做大熊的男人,乍一看像是個幾何體的拼接塊。

  頭頂是梯形的帽子,配他方形的臉、幾乎看不見脖子發達的斜方肌,使他從頭到腰連成了一塊。

  壯碩的倒三角,再配上標志性的細腿,以及那雙黑手套和握在手中的聖經,這就是七武海之一,巴索羅繆·大熊的經典造型了。

  他聽見多弗朗明哥的問話,也像沒聽見一樣,翹著二郎腿,很安靜地喝了一口茶。

  多弗朗明哥也不意外——滑鐵盧之二。

  除了女帝,大熊也經常不理會他的話。

  這時,米霍克也從門邊走了過來。

  恰好在他經過的時候,莫利亞忽然一聲尖叫。

  「高杉桃——!!就是你?沒錯吧!你就是那個高杉桃……跟凱多家的混賬炎災混在一起的高杉桃?!你這樣的家伙……你有什麼資格做海軍啊?!!」

  聲音近乎悲憤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麼忠心耿耿的老牌海兵,在這痛心疾首指責高杉桃的做派不夠純淨。

  高杉桃被他劈頭蓋臉一通說,整個人都有點懵:「什、什麼意思?海軍判官?」

  莫利亞那回蕩在會議大廳裡的尖叫聲倏地消失,嘴角往下彎,整個人是肉眼可見地陰沉下去:「凱多……凱多、凱多!!那個混賬,竟然還沒有死嗎?!」

  高杉桃向鶴發射去求助的眼神:「這是演的哪一出?」

  鶴就壓低聲音給她解釋,說是當年莫利亞闖蕩新世界,也算是很有名氣、實力的一個大海賊,結果撞上凱多。

  那還能怎麼辦?「世界最強生物」可不是開玩笑的,當場就打出一個團滅。

  打得莫利亞一蹶不振,沒了心氣,乖乖聽話做了七武海。

  到現在,也一直沒有放下過對那位四皇的仇恨。

  高杉桃皺著眉毛,拼命回想:「依稀記得好像看過這樣的報道……」

  鶴不再往下閑聊,敲敲桌子,吸引眾人的視線。

  「那麼,先簡單公布本次會議的主要議題。」

  鶴抬抬手指,身後有人推來一只碩大黑板。

  上面已經提前做好了五彩繽紛的板報,高杉桃猜測應該是會議果實服用者布蘭紐的傑作。

  標題加粗帶陰影,開門見山。

  《克洛克達爾被擊敗,七武海空缺位亟待填補》

  *

  與此同時,海軍本部元帥辦公室。

  「……那麼我就先走了,戰國元帥。」薩卡斯基說,「接下來還要去黃猿那裡取東西。」

  「高杉桃的刀?」

  「是的。」

  薩卡斯基的表情稍稍有了一點變化,目光比剛剛更專注。

  戰國元帥的稱呼,雖然只是細枝末節,但絕不是能夠忽略的東西。

  戰國,他這位從來叫人看不穿、猜不透的直屬上司,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將胸前口袋裡的鋼筆拿出來拆開,沾了墨水,往紙上隨意寫了兩個字,又塗掉了。

  薩卡斯基瞥了一眼。

  好像是「戰國」的簽名?

  他把鋼筆蓋上,揮揮手:「沒事了,你回去吧。」

  薩卡斯基沒有多問:「是。」

  反正,該他知道的事,總是會讓他知道的。

  等男人關上門,腳步聲在走廊裡消失,戰國才從桌面那張白紙下抽出另一份文件來。

  一沓紙張,圖文並茂,又放在海軍元帥辦公桌上,任何人都知道這必然是十分貴重的材料。

  「雖然……但初號機應用靈活,可以認為即便沒有功效,也不至於有害。」

  「貝加龐克處的意見是,原料充足,可以嘗試。……是否批准生產?請盡快回復。」

  戰國看著文件末尾空白的、等候他簽名的位置,慢慢按住桌上的鋼筆。

  沒有打開,也沒有放回去。

  偏偏在這時候……

  七武海之一被打倒、三角勢力平衡出現波動的時候。

  海軍內部的力量,絕不容許出現缺漏的時候。

  還真讓人,為難啊。


第159章 今天、海軍本部的飯 ……哈哈你真的很……

  會議日程的第一天, 通常只是確認到場人數,由此確認哪些消息是可以公布,哪些話題是值得談論的。

  因此有價值的東西沒講多少, 鶴反而因為到場的七武海比想像中要多,不得不留下來修改之後兩天的安排。

  她環顧一圈, 周圍的男兵女兵都已經早早跑掉,能用的只剩下趴在旁邊等她寫完一起去吃飯的高杉桃。

  唉。

  雖然說能者多勞,但自始至終只有一個能者, 這就有點……

  鶴用筆尖畫出一個問號, 又輕輕塗掉。

  也不對,本部士兵的素質沒有變過,說實話,大家對七武海的態度從來都是如此,畏懼又好奇。

  是小桃太能干。

  是因為她的體質格外不同嗎?鶴有時會想,假使她的出眾和過人之處遠遠超出了某些人對貝加龐克的提防, 是否會使得海軍之中遍布「小桃」這樣的存在?

  反過來想, 她的特質假如變成批量生產的物品……

  這個想法,即便很難成真, 也叫鶴感到不悅。

  她對蛋頭島上的一切研究都不大了解, 這方面更清楚的,大約應該是戰國,至少也得是黃猿。

  說到底,只是下意識覺得這種事不好。

  至於不好在哪裡,鶴想,還不如去問薩卡斯基。

  那家伙要是知道,反應肯定比她能想到的更恐怖。

  她招招手,趴在旁邊的少將大人就蹭過來:「怎麼啦?寫完了嗎鶴老師?要不我們去吃飯吧?今天食堂好像有炸雞腿……」

  鶴:「我對炸雞腿沒有興趣。」

  高杉桃:「誒——可是食堂的炸雞腿很好吃的啊?米霍克都喜歡!」

  門口的米霍克聞言, 輕輕點頭:「確實不錯。海軍本部的食堂為數不多的優點,我記得很清楚。」

  鶴:「……他為什麼要站在門口?」

  高杉桃:「因為漢庫克不喜歡男人離得太近。」

  桌邊,挨著高杉桃,坐在隨身攜帶蛇蛇寶座上的黑發女人,傲慢地撥弄了一下耳垂下的金蛇耳墜。

  鶴:「…………所以我是說,為什麼你們要一起在這裡等我?」

  漢庫克很不屑:「誰在等你啊,別自視甚高了,老太婆。」

  「誒?那就是在等我?」高杉桃星星眼扭頭,又換個方向往漢庫克肩頭靠,「下班回家路上偶遇了隔壁公司的美女老板,她說喜歡我家的飯一定要來吃,原來是這麼幸福的體驗嗎?」

  「誰喜歡你家的飯……我們亞馬遜·百合有的是美味佳肴!…………別再貼得更近了!!」

  鶴:「……」

  怎樣都好,你們能不能出去聊?

  門邊的米霍克也好,桌邊的漢庫克也罷,明明在七武海裡還算能聽懂人話的……怎麼一到高杉桃面前就不正常起來?

  鶴嘆了口氣:「小桃,交給你一個任務——帶他們去吃飯。」

  總之,先把人趕走吧。

  否則手裡的工作就算是熬夜也做不完了。

  *

  回本部第一件事,先去把貝加龐克修復過的洞爺湖領到手。

  本來高杉桃打算回來時順路去一趟那位大科學家所在的蛋頭島,但波魯薩利諾表示對面已經提前一步把修復好的洞爺湖寄了回來,讓高杉桃直接找他去拿就行。

  不用多跑一趟,她當然也無所謂。

  就是身後跟著米霍克跟漢庫克,這兩個人實在太引人注目,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回頭,挨個行以注目禮。

  高杉桃一開始還淡然自若,反正她在海軍本部大小也算是個名人。

  但逐漸的,意識到了不對勁——良好的見聞色,使她清晰地將耳邊傳來的嘈雜碎碎念分成了兩個派系。

  【派系一】:

  「那就是世界第一大劍豪,沒錯吧?!他背上那個是真貨真價實的黑刀·夜嗎?我的天吶!我快昏迷過去了——不行,誰來掐一下我的人中!」

  「我要是上去挑戰他會不會顯得我很傻呀?雖然明知道打不過,但真想跟鷹眼先生過一過招……」

  「海賊女帝的身手可是出了名的好……真想知道她跟那位海賊女王,夏洛特·玲玲較量起來,誰會更強呢?」

  「如果要防範於未然,我記得鼯鼠中將在內部參考會議上總結過,可以在甜甜甘風施發出來之前,用其他動作或物品轉移注意力,避免沉迷美色。」

  「這是能避免的嗎……」

  【派系二】: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鷹眼的真人,原來竟然這麼帥嗎?那雙眼睛看我一眼我就不能動彈了——」

  「你是被嚇得吧?不過他皮膚為什麼那麼白?是因為島嶼上長年累月霧氣彌漫不見天日嗎?」

  「雖然不想承認,但看上去是挺矜貴,穿衣打扮也很有貴族侯爵的味道……」

  「女帝大人的美貌果然名不虛傳——呀!漢庫克大人!我願意做那永生永世、再無指望的囚徒,只要您肯用那雙眼眸將我囚禁其中,我的生命就將成為永動能源,不斷燃燒下去……」

  「美得我簡直無法呼吸了……那柔順的黑發,即便讓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采摘花瓣上最新鮮的晨露來濯洗,我也心甘情願……」

  …………總而言之,是武力派和花痴派。

  高杉桃撇了撇嘴:「膚淺的家伙們。」

  米霍克:「嫉妒?」

  「哈?!你在說什麼?我才不會嫉妒!雖然我也很能打,而且不只是劍術能打,各個方面都很能打,但我怎麼可能會因為士兵們比起我來說更在意你們就生氣啊!根本不可能的好嗎?雖然說以前走在路上都是我被關注的最多,但我才不會在意這個好嗎?又不是需要別人的關注才能活下去的人!……哈哈你真的很裝,其實你挺一般的米霍克……」

  只是隨口一問,就被逮著說了一通的米霍克:「……」

  他首先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只對著我說這些話?」

  旁邊的海賊女帝,甚至已經在面露微笑,衝那群沒操守的海軍士兵揮手了。

  那女人什麼時候對外人有過好臉色?可見高杉桃的行為有多取悅她。

  慫巴巴的海軍少將往前悶頭走了兩步:「……因為看你更不順眼,可以了吧?滿意了嗎?米老師你該不會是抖m吧?就是喜歡聽我說這種話是嗎?」

  米霍克:「…………」

  他投降了:「你進去吧,我跟她應該是進不去的。」

  身為七武海,雖然從身份上變成了海軍同盟,在許多細節上也備受優待,但大將居所這樣的關鍵位置,還是不能隨意進出的。

  好在這附近有一段不大不小的商業街,高杉桃放她們倆自行游玩,獨自一人跑去找黃猿領取她的武士刀。

  依然是熟悉的日式宅邸,雖說很久沒來過,但高杉桃一點不覺得陌生——她甚至是直接翻牆進去的。

  熟練地越過假山水,她信步闖進主院,一邊打招呼:「Hello,黃猿驛站,我來取貨了!」

  波魯薩利諾今天休假,……話說他哪天沒在休假?

  此時正坐在房間裡吸烏冬面,順便看點世界新聞下飯。

  高杉桃出現在這條街口的時候,他就已經感知到了。

  因此一進門,白發少將就看見自己的寶貝刀躺在一尊一看就很貴的木頭刀架上,被軟緞、絲絨、寶石等等,擺出了一個她差點不敢伸手的造型。

  ……現在她知道谷美是怎麼溢價的了。

  還好,刀鞘上那些花裡胡哨的裝飾沒有被貝加龐克一鍵清除。

  她跑過去,直接拔刀出鞘,准備試一試修復過後的效果。

  波魯薩利諾對此早有預料,原本已經准備好凝聚他的光屬性天叢雲劍,跟高杉桃隨便比劃兩招。

  但沒想到——

  突如其來的閃光,閃得黃猿睜不開眼。

  這簡直是恥辱……閃光果實能力者,被莫名光線閃得無法睜眼?

  說出去給外人聽見,保不准某艘四皇船上的副船長要笑得直不起腰。

  失控的感覺,讓波魯薩利諾發自內心產生一種被威脅的不快。

  他幾乎條件反射,即時調動自己的感官能力,去感知那一片強光之中的變化——

  相當神奇的體驗。就見聞色來說,他並沒感知到任何威脅。

  但就是看不清。

  好像是被某種規則所限那樣,直到幾秒後,那陣強光又散開。

  高杉桃握著刀,目瞪口呆地出現在波魯薩利諾的視野裡。

  「……我想你應該能夠解釋?」光之大將攤手。

  高杉桃:「…………我說這都是貝加龐克一個人搞的鬼,你信嗎?」

  波魯薩利諾一下樂了:「我有什麼不信的呢?相信我,小桃子,我比你更清楚地知道那家伙是個多麼讓人心煩的搗蛋鬼。」

  波魯薩利諾除了本職的大將工作之外,還兼任海軍科學部隊的名譽領導工作。

  他的手下戰桃丸,也是海軍科學部隊的實際執行人物、實權之一,同時也擔任貝加龐克的貼身護衛。

  可想而知,他和貝加龐克之間的往來,應當是比本部其他高官都要密切的。

  「他給你改裝成這樣的?」

  「嗯!!嗯嗯!」高杉桃瘋狂點頭,沒敢說這是她當時隨口要求的一部分。

  畢竟誰能想到,貝加龐克真能做出來啊!!!

  什麼「變身強光+百分百不被人看見的buff」這種東西不就像過場動畫一樣嗎?不管是美少女變身還是奧特曼變身,雖然都有過場動畫,但誰都知道這只是為了便於觀眾理解啊!!

  像運動番裡插入艱苦訓練、鬧矛盾和好、再鬧矛盾再和好的記憶那樣,雖然是確有此事,但又不會對局面產生任何影響才對吧?!

  那一瞬間,她被包圍在強光之中,但就像龍卷風的風眼最為平靜一樣,強光之中,高杉桃反而沒有感受到任何刺激性的光污染。

  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在原地干站了幾秒鐘……

  等、等等,這……該不會這幾秒就是留給她換裝的時間吧?幾秒鐘能換什麼裝啊?!她又不是要挑戰吉尼斯世界紀錄!!

  ……或者,貝加龐克世界紀錄?

  她搖搖頭,起身就要走,忽然又想起什麼,回頭問:「薩卡斯基先生之前不是說,讓我去他那裡領刀嗎?」

  她本來也是這樣打算,但跟米霍克、漢庫克兩人從會議大廳出來不久,又收到埃爾文的消息,說讓她還是自己去找波魯薩利諾。

  「是嘛……」卷發男人砸吧兩下厚厚嘴唇,抿出一個叫人看了不大明白的笑容,「這個,可能他突然計劃有變吧。」

  高杉桃想想也是,大將工作繁忙,保密程度也高,不是她這樣的小小少將能揣測的。

  於是就帶著被改裝了一個雞肋功能的洞爺湖離開了。

  心想,要是貝加龐克這麼有求必應,宛如小叮當,不如下次找他做點真正有用的東西?

  比如說在洞爺湖上安裝電話功能、燒烤功能、自動磨蒜泥功能、百分百空手接白刃功能……

  她跑得很快很灑脫,倒是波魯薩利諾,在自己家裡端著那碗烏冬面,凝神想了片刻。

  想剛才薩卡斯基來這裡,面色黑沉,問他貝加龐克的「希望之星」計劃是不是已經有了眉目。

  也不知道是在哪得到的消息——之前戰國先生不是強調過,暫且先瞞住這個岩漿男麼?

  波魯薩利諾只能告訴他,原則上是可以造了,但什麼時候開始造、造出來的是什麼,有什麼作用,誰都沒有辦法保證。

  畢竟,「高杉桃」有多特殊,政府不清楚,難道他們還不清楚嗎?

  就這樣勸了半天,才把那尊破壞神勸回家去,說好要拿的刀也忘了,搞得還讓小桃子親自上門。

  再一想克洛克達爾被打敗,七武海空缺位懸而未決;

  又聽說紅發和白胡子碰面的事……

  還真是,讓人心神不定啊。

  他將碗捧在手裡,繼續吃起面來。

  *

  與此同時,高杉桃和米霍克、漢庫克三人一起,也來到了本部食堂。

  七武海的出現當然非常惹人注目,但凶名在外,那些出現在動輒十位數懸賞令上的臉蛋,同樣也令人不寒而栗。

  因此雖然很多人在偷偷圍觀,但趕上來打擾的人數依然是0個。

  高杉桃原本想幫他們兩個順手從窗口把飯打過來,但也不知道是突然想體驗庶民生活,還是想要聞聞人味兒,漢庫克也好,米霍克也罷,都跟她一起去窗口排隊了。

  問題在於這兩個人排隊也就算了,作風還這麼算了,身邊的蛇和背後的刀都沒說在桌上放一放。

  也就導致她們三個人慢騰騰走過去的時候,高杉桃幾乎能感覺到周圍全部昏暗下來,唯獨三個人身上,一人一束跟蹤打光。

  啪、啪、啪!三聲響,紅毯在腳下鋪開。

  天空也順勢響起狂霸酷炫拽的背景音樂……

  總而言之,就是周圍的人都被她們嚇跑了。

  也就導致舀飯的大叔看她的目光格外哀怨。

  高杉桃只能干笑著安撫他:「沒事沒事,我們就只吃這一頓。明天後天我給她們兩個訂便當!」

  這才把人哄好,沒有給她少舀哪怕一個炸雞腿。

  高杉桃心滿意足地帶著滿滿一盆炸雞腿回到桌邊。

  一到吃飯時間,她就沒工夫社交了,埋頭苦苦開吃。

  跟她同桌吃飯的兩個人,姿態都相當優雅。

  一個貴族出身,一個身居女帝之位,雖然禮儀講究的形式不同,但派頭都是十足十的。

  高杉桃似乎又聽見了那兩派的爭論聲,不過現在好像已經合為一派了。

  「……米霍克先生吃飯的樣子真是英俊瀟灑,卓爾不群!看他搖晃紅酒杯的模樣——好像在搖晃敵人的鮮血那樣冷酷無情、波瀾不驚!」

  「漢庫克大人也不遑多讓!她用叉子扎透的,與其說是牛排,不如說是我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吶……請拿去吧!請把我這顆已經跟隨您遠走高飛的、無用的心髒,拿去吧!!」

  「高杉少將也非常可愛,吃得很讓人有食欲呢。」兩大派系裡突然多了一種聲音,「看她吃飯就讓人覺得好幸福哦,好像什麼事都不用考慮、什麼問題都不用擔心那樣……」

  高杉桃聽到這裡,喜滋滋咬了一口漢庫克分給她的牛排。

  有食欲是吧,有食欲就對了!

  讓全天下人都胃口大開、快樂干飯,這跟成為海賊王找到One Piece,完全是同等級的高尚目標嘛!!

  漢庫克百無聊賴地劃拉著盤子裡的牛排,一半喂給高杉桃,一半喂給她的寵物蛇薩羅梅。

  投喂著,覺得無聊,閑閑戳了一下女人鼓起來的腮幫子:「一直這樣嚼,下巴不會疼嗎?」

  米霍克點頭:「我也曾經懷疑過這個問題。如果要考慮這一點,那就不得不考慮牙齒的磨損,味蕾的過度使用以及胃袋的彈性……」

  「嘖。」漢庫克不耐煩地剜了他一眼,「少在飯桌上說這麼倒胃口的話題。」

  米霍克從善如流地閉上嘴。

  又過了一會兒,他放下酒杯,問:「羅西南迪不是跟我們一起來馬林佛多的嗎?」

  高杉桃把嘴裡的西蘭花嘎吱嘎吱嚼碎咽下去,喝了口清水,這才回答他:「他去述職了,我明天也得去,所以你們倆明天得自己去會議大廳了,能找到路吧?」

  漢庫克漂亮地翻了個白眼:「你以為妾身是誰?沒有你引路就會在馬林佛多轉上三圈然後被看不下去的老太婆送回會議大廳的蠢劍客嗎?」

  米霍克轉頭,冷漠睨她,正要回嘴,就聽見高杉桃興奮的聲音:「哇!漢庫克,你現在吐槽的功力越來越強了嘛!這麼長的定語吐槽法很難掌握的呢!」

  漢庫克驕傲地一甩頭,豐潤微尖的下巴隨之劃出一道雪白弧線:「那是自然,妾身做什麼都是一等一的。」

  高杉桃給她吧唧吧唧鼓掌。

  「……」米霍克把回擊的話語咽下去,淡淡宣稱,「我不會迷路的。」

  「切……」

  周圍的海軍士兵,鬼鬼祟祟地交換了幾個眼神。

  「好奇怪噢……」

  「是啊,明明在那之前還是蛇姬大人跟吸血鬼伯爵一樣,傳說中高貴冷酷的人物,突然一下子——就因為跟高杉少將說了兩句話,變得像是在身邊觸手可及的朋友一樣……有點可愛呢……」

  「壞了。」其中一位女海兵喃喃說,「我還是頭一次能一口氣覺得三個人很般配的。」

  「支持高杉少將落實一夫一妻制!!」

  「支持——哎呀!他們看過來了,快跑!!」

  今天的海軍食堂,也是活力滿滿呢。

  *

  「……那麼德雷克的事情,我就這樣處理了。」

  天守閣,元帥辦公室。

  金發海軍難得沒有帶他的兜帽,而是坦然露出一頭微卷的金發。

  軍裝也穿得格外整齊,大衣、長褲、皮靴、肩章,一應俱全。

  就算卡塔庫栗從他旁邊經過,也很難認出來這就是在船上常年搗鼓美妝的羅西南迪。

  畢竟是做臥底出身,偽裝自己逐漸從工作需要,變成了某種興趣愛好。

  尤其之前和高杉桃一起出海,經常面臨替她善後的問題。

  為了保全自己的顏面,羅西南迪還是常常化妝的。

  今天這麼清爽,對他來說竟然還有點不適應。

  戰國倒是看得很中意。

  本來嘛,自家孩子原本那張臉就夠好看了,干嘛非得把自己塗得怪模怪樣?

  他點點頭:「就照你計劃的去辦吧,那小子……」

  他用指腹在桌上畫了幾個圈。

  羅西南迪看見,起身去替他的茶壺續了一次熱水。

  再回來時,戰國已經收起了之前思索的神情,淡然道:「德雷克中尉,叛逃海軍,證據確鑿,懸賞金——讓布蘭紐那邊不要定得太低。」

  羅西南迪頷首:「是,我明白了。」

  又把茶壺放到戰國手邊,眼看著自己視如父親的人物倒了一杯,慢慢開品。

  這才問:「……那阿桃那邊,是不是也要跟她說一聲?」

  他並沒覺得這是個很過分的要求,德雷克、他、高杉桃,可以說是在海軍之中彼此關系最密切的朋友。

  那麼這位朋友究竟是真叛逃還是假叛逃,沒道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而讓小桃蒙在鼓裡。

  級別夠、關系夠、能力也夠,知情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雖說他覺得那家伙應該能猜到就是了,她的聰明勁兒有時也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但她自己猜到,和羅西南迪主動告知,性質還是不同的。

  戰國被他問到,並沒立刻答應。

  喝兩口茶,慢慢問他:「你覺得高杉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羅西南迪一聽,端正了態度,順便也端正了坐姿。

  回答道:「高杉少將的職級雖說是少將,但從具體工作安排來看,她並沒有肩負鎮守某座島嶼或某塊區域的任務,幾乎完全是個人行動,卻也取得許多在本部意料之外的成果。」

  「因此,如果以普通少將的評判標准來衡量她的過去成就,可能會失去意義。」他說。

  戰國斜眼看他:「我還沒說什麼呢。」

  沉吟片刻,他從抽屜裡翻出那份沒讓薩卡斯基看到的文件。

  反手將文件擺在羅西南迪面前。

  接著,開始觀察他的神情。

  要說是征求參考意見,當然也算——羅西南迪作為海軍之中跟她接觸最多的人,他的看法是有極大價值的。

  但同時,他的反應,也會成為戰國衡量他是否合適擔任秘密情報系統負責人的依據。

  私人的感情要是一點都沒有,那和兵器沒有區別,這樣的人是不堪大任的——就像他和卡普曾經對薩卡斯基的判斷那樣;

  但要是陷入其中,優柔寡斷,心慈手軟……

  這樣的人,也是不可以用在如此關鍵的崗位上的。

  好在羅西南迪還算讓他滿意,雖說文件的紙頁略有抖動,但他的神情一直沒有明顯波動。

  只看臉色,還以為他在閱讀什麼不入流的小報呢。

  羅西南迪開口,聲音也是讓戰國放心的平和:「這個消息,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不瞞你說,羅西,我也幾乎忘記了這回事。」

  戰國嘆了口氣,背不再像一開始挺得那樣直:「科學部隊那邊,經常同時推進多個項目。什麼『熾天使』、『和平主義者』、『希望之星』……」

  也不能叫同時推進多個項目,假如黃猿在這裡,大概會糾正一番。

  搞過科研的都知道,正因為可能性太多,不論放棄哪一個都舍不得,所以在同一基礎上衍生出許多分支,使得最終結果也大不相同。

  就像發明燈泡的時候,難道一開始就知道鎢絲這種材料是最合適的嗎?

  每一種可能性都要去試一下,才能滿足科學家和投資人那殊途同歸的貪欲呢。

  「另外兩項雖然開始更晚,但出成果更早。」他說,「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那上面去了,沒想到前幾年,『希望之星』突然有了起色……」

  這起色是什麼,當然不必贅述——就是「高杉桃」突然具備了行動的能力,並且接著在實戰中表現出驚人的實力。

  不再像以前那些失敗品一樣,只是被造了具形體出來,派不上什麼用場。

  當然,她所展現出的實力,跟項目立項時的目標還有些區別,但也已經很讓人滿意。

  因此才有了催促,讓本部這裡早些同意生產事項。

  海軍這頭的態度也同樣重要,貝加龐克有技術、世界政府有地位,本部則把持著人手、材料和運輸渠道。

  「……你認為呢?」戰國的雙眼掩在那對圓框眼鏡下,投射過來精明銳利的目光,「羅西南迪,說說你的看法。」

  羅西南迪說不好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戰國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而他心神不寧,擔心這個、恐懼那個。

  他只能硬著頭皮說:

  「我想,她之所以會是她,完全是因為她本身。不因為貝加龐克提供的載體,也不因為本部後來給予的所謂特訓,和那些我們認為似乎很重要的名譽、光環。」

  「所以,無論如何——無論從實際利益的角度出發,還是從我與她、您與她的私交……都希望您能再考慮一下,是否同意這個計劃的開展。」

  羅西南迪說到這裡,剛開口時那股勉強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但一瞬間,仿佛被電擊那樣,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聲音也不自覺大了少許:「……薩卡斯基大將那邊,怎麼說?他知情嗎?」

  戰國沉默良久。

  「……他那個人,你也知道。」戰國這樣說,「現如今這個計劃的效用尚不明顯,萬分之一的成功率確實不算什麼,不值得花費代價去推進。但誰又能保證之後的事呢?」

  「到最後,只要是對『正義』有幫助的決定,他都會貫徹到底。」

  羅西南迪的臉色一下變得非常難看。

  戰國掃過他的面龐,就像沒看見其上混雜擔憂與怒火的微妙表情,兀自往杯裡添茶。

  穩穩送到唇邊,抿了一口。

  神情明明一點變化也沒有,動作也平靜、克制,但只是這一丁點對羅西南迪情緒上的無視,立刻使兩人之間的溫度降到冰點。

  「……你也會理解的。」海軍元帥沉聲說,「你可是,『海軍』啊,羅西南迪。」


第160章 自薦 眾所周知,三大將不能同時出現三……

  回到海軍本部的第二天, 高杉桃按照計劃去大將辦公室述職。

  埃爾文早就已經烤好了小曲奇等候。

  高杉桃用他特制的黃油鹹奶酥曲奇狂咽一大壺黑咖啡,總算把瞌睡趕走。

  「這是你的新模具嗎?看上去好可愛。」她捏了捏手裡小狗形狀的曲奇餅干。

  埃爾文含蓄點頭,相當不刻意地把桌上的相框轉了個方向, 露出和狗狗合影的埃爾文一家人。

  照片裡,他摟著小狗, 太太福克斯在旁邊的草坪上打網球。

  對面的紅磚牆上已經留下不少深色凹痕,狗狗——那是只幼年薩摩耶,也是皮毛雪白, 眼睛黑亮。

  可見過得相當幸福。

  高杉桃稱贊一番, 把埃爾文捧得飄飄然,才試探著問:「今天薩卡斯基先生心情怎麼樣?」

  她來述職的時間點,正是一個人上班最煩躁的時間:早上十點半。

  不像剛到辦公室那樣,可以考慮早上點一杯什麼口味的咖啡來消磨時間,也不像十一點以後,滿心滿眼考慮接下來該吃什麼充當午飯。

  簡而言之, 一個很容易煩躁的時間。

  高杉桃可不想直接撞在槍口上, 薩卡斯基先生的槍口,誰撞誰知道啊!

  她以前也不是沒撞過, 或者說很多時候她容易主動把平靜的火山喚醒, 岩漿噗噗噴發,原地形成一個特大槍口。

  雖然高杉桃自信有全身而退的本事,但誰沒事願意直面槍口呢?

  於是瞟了一眼埃爾文桌上的合照,模仿他的樣子,攬住這位眼鏡副官的脖子:「說說嘛!又沒讓你透露他的工作安排,也沒讓你泄密什麼任務內容,只是講一講心情而已。」

  埃爾文雖然直覺這姿勢哪裡不太對,但和高杉桃也是很久沒見, 對她的攻勢竟然有點不大習慣,干巴巴說:「65度?」

  這也算兩人之間的一種默契。

  直接談論上級相關的話題,在本部是不被提倡的。

  在看重規章制度的薩卡斯基身邊,更是不可能出現。

  但即便如此,同事們之間多少還是會互相交換彼此的工作心得。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們頂頭上司的今日狀態。

  用水的溫度來表示:45~50度之間是相對適口的;大於55度又不到70度之間,是晾一晾還能喝的。

  高於70度,就得考慮清楚自己有沒有那個命,活著進去還能活著出來了。

  高杉桃一聽,心裡頓時有數,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回頭我在外面看到好的狗糧和狗狗玩具,直接寄到你家裡去。」

  埃爾文依然只是矜持一點頭,對她的賄賂不置一詞,盡顯高官秘書本色。

  白發少將繞過秘書處,走向薩卡斯基的辦公室。

  敲了敲門,很快聽見裡面的人讓她進去。

  推開門一看,她下意識說:「薩卡斯基先生,您怎麼一點也沒變啊?」

  薩卡斯基:「……你想讓我怎麼變?缺一條胳膊還是缺一條腿?」

  高杉桃不高興了:「不要總是說得這麼血腥嘛!我只是覺得好像很久沒見了,但您還是原來的樣子,沒什麼變化。」

  時間她已經算不太清楚了,但記憶裡,上一次見到薩卡斯基先生,好像還是在大比武那會兒——他剛剛當上大將的時候。

  而現在,赤犬、黃猿、青雉三大將之名已經響徹四海,成為鎮守海軍陣營的三根偉大柱石。

  其中的變化又有多少來源於他們各自的功績、為此三人斬殺了多少海賊的性命、親手捧回多少個頭顱,都是數不過來的。

  …………然而這一切在她看來,竟然是沒有變化。

  薩卡斯基也不知道自己該無奈還是該笑。

  手中鋼筆一轉,指著面前的空位:「坐吧。」

  「為什麼您這裡能用得上鋼筆?我在七武海會議那邊都還只能用羽毛筆呢。」

  「保密等級高的會議現場和辦公室裡,一草一木都要經過嚴格檢查。」

  薩卡斯基淡淡說,隨手推給她幾份文件,讓高杉桃簽字:「七武海會議那種場合,沒多少人會認真開會,當然不會提供這些東西。你沒留意嗎?鶴中將用的也是她自備的鋼筆。」

  按照規定,海軍內部使用的辦公文具,包括紙張、鋼筆、墨水等等,都由後勤部采購後統一提供。

  但鋼筆的制備在馬林佛多內部,暫時還沒有工廠能夠統一生產。

  從海外采購,環節多了容易貪污不說,又擔心夾帶,泄露機密。

  因此通常只有個別高官會自己准備,並且提前經過檢查,再隨身攜帶使用。

  高杉桃聽得=口=:「好麻煩!」

  「那你是更喜歡羽毛筆?」

  「……一會兒我就去找後勤的人報備。」

  羽毛筆實在是不好用!雖然看上去很酷,好像用羽毛筆寫字就仙氣飄飄、跟大自然融為一體、能隨手施發魔法那樣,但這種刻板印像在海賊世界顯然是不管用的……

  所以還是鋼筆好哇!

  薩卡斯基聽得嘆氣:「你有鋼筆?」

  高杉桃嘿嘿一笑,毫不掩飾地看向他桌上的筆筒。

  裡面還有兩三只備用的鋼筆。

  「一進門就連吃帶拿。」薩卡斯基瞥了一眼她從桌上拿的薄荷糖,「埃爾文的曲奇不夠你吃嗎?」

  「曲奇是曲奇,薄荷糖是薄荷糖,不能混為一談的啊薩卡斯基先生!……您果然對吃沒有什麼研究。」

  高杉桃稀裡嘩啦簽了一堆文件,也沒怎麼細看。

  反正薩卡斯基遞到她面前來的東西,絕對不會對她有害。

  接著就是一番簡要述職。

  她的書面文件也早就准備好,是還在軍艦上的時候,跟羅西南迪一起挑燈夜戰,在即將靠岸的最後一天晚上抓緊寫出來的。

  那家伙帶去給戰國元帥看,她在這邊遞交給薩卡斯基大將。

  怎麼說呢,高杉桃一時之間只能慶幸海軍裡還是有些真刀真槍穩扎穩打的好軍官在,不是人人都像她跟羅西南迪這樣渾水摸魚。

  否則這麼大一個草台班子,哪需要革命軍造反啊,自己運轉著運轉著可能就崩潰了。

  她一路上做的這些事情,薩卡斯基不說倒背如流,至少也是心中有數。

  這時邊聽她講,邊盤算著手裡有什麼能派給她的任務。

  過去的經驗告訴他,不能讓高杉桃在本部閑太久。

  否則很難預料她會給人——尤其是薩卡斯基本人——惹出怎麼樣的麻煩,

  況且在七武海會議期間,不安分的海賊齊聚一堂。

  這時還讓她自由活動,無異於將一枚火星扔進炸藥桶裡那樣不負責任。

  薩卡斯基雖說不覺得自己是什麼仁慈之人,但也自認算得上有擔當。

  這家伙的苦他一個人吃就夠了,實在不必讓其他同僚也跟著受一樣的罪。

  他簡單點評:「可可亞西村的事情處理得很好。魚人是一個很團結的種族,你沒有當即把阿龍處死,而是將他轉交給甚平,其中的分寸把握得不錯。」

  「……斯摩格這個人,我沒記錯的話,庫贊很看重他。不過你跟他交好沒有壞處,他夠不上你的級別,沒辦法形成競爭關系,會成為你的助力。」

  「不插手克洛克達爾的事件,也是你行事越來越冷靜的體現。」薩卡斯基這樣說,「這個國家……和其他國家不同。奈菲魯塔麗家族的身份另有隱秘。」

  「當然,你的級別不夠,不需要了解得太多。」

  他一句話就把高杉桃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打了回去。

  白發屬下撇撇嘴,又拆開一枚薄荷糖,嘎吱嘎吱嚼碎問他:「還有森莫其他事嗎?莎卡四季先森。」

  薩卡斯基有心問她,在阿拉巴斯坦、在東海,這一路上是不是又遇到了那個火拳艾斯,又沒對他動手?

  到底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包庇海賊?認真的?

  但兩人已經為這話題鬧過一次。

  他不想——至少現在不想——讓高杉桃在回來的第二天就感到不快。

  於是揮揮手讓她去吃飯,甚至問了一句她腰上的刀:「從貝加龐克那裡收到了?」

  「嗯!薩卡斯基先生,我還沒跟您說過吧?貝加龐克他真是個神人!我就隨便提了個意見,他竟然真給我改裝出來了!」

  高杉桃二話不說,給薩卡斯基展示了一下貝加龐克加持的魔力炫光:「——看!是不是很神奇?」

  薩卡斯基從目眩神迷中清醒過來,第一個反應就是:「……你完全可以趁對方看不清的時間偷襲。」

  「別說了,那時間裡我也看不清。」

  高杉桃長吁短嘆:「所以世界上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也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不愧是大科學家,隨手一個小發明都是如此具有哲理——」

  薩卡斯基:「……」

  薩卡斯基:「趕緊吃飯去吧你。」

  高杉桃走前還喋喋不休:「那我去啦!說來我還想問呢,貝加龐克是不是有自己的島嶼呀?我想去他的工作室拜訪一下來著……不過不著急,回頭再說吧!我先走了,拜拜~」

  一聊到吃飯,就跑得很快。

  以至於高杉桃沒有來得及發現,在她提出想要前往貝加龐克所在島嶼時,薩卡斯基驟然暗沉下來的臉色。

  ……意料之外,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准備。

  她既然能說得出口,想必不久後就會付諸行動。

  在那之前將她的注意力轉移,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不能讓她始終盯著貝加龐克不放,否則以她的行動力,遲早會有一天隨便搶一艘軍艦就出發的。

  等她到了海上,就再難有人能把她追回來了。

  薩卡斯基也拆了一顆薄荷糖,塞進嘴裡,兩下嚼成碎片。

  …………要不然,讓七武海會議再多開兩天?

  *

  「喂,甚平!!你聽說了嗎?會議竟然要延期了!」

  剛進門,那個毫無禮節可言的大蒜頭就劈裡啪啦地發表起自己的觀點:「我是待不下去了!管他延不延長,明天開完我就走了!」

  甚平根本懶得回答。

  但他和米霍克不同,雖說兩人都不愛說話,但他並沒有鷹眼那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反而顯得相當靠譜。

  也難怪莫利亞每次都找他搭話。

  漢庫克雖然對這幾人之間微妙的人際關系洞若觀火,但她向來不會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開玩笑,男人的事,誰感興趣?

  薩羅梅先一步到了老位置上,將身體乖乖盤起,疊出一個合適的凹陷,給她營造出最舒服的人體工學座椅體驗。

  多弗朗明哥坐在她斜對面,看這位女帝大人落座,問:「聽說你不允許別人坐你坐過的位置,這是真的嗎?」

  他語氣既不是純粹的好奇,也不是純粹的挑釁,聽上去似乎就只是活膩了。

  漢庫克把玩著自己晶瑩透亮,保養得宜的指甲,聲音嬌美婉轉。

  說出來的話,卻讓周圍守衛的海軍士兵一個激靈:「——亞馬遜·百合倒是沒有這樣的規矩。但我聽說,外海對於一個人的地位是否尊貴,分得很是清楚呢。」

  「上位者使用過的一切都不允許任何下位者模仿,更不要說共享。」

  她點了點唇角:「妾身設身處地想像了一下,也確實覺得很惱火。一旦惱火起來,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那可就不好說了。」

  多弗朗明哥還是那副笑臉:「哎,別生氣嘛!我也只是開個玩笑……」

  這群男人就是這樣讓人感到乏味。

  漢庫克翻了個白眼,懶得痛打落水狗,百無聊賴地聽今天的發言人布蘭紐講話。

  這人雖然很懂得如何煽動人心,奈何今天在座的都不是一般人。

  漢庫克昏昏欲睡之際,米霍克忽然叫她:「醒醒。」

  他們倆雖然也不大熟,但同為七武海,也還是見過幾面。

  又有跟高杉桃的交情在,今天一來就坐在了一起——指的是中間隔了五米空位的「一起」。

  漢庫克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高杉桃也偷偷溜了進來。

  ……這家伙肯定是遲到了害怕挨訓。

  有些無語,又覺得好笑。

  三米多高的人,就算彎著腰從牆邊過來,難道還有誰能發現不了嗎?

  她們幾個人不說,是因為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

  在那發言的海軍少校,和周圍幾個士兵不說,難道是因為他們都是瞎子嗎?

  光憑身份就足以壓人的家伙,竟然還害怕開會遲到這種事……

  真是小孩子脾氣。

  漢庫克抿去嘴角的笑意,招招手讓她繞半圈過來自己這裡。

  高杉桃趕緊在漢庫克給她留的空位坐下。

  她中午被薩卡斯基先生抓去一起吃飯,又好死不死,在食堂碰上了另外兩位大將。

  眾所周知,三大將不能同時出現三個,除非是頂上之戰。

  他們倒不至於像卡塔庫栗和燼那樣,真刀真槍地打架,但彼此用言語陰陽怪氣是少不了的。

  雖然笑眯眯的,但眼神不懷好意,這種情況也依然讓高杉桃十分消化不良。

  消化不良的後果,就是她不得不去馬林佛多鎮上加餐一頓——

  以至於開會來晚了!!

  當然,主要責任不在她,但高杉桃自認是個勤勉務實的海軍將官。

  做錯了,那就要彌補。

  於是開會格外認真,還做了點筆記,用來懺悔她遲到的行徑。

  今天坐鎮主位的戰國元帥,接過布蘭紐的話頭,淡淡說:「昨天我們已經談過,七武海人選空缺的問題。至於諸位提出來的人選……」

  這群人上班是一點不走心,直接提名自己的手下就算了,魚人岩石人蛇蛇人幽靈人,反正本部也不可能同意;

  但米霍克,你提名個狒狒當七武海,就有點太過分了吧?

  他長嘆一口氣,把那張廢紙一樣的名單放在桌上:「……這些都不合適。總之,目前還需要集思廣益,得到更多的可能性……」

  就在這時。

  一陣涼風吹來。

  「咦?什麼時候開的窗?」高杉桃問。

  漢庫克扭頭看去,細長黑眉挑起:「不知道呢。」

  下一瞬,一個身影出現在窗邊。

  瘦得都有些伶仃了,肌肉卻還是很結實,皮膚是一種不見天日的慘白。

  臉頰凹下去,嘴唇卻血紅,眉眼隱在黑色禮帽下,雖然時刻微笑,卻總讓人背後發涼。

  「初次見面。」

  來人的聲音很細柔:「我名拉斐特,此次前來,是替我的船長,黑胡子,向在座各位自薦『七武海』之名呢。」

  能無聲無息到達這座會議大廳,他的實力已經不必多言。

  在座眾人卻還是那副懶散樣子,連像征性繃一繃肌肉都懶得。

  「——黑胡子?」

  鶴的姿勢沒有任何變化,表情也沒有,連鬢邊的白發都維持著恰到好處的優雅。

  她重復這個名字,與拉斐特交換一個意義不明的眼神:「這個名字,我倒是聽過幾次。」

  「哦呀?那是我們的榮幸呢,鶴中將。」塗著紅嘴唇的長眼睛男人,輕巧地勾起唇角,「互相交換姓名後,是不是就有了坐在一張桌子上談話的資格呢?」

  他說著,刻意停下來,環顧一圈。

  眼前這張長桌上跟鶴坐在一起談話的人,除了零星海軍高官,無一不是七武海呢。

  ……狡猾地玩弄著語言啊,這家伙。

  鶴心中對他的畫像也逐漸清晰,一個狡詐、擅長語言暗示、用撲克臉使人看不穿的家伙。

  從外觀、神態、動作和用詞上,竭力將自己包裝成一位高貴紳士。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鶴的鼻子太好用,還是這位暴力治安官的名頭太響亮……

  不管怎麼看,他都很難藏得住身上那股流氓味啊。

  鶴對此並沒有什麼所謂,在她眼裡,任何海賊都是如此,不論強大弱小高低貴賤,統統都是人渣流氓。

  但其他幾位七武海對此頗有意見。

  「又是男人?」漢庫克不悅地放下手裡的茶杯,發出一聲脆響,「妾身可不想每次來開會,都跟一群臭烘烘的東西挨在一起!」

  離她最近的七武海·男·米霍克頓了一下,沒說什麼。

  即便多弗朗明哥立刻投過來戲謔目光,並大聲笑著說「桀哈哈哈我今早可是用了海軍很多熱水暢快洗了一通澡」,他也沒有額外露出什麼多余的表情,讓洋蔥頭和藍魚人看笑話。

  只是在彎腰撿起高杉桃因為笑得發抖掉到地上的羽毛筆時,悄聲問她:「臭烘烘嗎?」

  高杉桃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沒有……噗!」

  她差點笑出聲,又在看見窗台上的拉斐特時緊急凍結了笑容。

  那人注意到她的視線,很禮貌地脫帽致意:「……我家船長為了表示與海軍本部的諸位站在一起的決心,願意為大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輕柔,一字一句,分明說得很清楚,卻又不讓人立刻生出反駁的想法,充滿叫人信服的魅力:「譬如,有什麼棘手的、不便處置的海賊?」

  高杉桃背脊一下繃緊。

  這動作並不算什麼,況且海軍大衣之下,連肌肉的弧度都看不清楚。

  但她身邊的米霍克卻不著痕跡投來目光。

  「……沒事。」高杉桃低聲說。

  拉斐特沒留意她,還在舉例:「又比如,解決某國的內政混亂?」

  他的目光說禮貌很禮貌,說不禮貌也很不禮貌地掃過多弗朗明哥。

  在金發男人的笑容越來越冷,即將跌破極限之前,又及時收回視線:「……不過彌合種族鴻溝這樣的事,就有些困難了。我們比較擅長殺人,而不擅長助人呢。」

  說著,衝甚平微微一笑。

  一番無差別攻擊,可以說是立刻把在場所有人得罪一遍。

  但這反而讓高杉桃察覺到他的聰明。

  畢竟,七個知曉不少海軍機密、又實力強大的海賊之間互看不順眼,總比他們之間好得如膠似漆,要讓海軍放心啊。

  再加上……

  既然拉斐特這樣說,就說明黑胡子海賊團為了向海軍表忠心要做的事情懸而未決——他們還沒有盯上艾斯!又或者盯上了也還沒有來得及下手!

  她幾乎馬上松了口氣。

  又馬上提起一口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因為拉斐特在七武海會議上的現身,和原作如出一轍。

  這跟乙姬、貝爾梅爾她們又有所不同。

  那時她偶遇太陽海賊團,跟費舍爾·泰格產生交集,雖然高杉桃並非有意要改變什麼,但她承認自己確實也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

  但現在,拉斐特出現了、黑胡子崛起了。

  她又該做什麼,才能幫到艾斯?

  原地誅殺拉斐特?不是不可以,但除非她誅殺的是黑胡子本人,否則治標不治本。

  總不可能指望蒂奇因為同伴被殺,傷心欲絕,失去所有力氣和手段,暈倒在甲板上,被海浪吞沒——全劇終吧?

  她得出海。

  去找艾斯?這當然不錯,但乙姬能活下來,是因為高杉桃去魚人島替她攔下了刺殺者的子彈嗎?

  不是這樣,所以找艾斯是個有趣的想法,但不是唯一最優解。

  高杉桃感到一種,久違的,思維活躍又靈敏的感覺。

  她想,雖然只是一個猜想,毫無根據毫無由來,但她的直覺從來很靈驗。

  做當下自己最想做的是,她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出海,出海,出海!

  在事情真正發生之前,無論如何,要離開海軍本部,到大海上去……!!

  只要她在海上,那麼一切都有機會被改變。

  高杉桃回神,對上戰國思索的面孔,很乖覺地笑了一下。

  戰國沒搞明白她在笑什麼,但也對她微笑,這才繼續跟鶴低語。

  嘿嘿,戰國元帥,我也不要你的船,讓我出個海看看實力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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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會議紀要本 沒有胃口!!這對高杉桃來……

  拉斐特的出現, 沒有對七武海會議產生任何實質影響——他推薦的人選,黑胡子本人,至今還沒做出任何功績。

  不論實力還是名聲, 都不足以讓本部立刻笑納他的自薦。

  高杉桃心中推算,她和米霍克開軍艦回本部速度已經很快, 但原作的節奏實際上可能更快。

  路飛等人這個時候說不定都已經去空島了,等他們下來,立刻就是司法島大戰。

  司法島結束後, 就發生了艾斯和黑胡子的solo對戰。

  說來也奇怪, 在這之前每一次遇到艾斯都會被他說服,覺得「哎呀孩子這麼想打架就讓他打一下怎麼了?」;

  但每一次聽到和他有關的消息時,高杉桃又總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麼,去阻止他走向原定的結局。

  ……大概正因為如此?正因為不管過去多久,不管發生過多少事,高杉桃似乎都能隱隱看見那家伙正在一步一步走向這個不吉利的海灣廣場, 一步一步走向馬林佛多。

  她沒有辦法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

  無關乎立場, 無關乎是非——話說兩個海賊打起來了,關海軍什麼事?

  她只是想讓艾斯活下來而已。

  七武海會議第二天, 高杉桃下定決心, 等開完會就借由送朋友出行的借口跑路。

  至於為什麼要找借口跑路,這也是很明白的事情。

  薩卡斯基先生擺明了不可能同意她去找艾斯,雖然高杉桃也不會把這件事如實告訴他,但能不讓他知道最好。

  少將級別出航,只要不動用自己的軍艦,還不至於引來萬眾矚目。

  高杉桃心裡有數,甚至提前告知了漢庫克和米霍克,說是有可能借用到他們兩人的船只。

  但她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七武海會議延長了。

  俗話說,事不宜遲,遲則生變。

  高杉桃的計劃本來就沒多縝密——她要找船出海,這件事很快被埃爾文發現,上報給了薩卡斯基。

  「你……!我待你不薄!我待你們家薩摩耶也不薄啊!!」

  埃爾文板著臉裝死:「我的上級畢竟是薩卡斯基先生,而不是你,高杉少將。」

  「要是有朝一日,你能榮升大將之位,把我抓過去做副官,我也事事向你稟報,絕無隱瞞。」

  高杉桃氣哼哼地用手點了他半天,最後還是頹然地塌下肩膀。

  埃爾文的職位是副官,他的職責是守護……不好意思串台了。

  總之,向上司彙報任何有可能成為漏洞的消息,這只能說明他的工作做得好。

  而高杉桃的工作做得還不夠。

  她長嘆一聲,蔫頭蔫腦地跟在埃爾文身後,又一次進入了薩卡斯基的辦公室。

  這算不算短時間內二進宮?雖說這個宮對她來講很熟悉,也不是什麼讓人難熬的地方。

  但也沒人想三天兩頭就來上司的辦公室報到吧!!每個人都要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吧!!

  「你在一個人咕噥什麼呢?」薩卡斯基問。

  咦,聽他的聲音……

  怎麼好像今天是45度?

  高杉桃原本規規矩矩坐在他辦公室裡的休閑沙發上,兩膝到兩腳之間全部並攏。

  這等乖順規矩坐姿,幾乎從沒在她身上出現過。

  偏偏頭又垂著。

  白色的長發蓬松凌亂,耷拉下來,看上去跟平時意氣風發的小模樣截然兩人。

  薩卡斯基原本當然是要打算訓她一通的,但事到臨頭,看她這副模樣,又實在用不上什麼過分的語氣——畢竟她看上去也知道錯了。

  更何況,只是去找那個「火拳」小子……

  還沒有命中薩卡斯基最糟糕的設想。

  高杉桃觀察著他的臉色,試探地向桌上的茶杯伸手。

  伸出去了!高杉桃選手摸到了茶壺!高杉桃選手沒有被點名!!

  看來今天真是45度啊?一個恰好適合入口的溫度。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顯然賺大了。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選擇性道歉:「出海之前該跟薩卡斯基先生彙報的,對不起。」

  薩卡斯基也沒拆穿:「的確應該跟我彙報。保羅不想背著你跟我打小報告,又怕你在外面惹事,煎熬了整整一天才來告訴我,你應該請他吃飯的。」

  保羅正是高杉桃之前聯系著讓他幫忙放一艘船出來,方便開走的同僚。

  他倒不是管船只的,跟高杉桃一樣,也是個少將,只不過年紀更大,跟薩卡斯基差不多。

  他們兩個人成為海兵的時間也相近,平時說不上老友,也能聊上兩句閑話。

  以至於薩卡斯基很費解:「你怎麼會想到找他要船?你沒想過他會告訴我嗎?」

  「因為保羅是個好人。」

  「所以你只欺負好人,是嗎?」

  兩個人七扯八扯半天,其實誰都沒有觸及最核心的話題。

  那就是高杉桃為什麼要離開——甚至是悄悄離開。

  喝完一壺茶,高杉桃准備跪安,要把滿腹冤屈找羅西南迪訴說時,薩卡斯基叫住她。

  「……我知道你在本部呆不住,也沒打算讓你一直守在這裡。過段時間,等局勢安穩下來,你想去哪片海域撒野都隨你。」

  「但在那之前,不管你搭乘誰的船,馬林佛多任何一處的港口都不會讓你通行。」

  高杉桃撓了撓頭:「什麼意思啊?先禮後兵?」

  薩卡斯基笑了一聲:「你看中的那個小子……既然你這麼在乎,我就幫你盯著他的性命,不會讓他死得悄無聲息。這樣足夠了吧。」

  高杉桃忍不住=口=了。

  拜托——!!薩卡斯基先生、薩老師、比薩斜塔!!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你說你要保住誰的性命……噢,對不起,你沒說要保住啊!你只是要盯著啊!你只是不讓他死得悄無聲息啊!

  這算什麼保證啊?!黃鼠狼給……不對。

  這麼說起來,她也不想當黃鼠狼的下屬,和雞的朋友啊啊啊!!

  薩卡斯基就見她表情跟打翻了顏料盤一樣,一會兒綠一會兒紫,一會兒紅一會兒藍。

  最後被氣急敗壞的美術生塗上了珍貴的白色。

  高杉桃糾結半天,決定淺信一下:「…………那行吧。那我回去了。」

  薩卡斯基點頭:「去吧。」

  高杉桃推門離開。

  路過埃爾文,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搶走他面前一整盤小狗餅干。

  然後拔足狂奔。

  ——信什麼呀!她才不相信薩卡斯基先生會替她留意艾斯!他不把人活吃了都算仁慈好不好!!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高杉桃一邊狂往嘴裡塞餅干,補充糖分,一邊想。

  她得想個辦法,越快離開本部越好。

  *

  跑路歸跑路,在那之前的工作還是得完成。

  於是七武海會議上就多了一個心不在焉,嚼著餅干,總在會議紀要本上寫寫畫畫的高杉桃。

  漢庫克偶爾探頭去看,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

  好像是畫了一艘船,但又把船全部塗黑,打了個X記號。

  好像是畫了一團火,又在火上畫了一團烏雲。

  …………抽像派?

  她搞不懂。漢庫克承認自己對藝術可能沒有什麼研究。

  ……雖然她也很懷疑,高杉桃這究竟是什麼流派的藝術。

  但看她始終悶悶不樂,漢庫克又有些憂心,叫人端來更多的點心。

  反正吃著吃著就會高興了吧?

  莫利亞嘻嘻笑著說女帝你這是在喂寵物嗎?哪家的寵物吃這麼多?

  結果沒等漢庫克動手,旁邊的甚平就給了他一拳,讓他說不出話來。

  ——物理意義上的說不出話來,甚平的拳頭雖說砸不穿正義之門,但卻足夠砸得莫利亞胃痙攣,舌頭發苦,想打直都困難。

  旁邊圍觀的海兵們呆了這麼多天,也已經習慣了這群人輕則斷手斷腳,重則渾身粉碎性骨折的溝通方式。

  這時也只是熟練走上去,遠觀面相,下了診斷:

  將呈給漢庫克大人的點心,分了一小點給莫利亞大人。

  「吃點甜的,喝點熱的。」海兵們熱情說,「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莫利亞好沒好起來,高杉桃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沒好起來。

  漢庫克推過來的甜點味道很不錯,但她沒什麼胃口。

  只吃了兩三塊,又吃了兩三塊,再吃了兩三塊,就沒再動了。

  沒有胃口!!

  這對高杉桃來說,簡直是天都要塌了!!

  但誰知道她現在看見漢庫克就湧出復雜的情緒呢,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不只是漢庫克,她看米霍克也是這樣。

  這兩個人在這個會議室裡,算是跟她相處最久、關系最近的人。

  當然鶴中將人也很好,很關愛她,也不能以上司的身份,替代這兩位作為朋友在高杉桃心中的分量。

  然而問題就出現在這裡。

  想要離開這座島嶼,必然要有一艘船,其次就是確定航線。

  最終,當然,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也要規劃一個不容易被找到的目的地。

  稍微整理一下,高杉桃立刻意識到,最有可能、也最有辦法幫她完成這件事——逃離馬林佛多大電影拍攝工作的,大概率只有米霍克和漢庫克兩個人。

  …………問題再一次出現了。

  世界第一大劍豪也好,海賊女帝也罷,假如薩卡斯基先生鐵了心要把她抓回來,這兩位能扛得住他的怒火嗎?

  就算可以,但高杉桃難道又願意讓她們倆勇當背鍋位,自己悄悄溜走,去找艾斯嗎?

  這樣做豈不是一點人性也沒有了?

  不管怎麼說,她干不出來這樣的事。

  因此這兩天開會,看著這兩個人在眼前晃,就像眼睜睜看著一塊切角蛋糕,裡邊的夾餡已經從切口慢慢流淌出來,將蛋糕體浸潤得相當柔軟美味——

  卻不能吃!!

  就像眼睜睜看著一只金黃脆皮烤雞,表面被刷了蜂蜜,亮晶晶的架在火堆上,翻來覆去,烤得油脂汁水混合往下滴,滴落柴堆的瞬間將火焰點得更旺——

  卻不能吃!!!

  這實在太讓人心碎了呀!!

  她就這樣萎靡不振,問她原因也不回答,搞得米霍克跟漢庫克兩個人也無心開會。

  很快無師自通,學會用會議紀要本來回傳遞消息——主要是對高杉桃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的揣測。

  鶴坐在會議桌首位,將一切異狀盡收眼底。

  ……相信她,這絕對是會議紀要本自從發明以來,在七武海會議上被使用頻率最高的一次。

  【劍:點心?】

  【蛇:吃了,但沒吃多少。我有點擔心,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劍:看面相不像。】

  【蛇:難道是擔心和妾身分離才這樣?實在離不開妾身的話,用軍艦一起接回亞馬遜·百合也不是不行……】

  【劍:?】

  【劍:為何在紙上做夢?】

  沒等女帝發怒,那只用來傳遞消息的會議紀要本忽然脫離了左右交換的軌道,向斜上方彈去。

  兩名七武海即時抬眼,目光如閃電般探去,立刻鎖定了犯人。

  ——另一名七武海。

  金色短發,古銅皮膚,上翹的墨鏡和火烈鳥粉的大衣。

  多弗朗明哥轉羽毛筆很不在行,這使得他失去了能在七武海會議上做的唯一一件事。

  實在無聊到了極點,他開始觀察房間裡的幾個人。

  如果換個從沒參加過這種會議的人在這,說不定還會很興奮。

  畢竟人類對於強者的崇拜由來已久,尤其是這些神秘的、獨行其道的強者。

  他們幾乎不從屬於任何大型的組織,真容大多時候也只出現在懸賞令上。

  但對於多弗朗明哥來說,這些都是他看得生厭的老面孔。

  放眼看去,熊那家伙就不說了,他早就已經開始懷疑這到底還是不是個活人;

  莫利亞也沒什麼看頭,太醜,看多了眼睛疼。

  甚平……這個不能說醜,容易引起種族爭端。

  不過魚人嘛,長成這樣應該已經不算猙獰,甚平的樣貌還是能看得順眼的。

  他好像也跟自己一樣無聊,轉筆技術甚至更差,沒轉兩下就甩飛出去,墨水濺在熊那本聖經的封皮上。

  與熊對視一眼,一魚一熊尷尬地錯開視線。

  多弗朗明哥差點笑出聲。

  不過要說最近他注意的,還得是米霍克、高杉桃、漢庫克三個人。

  這三人組能夠組成,就已經足夠怪異,更別提今天他們三個表現都很反常。

  多弗朗明哥觀察了半天,最終認為導致這份反常的核心在於高杉桃。

  她的表現跟以往不同,另外兩人也緊跟著,產生了不同的反應。

  嗯……這足以說明,那個海軍少將果然是三人組的核心呢。

  多弗朗明哥暗嘆自己真是有夠無聊,這種擺明了的結論,竟然也值得他在這兒津津有味地推斷——高杉桃要不是核心,難道還能是漢庫克主動跟米霍克接觸嗎?

  又或者那個連船上都只載一個人的大劍豪,主動跟海賊女帝有了聯系?

  說出去連摩爾岡斯都不會相信。

  這會兒把本子截留在手裡,他不顧對面兩個人警告的眼神,翻看了一下會議紀要上的簡短交流。

  看得興起,忍不住也用自己的筆留下一行字。

  【鳥:想離開馬林佛多的話,不如考慮考慮我?】

  寫完,將手裡的本子拋向高杉桃的方向。

  中途險些被兩個人攔截,好在多弗朗明哥眼疾手快,絲線從各個角落發射出去,織成幾團密密的網。

  一把將會議紀要本網住,在空中拋了幾個來回,避開那女人的蛇跟米霍克的劍鋒。

  轉了三次方向,才送到高杉桃手裡。

  高杉桃看前面的蛇、劍聊天還是= =的表情,翻到多弗朗明哥的字跡,頓時成了=口=。

  她抬頭震驚看多弗朗明哥一眼,又低頭刷刷寫:

  【桃:你怎麼知道??】

  【鳥:姆呵呵,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揣測別人的想法,先一步甚至幾步做好准備,這本來就是他最擅長的。

  更何況高杉桃的想法幾乎不用猜。

  她的性格、她的愛好、她的人際關系,都注定了這不是一個喜歡守在海軍本部乖乖聽從命令安排的少將大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不能通過正規渠道出海,但慢慢探索這背後的原因,也是趣事一樁嘛!

  【鳥:你想出海,關鍵在船和航道。】

  【鳥:我有秘密航線——海軍不知道的,保證安全。】

  【桃:你的條件?】

  【鳥:要求不高,以後別總跟我對著干就行。】

  高杉桃一想也是,他搞的地下貿易,那是把海軍的貿易法來回違背了不知道幾百回。

  沒幾條他自己掌握的航線,做不到這種程度。

  反正糖衣炮彈,先把糖衣吃掉,這總不是什麼很過分的事吧?

  她心安理得地追問下去:

  【桃:那出海檢查?】

  【鳥:你不是會那個嗎?之前對付我的時候,用的那招幻覺?】

  【桃:先不說我不想對海軍士兵動真格,就算只是偽裝,動用力量的同時,就會有人來抓我了= =】

  【鳥:唔,這樣說來,有點困難呢。】

  【鳥:畢竟我是七武海,是好公民,如果被搜到,就會乖乖敞開船艙給他們檢查啊。】

  【桃:那你說什麼……?!】

  多弗朗明哥幾乎能想像出她狂怒的樣子,咧嘴一笑。

  抬手又是兩行龍飛鳳舞的字。

  【鳥:別急。】

  【鳥:我有一個辦法。】


第162章 天婦羅蕎麥面 絕無此種可能,庫贊大人……

  傍晚, 馬林佛多小鎮與海軍本部的交界處。

  幽靜的森林之中,一座宅院臨湖而建。

  從門前的小路蜿蜒出去,穿過一片低矮的叢林, 再等視野開闊後往下看去,就是人聲鼎沸的馬林佛多小鎮。

  宅院修在山腰上, 但海拔並不算高,只是鬧中取靜,遠離人群。

  唯獨不大方便的一點, 就是如果自己不會做飯, 每天出門采買也要走上一段不短的距離。

  光看這座宅院前後沒有一點栽種過的痕跡,就知道房子的主人多半每天都在外面解決自己的三餐。

  這倒也沒錯,畢竟海軍本部的食堂就算少了任何人的飯,也不可能讓大將挨一頓餓。

  庫贊今天沒什麼文書工作,也可以理解為他的文書工作盡可能轉讓給別人寫去了。

  至於被轉讓的自家副官心情如何,他沒那麼多功夫去在意。

  人活一世, 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已經很困難了, 不是嗎?

  總之就是這樣!坦然自若地,他離開了辦公室。

  在食堂快速解決了晚飯, 一路騎自行車回家。

  在海上騎自行車, 是一種相當酷炫的行進方式,兼具了裝X和交通兩樣功能。

  但在鎮子上騎,就純粹只是因為庫贊想騎,喜歡騎,愛騎自行車。

  尤其是他買的這款老式二手自行車,就算不按鈴也吱呀亂叫的,很有韻味。

  路上的人紛紛讓開,不敢堵他的路, 生怕被撞飛。

  要說他為什麼喜歡自行車,也是顯而易見的了。

  就這麼搖搖擺擺兩個輪子,他連腿都伸不直,速度更比不上他自己走。

  把平時只需要五分鐘的路程,硬生生走出二十分鐘的時間來,就像憑空給自己的人生賺了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那樣劃得來。

  自行車,尤其是老舊自行車,真是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偉大發明啊!!

  庫贊哼著歌路過面包店,進去買了個蜜瓜面包,放在車前的網兜裡。

  店老板認出他來,本想免費,庫贊也本想順勢答應,但又想到薩卡斯基那家伙最近在全軍推行的廉潔行動——當然,庫贊更願意把它稱為搜刮錢包大作戰。

  實在不想被當做典型在開會的時候被那家伙批評,再被波魯薩利諾要笑不笑地看樂子,只好悻悻然拒絕。

  「大將也很不容易啊!」面包店老板笑眯眯拍了拍她的圍裙。

  這個女人有一雙白胖細膩的手,從她手裡揉出來的面團,在馬林佛多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庫贊還沒等到家,就已經把那只蜜瓜面包吃完了。

  在「回頭去補貨」跟「趕緊回家躺下」之間,糾結再三,還是選擇了後者。

  自行車叮鈴咣啷騎上山坡,樹蔭下立刻放涼,讓冰冰人長舒一口氣。

  他是很不耐熱的。學生時期跟老師、同期們去泡溫泉,差點死在裡面,從那之後波魯薩利諾每次看見他都要笑話他,直到兩人為此大打出手才不再提這件事。

  怪就怪在,薩卡斯基也知道這件事。

  但他就算在兩個人爭執不下、氣氛跌到谷底,甚至已經大打出手過的時刻,也不會將這件事拿出來作為嘲笑的素材……

  還不如再壞一點呢。庫贊有時會想,假如薩卡斯基再壞一點,讓他連這位宿敵的品格、人性都不再加以尊敬,兩個人也不再止步於互看不順眼,而是到了彼此仇恨的地步,或許他就不會為此煩心了。

  空空的塑料紙被他塞在進門前的垃圾桶裡,剛推開門的一瞬間,門把手上忽然凝出細密霜花。

  「是誰?」庫贊低聲問,「你是打算自己出來,還是被我扎成血刺蝟之後再滾出來。」

  不管是誰,被莫名其妙入侵家宅都不會露出什麼好臉色,更何況是大將之一。

  怒火席卷,一陣冰刃風暴頃刻以庫贊本人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開。

  他確信,即便是那兩位同僚在此,也必須要竭盡所能才足以抵抗。

  冰刃在空氣中似乎斬斷了什麼東西的觸感飛快傳回,讓庫贊感到放松。

  這也說明他的判斷沒有問題:屋內確實有人,甚至可能為他布下了陷阱。

  他飛快地將能力順著被斬斷的東西攀岩上去。

  只要有空氣,那麼就有水,那麼就能結冰。

  不管被他斬斷的是什麼,都無法立刻消失,只能被迫凍僵在原地,露出行跡。

  庫贊甚至一步也沒有移動,只是勾了勾手指,從他手臂延展出去的冰條立刻收回。

  又隨著他能力的解除而飛速融化,在指尖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以及一截——線?

  庫贊依然維持著剛進門時的姿勢,他站在門口,一手握著門把,一手伸出去,神色微妙。

  似乎沒有其他任何的舉動,只唯獨指尖摩擦著那根被他截留下來的線

  怪事。

  世界上用線作為武器的人不少,很多傀儡師、魔術師轉行當海賊之後,頭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原來維生的工具轉而用作殺人武器。

  但要說用線用得最好、最出名、用得出神入化的家伙,庫贊只認識一個。

  ……好巧不巧,這個人現在應該還確實在這座島上。

  「多弗朗明哥?看來你是七武海當膩了,想要體驗一下被通緝追殺的滋味。只是我很懷疑,失去七武海的身份之後,你是否還能統領你的國家,又是否還能坐穩地下世界的王座呢?」

  庫贊實在想不明白這家伙為什麼吃飽了撐的來對付他。

  要知道,每一個七武海之所以會成為七武海,那都是因為有更重要的砝碼放在天平另一端,左右衡量後妥協的結果。

  沒有哪個海賊願意真正被政府管制,更何況他們還得聽從號令,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

  說得好聽一點,是優中選優七武海,說得難聽一點——在某些原教旨主義海賊眼裡,只是政府的走狗爾。

  其他人自然各有不同,而多弗朗明哥的弱點和他妥協的根源所在,剛剛庫贊已經三言兩語就點穿了。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麼?

  二樓的樓梯上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影。

  「雖然我知道你能看穿,但是庫贊——你這速度,也太誇張了吧!桀哈哈哈!」

  多弗朗明哥依然是那副張狂笑意,他翹著腿坐在庫贊家二樓的欄杆上,一點沒有這是別人家的自覺,手裡甚至開了一杯蘋果醋:「我看快過期了,就開封喝掉了,不客氣。」

  庫贊冷冰冰:「我沒打算謝謝你。」

  他並未放松警惕,手中甚至開始逐漸凝結出一把冰劍。

  兩個人,他的房間裡應該有兩個人才對。

  「另一個人呢?」他直接問,「出來吧,在我面前沒有躲藏的必要。」

  這座島上能贏過他的人屈指可數,躲躲藏藏到最後,也只是被他狂扁一頓的結局……

  等等?!

  庫贊瞳孔緊縮,對面多弗朗明哥指了指他的身後,讓他那股不詳的預感更加坐實了。

  「……高杉桃?」他回頭,「你怎麼跟他混到一起的?!」

  庫贊問,語氣裡的不可置信狠狠傷害了多弗朗明哥的自尊心:「能力、人品、心性,不管從哪個角度,我都想像不出你們兩人能擁有同一個目標的可能啊。」

  他看高杉桃跟多弗朗明哥聯手,就跟看羅賓跟克洛克達爾聯手一樣。

  雖然也談不上明珠暗投吧,但就是哪哪兒都不對勁。

  多弗朗明哥很冤枉:「庫贊,你這麼說,我真是太傷心了……雖然我從來不干好事,但這次可是她先動的手哇。」

  高杉桃也笑眯眯應了下來:「確實是我想這麼做的,跟他算是互相利用吧!」

  「只是利用?——唉,更傷心了!」

  話是這麼說,但多弗朗明哥也好,高杉桃也罷,兩人都笑嘻嘻的沒個正形。

  庫贊正想著,忽然被自己噎了一下。

  ……是說,他能用這種形容抨擊別人,也是一件很少見的事啊。

  平時通常都是他被說「沒個正形」的。

  他先後觀察兩人表情,對那套互相利用的說辭信了一小半:「……那麼,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高杉桃也沒打算騙他,直接說了:「因為薩卡斯基先生不讓我出港,我沒有船,也糊弄不了港口檢查,就來找你了。」

  「我難道就能糊弄港口檢查?」

  「總會有辦法的嘛!你可是大將誒!」

  庫贊無語。

  庫贊冷冰冰地無語。

  他當下第一個反應就是報警……不是,是通報薩卡斯基,讓他把這只活蹦亂跳的桃子領回去。

  但那股因為意外、無語和少量憤怒誕生的衝動之後,庫贊冷靜下來。

  他的態度慢慢含混起來。

  他實在是,對高杉桃非常好奇。

  這位是偉大航路上的知名怪人,但庫贊不覺得她最大的特點是「怪」,而是好像誰都攔不住的那種……

  「自由」?

  大概是這麼一回事。畢竟她如果是個板正老實的海軍,一開始庫贊也不會帶她去見羅賓。

  那麼也就不會有那之後的許多連鎖反應。

  她當然是什麼也沒做,只是每天做她自己,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經產生了足夠強烈的影響。

  雖然庫贊對她為什麼這樣做,最後又想達成什麼樣的目標,暫時還不算清楚。

  但……如果能維持她現在的模樣,其實也不是非常糟糕的一件壞事。

  「一定要說的話,我還欠你一個人情……」庫贊撓了撓他那一頭卷發,「或者說半個?嗯……這樣好像比較恰當,有個詞叫做……算了,想不起來了,你就當做沒這回事吧!」

  多弗朗明哥:「……」

  我說,這種重要環節不能就這麼敷衍過去啊!沒這回事的話,你又是打算出於什麼名義幫她啊!不就毫無名分了嗎!就只是單純的違紀了啊!

  但很快他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在糾結這件事。

  不管是想說什麼但沒說出來的庫贊,還是本來應該聽到什麼卻沒聽見的高杉桃,都把那個沒被想起來的詞語拋在腦後。

  高杉桃甚至已經直接跑去別人家廚房裡看庫存,這會兒抱了一大袋天婦羅炸粉出來,說要做天婦羅蕎麥面。

  其實一定要說的話,她是會做飯的。

  她不是那種漫畫級別的廚房殺手,不管是碧洋琪那種在好端端的飯菜裡下毒放蟲,親手打造一款毒死人不償命的紫紅便當;

  又或者阿妙那樣輕輕松松用雞蛋和食用油炒出反物質,一舉從家庭後廚升職到NA○A研究中心,她是做不到的。

  只是手藝非常、極其一般,而且對調味沒有概念,對時間火候也沒有概念。

  唯一能做好的料理,就是按照說明書定時煮剛好三分鐘的泡面。

  這時候嘗試調配天婦羅糊,就陷入了莫大的困難之中,連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這樣的箴言都不管用了。

  多弗朗明哥抱著手站在一邊,他對此當然是更加一無所知——人家是天龍人來的好不好。

  下凡沒多久,又被一群瘋子捧成了國王,垃圾堆裡的國王也是國王,總之做飯是不用他親自動手的。

  後來功成名就,真成了海賊團船長,就更不用說了。

  「……結果還是得我來。」庫贊無語上前。

  只見他快速把高杉桃怎麼調都調不到最佳狀態的天婦羅糊攪勻,利索地切好了各色食材。

  同時,還有條不紊地囑咐多弗朗明哥燒水煮面,讓高杉桃找一碗冰塊出來接水備用。

  兩個人一時之間被他的廚房之氣鎮住,竟然乖乖聽話。

  也有可能是他們確實餓了。

  而人在飢餓的時候,必須得聽廚子的話。

  一人一份天婦羅蕎麥面,勁道爽滑的面條配上清爽適口的蘸汁,增添風味的當然就是旁邊一整盤的天婦羅炸物。

  說實話,這種正常分量大小對高杉桃來說,最多就只是個開胃菜而已。

  但她很有眼色,畢竟在別人家裡,有的吃就不錯了,哪能讓她吃飽?

  因此也只是乖乖把自己的餐盤一掃而空,又端去洗了,這才坐回沙發上。

  庫贊走過來,問她:「你決定好去哪兒了嗎?」

  高杉桃想了想,不是很確定地回答:「……七水之都?」

  庫贊一手反叉著腰,另一手端著杯蘋果醋在喝,聞言差點噴出來。

  皺眉半晌,端詳高杉桃的表情,問她:「……你是什麼恐怖分子嗎?」

  高杉桃肅容,抬手敬禮:「絕無此種可能,庫贊大人!請您明鑒啊!」

  庫贊秉持著對她人品的信任,沒有追究這個問題。

  也是,這家伙要是恐怖分子,那他都可以去當海賊了。

  他會有這麼大反應,實在因為七水之都這個地方太過敏感。

  雖然說不是距離海軍本部、司法島和深海大監獄這個黃金三角最近的城市,卻是到達這三個地方最快速的城市。

  無它,只因為七水之都有著如今全世界都無法仿造、別無二家的特產——海上列車!!

  庫贊向她確認:「你只打算去那兒嗎?」

  高杉桃也說不好,她只是按圖索驥,因為黑胡子之後好像會去七水之都,所以她提前過去,看看能不能走運撞上而已。

  要說是不是只打算去那兒,其實也不是。

  庫贊很快看出她的動搖,有些無奈:「走一步看一步?」

  高杉桃理直氣壯點頭:「那怎麼了?要是薩卡斯基先生給我配齊船只艦隊士兵,我也能給他一個完美的航行計劃,問題這不是沒有嗎!」

  庫贊:「……」

  庫贊:「……你既然有氣,直接去他辦公室衝他撒不好嗎?反正我看他也不會拿你怎麼樣。」

  他搖頭,又定了心神。

  既然已經決定要幫忙,他從心情上已經逃不掉這艘賊船了。

  那麼,就要替她規劃得更妥當一些,否則被抓了,她要受罰,難道庫贊自己就很光榮嗎?

  他隨手從書架上扯出一張海圖,鋪在桌上叫她來看:「如果你自己其實也沒有想好,那麼我們可以制造幾層假像……」

  *

  馬林佛多,海灣廣場。

  這裡的地理位置先不說,軍事意義首先就很特殊。

  出入海口的幾座港口,都配備著全世界無人能出其右的嚴密監管。

  如果說一定要列舉一個比此處檢查更加細致的地方,那大概只有聖地·瑪麗喬亞了。

  即便是那裡,也未必有著馬林佛多這樣周全的後續措施——在瑪麗喬亞,逃脫監管,潛伏進去的家伙們,如果身手夠好,說不定還真能全身而退。

  如多年前那位解放奴隸的偉大領袖,徒手攀登紅土大陸的魚人冒險家費舍爾·泰格一樣。

  但在馬林佛多,往前是有著三大將和元帥大人坐鎮的海軍本部,往後是只要不打開正義之門,就根本無法脫離的三角海流。

  即便要逃,也只能逃往司法之島和深海大監獄,無異羊入虎口。

  因此,說這裡是正義之旗幟下,最堅固的要塞也不為過。

  不過港口的士兵們最近接到了一條蠻奇怪的命令,來自薩卡斯基大將,要他們著重檢查近期准備出港的軍艦。

  要切實取得軍艦乘載的具體名單,一個人都不許漏過。

  別的要求都好說……但軍艦?怎麼會是軍艦呢?

  通常來說,被檢查最嚴密的大多是商人,其次是馬林佛多居民的航船。

  誰會沒事對海軍多加檢查呢?他們難道還會在本部犯罪嗎?

  況且還把關卡設在出港。

  如果說是夾帶什麼不好的東西,或是攜臥底入港,檢查這些船只,還說得過去。

  但出港的軍艦……那豈不是說,已經提前有壞蛋潛伏進了馬林佛多,才需要他們在這最後一道防線去檢查嗎?

  「別想太多。」港口的負責人,少校蕾拉耐心告誡大家,「保持平常心。犯罪分子老奸巨猾,你們越緊張,他們越能注意到。」

  「只有在我們保持冷靜思考的時候,才能敏銳地抓住線索,將這些不法分子抓捕歸案!」

  「是!蕾拉少校!!」

  說話之間,一艘軍艦緩緩駛入港口。

  「今天的第24艘出港船只,威爾多,你登記一下。」蕾拉囑咐身後的書記官,「軍艦最高職位為……大將!青雉大將!抱歉,剛剛沒有看見您!」

  卷發男人戴著眼罩站在前方甲板上,拜托,這可是船誒?正在開誒?也不知道怎麼敢的……但在大將的光輝之下,這種讓人忍不住吐槽的違和感也淡去了。

  蕾拉衝他行禮:「青雉大將!我等奉命在此處檢查所有出港船只,還請您……」

  「哦哦,請便。」

  庫贊摘下眼罩,往旁邊讓開。

  但他讓開,蕾拉也沒上船。只是在港口來回踱步,觀察甲板上是否還有其他人存在。

  又回來,抱著本子和筆問:「船上一共幾人呢?」

  庫贊:「算上我,一共三個人。」

  「剩下兩位是……」

  「一個舵手,姬斯卡塔,在裡面開船;一個戰鬥員,戈明拉夫托,好像還在睡覺。」

  青雉大將坐鎮的船,還需要戰鬥員嗎?當然是需要的。

  蕾拉對此連一丁點的懷疑都沒有,難不成路上遇見毛頭小賊也要大將親自出手嗎?

  她點點頭,書記官也登記下人數和職位,又問:「您是出於什麼理由離港呢?」

  「游玩。」庫贊打了個呵欠,「你可以寫『私人原因』。」

  「好的。那麼您的目的地?」

  「暫時還不清楚,現在看來,七水之都?或者巴納羅島?嘛,總之就是那一帶適合觀光療養的地方啦。」

  庫贊等她寫完,又一副「啊我想起來了」的表情,補充說:「也有可能去蛋頭島,看看貝加龐克最近在忙什麼。」

  「了解了。」

  蕾拉檢查一遍書記官的記錄,確認無誤,隨後便示意港口的海兵開閘放行。

  一眾海兵在岸邊衝逐漸遠去的軍艦敬禮:「祝您一路順風,青雉大將!!」

  等船完全駛出港口,這一次的名單也送到了薩卡斯基的案頭。

  庫贊怎麼突然要出海?最近本來就事多人少,忙得人暈頭轉向,這種時候還添亂……

  他沒細看,將那份名單往最底下一塞,忽然覺得不對。

  名單上的人名,和同樣擺在桌上的七武海會議簽到單,怎麼好像有些詭異的相似呢……?

  多弗朗明哥。

  Doflamingo。

  戈明拉夫托。

  Gominlafdo。

  薩卡斯基一把將那份出港登記名單扯出來,另一個名字是……姬斯卡塔?

  Gisukata?

  ……Takasugi?

  ——高、杉、桃!!

  …………取假名都這麼不走心的混賬!!!

  再看目的地,七水之都、巴納羅島?這個方向的航線是被海軍完全掌握的,畢竟是家門口的路。

  還好……蛋頭島?!

  這不行。

  薩卡斯基驟然冷靜下來。

  其他地方無所謂,蛋頭島……不能讓她去!

  他立刻呼叫副官進門:「埃爾文,傳令下去,讓我能調動的艦隊傾巢出動,把庫贊剛剛離開港口的軍艦追回來!」

  埃爾文= =了一瞬間,為老板離譜的命令。

  又很快恢復飽滿的眼眶,認真問:「可是,薩卡斯基大將,有兩個問題。一是船只出港,庫贊大將的軍艦速度,不是我們的艦隊能輕易追上的,可能要分兵幾路,還需要提前確定重點搜查方向;」

  「二是,就算要追擊,應該用什麼樣的名義……?」

  他這兩個問題,不得不說,提得是很到位的。

  說到底,三大將跟七武海,對於海軍本部和世界政府來說是不同的。

  對七武海,他們越是精誠合作,海軍越是心中不安;但對三大將,高層又總希望他們能親密無間,最好是連一丁點摩擦都沒有。

  薩卡斯基跟庫贊兩個人政見不和,也不是什麼秘密,要是普通政客,這點小道消息連傳到埃爾文耳朵裡的價值都沒有。

  但主謂賓一換,立刻叫他不得不提起警惕之心。

  「上一次您因為北海古侖坦聯合體發現革命軍蹤跡一事,跟庫贊大將在會議上爭吵,戰國元帥為此很苦惱。」埃爾文盡量美化用詞,「如果這次再大肆搜尋庫贊大將的軍艦痕跡……」

  「那個老頭工作不順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薩卡斯基根本不是能被勸阻的性格,當即拍著桌子大喝,「讓他苦惱去吧!」

  大將先生將雪白軍帽從腦袋上扯下來,往桌上一扔:「不論用上任何手段,不論要付出任何代價,都必須把她給我抓回來!!」

  「……那麼主要的追擊方向?」

  「蛋頭島!!」薩卡斯基一拍桌子,「留少量人手往七水之都的方向去!」

  寧可讓她逃離成功,也不能讓她抵達蛋頭島。

  即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必須掐滅在搖籃裡,這是薩卡斯基的行事哲學。

  埃爾文諾諾稱是,小碎步准備逃離辦公室。

  撤離途中,隱隱聽見電話蟲傳來接通失敗的聲音。

  埃爾文逃亡的速度立刻加到極限,趕在薩卡斯基先生開始砸花瓶之前,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然後,對著桌上兩人一狗的合照,比了個劫後余生的大拇指。

  啊,真是驚險刺激的上班生活啊!


第163章 海上列車 ——真是窮得要命啊,這艘船……

  隸屬大將的軍艦, 就算比不上高杉桃那艘船——畢竟是阪本辰馬的臨別禮物,說不定那家伙是照著宇宙飛船的規格造的——但也已經相當先進。

  別的不說,從速度上來看, 一天都不到的時間,他們已經偶爾能夠跟海上列車擦肩而過。

  高杉桃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等奇跡。

  如果只是發生在陸地上, 當然不值得她驚奇,搭個軌道就能做到的事情。

  但在海上,看上去就非常奇特了, 簡直讓人目不轉睛。

  尤其她也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新鮮穿越者, 在海賊世界生活了這麼多年,她完全接受了大海之上除了船只就是屍體這條常識。

  驟然之間,看見一輛長面包式的列車就這麼刷啦啦從身邊經過,還是相當吃驚的。

  偶遇兩次,都忍不住驚呼,讓多弗朗明哥不由在旁邊嘲笑:「沒坐過我倒是理解, 難道你以前從沒聽說過嗎?這不大可能啊。」

  畢竟海上列車有一個很重要的功能, 就是向司法島傳遞罪犯——高效、快速地傳遞罪犯。

  在本部多待幾天,總是有機會見的嘛。

  高杉桃不理他。

  沒見過怎麼啦?她當年第一次坐高鐵是念大學的時候, 比現在更沒見識呢。

  見識這種東西, 或早或晚,總是會有的。

  但「第一次見誒!」這種心情,不好好體會,可是轉瞬即逝的。

  她趴在船舷上盯著海面,使勁兒想要找到海上列車的軌道究竟藏在哪裡。

  多弗朗明哥被她無視了,也不生氣,羅圈腿踩著八字步走過去,也跟著往她身邊一趴。

  手托著腮, 聲音含混:「喏,別往下看了,就在海面上。浪花底下很淺的兩條黑線,看見了嗎?——剛剛有魚群經過的地方。」

  高杉桃順著他的話去找,果然也很快找到了。

  但這沒讓她的驚訝減少:「就鋪設在離海面這麼近的地方沒關系嗎?船經過很容易撞飛吧?而且像剛剛那樣,魚群萬一咬斷了怎麼辦?」

  多弗朗明哥好好說話的時候,聲音是低沉且入耳的:「距離水面近不是什麼有意的設計,而是不得已的情況。因為軌道連接兩座島嶼,距離很長,因此必須采用最輕的材料,將重量減到極致,否則半途就會沉入海底,談不上什麼列車。」

  他直起身子,手指一勾,用線從魚群裡輕松綁架了幾只回來扔在甲板上,對二樓陽台上監視一切的主廚庫贊說:「青雉先生,今天的晚飯用這個,您意下如何?」

  沒等庫贊反應,又扭頭繼續跟高杉桃解釋:「至於海洋生物的干擾,據我所知,最要緊的司法島路線應該是采用了海樓石作為保護,其他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一些讓魚群厭惡的塗料吧?」

  高杉桃用一種全新的眼光上下看他:「沒想到你還挺博學!」

  多弗朗明哥微微眯眼,衝她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您過獎了~」

  他這個人隨便說兩句話聽上去都陰陽怪氣的,何況真的陰陽怪氣起來,實在是非常欠揍。

  高杉桃為了這艘船的和諧風氣,扭頭不再看他,回到甲板上去。

  這艘軍艦只說規格,其實比她原來的船還要大。

  這是因為辰馬設計的船只供高杉桃一個人使用,原本的大小已經足夠豪華。

  而庫贊的軍艦,要考慮到這以後萬一需要出兵其他島嶼,承載大量海軍士兵,所以修得格外寬闊。

  這倒方便了高杉桃平時鍛煉。她已經養成了習慣,就不會半途而廢。

  練到半途打開進度條看一眼,呵呵,漲了5%。

  …………打發叫花子呢!!

  她憤憤然關上。

  也不怪高杉桃生氣,5%,這個比例也太含糊了。

  如果少一點,她就能確定最近一段時間做的事都沒起效;如果多一點,就說明她踩對了方向,至少有個參考坐標系吧?

  現在直接把坐標系揚了,明明已經做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卻還是朦朦朧朧,怎麼能叫她不心煩?

  多弗朗明哥坐在二樓,聞著身後廚房裡傳來的香味,一面欣賞甲板上的少將大人練劍,忍不住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呢?

  放在以前,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跟這兩個人一起出海。

  當然——他微笑起來,這兩個人心裡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船上分工也很明確。少將大人高杉桃掌舵,大將先生庫贊主廚。

  多弗朗明哥嘛,像一只剛化作人形沒多久的火烈鳥精,一會兒碰碰這裡,一會兒摸摸那裡。

  幸好這船足夠大,三個人各司其職,竟然也算和平共處。

  七水之都距離司法島很近,距離海軍本部也遠不到哪裡去。

  很快,船只靠近島嶼的預感,接二連三在三人心裡浮現。

  高杉桃搶先一步上了瞭望台。

  這艘軍艦的瞭望台比起她船上的那一座就要簡陋很多,只是一個看上去能遮風擋雨的棚子,架了尊望遠鏡。

  望遠的效果還沒那麼好,從裡邊看去,只能隱約看見海平面上浮現出黑色的鼓點。

  隨著船只的前進,一節一節往上攀高。

  看來方向也沒錯,她們確實正在靠近一座新的島嶼。

  越接近島嶼,周圍的船只也會越來越多,這是環島生態系統當中重要也常見的一部分。

  「但這座島,未免也太吸引人了吧?」多弗朗明哥坐在前甲板的躺椅上,自言自語,「果然不愧是七水之都……遠近聞名的船鄉!恐怕不論海賊海軍,這附近任何有要修補船只,又或者要買新船的人,都朝著這裡來了!!」

  七水之都最有名的,除了獨特的城市結構以外,不得不提的就是當今世界首屈一指的造船手藝。

  據說這個城市有著全世界最好的造船工人,以及最可靠的造船公司。

  只要不是龍骨損毀,再怎麼千瘡百孔的船也能救回來……

  他正想著這些花邊新聞出神,軍艦原本安定的行進方向忽然發生了劇烈的偏移。

  就像裝上了什麼異物一樣。

  沒道理啊。掌舵的又不是高杉桃,她跑去瞭望台,這會兒應該換成庫贊了吧。

  多弗朗明哥懶洋洋睜開一只眼睛。

  與此同時,耳朵裡傳來凶惡的催促:「快滾下船!!這艘空蕩蕩的軍艦——我們占了!!」

  ……還真會挑啊。

  他這樣想著,慢慢站起來,臉上也浮現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這可是一艘,有來無回的地獄之船呢……!!

  *

  瘋帽子海賊團已經在七水之都周圍盤旋了好幾天。

  他們之所以會來這裡,目的也跟其他海賊團大差不差——要換一艘新船接著航行。

  七水之都位置靠近政府黃金三角,同樣也靠近著紅土大陸,幾乎已經抵達偉大航路前半段的末端。

  海賊們乘著自己的船來到這裡,大多也都身經百戰。

  船和人卻不同。人因為自己越過的坎坷而變得越來越強,船卻會因為受過的傷而越來越脆弱。

  雖然不舍,但瘋帽子海賊團一致決定,要在這裡將船只舍棄,買一艘新船。

  但問題出現了——錢不夠。

  好船通常是很貴的。對於他們這些有野心的海賊來說,動輒上億也不是什麼少見的情況。

  假如把每一個船員的腰包都搜刮干淨,再把船上那些征戰偉大航路、殊死搏鬥所得的財寶全掏出來,或許能換得一艘新船。

  但這樣一來,船員們可能會立刻離開,這都算好的,更可能的是趁著夜色把船長的頭顱收割了,用他的賞金給大家換一艘新船。

  因此,發動對其他船只的劫掠,是非常簡單就能想到的完美解決辦法。

  從他們決定要這樣做開始到現在,已經攢下一筆不菲的數額。

  面前這座軍艦看上去倒是窮得叮當響,連人都沒幾個,可想而知裡邊的財寶也不會多到哪裡去。

  但軍艦有軍艦的好處。

  有了軍艦,劫掠商人、平民的時候,就能輕而易舉近他們的身。

  於是船長帶頭,一呼百應,一眾兄弟提刀就殺了過去。

  船舷剛剛相接,立刻跳到對面甲板上去。

  果然是空空如也!

  剛剛他們就已經從遠處仔細觀察過,前甲板上有個男人,個頭看上去還算高大,但懶洋洋地躺在那裡,說不上什麼殺傷力。

  現在他們都跳上來了,那家伙還沒反應,跟頭死豬一樣,實在不用警惕。

  於是一行人就像落進蜂蜜罐子的螞蟻,倏地四散開來。

  沒多久,就把中後兩圈甲板摸了個遍,衝船長搖頭。

  「這裡什麼也沒有!!」

  「我這兒也是,什麼都沒有!!財寶箱子都發霉了——真是窮得要命啊,這艘船!!」

  船長咂摸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窮成這樣,又沒幾個人影的船,怎麼會在七水之都周圍飄蕩呢?

  他正要說話,面前的船員們臉色忽然開始發青:「船、船長,你後面……」

  後面?

  船長還沒回頭,男人低沉的聲音緊隨著他高大的影子,慢慢從甲板上踱步過來。

  「嗚呼呼,聽到這樣的話,還真是叫人傷心呢……沒想到我也有被人罵窮的一天!不過也沒說錯,我現在的確是身無長物……」

  男人有一頭深金短發,比剛上船時已經長長些許,更接近於第一次見到高杉桃時的造型。

  墨鏡的遮掩下,與頭發顏色相近的瞳孔冷冰冰掃過周圍一圈海賊。

  臉上卻怡然帶笑。

  剛剛躺在椅子上時,多弗朗明哥看上去跟每個在漁船上曬太陽的中年男人沒有區別,瘋帽子海賊團簡直沒幾個人能認出來;

  而現在,他像是剛剛蘇醒過來的一條毒蛇,往那裡一站就讓人被氣勢所逼,兩股戰戰。

  更不用提他身後一片淋漓血跡,儼然是從瘋帽子海賊團一干人中間殺出來了一條血路。

  手卻十分干淨,甚至連衣服上都沒沾染一滴血。

  這張臉、這副裝扮、這套殺人於無形之間的做派……

  「多、多弗朗明哥?!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會一個人在軍艦上?!」瘋帽子海賊團船長驚聲尖叫起來,下意識向後退了幾步。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就不必跟你彙報了。」他笑嘻嘻說,「但是你可以提前考慮一下,怎麼跟冥王解釋為什麼會死在這裡……」

  船長提刀就要砍,卻發現沒提動,他的兩手突然之間無法動作了!

  明明用盡了力氣還是紋絲不動,甚至比他平時伸手穩穩將刀握住時還要更加平靜。

  就像是……從肩膀到指尖,整條手臂被人纏上了密密麻麻的絲線,緊繃繃裹成一條毫無活力的死肉,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他面色青白,聲音發抖:「快、快點!快把他解決掉!!他只有一個人,我們快上——對了,讓羅丹上!!」

  念叨著這個名字,船長的臉上又有了紅潤的跡像:「對!羅丹!!叫羅丹來對付他!!」

  羅丹,正是他們船上一位能力者的名字。

  要說有什麼特殊,大概就是他的果實能力——針針果實!

  能夠將身體各部位變換成針那樣的粗細,和毒藥搭配,是偷襲的不二人選。

  但他們會選擇羅丹來對付多弗朗明哥,絕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完美!All Perfect·穿針引線!!」留著絡腮胡子的男人大叫一聲,「受死吧,多弗朗明哥,我總算等到你了!!」

  惡魔果實的相互克制關系,是一門隱秘的學問,直到現在也沒有人能說自己對此了如指掌。

  但羅丹可以斬釘截鐵地說,他,就是多弗朗明哥的天敵!!

  所有的線,只要遇到針孔,就必須從其中穿過!

  只要有他在,多弗朗明哥就完全失去了攻擊的能力!!

  哦呵呵……只要能打敗了這個七武海,擁有針針果實的自己就可以名震四海——!

  到時候,他哪還需要待在瘋帽子海賊團,忍受船長的指揮?自己做船長、做七武海的接班人、乃至於四皇……也不是不可以指望的嘛!!

  光是想一想,羅丹就高興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手上的攻勢愈發凌厲。

  「唔……原來是這樣?哎呀,還挺強的嘛。」

  看!多弗朗明哥全然沒有招架之力!!

  男人似乎被他壓制,沒能再出手,只是一味躲閃。

  羅丹仰天大笑,還要追上去,腦子裡已經浮現他擊敗多弗朗明哥後收獲名聲、地位、財富……想要嗎?那就去找吧!我把它們……背串了!!

  劇烈的疼痛讓他一下從幻想中回神。

  「你這是干嘛呢?」一個女人降落在他身上——或者說直接把他踩趴下更合適——聲音裡有些埋怨,「戰鬥摸魚?你要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啊!」

  多弗朗明哥好整以暇,反問:「我是什麼定位?」

  「我是舵手,大海航行靠舵手!」高杉桃振振有詞,「庫贊是廚子,誰也不能反抗廚子!」

  「而你!多弗朗明哥,我的朋友,哦不也不是朋友——」她手一指,「你就是臨時戰鬥員啊!這時候還敢摸魚,小心我跟庫贊一起把你陶片放逐了!」

  多弗朗明哥啞然失笑,想反駁,又覺得對她這些話進行反駁已經足夠跌份。

  算了,還不如揍人。

  遂快速解決瘋帽子海賊團,用線將這一串人綁在一起,扔進甲板角落。

  「沒、沒事的!只要我們能堅持到七水之都……」瘋帽子海賊團的船長咽了口唾沫,「那裡的船工各個實力非凡,還有政府的關系——就算是海軍少將,也不能對好公民隨意出手吧?!」

  「所以,只要能求到船工們的幫助,我們就能活下來!!」

  雖說他們的行徑半點也算不上好公民,但此時此刻,前有七武海,後有海軍少將的威脅,已經由不得瘋帽子旗下的海賊們細想了。

  竟然也都覺得很有道理,紛紛點頭,把希望寄托在這渺茫的……

  二層船艙的門被打開了。

  食物的香氣幾乎一瞬間噴薄而出,裹上甲板。

  海賊們發現,那個高杉少將的眼睛一下亮了。

  緊接著,一個比多弗朗明哥更加低沉的聲音,出現在身後:「開飯。……這些多出來的客人們,恕我無力招待,還請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這一餐吧。」

  瘋帽子海賊團齊刷刷回頭。

  庫庫庫、庫贊——!!!

  等一下,大將都出現在這艘船上——他們剛剛試圖搶劫的這艘船上——那麼被視作救命稻草的七水之都船塢和船工,難道還能救得了他們的命嗎……?

  「這艘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瘋帽子海賊團留下這一句話,紛紛口吐白沫,就這樣嚇暈了過去。

  庫贊撇撇嘴:「怎麼說?」

  高杉桃:「給他們扔回去?」

  多弗朗明哥:「看我干什麼?我的線可不是用來做這些髒活的。」

  高杉桃點頭:「那好吧,舉手表決,同意多弗朗明哥善後的舉手!」

  她和庫贊,一人兩只。

  「四比一。」高杉桃無情宣判,「明哥,你就放心地去吧!!」

  「……四比二。」多弗朗明哥聊勝於無地糾正她,「我也有兩只手。」

  然後把甲板上那群不請自來的海賊扔回了他們自己的船上。

  三兩下解決了瘋帽子海賊團,高杉桃幾人吃完飯,很快在七水之都的入港口靠船停下。

  剛踩上地面,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裡邊就傳出幾聲尖叫。

  說是尖叫也沒多少驚恐的意味,似乎只是在跟他們打招呼。

  「喂喂——!!叫的就是你們,別看啦,快回去吧!!」

  緊接著,從站台的傳達室裡鑽出來兩個小東西,個頭都不高,甚至可以說很迷你。

  原本就只是普通小孩的個頭,在高杉桃、庫贊和多弗朗明哥三人面前,簡直是什麼動畫風格的可愛小生物。

  蹲下身也不足以平視,高杉桃只好盤腿坐下。

  「你們是新來的旅客嗎?」扎著兩根衝天金黃麻花辮的小女孩露著兔牙,聲音細細地問她,「我叫齊蒙尼,這是我的兔子昆貝!我們是——會成為這座站台站長的搭檔!!」

  高杉桃:「哦哦,我叫路飛,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

  「原來是這樣……不對!姐姐你不是男人呀!!」齊蒙尼氣得兩根小辮都在發抖。

  「我以為你在對暗號。」高杉桃道歉,「對不起,我胡說的,我叫高杉桃,是要成為海軍王的女人!」

  庫贊:「……」

  庫贊:「我錄音了。」回頭就發給薩卡斯基。

  高杉桃伸手去搶庫贊手裡的錄音電話蟲時,候車室裡又走出來一個人。

  這人的個頭就要大一些了,比尋常人類還要高大,金色的卷發一看就長時間沒打理,蓬松毛躁地堆在後背上。

  皮膚依然很白,但和發質一樣粗糙,看面容應該有些年紀了。

  「我是現任站長,可可蘿!歡迎來到七水之都,但你們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啊!哈哈哈哈!!」

  一說話,就能從她大張的嘴之間聞到濃郁的酒味。

  與此同時,這位可可蘿站長還舉著手裡的葡萄酒瓶咕嘟嘟往嘴裡灌。

  多弗朗明哥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站台盡頭,去觀察人家的發車時間表了,高杉桃只好上前問她為什麼說來的不是時候。

  可可蘿那雙酒意朦朧的眼睛似乎連聚焦都很困難,在站台周邊環顧了一圈,才迷迷糊糊找准高杉桃的面孔。

  盯著她看了兩秒,又哈哈大笑起來:「哇哈哈哈,那當然是因為——阿庫阿拉格納……就要來了!!」

  阿庫阿拉格納!!

  高杉桃對這個名字可不陌生。

  哪一個看過海賊王的人能不記得這個名字呢?七水之都篇,被譽為從此再難超越的神回,而其中明裡暗裡,推動著一切向前發展的線索之一,就是所謂的阿庫阿拉格納——百年難遇的超·凶惡級海嘯!!

  庫贊聽可可蘿解釋了兩句,也變得嚴肅起來:「既然如此,我們還是抓緊進城為好。」

  一場能將整座城市淹沒90%的海嘯,絕不是他的冰凍能夠抵擋的。

  在大自然——尤其海洋面前,他們這些惡魔果實能力者也依然顯得如此孱弱,簡直毫無抵抗之力。

  可可蘿把酒瓶遞給他:「來一口?」

  庫贊禮貌謝絕:「工作時間不能喝酒,謝謝,下班後再說吧。」

  可可蘿抬頭看了他一眼,也像看高杉桃那樣盯著看了兩秒,隨即大笑:「哇哈哈哈!這也太有意思了!!沒想到……我還以為阿庫阿拉格納到來之前,再也不會碰見什麼有意思的家伙了!!」

  她一口喝完手裡的酒,酒瓶隨地一摔,嘟囔著贊同庫贊的話:「是啊、是啊!這小子說得沒錯,趁著海嘯還沒來之前,趕緊躲進城裡才是保命的法則——你們的軍艦也最好趕緊開進船塢裡,讓格雷拉那群家伙給你們保護起來……」

  像是為她的話語助威,天色驟然陰沉下來,竟然暗到了高杉桃都無法看清對面候車室站牌字樣的地步。

  雲層上一秒還是雪白的,這一刻再看,已經被墨汁浸透,又濕又濃。

  連海面也被映得像深海一萬米那樣深黑,要不是站台這裡還有幾盞燈錯落亮著,高杉桃簡直覺得這是一個連太陽都被吞噬掉的世界了。

  雨水開始稀稀拉拉地落下來,庫贊的語氣嚴肅起來:「先開船。從這裡要怎麼去船塢……」

  他垂頭咨詢可可蘿站長,而與此同時,多弗朗明哥趿拉著他的尖頭皮鞋,從不遠處的發車時刻表面前走回來。

  他臉上還是掛著笑容。

  即便天氣如此糟糕,似乎下一秒就要傾倒無窮黑水,將整個世界攪成一團亂麻,他的心情也像是沒有收到任何影響一般。

  從下船開始,多弗朗明哥就一直在打量發車時刻表。

  海上列車可以通往的島嶼不只是司法島,還包括春之女王鎮·聖白楊、美食鎮·普琪等等。

  這其中有他並不熟悉、從未聽過的名字,也有他十分熟悉、暗中操縱過的名字。

  但那些文字都像額頭上的雨水一樣,從眼前輕盈地流走,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他心中時刻盤算著一個問題,一個他一直以來始終在思索的問題。

  ——高杉桃,究竟是誰?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並不代表著任何對於她性格或品質的窺視,多弗朗明哥只是出於本能地懷疑著,她是否跟自己一樣生而為人。

  當然,她肯定不會是天龍人,但是否是人類——這個獨特又不那麼獨特的種族,這也是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這世界上的怪人很多,他自己就遇見過無數個。

  雖說後來多弗朗明哥不再允許任何人直呼他的家人們為「怪人」,但作為一個有見地、有思考能力的人,心裡也知道他的家人們——

  不論是瘦成排骨干、弓背、脖子前傾,還非要穿一件厚實大衣來偽裝魁梧的鼻涕男;

  還是體格健壯堪比岩石、偏偏嗓音尖銳細嫩,別人一點就炸的岩石男;

  抑或毫無負擔就能將人變成棉花玩具,根本不將別人的思維和獨立性放在眼裡,毫無同理心可言的少女……

  ——這些人,都跟世界上絕大部分人有著顯著的區別。

  但他們的這種怪,跟高杉桃的怪又始終不同。

  也是因此,多弗朗明哥從很早之前就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多方留意她的所有消息,還勉強得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結論。

  而如果想要驗證……

  眼下就有一個辦法。

  多弗朗明哥不由為這個突兀、但確實就在眼前的良機而戰栗。

  他的弟弟,羅西南迪,雖然很少口頭直接這樣表述,但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個理念:那就是他認為人類自身品格的高貴,遠遠優於血脈、血統的高貴。

  但如果一個人……一個生物?它甚至可能並不是人,那麼又該怎麼算這筆賬?

  假設它的一切都是被動的,是人為制造的,是提前設定好的——

  那麼她的一切行為,那些被稱為高貴的、善良的、救人於水火之間的行為……又是否還像原來那樣,具備著普世意義的價值?

  又是否,還能始終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在強敵環伺的鬥獸場裡、在這個豪傑輩出的大海賊時代……閃爍出高貴的光芒呢?

  想啊……真想啊……!!想看她的這張面孔露出真正屬於人的那一面——貪婪、狡詐、狠毒、刻薄、痛苦、懊悔……!!!

  七情六欲之中,難道只有喜悅嗎?

  只體驗過喜悅,難道也能被稱為人嗎?

  多弗朗明哥被這股狂野的心潮推動,眼皮眨得像是在抽搐。

  霎時間,心神一定。

  這時候不試一試,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無視了庫贊的警告眼神,幾步走回來,徑直在高杉桃面前站定。

  又掛上他招牌的笑臉,問:「你現在還想去見貝加龐克嗎?」

  「之前的海域裡,沒有我已經掌握的航道。現在,如果我們坐海上列車到春之女王鎮,從那裡出發的話……」

  他的笑容——這樣形容很詭異——但竟然讓人覺得很真誠。

  並不善良,但似乎將那份陰謀算計放在台面上,讓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就已經算一種扭曲的真誠了。

  「我有辦法可以帶你去。」

  多弗朗明哥這樣說。


第164章 泡泡車泡泡島 這個老頭,看上去可不一……

  海上列車的性能是相當不錯的, 畢竟是傳奇造船師湯姆歷經艱辛,花費數年才搭建出來的力作。

  要說安穩程度,那肯定比不上高杉桃上輩子……不對, 上上輩子坐過的高鐵。

  但拿海上列車跟高鐵比,本身就已經是對這新奇交通工具的肯定了。

  因為搭乘的是前往春之女王鎮的列車, 幾乎可以算是旅游專線。

  不比前往司法島的列車那樣正經嚴肅,裝潢是白、綠、粉的淺色系,途中甚至有乘務員推著餐車出來叫賣。

  高杉桃看了一眼價格, 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果然, 不管在哪裡,壟斷生意都是最貴的!!

  就像火車上的盒飯一樣,海上列車的餐車也沒好到哪裡去。

  賣相還不如庫贊做的飯,價格居然動輒上千貝利。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高杉桃不由得思念起了娜美。

  「那是誰?」多弗朗明哥翹著二郎腿, 很沒有坐姿地問。

  「一個會把給餐車定價的人罵到狗血淋頭的女人。」高杉桃嚴肅說。

  多弗朗明哥聞言, 笑了兩聲,也不知道信沒信。

  很快又安靜下來, 只是時不時用目光圍著高杉桃仔細觀察一圈。

  倒也不是在打量, 他的目光不像平時那樣輕浮隨意,反而流露出十足的好奇。

  就在不久之前,高杉桃一口答應他的邀請,又或者說誘惑,兩人買了今天的最後一班列車前往春之女王鎮。

  預備在那裡隨便找一艘船,轉了航線,前往貝加龐克所在的島嶼。

  一定要說的話,多弗朗明哥自覺自己也並沒有騙人, 甚至可以說是表現出了有生以來難得的誠實。

  剛從馬林佛多離開後那一段海域,他確實沒能掌握相關的航線。

  畢竟是黃金三角,海軍對那裡的把控肯定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嚴格。

  但從七水之都出發之後就不一樣了。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是一句假話也沒有講的。

  但高杉桃究竟為什麼會答應……他還是想不通。

  他在煽動,他包藏禍心,這是顯而易見的,沒見冰之大將先生氣成什麼樣了嗎?

  那時候庫贊的臉色現在想起來也叫他覺得好笑,也許有一點後怕,但多弗朗明哥是不會承認的。

  假如高杉桃沒替他擋住來自庫贊的那一下攻擊……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化身冰雕,在七水之都的列車站台等待著海嘯把他卷成碎片呢。

  但還好是庫贊。

  這個在高杉桃堅持下,最終還是放棄了阻止他們,轉而准備去幫七水之都平安度過阿庫阿拉格納的男人。

  「……我說過的,我欠你半個人情。」在海嘯將至的站台邊,庫贊說,「所以這一次我不會阻止你。」

  意思就是沒有下次?多弗朗明哥想,但這一次就足夠了啊。

  有時人們並不能料想到一次失誤會帶來多麼絕望的後果,懷抱僥幸心理,認為只要此刻對得起自己的心就足夠了……

  還真是,天真呢。

  「你也不怕我把你賣了。」他忽然說,「你不知道嗎?我手裡有的是拍賣場所……那裡面的客人們,最喜歡奇珍異獸。」

  高杉桃擰了一下眉毛:「你又打不過我。」

  ……這話在理。

  …………但聽了真讓人討厭。

  多弗朗明哥於是不再說什麼。

  他不說話,高杉桃也不會主動跟他搭話,扭頭看向窗外。

  從這個視角去看,海上的風景實在叫人驚嘆。

  即便是坐船,也不可能將自己視線與海面齊平,如此近地看見那永遠承托著一切的海面。

  更不用說偶爾軌道浮動,列車不穩,看上去竟然像要一頭鑽入海底那樣。

  美麗之余,又添驚險,更讓人著迷。

  時不時有魚群躍出水面,然而就像他們之前揣測的那樣,軌道上似乎塗抹了讓海洋生物感到不悅的塗料。

  因此它們只是在遠處嬉戲,並沒有要過來打量這鋼鐵怪物一番的傾向。

  從七水之都到春之女王鎮用時並不長,列車上也沒什麼新鮮事。

  很快,兩人就抵達了站台。

  「接下來我們需要一艘船。」多弗朗明哥主動給她介紹,「貝加龐克所在的蛋頭島位於新世界,我想你應該是沒打算通過瑪麗喬亞過去的,對嗎?」

  高杉桃懂了:「那我們還得去鍍膜。」

  「這個倒未必,但通過魚人島過去是唯一的辦法。」

  多弗朗明哥停頓片刻,笑了一下,聲音不自覺放低,像是當年心血來潮給baby5講睡前童話那樣:「現在你還有機會回去。」

  高杉桃:「?」

  「在我們還沒有真正動身之前,在庫贊還願意幫你掩護的時候,回到海軍本部去。趁薩卡斯基還沒氣到給你下通緝令,現在回去,還能繼續做你的海軍希望之星,做最受歡迎海軍將領排行榜第一名。」

  「——還有這個排行榜?你們海軍、呃……我們海軍一天到晚都在忙什麼啊!該不會也在上班時間躲進廁所測mbti吧!!」

  她吐槽完,抬腳就走,沒見多弗朗明哥跟上,回頭看他,還很莫名其妙:「趕緊走吧,別廢話了。」

  多弗朗明哥被她甩在身後,望著那道背影,忍不住又搖了搖頭。

  其實他從很早之前就放棄了勸說別人。

  每個人應當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父親也好,弟弟也罷,家人當然也都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但一旦超出多弗朗明哥心裡的界限,那麼就不再被算進「家人」的範疇——然後,他們就會付出代價。

  但當他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就這樣因為根本沒有道理的荒謬理由,推開那些別人送到她手邊的,世俗意義上的地位、財富、名望,還是會感到有些……

  憤慨?大概吧。

  人生,還真是說不好啊。

  多弗朗明哥微笑了一下。

  兩人都沒帶錢,也沒船,但這不算什麼大問題。

  多弗朗明哥□□起家,是那種發家致富都不需要第一桶金,只需要一把槍就足夠的家伙。

  他扭頭找了間當鋪,把左手上六枚戒指全當了。

  當鋪的老板看他是個生面孔,壓他的價,上千萬的珠寶只給了700萬貝利,多弗朗明哥也沒說什麼。

  他們既然要掩人耳目地逃跑,那麼就得盡可能少的吸引別人的注意,盡可能少的鬧出事情來。

  況且700萬……足夠了。

  現如今的旅游勝地少了什麼都少不了賭場,只看是擺在明面上的,還是藏在地下的。

  不過無論哪樣,對於他來說都算是老本行。

  找到地方很容易,贏錢也很容易,況且多弗朗明哥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

  「喂,小子——站住!!誰允許你在我們賭場鬧得天花亂墜?嗯?說話!是誰?!是對面的歐比利亞?還是隔壁島的聖福斯?!」

  剛出賭場大門就被圍起來,多弗朗明哥暗嘆口氣。

  活著不好嗎?

  就像那個瘋帽子海賊團一樣,認清形勢,搞明白自己的實力地位,不好嗎?

  所以他總是很不耐煩跟這些連自己有幾斤幾兩都摸不清的人打交道。

  「我答應過那家伙,盡量不要惹來海軍或政府的注意,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搶劫我啊,對不對?說出去我還怎麼混啊……」

  地下世界的暗之帝王,被一群無名小混混在賭場外搶劫了?

  凱多聽了能笑得從天上掉進龍宮城裡。

  片刻之後,從黑暗裡走出的人影有且只有一個。

  多弗朗明哥狠狠毆打了一通無名小卒,總算出了一口氣,心情也舒暢了些許。

  果然人還是得做自己擅長的事情。

  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在七武海會議期間,他會突然向高杉桃提議一起離開。

  現在想想,那時候他腦子一定是被門擠了。

  但不去整天埋怨過去的自己,是多弗朗明哥寶貴的生活經驗。

  他一個拐彎去了之前的當鋪,把戒指贖回來了不說,又挑選了一艘當鋪裡最貴的二手船。

  現錢還是不要留在身上比較好,這同樣是他的生活經驗。

  到了港口,確認了船只,他上去檢查了一番。

  這船也不小,所有設施一應俱全,大概是當鋪老板較為重視的資產,常有人前來打掃,竟然也很干淨整潔。

  這對一艘常年泊在港口的船只來說,實在是一大驚喜。

  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

  高杉桃,人呢?

  多弗朗明哥試圖發動見聞色去找,但春之女王鎮畢竟人口稠密,他找了幾分鐘,沒能立刻找到,就失去了耐心。

  回頭看向船只,又覺得太過空蕩,少了許多享受。

  躺椅、沙發、煤氣燈;

  羊毛、地毯、葡萄酒。

  缺少的這些東西,總不能指望高杉桃想起來吧?她一看就是個沒品的家伙。

  多弗朗明哥沒辦法,只好自己勞心勞力跑了幾趟,把所有要補充的都補充上去。

  等最後一次來到岸邊,手裡提了幾幅掛畫回來時,終於在港口見到了探頭探腦的高杉桃。

  她手裡竟然也提著一大包東西。

  「來了?你手裡那是什麼?」

  高杉桃先問:「我們的船是哪一只?」

  「你面前這只。」

  多弗朗明哥原本在等待她的評價,但高杉桃根本沒打算評價,直接跳上船去。

  他也跟了上去,對這女人手裡那包東西越發好奇。

  只見高杉桃來回走動,甚至上躥下跳,眼珠轉來轉去,顯然在找什麼。

  多弗朗明哥沒有立刻問,果然很快就聽見她問冰箱在哪。

  「這些東西都得找地方放啊!」她理直氣壯把手裡的包裹拆開,「別跟我說這船上沒有冰箱!」

  多弗朗明哥看了一眼,全是吃的。

  用塑料袋抽了真空,一看就是提前做好,到時候只需要熱一下就能入口的東西。

  多弗朗明哥:「……」

  他嘴角抽搐:「……你忙了這麼久,就去買了這些?」

  「什麼叫就去買了這些?吃飯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雖然說是預制菜,但預制菜也有口味高低之分,我可是專門把最繁華的那條街能看到的餐館都吃了一遍,並通過精密的賽制進行淘汰、晉級之後,千挑萬選才選出來了五家。」

  她唉聲嘆氣:「知不知道這花了我多少錢啊?」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以前在軍艦上從來沒考慮過錢夠不夠花的問題,反正肯定是夠的。

  等到又要自己為自己的錢包負責了,高杉桃才發現貝利原來這麼不經花。

  娜美——娜美小姐你在哪——!!

  多弗朗明哥眉毛一皺:「你哪來的錢?」

  高杉桃「啊」了一聲:「這裡,海賊還挺多的。」

  ……夠了。

  剩下的不用聽了,無非就是這家伙仗著自己武力高超,給春之女王鎮上的海賊們帶來了滅頂之災的故事。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麼……

  多弗朗明哥把那堆預制菜扔進冰箱裡,環顧四周,

  明明這艘船上什麼都有了,甚至比他剛來的時候可以說是豪華了許多……

  但他的心,卻莫名很累呢?

  高杉桃根本不在乎他累不累,往掌舵室走去:「下一站——泡泡島——!!」

  「是香波地群島。」

  「哦哦,好的。」

  她深吸一口氣,調轉方向,風一下鼓滿了船帆:「下一站——香泡泡群島!!」

  多弗朗明哥:「……」

  都說了不是啊!!

  ……算了,隨便她吧。

  *

  高杉桃買的預制菜剛剛吃完沒兩天,就在她即將開始為食物發愁的時候,目的地已經到了。

  要說靠岸的一個標志,在偉大航路上通常是氣候逐漸變得穩定,周圍的船只也開始變多。

  而面前這座島則還有另一大標志:圓潤碩大,在陽光下閃爍出五彩光芒的肥皂泡。

  「這就是香波地群島啊……我還是第一次來!」高杉桃伸手戳了戳飄到她面前的泡泡。

  泡泡們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和普通用肥皂水吹出來的泡泡沒什麼區別。

  都不用戳,風稍大一些就破掉了。

  越往岸邊行駛過去,她們遇見的泡泡就越堅韌,不再一觸即破,反而還可以捏一捏、揉一揉。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手感,像是橡皮被拉伸到極致,似破非破的樣子。

  但如果一定要戳破呢?伸一根手指衝著泡泡扎下去,高杉桃感到像是之前穿梭在焦糖布丁鏡子裡那樣——

  噗嗤一聲輕響,手指上傳來奇怪的觸感,好像有史萊姆突然湧上來把指尖包裹住,然後又立刻消失。

  再一看,手指已經進入了泡泡內部。

  「客人很聰明呢!您是第一次來香波地群島嗎?泡泡是可以鑽進去乘坐的!只要安裝上腳踏板……」

  小島入口就已經非常繁華,兜售泡泡車的商家笑容可掬地走上來。

  這兩位客人看上去很眼熟,但管他的,有錢的就是客人,這座島上的大海賊難道還少嗎?

  「您看您是要租還是要買呢?」他搓著手,「要租的話,最好只在這附近騎行哦,因為香波地群島是五十多株巨大紅樹組成的,很容易迷路呢……」

  高杉桃還沒說什麼,多弗朗明哥又開始拽他的招牌笑聲:「桀哈哈哈……怎麼,現在是坑蒙拐騙到我頭上來了嗎?」

  海賊海軍之中的名人,也不是人人都認識的。

  泡泡車老板看他眼熟,也不是因為懸賞令或新聞報道,而是……

  這個笑容、這張笑臉……

  「你是『人類拍賣會場』的人……?」老板說著,突然結巴起來,「不對、不對……你……」

  做生意的人,這點基本的直覺還是有的。

  這個男人一看就不簡單,再想想那個人類拍賣會場傳聞中背後的大老板……

  「多弗朗……唔唔!!」

  「嗯,認出來了?那就別把你對付其他游客那一套用在我們身上,聽懂了?」

  「嗯嗯!!」

  有眼無珠的家伙。

  多弗朗明哥輕嗤。他看不上這些蠢貨,也看不上他們前倨後恭的態度。

  轉身正要說點什麼,高杉桃忽然大叫一聲。

  「我要租這一輛!多少錢?」她騎了一輛紫色泡泡車過來。

  車架安在泡泡下面,她可以整個人躺著騎車,一抬頭就是綠樹藍天和泡泡,好爽!!

  多弗朗明哥:「……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高杉桃:「沒有。你說了什麼很有價值、不聽就會痛失一個億的好話嗎?」

  多弗朗明哥:「…………沒有。」

  他咬牙切齒,額角肉眼可見一個井字形狀青筋跳動。

  老板陪著笑臉:「今天租車免、免費……你們是我今天的第十七位客人,我女兒今年十七,所以免費!!」

  「誒,好巧!」高杉桃驚了一下。

  最後,在「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和「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之間,選擇按照原租車價給了八折的錢。

  「哎唷,客人您太客氣啦!」

  「老板你也是,太熱情啦!」

  「慢走、慢走!下次再來!」下次可千萬別來了……

  身後是兩個人嘹亮的告別,多弗朗明哥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

  ……第101次後悔,當時到底為什麼如此不經思考,就向高杉桃提出一起離開的建議。

  他在心裡對自己發誓,今天不會再搭理這個女人。

  但有時候,誓言就是拿來打破的。

  「——我的錢包!!」

  原本在香波地樂園不遠處的商業街采買零食的,多弗朗明哥卻聽見高杉桃在後面高喊:「有小偷!抓小偷!警察——」

  哦,我就是啊!!

  她也懶得喊了,飛身襲上,心裡並不覺得自己會追不上這個小賊。

  結果發現,真的追不上。

  而且也好像不是什麼小賊,從披風下的毛腿和白發來看,要麼是個年紀不小的老頭老太太,要麼是個讓所有二次元幻滅的毛腿白毛角色。

  白毛,你可是個白毛啊!!一個生活在二次元世界的白毛,怎麼能長毛腿啊!!

  高杉桃憋著一口氣往前追,也不知道是街上人太多,還是她確實沒有什麼好用的位移手段,總之那人越逃越遠,眼看要消失——

  她氣急了,雖然錢包裡也沒幾張票子,但這是尊嚴啊!!

  我堂堂江戶警察、海軍少將,當過的公務員加起來可以繞二次元世界兩圈,就這樣被你偷了錢包??

  於是腳步一停,單手伸出去做放射狀:「——今天的風,真不錯呢!白鯨!!」

  抓取技沒能精准鎖定她的錢包,反而把小偷的兜帽披風一把抓散,順帶把小偷本人往高杉桃的方向拖了一截。

  按理說能直接拖到她面前的,但因為對方立刻豎起武裝色防御,白鯨也被打斷了。

  兩邊距離一縮近,多弗朗明哥也從後面趕了上來。

  三人在商業街人跡罕至的拐角面面相覷。

  這老頭……這老頭……

  高杉桃定睛看他,還好,是個保護了二次元夢想的好老頭。

  白發白須,精神卻很好,手裡捏著她的錢包,身上除了衣服,什麼武器也沒有。

  但她不敢小瞧這人,畢竟她追了那麼久都沒有追上。

  「還我錢包!」高杉桃伸出左手,右手則按住洞爺湖的刀柄,隨時准備發作。

  老頭裝傻:「怎麼,小姑娘錢包丟了?那應該讓香波地群島的駐守海軍幫忙找一找嘛,老夫我可幫不上忙。」

  「開什麼玩笑、你手裡那個就是我的錢包!我可不會認錯!」高杉桃震怒,伸手就要拔刀,「不肯還我,那就決一死戰——」

  「等等。」

  多弗朗明哥攔下她。

  他的直覺——尤其對不詳事物的直覺——總是准的要命。

  這個老頭,看上去可不一般啊。

  這臉、這身手、主要還是這臉……

  「你是……雷利?」

  多弗朗明哥端詳著端詳著,額頭上開始冒汗,聲音也變低了:「那個,『冥王』……雷利?」

  高杉桃一愣,也盯著他開始看。

  這臉,要說的話就是張風韻猶存的老頭臉,很能看得出年輕時候的俊朗影子。

  高杉桃想,貝克曼老了大概就長這樣。

  這也足以說明在她眼裡這是一張多麼沒有特色的臉,要不是多弗朗明哥點穿,她估計再看一天也認不出來。

  她認不出雷利,雷利卻能認出她。

  誰讓這張臉太有名了?夏琪買回來的報紙上,幾乎天天都有她。

  前一周還是海軍的希望之星,下一周就跟卡塔庫栗那幾個小子一起去東海闖蕩了——說真的,東海?東海有什麼好闖蕩的?那裡最凶惡的大概就是近海之王了吧?還能把香克斯的手咬掉一只……

  「原來認識我啊。」他看上去很失望,「高杉少將,多弗朗明哥先生……很奇怪的組合呢。」

  還把他的名字叫出來了。

  既然被認出了臉,那麼剛才做出的偷竊行為,似乎就不那麼體面了嘛。

  雷利,要說他是個禮貌得體,注重禮節的君子,恐怕很多人會笑得在地上打滾並開始攀比誰滾得更遠。

  他絕不是把繁文縟節、世俗觀念放在心上的人,但人都有弱點。

  到了他這個歲數,說句心裡話,雷利還是挺在乎自己在小輩眼裡的形像的。

  於是把自己憑能力偷來的錢包,又憑能力還了回去,塞到高杉桃手裡。

  「說起來,我偷錢包也是為了去他開的賭場嘛。」他半是玩笑地說,「要怪也不能只怪我,也該怪他的。」

  話裡的他,當然指的就是跟高杉桃一起追過來,這會兒臉色正發青的多弗朗明哥了。

  這還真說不好,究竟是海軍更害怕「冥王」這個稱號——像征著他們從未征服、從未擊敗過的海賊王副手;

  還是身為同行的海賊,更為這傳說一般的人物感到心驚。

  多弗朗明哥深吸一口氣,他想雷利說的多半也是實話,雖然有禍水東引之嫌,但這老頭近些年來一直安分守己,幾乎沒幾個人知道他就在距離海軍本部只有兩個多小時航程的香波地群島上。

  偶爾有一些傳聞飄出來,也無非是說他酗酒好賭,品行不堪,已然廢了。

  況且……

  多弗朗明哥心中苦笑。

  他手下的賭場有沒有開到這座島,他自己心裡難道不清楚嗎?

  堂吉訶德海賊團,要論人數,不是最龐大的;要論戰力,也不是最頂尖的;論勢力範圍,更不可能跟那些四皇級別的海賊相提並論。

  但他們的日子無疑是過得十分滋潤的,而這正得益於來自地下世界源源不絕的收入。

  販賣軍火、開設賭場、走私貿易、人口買賣。

  只有人們想不到的,沒有堂吉訶德家做不到的。

  說好聽點,百無禁忌;說難聽點,沒有下限。

  但這世道嘛,越沒下限的人賺得越多。

  他眼珠一轉,雷利衝他紳士地笑了一下。

  還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讓多弗朗明哥深感折壽。

  冥王雷利這樣的人物,總是不會吃虧的,就算賭輸了錢,變成窮光蛋,那也是他自己願意。

  既然純自願,那麼以他的行事風格,就不會再對多弗朗明哥下手。

  反而是……

  他回頭,高杉桃挑眉看著他。

  真是討厭啊,這個表情。

  以為自己是什麼說一不二的皇帝嗎?連那位真·女兒島皇帝都不會對他擺出這副姿態……她通常是直接無視……

  但多弗朗明哥是誰?出了名的能屈能伸:「回頭我就把香波地群島的分店封了。……人口買賣會場也封了。」*

  雷利一聽,頓覺不好:「別封啊!賭場要是封了,老頭子我上哪兒消遣時間去?難不成去香波地樂園坐摩天輪嗎?」

  高杉桃撇嘴:「這不是挺好的嘛,偶爾也坐坐摩天輪吧,用超慢速滾筒洗衣機洗滌一下被世間污濁浸染的心靈啦。」

  冥王忍不住被她逗笑兩聲,又回過神來,頭一次這麼認真仔細地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

  剛才見面時,他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七武海跟海軍既然站在同一邊,一起出動那也不算什麼怪事。

  然而現在,經過剛剛那一番眉眼官司之後,雷利再看他們兩人,實在是越看越怪異。

  「你們兩位出來,不是為了什麼海軍的任務吧?……但我看性格似乎也不合、價值取向也有很大的分歧,卻偏偏走在一起,到現在也沒有要分開的架勢……」

  沒等她們回答,雷利先笑起來:「哈!有趣、有趣,實在好玩!!」

  他伸直胳膊,一手一個,攬住兩人。

  高杉桃跟多弗朗明哥在大海上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手了,這時被他攬住,雖然沒有全力想要掙脫,但竟然也覺得胳膊像被冰凍一般。

  忍不住思念起不知在哪裡抗洪的曾經的航行搭子。

  「這樣吧,反正你追到我了……」雷利對高杉桃說,「錢包還給你了,我也不去賭場了。」

  高杉桃拍了拍兜裡鼓囊囊的錢包,這才想起來問:「那你這是要……?」

  雷利摟著兩個人往前走,腳步輕快,聲音帶笑:「帶你們回去……見個朋友!」

  「她可是一直很期待跟你見面啊,桃子少將。」


第165章 鍍膜船 人生,易如反掌!

  香波地群島的治安從來稱不上好, 下船以來,高杉桃和多弗朗明哥就已經遇到了一次偷盜、兩次搶劫,還有一次詐騙。

  除了最開始的偷竊, 剩下幾次雷利都在身邊。

  他這張臉似乎在這座島上也能通行無阻,那些人雖然沒認出他的真實身份, 但看清他是誰之後就訕訕離開了。

  雷利帶他們來的地方藏在一株泡泡紅杉的背後,從開闊大路上走過來的話很難發現,但換個角度看其實很顯眼。

  「哈哈哈, 畢竟是開門迎客的酒館, 當然要把招牌做得顯眼一些。」

  雷利笑著引他們上去。

  粗壯的樹根就像天然的台階,一步步將人托上樹干。

  樹冠下遮遮掩掩露出一扇窄門。

  高杉桃目測了一下,她得側身才能進去;至於多弗朗明哥,他大概得脫了外套才能進去。

  門上是一只木質的招牌,上面寫著夏琪的勒索酒吧,最後三個字母BAR的尾巴被血跡拉長, 看上去相當驚悚。

  但高杉桃是誰?根本沒在怕的!直接跟在雷利後面進門:「你好, 打擾了,我來做客!」

  雷利倒是很驚訝:「哦呀?沒想到今天算運氣好的, 沒撞見你……處理後續。」

  店裡是標准的酒吧裝潢, 只是為了迎合泡泡島的泡泡屬性,和樹干內部的構造,把目之所及的一切家具都打造成了圓形。

  圓弧形的吧台、圓弧形的卡座、圓弧形的窗戶,以及店主圓弧形的蘑菇頭。

  黑發女人穿著緊身t恤和長牛仔褲,她個頭看上去比普通女人要高一些,但還算在正常人範圍內,大概跟雷利差不多高。

  見男人進門時還沒什麼反應的面龐,在看見高杉桃時忽然亮了:「哦?你是……」

  雷利隨手開了瓶酒, 很矜持地往杯子裡淺淺倒了個底,邀功一般晃著酒杯問:「怎麼樣?這次我給你帶回來的人。」

  「很滿意。被你拿走的100萬貝利賭資算是沒白白打水漂。」夏琪說完,敏銳地從三人的表情裡感知到了什麼,「怎麼,他全輸掉了?嘛,這也很正常就是了……」

  高杉桃:「呃,其實不是。是……」

  她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那會兒雷利已經輸了一輪了,所以才盯上了她的錢包。

  夏琪聽她說了,輕輕撅嘴,露出稍有些不屑的表情:「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反正他總不會吃虧,我就當做不知道。這回踢到鐵板了,我也很高興。」

  「這樣啊!」高杉桃一下接受了,「你無所謂就好!有什麼吃的嗎?」

  多弗朗明哥默默在雷利旁邊隔了一個位置坐下,笑納了冥王給他倒的半杯酒。

  ……好可怕的女人。

  「高杉少將怎麼會來我們這裡?」夏琪問,隨手從冰箱裡翻出一塊黃色厚片。

  用刀去除外層,才露出底下被黃油熟成的牛排。

  紅嫩的色澤,讓人不由得開始幻想它的口感和高溫下必然會激發出的奶香。

  高杉桃眼睛都轉不動了。

  天知道她這段時間吃的有多差!!

  說吃飽還是能吃飽的,預制菜吃完了之後也有新鮮魚獲可以補充,再加上多弗朗明哥提前備好的面粉和大米,無論如何都是餓不死的——是誰在問她釣不起來魚,哪來的魚吃?是誰??

  哼哼,就算她釣不起來多少,多弗朗明哥也能派上點用場嘛。

  線線果實這種東西,不僅可以順著雲層輕而易舉構造出足以讓他行走的線,讓他能在海面上移動,還能直接發射進入海中,將目之所及的魚群一網打盡。

  總之,還算是挺方便的能力。

  但再多的食材,都不能解決她倆手藝很差的問題。

  以至於夏琪這時端著那塊還沒完全清除外層黃油的熟成牛排走到哪兒,高杉桃就盯到哪兒。

  雷利面前那薄薄一層酒到現在都沒喝完,高杉桃盯著牛排嘴饞,他就盯著高杉桃觀察。

  好奇又期待,就像醫學生觀察自己的實驗對像,總等著她做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舉動。

  看她盯著夏琪不放、看她跟喝水一樣輕松吸進去一塊巨大牛排、看她又吸一塊、再吸一塊……

  雷利的臉色,慢慢地變了。

  他壓低聲音,似乎也覺得無論如何當著別人的面這麼說小話不太好,但還是忍不住,問旁邊的多弗朗明哥:「她一直都這麼能吃嗎。」

  多弗朗明哥忍不住回了一個呵呵。

  ……何止是能吃。

  那是相當的能吃!!

  預制菜吃完之後的兩天,有誰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又有誰知道這條航道上多少魚兒死於非命?

  雖說惡魔果實是一種超乎想像的能力,按理來說,不管是他的線也好,還是庫贊的冰也好,都是源源不絕的。

  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在,就能無限分離出來。

  然而那兩天——抵達香波地群島前的那兩天,是多弗朗明哥有生以來第一次懷疑,他的線是不是也會用完。

  而且是用在替某人綁魚、殺魚這種一點也不體面的事情上。

  正聊著,夏琪端了杯酒走過來。

  另一手舉著托盤,上面堆成小山,看分量是足夠三個人吃的烤肉。

  多弗朗明哥在非必要的時候通常表現得還算有些禮貌,說得上是個人。

  這時對著熱情的酒館老板點點頭:「謝謝你,但我不需要吃東西。」

  夏琪幾乎有點震驚:「……這不是給你吃的。」

  雷利在旁邊含笑解釋:「夏琪喝酒總是要有點下酒菜,別見怪。」

  多弗朗明哥:「……」

  他看著那盤怎麼說也夠高杉桃塞牙縫的烤肉,再次陷入了沉默。

  現在偉大航路上的女人都這樣了嗎?夏洛特·玲玲、高杉桃、夏琪……

  女帝該不會背地裡其實也是個大胃王吧?不會吧??

  高杉桃一口氣把夏琪小酒館的庫存干完了,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剩下幾人卻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這跟水往低處流一樣自然。

  反而安慰她說沒關系,人是鐵飯是鋼,你能吃得香,就是這些牛排最好的造詣了。

  她忍不住= =了一下:「別這樣……再吹捧下去我會迷失的!我真的會覺得自己是神好嗎?」

  多弗朗明哥聽得好笑:「為什麼不可以?你完全可以覺得自己就是神啊……神,很多時候,都做不到你做的那些事情呢。」

  他有些發泄一般說完,低頭抿了口酒。

  雷利回味他的語氣,總覺得哪裡不對,這個多弗朗明哥談及「神」的時候,周身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感。

  他皺眉,不想深究,於是轉移話題,問出一個早就該問的問題:「你們為什麼來這裡?又是怎麼湊到一起的?」

  高杉桃簡要概括:「我想去貝加龐克那裡看看,本部不讓,正好他說可以帶我一起,就過來了。」

  「難怪來香波地群島。」夏琪卷了一根煙,「介意嗎?謝謝,我會在窗邊抽的。你們想要一艘鍍了膜的船,對吧?」

  高杉桃點頭。

  雷利一拍桌子,圓框眼鏡都跟著抖了一下:「正好!我前幾天給一幫海賊鍍了膜,錢已經收了,你可以去搶!他們現在應該就在岸邊准備出發呢。」

  多弗朗明哥從夏琪那裡花高價買來幾碟小菜和一杯酒,吃吃喝喝,還忍不住打趣:「冥王,你這話說的就不明智了。這種事連我都做不出來,更何況是她?哈哈!你忘了嗎?她可是海軍……」

  高杉桃:「好的!我一會兒就去!」

  整個酒館都安靜了一秒。

  多弗朗明哥:「……」

  他匪夷所思地看著高杉桃:「你要去干什麼?你要去搶船??你不是海軍嗎???」

  高杉桃才莫名其妙呢:「對啊,我是海軍,我去港口突擊檢查,發現有海賊要乘坐鍍了膜的船去禍害龍宮王國,所以把他們的船搶走了,為海底治安貢獻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怎麼了?!」

  多弗朗明哥:「…………」

  「我說不過你。」他拜倒,「你自便吧。」

  夏琪聽得直樂:「高杉……小桃?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

  等高杉桃點頭,她繼續笑盈盈說:「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連難攻不落的漢庫克都那麼喜歡你了。最開始聽說的時候還以為咋婆婆是開玩笑的,現在真正跟你打過交道,才發現不喜歡你才奇怪呢。」

  高杉桃歪頭:「夏琪姐,你……?」

  「我以前也在亞馬遜·百合混過一段時間啦。」夏琪擺擺手,「海賊都是不問來處的,下次記住哦。」

  高杉桃表示又學到了:「原來是這樣,我記住了!」

  夏琪假裝嚴肅地盯了她兩秒,又忍不住笑起來:「呵呵呵……我這裡啊,真是很久沒來過這麼討人喜歡的女孩子了。」

  雷利也跟著笑:「討人喜歡,又把錢包看得很嚴的女孩子。」

  高杉桃給自己豎了個拇指:「完全是錦上添花啊。女孩們,都學起來!」

  那兩人笑得更大聲了。

  多弗朗明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就這麼誇吧,總有一天這女人會因為聽見的都是好話而走上絕路的!

  ……嗯,等等?回想起來,好像他的家人們也天天用好話砸他呢?

  不對、他的家人們會那樣說,肯定是發自內心的!

  是因為他這個家主在堂吉訶德家族之中,確實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才會說出那些贊美之詞!!

  跟面前這一對老頭老太太說的鬼話截然不同……嗯,一定是這樣!

  多弗朗明哥喝了一口酒,又恢復了自信的笑容。

  人生,易如反掌!

  *

  「如果你們要趕路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建議。」

  香波地群島某個出海港口,雷利踩著他的人字拖,兩手環抱在胸前,不緊不慢地說。

  他一左一右兩個大包裹,這些都是夏琪聽說他們兩人立刻就要出發後緊急采購的。

  包括不限於各色日用品、換洗衣物、能夠長期儲存的罐頭食材、腌制食材、大量淡水等等。

  「……很多海賊仰慕魚人島的名聲,想要去體驗所謂的龍宮旅游,見一見那些如花似玉、英俊瀟灑的美人魚。」

  他說到這裡,著重觀察了一下高杉桃的反應,「不過我想,你們對此應該是不感興趣的。」

  高杉桃也不出他所料,表情平淡:「那確實。帥哥我還是見過一些的,福瑞啦人外啦,好像也都看過。美人魚嘛,不是特別稀奇。」

  多弗朗明哥原本在旁邊點頭,但點著點著就覺得奇怪。

  福瑞……人外……

  等、但是,你該不會是在說我想像的那幾個人吧???喂!那幾個家伙可不是用這種詞就能概括的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你船上的時候沒有任何作用除了美色……糟糕,越說越恐怖了……

  但沒人搭理他,雷利也沒太在意,只是接著往下講他的建議:「所以如果你們想要節省時間,我倒是掌握著一條路線,可以不用穿過魚人島。在沉入底部之後,可以從防護氣泡上繞過,直接上浮到對面的新世界去。」

  說著,他遞過來一張圖紙。

  高杉桃接過一看,無比慶幸自己在海軍學院裡短期集訓過相關課程,否則對著這張海圖真是一眼抓瞎——沒看旁邊的多弗朗明哥兩眼都快變成蚊香了嗎?

  雖然說他戴著墨鏡,根本看不清楚眼睛,但——女主角說什麼就是什麼!!

  從雷利給的路線上來看,她需要先順著紅土大陸的邊緣,也就是香波地群島一路下沉。

  沉到底部,那裡會有一個小洞,進去之後就是魚人島的所在地。

  通常來說,海賊們都會進入魚人島,不管是為了指針的記錄,還是為了體驗全新的冒險和奇妙的物種。

  但高杉桃一樣都用不著,航線有人肉指針多弗朗明哥,物種體驗直接pass,所以可以不用進入,直接繞行穿過,只需要乘上正確的洋流就夠了。

  「說的容易。」多弗朗明哥忍不住出聲了,「乘上正確的洋流,這就已經是最大的困難了。」

  普通海賊恐怕很難知道,但對於他這種什麼都賣的商人,情報反而是最不值錢的。

  魚人島外裝配了兩層保護罩,鍍了膜的船如果沒有從正確的入口進入國家,而是想要從無人看守的地方突入,鍍膜就會自動剝離,與島上的護罩融合。

  有的船只還會在中間的空氣層墜落地面,船毀人亡,粉身碎骨。

  就算是成功硬闖過護罩,入侵的航船也會被護罩裡的海水衝走。

  雷利聳肩:「我已經盡力標注出來了,能不能乘上去,就要看小姑娘開船的本領了。」

  他又微笑起來:「再說,別看老頭子我這樣,偶爾也會下去跟尼普頓過過招、聊聊天,對那裡還算熟悉。等你們下去之後,我會跟他聯系,讓龍宮城的巡邏隊不主動攻擊,放你們過去。」

  多弗朗明哥往高杉桃手上那張紙看去,果然能看見不少標記著洋流方向和位置的符號,甚至連冷暖都給標上了。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這麼閑嗎?」下次干脆把漁場也一起標注出來好了!

  夏琪吐出一口白煙,微笑:「他不閑一點,你們這些新來的小孩子又要怎麼混呢?」

  雖然說把多弗朗明哥這樣一個三五米高、膚黑貌凶的彪形大漢叫做小孩子,聽上去蠻聳人聽聞的,但他自己也好,雷利也好,都沒對此反駁什麼。

  畢竟,在雷利和夏琪面前,他還真是個「小孩子」。

  最後還是悶頭看了半天海圖的高杉桃一錘定音:「那就這麼走吧!我想趕緊到貝加龐克那裡,之後我還有其他事要做呢。」

  眉毛微微皺著,但神情又很積極。

  夏琪忍不住伸手摸她的頭發:「就喜歡你這麼果斷的性子~」

  雷利忍不住吐槽:「其實如果她拒絕,你也會說『就喜歡你這麼謹慎的性子~』的,對吧。」

  夏琪笑眯眯點頭。

  可愛的家伙做什麼都是正確的,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眼看要走了,多弗朗明哥又開始像之前那樣給自己築巢,把他准備的各色家具往船上倒騰。

  高杉桃也往船上跑,但沒跑兩步停下腳,走回來對兩人說:「有件事情,想要拜托夏琪姐和雷利老師……」

  「等等,為什麼她是姐姐,我是老師?我也沒有教你什麼啊。」雷利敏銳地指出。

  高杉桃:「這就是個尊稱!因為很尊敬你,所以叫你老師;因為很親近夏琪姐,所以叫她姐姐。總不能叫你雷利哥吧!」

  雷利哥……

  夏琪在兩人形似而神不似的白發上打量了一圈,忍不住重新點了根煙,來掩飾自己笑得發抖的嘴角。

  雷利:「……」

  雷利:「…………好,你想叫老師就叫吧。」

  好久沒有遇上這麼棘手的孩子了……

  「因為這裡是所有想去新世界的海賊都會來到的地方,所以我想拜托你們,如果有一天遇見了我的朋友……」

  她說完,見雷利和夏琪都答應下來,這才放心揮揮手:「那我走啦!」

  夏琪頷首,看她的時候兩眼微彎,真像是在看自己家裡的小妹一樣:「嗯,路上小心~有機會的話用電話蟲聯系我們!」

  雷利應付不來這種場面,只好用長劍敲了敲旁邊的地:「她在這裡出現的事情,不准說出去,知道嗎?我看得出來你們認識她。」

  旁邊,那艘鍍膜船的原主人們像一堆小鵪鶉,被繩子綁成一團。

  個個鼻青臉腫,賠著笑臉答應:「是、是是,當然的!聽您的!肯定不會暴露,誰也不可能從我們嘴裡知道高杉少將在香波地群島出沒過……」

  雷利滿意點頭。

  鍍膜船在水中以勻速下降,船上人手又少,高杉桃和多弗朗明哥都得留在甲板上以防出現意外。

  兩個人又話不投機,海底還不能打架,很快就無聊起來。

  高杉桃嚼著偉大航路饅頭翻看系統後台,發現進度條又在緩慢增長。

  甚至在她盯著屏幕看的時候,還在以每五分鐘0.01%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往上跳。

  ……這東西又不是安裝包加載,肯定不是時間越長就能加載越多。

  也就是說,從七水之都出發到現在,她肯定又做對了什麼吧?

  系統雖然給出了「成為最強」的主線任務,但高杉桃已經不是剛穿越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青澀小桃子了!

  她現在,是玩轉系統的智慧桃!!

  武力上的進步當然很重要,但契合本世界的核心價值觀才是推動進度條的根本!

  雖然還沒有什麼頭緒,但是海賊世界嘛,自由?應該是自由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她剛離開本部的時候沒有動靜,反而現在才開始有進展呢……?

  奇怪。

  她走到船舷邊,望著漆黑海底偶爾躍過的魚群。

  到底什麼樣的自由,才是系統認可的……「自由」呢?

  或者說,到底什麼樣的自由,才是真正屬於她的「自由」呢?

  *

  「話說啊新八,小銀之前長篇大論寫的情書,收到回信了咩?」

  眼鏡少男噠噠噠切著洋蔥絲,隨口囑咐:「小神樂,不要用摸了洋蔥的手去和定春玩哦,它會哭——不對,它要是鬧起來的話我會哭的!!我和阿銀都會哭的!!」

  然後才回答女孩的問題:「不知道啊,不過看情況應該是沒有吧。」

  「情況?」神樂把洋蔥汁水擦在新八的衣服下擺,臉頰在手臂上鼓出一團圓滾滾的痕跡。

  新八對她展示了一下手裡的洋蔥。

  又指了指旁邊已經混合好的的雞蛋液。

  「要是那家伙有好事發生——最近幾個月來,基本可以等價替換為『要是高杉隊長那裡有好消息』——今天我們無論如何不會吃洋蔥炒雞蛋的。」

  新八嘆氣:「牛肉這種好東西可遇不可求,但是起碼也該是親子蓋飯吧?」

  「又沒有肉?那我要去外面吃!!」

  神樂說完,不理會新八「這就是青春期嗎如此叛逆的神樂我還是第一次見以前你不會這樣拋下我們去享福的你到底是誰啊把以前的小神樂還給我!!」的超長吐槽,牽著定春就出門去了。

  江戶街上能夠見到的天人比以前還要多,澄夜最近好像就在忙這件事。

  什麼招商引資、篩選符合要求的優秀天資啦……神樂搞不懂,也沒興趣,加上肚子很餓,於是全憑本能翻進了真選組,也即現江戶警察署的牆。

  「——野獸啊,你完全是野獸嘛。」討厭的豆芽菜還是那副討厭的樣子,聲音軟綿綿地問她,「喂,中華妹,老板的超長情書收到回信了嗎?」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好奇啊,神樂想。她板著臉,頭往旁邊一轉:「無可奉告!十四呢?我要吃飯!」

  「你要吃飯,讓老板負責啊。我們這裡是警察局,走丟的小妹妹也要靠自己的勞動換取飯菜,更不用說你這種招搖撞騙的家伙。」

  衝田總悟從地上輕巧彈跳站起:「不過現在我很忙哦,沒時間陪小孩和狗玩,你們就在土方先生房間裡大鬧一通好了。」

  說著,一番隊隊長挎著他的刀離開了這間和室。

  慢慢悠悠走到前院的會客廳外,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道腳步聲,總悟沒回頭,隨口問:「談得怎麼樣了?」

  「近藤先生當然是同意,土方先生認為還有在條件上磨一磨的余地。」

  「切……」

  總悟吹了一個大大的泡泡:「假正經。」

  他拉開門,徑直走進去,無視了土方「你這小子也太沒禮貌了吧我們正在談事呢!!」的抱怨,往近藤先生身邊盤腿一坐。

  「說到哪裡了?」他問,「那些做人體實驗的家伙們抓到了嗎?」

  被他問到的人一頭紫發,浴衣穿法很脫俗,手裡一根黃銅煙杆,赫然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宇宙殺神,高杉晉助。

  「……沒有。」他吐出這個詞,發音有些含混,像是在嚼著誰的骨頭一樣,「你們提供的位置還算准確,但鬼兵隊抵達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實驗數據呢?材料呢?」

  這次回答他的是土方,副長大人也點了根煙,兩邊開始對著飄白霧:「不知道是銷毀了還是帶走了。要是前者還好,要是後者……」

  高杉桃明面上是被外派做任務去了,名聲放在江戶城裡還是頗為響亮的。

  要是有人知道,有可能從實驗室人工培育出同樣具備殺傷力的人形兵器……

  「十四,你可要少抽一點,別忘了跟她的約定啊。」近藤低聲說。

  高杉輕笑起來,重復中帶點詢問:「約定?」

  「她不喜歡我抽煙。」土方將煙頭按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裡,「我們繼續。你……」

  高杉也把煙杆往桌上一擱,柔聲說:「既然她不喜歡,那我也不抽了。」

  「不過她沒在我面前說過這樣的話呢,難道因人而異,各有不同嗎?」男人意味深長地摸了摸自己沒什麼血色的唇角。

  土方冷笑:「可能是吧。畢竟好聽的話對誰都說得出口,反對的話卻只能說給親近的人聽,不是嗎?」

  ……又開始了。

  總悟無聊地彈了一把手裡的眼罩。

  自從漫畫劇情發展到那只桃子很有可能是機器人之後,高杉晉助這個前·攘夷極端分子就像突然打了雞血一樣,開始驅使鬼兵隊在宇宙裡四處掃蕩。

  過了很久,他們才因為「現江戶警察署有一定利用價值」,得到了那麼一星半點的消息。

  說是漫畫世界暫且不論,原本在他們這裡活蹦亂跳的桃子,也曾經被他發現是某組織人體實驗的產物。

  這倒不會影響桃子在任何人心裡的形像,但要是讓那群瘋子走漏消息,進而把人體實驗這種早就該取締的做法發展得全宇宙都是,就是誰都不想看到的局面了。

  為此,江戶警察總署和鬼兵隊預備通力合作,雙管齊下,從地面到天空,地毯式搜捕那群實驗分子。

  但很奇怪,這群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

  總悟用手指敲敲自己的臉頰。

  看一眼笑得陰風陣陣的鬼兵隊總督,又看一眼面無表情的頂頭上司。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他忽然想起這時候應該還在土方先生房間裡遛狗的中華妹,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像自己希望的那樣把頂頭上司的房間撕成碎片。

  ……話說啊,老板知道這個消息嗎?

  要是他主動告密,不管怎麼說,也能從老板那裡敲詐一點好處來吧?

  比如,額外的寄信郵票?他和姐姐都很需要的好不好?

  總悟如此這般想著,將眼罩往臉上一套,很快就在身後兩人的唇槍舌劍裡睡了過去。

  ——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見江戶人手一桃子,實現了家家戶戶都有桃的夢想。

  但在夢裡,總悟看著那樣的情形,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湊近問他「總悟為什麼不高興」,卻覺得怪異又乏味。

  桃子這種東西,就是因為獨一無二,所以才非常珍貴。

  ……搞什麼復制實驗克隆啊,沒品的東西們。

  他揮揮手,將夢攪碎,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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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蛋頭島一日游 …………這種情節根本不……

  「……都說了, 不要拿我的外套去堵漏水的地方!!」

  多弗朗明哥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抓狂,但在甲板上忙碌的女人連頭都沒回一下。

  這世界上還從來沒有過,敢這樣無視他命令的家伙——!!

  高杉桃拿著他那件蓬松巨大的粉色羽毛大衣, 塞在正在往甲板上灌水的木板破洞口,接著扭頭回去找工具來修。

  經過多弗朗明哥的時候, 又笑著安慰:「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水往外流吧?先堵一下,等修好了你再洗干淨晾起來嘛,還可以穿的好不好?別這麼浪費!」

  多弗朗明哥:「……」

  這是浪不浪費的事嗎!!!

  這種生活化的對話, 按道理來說, 一輩子都不該出現在他堂堂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身上。

  一件羽毛大衣而已,弄髒它的如果是家人們,那就一笑了之,不再穿也就是了。

  以他的財力,每天換一件日拋大衣都是供得起的。

  假如是其他不長眼的家伙,那麼處決了也就是了。

  心情好的時候拖去當苦力, 心情不好的時候扔給家裡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孩子們踹個半死, 真不是什麼值得他放在心上的問題。

  總之多弗朗明哥有的是力氣和手段,讓每一個人知道惹怒他的後果。

  ……高杉桃是個讓他不大情願的例外。

  她顯然不可能被歸類在家人的行列, 不管是多弗朗明哥自己還是高杉桃, 都絕不認可這個定義。

  但。偏偏說來慚愧,也有些讓他不願承認,那就是這家伙——他打不過。

  七武海之一的男人曾經也不是沒有過靠著智力與計謀以弱勝強的時候,然而茫茫大海上,一艘小船,兩個人。

  沒家人,沒家族,沒武器, 沒朋友。

  一個純粹的1V1大舞台。

  多弗朗明哥必須得說,他打不過。

  以至於無數次地容讓了這個海軍少將對他的挑戰和冒犯,就像今天的大衣一樣。

  也許正因為容忍的次數多了,他有時也還算能理解高杉桃的腦回路。

  多弗朗明哥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不僅聰明,而且好學,且很喜歡督促自己看重的人學習。

  對那些不擅長汲取知識的家伙加以冷眼和嘲笑,是他一直以來的做派。

  即便是凱多那樣的人物與他合作,多弗朗明哥不得不讓出部分利潤,還不敢得罪,但他心底隱隱是看不起這條龍的。

  畢竟凱多——雖然他已經有了那樣強盛的武力,也不需要多麼聰明,但是——非常愚蠢。

  稍稍打過交道就能看穿,這是條缺乏遠見的老龍。

  多弗朗明哥只負責提供人造動物系惡魔果實,技術和生產的核心環節都掌握在他的手裡,用產量的一部分,又換來了四皇之一的庇護。

  光憑這一點,他已經可以說是在新世界裡混得相當舒服,很有希望能在混亂之中得到權力的鑰匙。

  他對高杉桃的思考和探索,從一開始到現在,也分了好幾個步驟。

  剛剛跟她一起從海軍本部逃走時,他覺得這家伙很有意思,看似坦率,身上卻懷揣許多謎題。

  她的能力,她的思維方式,她的人際關系,她的來歷,她的目標……一切的一切都很有意思。

  在有把握讓自己全身而退的前提下,多弗朗明哥不介意花點時間在這個有趣的海軍少將身上。

  只是不知不覺中,這艘船的航向、主導權、話語權,竟然都被她占據了。

  到這時,多弗朗明哥才反應過來,這女人雖說脾氣古怪,但絕不是什麼好糊弄的對像。

  況且她還很愛讀書,每天晚上幾乎都要點燈讀上一個多小時才睡覺。

  這是瞞不過同船航行的人的,多弗朗明哥估計她也沒想過要瞞。

  即便不清楚她讀的到底是什麼領域、什麼內容的書,但——多弗朗明哥承認,他被這種小伎倆影響到了。

  一個愛讀書的人,無論如何不會笨到哪裡去。

  而他寧可跟壞得流油的人打交道,也不想跟蠢材多說一個字。

  就像那時候羅剛剛加入堂吉訶德海賊團,自述他來自那鉑鉛病泛濫,又被世界政府從地圖上抹消的小島。

  多弗朗明哥聽了,回頭就找了三五本關於那座小鎮歷史和鉑鉛病病史的書,悶頭看了一下午。

  不斷向外索取新的信息和知識,才能避免停留在舊的世界,被前往新世界的船只拋下,這是他一貫的理念。

  那些還仰仗著單純、愚蠢的暴力,想要靠這樣陳舊的手段,在新世界立足的海賊……

  多弗朗明哥甚至不願給他們忝列自己門下的機會。

  那樣只會玷污他「小醜」的名號。

  高杉桃當然相反,強大、好學、敏慧,很多問題不拘小節——比如他的大衣!!

  但關鍵問題上又反應很快。

  比如現在。

  半空盤旋著一只長翅膀的機械小狗,還沒來得及橫跨甲板,已經被她一刀捅了下來。

  那把刀據說是貝加龐克幫忙改進過。多弗朗明哥觀察很久,除了偶爾會發出讓人疑惑的閃光,沒看出有什麼額外功效。

  這時把那只機械狗一刀捅穿,靠的也全是高杉桃本人的武力。

  「這應該是他們慣用的防衛巡邏機器。」多弗朗明哥指點,「也算是讓他看看自己改進過的武器有多厲害吧。」

  他看向高杉桃手裡那把刀。

  還貼著那麼多的生命卡,也不怕消磁——雖然說生命卡裡有沒有磁這種性質,尚且還不好說。

  那飛翔小狗一落到他們兩人手裡就沒了動靜,恐怕不只是單純的機械制品,還被下了什麼「落到敵人手中就自動切斷動力源」之類的命令。

  那麼至少應該是具備芯片的……

  貝加龐克手裡掌握的技術,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高杉桃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戳了戳那只沒動靜的飛翔小狗,說:「說明我們離蛋頭島也不遠了。」

  隨著船只往前,被洞爺湖從正中擊穿的機器小狗忽然又生龍活虎起來,在甲板上蹦來蹦去。

  很快,重組成一個機械電話蟲的形狀。

  高杉桃看得嘖嘖稱奇,嘴巴嘟起來,成一個大大的O型:「哇哦——還是觸摸屏的!這麼高級!!」

  天知道她有多久沒碰過觸摸屏了!!

  高杉桃摸著那只觸摸屏電話蟲,忍不住揣測,這個貝加龐克……該不會全名其實叫史蒂夫·貝加龐克·喬布斯吧???

  反正尾田在名字上耍花招也不是一次兩次,科學家就玩點相關梗,也是很正常的。

  別的不說,索隆的劍招全是飯團食材,這上哪說理去?他自己的名字還玩了個「佐羅」的梗呢!

  她沒看過和之國以後的漫畫,可以說對這裡的劇情和人物都是一頭霧水,直接抓瞎。

  不過也好,這樣才有冒險的感覺嘛!!

  多弗朗明哥也沒見過這種電話蟲,好奇地探頭過來看。

  四只手捧一只電話蟲,實在是有點大材小用,好在那電話蟲很快響了起來。

  依然是通過那張嘴布魯布魯叫了一會兒,然而不同的是蝸牛形狀的殼子兩邊側面,也就是兩張觸摸屏上,出現了接聽的按鍵。

  高杉桃眼疾手快按了接通。

  裡邊傳來一個相當年輕的女聲:「是入侵者,還是訪客?」

  「……」高杉桃試探著回答,「訪客?」

  對面唔了一聲:「原來是訪客,那就放你們進來吧!」

  說完,不知從哪裡墜下來一道長長樓梯,抬頭往上看,竟然看不到它的終點。

  相比起普通雲梯,構造要更精巧,也更安全,不是繩索綁著木片那樣簡陋的設計,反而用了全金屬材料。

  高杉桃:「……」

  高杉桃看著已經升到自己和多弗朗明哥面前的梯子,忍不住:「…………」

  是訪客還是入侵者,只需要她自己報上名來就可以了嗎?!這麼隨便的嗎!她以為她工作已經很不上心了,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哇!

  「出門在外,身份還真是自己給的啊……」她喃喃。

  對面那個女聲爽朗地笑起來:「別擔心,剛剛在你回答的時候,已經根據你的答案做了面部識別。高杉少將和多弗朗明哥先生我們還是認識的。」

  「在系統裡,你們都是綠色可通行名單上的人物,所以才會放下梯子迎接你們進來。不過我們這會兒有些忙,你們上來以後可以先自行游覽。」

  「原來是這樣,好高科技啊!別的島嶼還在用鏟子和鋤頭合並,你們都已經用上觸摸屏和面部識別了。」高杉桃忍不住感嘆,「這個世界的科技貧富差距也太大了。」

  她很快踩著樓梯往上,沒過多久,又或者過了很久,登陸了這座外形和雞蛋無異的蛋頭島。

  一開始往上爬的時候還能見到雲層,很快進一扇門,鑽進隧道,就連雲都看不見了。

  隧道很長,高杉桃懷疑是不是從雞蛋尾巴一路引到了雞蛋中間,總之她出來的時候,落在一個空曠開闊的房間裡。

  看門——咦,怎麼沒有門?

  看窗——咦,怎麼也沒有窗?

  「這裡從戰略上來講,這裡不是為了作戰設計,所以不會考慮撤退的通道。」剛剛接聽電話的女聲出現在身後。

  高杉桃回頭看去:「你是?」

  面前的女人看上去大概有兩米左右,穿一身粉色連體衣,披了一件紫色短外套。

  左邊胸口印著「PUNK 02」的字樣,外套上也有同樣的編號。

  不管是通訊耳機、黑手套、還是腳上那雙一看就很高科技的靴子,都讓她看上去非常時髦。

  「老夫是貝加龐克啦!」她笑嘻嘻伸手,「有沒有錢拿來花花?」

  高杉桃警惕地按住自己的錢包:「沒有!想要花我的錢,我會狠狠揍你的!就算你是貝加龐克也一樣!!」

  哦,對了。

  她把洞爺湖卸下來:「你給我安上去的那個閃光效果能不能拆掉啊?雖然我知道這種折騰半天說『還是第一版最好』的甲方很討厭,但沒辦法,我也是要生活的,不能每次出刀都被自己閃暈吧……」

  自稱貝加龐克的女人擺擺手:「我不想跟窮鬼說話。」

  她變了張臉,一聽高杉桃不肯給錢,之前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兩腳一蹬,靴底噌地噴射出兩股氣體,竟然讓她直接飛上半空,就這麼飛走了。

  高杉桃=口=地目送她飛走。

  多弗朗明哥這時才上來,一看她失魂落魄,馬上順勢嘲諷:「我早說過了吧?沒有錢,在這個世界上是寸步難行……」

  半空中嗡嗡作響,飛了半天的貝加龐克又回來了,降落在多弗朗明哥面前,一臉甜笑:「這麼說來,七武海大人是決定要給我們一些資金支持了?哎呀,我們海軍特殊科學班,和你們七武海,本來也是兄弟姐妹部門,應該要守望相助的啦……」

  多弗朗明哥:「……」

  他抓了抓金發,含糊說:「政府不會允許我們私下資助的。」

  實際上海賊之中,資助科學家做研究的案例不少。

  除了各行各業都插一手的高利貸之王,四皇之一的「BIG MOM」也對市面上不少研究很感興趣。

  多弗朗明哥陸續賣給凱多的那些人造惡魔果實,難道是他自己在實驗室苦心孤詣發明出來的嗎?還不是靠一箱一箱貝利砸出來的?

  不過貝加龐克地位特殊。說能力,她必然是當今世界尚存的科學家裡最頂尖的那一位,正因如此,政府才希望將她牢牢抓在手裡……

  但是。

  多弗朗明哥忍不住多看了面前這粉衣女人一眼。

  她原來,是個女人嗎?

  「是吧?我也覺得有點微妙,我還以為會照著喬○斯的臉來畫呢。」高杉桃轉了一圈,溜溜達達跑回來贊成他的想法。

  尾田的人物設計喜歡參考現實名人,三大將個個都有原型——當然只是外觀。

  所以她一開始想像的就是一個高領修身毛衣光頭,戴眼鏡,通過電話蟲對全世界直播:「今天的會議已經接近尾聲……但,One more thing——」*

  然後四海沸騰這個樣子。

  大概是覺得從她們兩人手裡掏不出錢,貝加龐克一臉興致缺缺:「哦,其實貝加龐克有很多啦。我以為這個名字能騙到錢,結果也不能,看來那個死老頭也沒有我想的有名嘛——」

  她又重新自我介紹:「你們可以叫我『莉莉絲』,不過短時間內別叫我,否則看見你們的臉我就會生氣——等做好給錢的准備了再叫我!!」

  說完,又把自己發射走了。

  高杉桃:「?」

  被莫名其妙羞辱了一番錢包的存量,她一臉茫然:「所以,到底是怎樣?」

  「不知道啊。」多弗朗明哥看上去居然挺感興趣,「科學家的脾氣不都是這樣嗎?我還見過更奇怪的。」

  順著莉莉絲離開的軌跡看去,她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房間的出口在最頂上。

  房間構造像一個半圓堡壘,四周被無形的屏障圍起來,摩擦力被削減到極致,手指幾乎都無法停留。

  只在弧形的頂部留下一個圓型空隙,從房間正中開辟了一條通道,只是使用通道需要檢驗瞳孔和指紋。

  除此之外,必須有特殊裝置,否則休想出去。

  「簡直是期末生快樂房。」她評價,「關進來,哢哢就是學!不想學,也可以,自己爬出去——」

  多弗朗明哥=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聽上去很不妙。」

  他不喜歡被關在無法反抗的封閉空間裡,目測一下距離,伸手牽住一根線——雲彩打造,童叟無欺。

  很快就在外部找到落點,被高杉桃拒絕後,獨自先一步跑了出去。

  高杉桃則繼續在房間裡轉來轉去,戳戳那些形狀各異的儀器,試圖隨便喚醒一個來玩。

  「——咦,你還沒有走嗎?」

  看上去毫無縫隙的牆面被人推開,一扇門的形狀浮現在牆壁之中,穿黃藍格子襯衫和白大褂的老頭走了出來。

  他的兩條細腿也踩著和莉莉絲同款的靴子,高杉桃看得有點眼饞,想要拔下來自己穿,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主要是她不喜歡穿別人穿過的鞋子……

  老頭不知道自己幸運地躲過了什麼,只見這位訪客快跑兩步到自己面前,問他:「你也是貝加龐克嗎?」

  「唔。」老頭的眼睛很圓,甚至有些無神,但看高杉桃的時候投注過來的目光,依然叫人直覺這不是個簡單的家伙,「是的,也可以說,我才是貝加龐克。」

  高杉桃圍著他轉了幾圈。

  貝加龐克的體型相對她來說當然是比較迷你,但對正常人來說,很是巨大。

  這似乎跟人們印像裡那種絕頂的聰明人不太一樣。

  總覺得智慧就是濃縮,濃縮才是精華。

  因此一個十分智慧的人,他就不該長得五大三粗,反而要從五官到身材都玲瓏小巧,哪怕有些怪異,似乎每一處都藏有捉摸不透的意思,才叫做聰明。

  她看了半天,最後發表感想:「原來不是喬○斯,是愛因○坦啊。」

  老頭頂著愛因斯坦同款的白色爆炸頭,學人家吐著舌頭,腦袋頂部被削去一塊,取而代之是砸中牛頓的蘋果。

  光從這復雜的拼接結構來看,又很像弗蘭克斯坦。

  果然她看尾田是一點也沒看錯。

  貝加龐克的兩眼,也不像聰明人標配的狹長眼睛,反而是兩顆圓眼珠嵌在圓眼框裡。

  盯著人看的時候,只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專注,卻不讓人感覺到他的冒犯。

  「高杉桃。」他念叨這個名字,「你的刀用著怎麼樣?」

  高杉桃抽出來給他比劃了兩下:「好用好用。就是每次變身都要閃瞎自己一段時間太不方便了,能不能把這個過場動畫給我刪掉啊?」

  貝加龐克摸摸頭頂的蘋果葉子:「什麼是過場動畫?」

  高杉桃一驚。

  她不自覺閉嘴,又張開:「原來我這種胡說八道的詞語,你們是會在意的嗎?」

  貝加龐克拍了拍胸前白大褂上的口袋:「會吧?我不知道別人,但我聽見的話就會去想。如果想不出來,那就會在意。」

  「我還以為這是默認設定呢。」高杉桃學他的樣子拍了拍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

  她的性格使然,加上最開始去了銀魂世界——在那裡,她表現得再怎麼怪異,也總有人比她更怪異。

  甚至作為穿越女,她都沒辦法比漫畫土著更怪異。

  再怎麼打破次元壁,也有的是人比她還能打破次元壁,因此養成了可以說是口無遮攔的習慣。

  來到海賊世界之後,也從沒想過要隱藏自己的身份,或是修改說話的口吻。

  因為這時她已經很強,即便有人對她產生懷疑,要抓去做些什麼不軌之事,高杉桃也有信心能輕松解決。

  然而不管她怎麼說話、怎麼表述、用到什麼樣的詞,其他人要麼也跟著一起打破次元壁,要麼就像沒聽見一樣,用熟練的裝傻吐槽敷衍過去。

  一開始高杉桃也以為這是穿越後的特殊優待,否則哪有穿越女——像她,還是女主角——一來就被人發現身份,然後當做女巫吊起來燒死。

  …………這種情節根本不會有人看的好嗎!!

  後來就習慣了,只認為這算是穿越福利,是世界意識的一部分。

  到今天,貝加龐克直接在她面前問出來,才像是從迷霧之中忽然見得一片清明。

  忽然弄清了她的定位?不對……她的位置?也不對。

  貝加龐克還在等她的答案,高杉桃只好給他解釋:「過場動畫就是……英雄變身的話,要換衣服,要把武器拿出來擺好姿勢,對吧?」

  貝加龐克點頭,一副認真聽講的表情。

  ……蒼天啊!我在給貝加龐克講題!!副長、三葉姐,你們看到了嗎!我出息啦!!

  「英雄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對面的敵人是不會動的,對吧?這一段就叫過場動畫,玩游戲的話大家都會跳過的!」

  貝加龐克還是睜著他那雙圓眼睛看人,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但秉持著對他智商的信心,高杉桃想,就算他只用了半只耳朵聽,應該也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這位大名鼎鼎的科學家,說話做事卻不像高杉桃印像裡的學者。

  他的語速和行走的速度都不快不慢,既不慢得一看就好像把精力全用在別的事情上,也不快得像是下一秒再不投入研究,這個地球就要爆炸。

  他只是保持著一個和尋常人無二的速度,跟高杉桃一起慢慢朝著房間中央走去,一邊不忘追問:「也就是說,在你看來,兩方打架,一方變裝,另一方卻只是看著不偷襲,這種事情很奇怪。」

  「當然很奇怪了!!」

  高杉桃談興上來了,跟這種會捧哏的人聊天就是舒服,多弗朗明哥也被襯得更加面目可憎。

  她忍不住繼續吐槽:「美食番裡的特效也是這樣,跟別人廚藝大比拼的時候,撒一把鹽就像把彩虹撕碎了一樣,真不知道到底是放了什麼東西,吃起來是什麼味道。」

  「而且這種時候,對手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要是我的話,直接就上去把鍋掀了呀!怎麼會明知道人家要放大招了,還就這麼看著不打斷——」

  「特效。」貝加龐克咀嚼了一下這個詞,「番……?」

  「番劇,就是動畫——文藝作品!幻想的產物!懂吧?」

  貝加龐克點點頭,還是那副有些呆,又有些精明的表情。

  他們從房間中央的原型通道上升出去,來到外部開闊的空間。

  這裡的各色機器就更多了,小到自動滴眼藥水機,大到十八層地獄超真實體驗機,高杉桃甚至能聞見快速出餐機裡炸薯條的香味。

  她有點餓了,開始在心裡盤算自己帶的錢能買得起多少食物。

  實在不行,搶了多弗朗明哥的錢包吧?很好,就這麼干!誰讓他一路上總是指指點點,一點都沒有做船員的自覺!而且說話很難聽!而且他還欺負過羅西南迪和羅!!

  搶明哥錢包,為好友報仇——衝啊,高杉桃!!

  她都已經計劃到用薯條蘸奶昔的時候要蘸草莓味的了,貝加龐克忽然說:「那麼,我們在你眼裡,也是一部作品嗎?」

  「什麼?」

  「你來自一個不同的世界。或者說,一個比我們更加豐滿、更加……」貝加龐克回想自己看過的,為數不多的文藝作品——好在這些東西對他來講過目不忘,即便只有那麼幾部,也能立刻從腦海的角落裡翻找出來,「時間上更加具備延續性,相對來說,是一個更完整的世界?」

  「而我們對於你來說,只是幾個跳躍的畫面。」他說,「這只是我的猜測,你可以否認。」

  高杉桃:「……」

  她有點震驚地後退了一步。

  貝加龐克轉過身面對她,似乎想用這樣的態度讓她別那麼驚惶:「你用『過場動畫』形容我給你修補之後的刀,我想這是因為修改後的功能與所謂的『過場動畫』有相似之處。」

  「而『過場動畫』在你的說法裡,是某些文藝作品裡特有的片段,是一種專有名詞。在我的這個世界,卻沒有這樣的詞語,甚至沒有人會去形容這樣的現像。」

  「那麼被你用『過場動畫』形容的,我生活了六十多年的世界,是否也是一個斷斷續續的,已有結局的,『文藝作品』呢?」

  高杉桃干巴巴但下意識說:「還沒結局……」

  貝加龐克笑了一聲,高杉桃發現這是他們見面以來這位大科學家第一次笑。

  「這其中也有一定比例的例外,不過在我看來……」他說,「果然還是我的推斷更符合實情。」

  說完,又開始端詳高杉桃的表情。

  接著,她那雙明明沒有任何變化的雙眼裡,油然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底氣,似乎對自己的推測完全正確而感到滿意——

  但也僅僅如此了。

  既不追問,也不好奇,更不恐懼。

  貝加龐克依然慢條斯理朝著原定的方向走了兩步,突然停下,回身問她:「你有想過,把那把刀再改得更……豐富一些嗎?」

  他聊起這個,有些喋喋不休:「我十分好奇,不同維度的人對於武器有怎樣的設想?我可以跟你講講我的——你是依靠聲音的變化,來操縱不同的能力,所以也可以依靠聲音的變化設計聲紋芯片,讓你的刀隨著聲音的改變,同時切換成不同種類的武器。」

  高杉桃:「…………」

  她依然維持著退後半步的姿勢,張大嘴=口=地看著他。

  貝加龐克還在說呢:「……改造之後的武器肯定會更適配你的能力,把你個人的攻擊力擴大到極限。」

  他看向天空,思索片刻,好像已經在構思該怎麼下手改造。

  又很快收回目光,繼續跟高杉桃產生眼神的交流:「那份特殊的能力,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吧?要不要試試看?」

  高杉桃無話可說。

  貝加龐克,實乃奇人也……!!

  很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好像直接承認自己是天外來客也不對、堅持說自己是本土原住民也不對……

  最後只是點點頭:「好啊,那就拜托你了。我得等多久?」

  貝加龐克接過她的刀:「用不了多久。我現在就去改,你繼續游玩吧!這島上應該沒人能打得過你。」

  「不過,這條走廊盡頭的房間你最好不要去。」

  他這樣說。

  但似乎也沒有一定要阻止她的意思,好像高杉桃去與不去,對他來講實在是個沒有什麼所謂的問題。

  「這當然是為了你好。」貝加龐克又摸了摸他頭頂的蘋果葉子,「也是為了我好。所以,最好不要進去,也不要好奇。」

  走廊盡頭的房間……?

  高杉桃扭頭看去。

  這條布滿各種機器的所謂走廊,一路延伸到肉眼無法看清的遠處。

  但在見聞色的感知裡,那裡還真有一扇門。

  高杉桃試圖再往裡伸去觸角,房間裡卻被某種屏障遮掩住,在她的感知裡變成一團虛無。

  怪。

  好怪。

  高杉桃若有所思。

  好怪啊。

  貝加龐克到底是希望她去,還是不希望她去呢……?


第167章 轉生異世界後成為女武神的日常 「直到……

  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 多弗朗明哥出現了。

  更正,是換了一身衣服的多弗朗明哥出現了。

  高杉桃差點沒認出來,這男人頭頂突然變成金色爆炸頭, 上身是黑色緊身短袖,中間有銀色的蛇形花紋, 下半身是粉色豹紋短褲和棕色鹿皮靴……

  嘔。

  她趕緊轉開臉,立刻被多弗朗明哥捉住機會,走上來一通賣弄:「那裡有個【還在擔心自己不夠時尚嗎?別害怕只需要三秒鐘還你一個完美自己來吧試試看】的機器, 說是會根據性格推薦搭配, 我看這一身就還不錯。」

  高杉桃:「……」

  高杉桃好痛苦:「你能不能先從我的視野裡走開……」

  多弗朗明哥完全無視了她的掙扎,拉著她的手腕就要把她往那只機器裡塞。

  …………他看上去竟然是真心實意想要分享!!

  竟然!!這種品味的穿搭機器,竟然剛好配在了他心坎上!!

  好在最後關頭被人阻止,一個戴黑色頭盔的男人漂浮在半空,按住高杉桃的肩頭,低聲說:「改造武器需要先體檢。」

  高杉桃盯著他的頭盔開始走神。

  多弗朗明哥上下打量來人:「你是?」

  深藍長筒大衣從頭包裹到腳, 來人靴底的氣流一停, 降落在高杉桃面前,仰頭說:「我是, 龐克一號, 也是『貝加龐克』的分身之一,你們可以叫我釋迦。」

  高杉桃點頭:「你好,酒吞……不是,釋迦。」

  「酒吞?」

  「嗚啊!你們這些貝加龐克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樣無視我說的話嗎!你看多弗朗明哥就一臉『我什麼都沒聽見』的表情!!」

  多弗朗明哥:「我確實只是習慣性無視了你說的所有怪話。」

  一把酒吞童子嗓音的釋迦給她帶路:「改造思路畢竟是要根據你的聲音做出對應變化,所以適當的體檢來確定身體數據,能更好地設計手感最佳的各色武器。」

  多弗朗明哥忍不住陰謀論:「該不會是打算抽血吧?體檢數據外泄可不是什麼好事。」

  釋迦回頭。

  明明將整張臉全部罩住,但多弗朗明哥能感覺到他正在上下觀察自己。

  隨即,聲音溫和地說:「不用擔心, 多弗朗明哥先生,如果我們需要取得任何人的血液因子,那麼在提出需求的第二天就已經收到樣本了。」

  多弗朗明哥不知道為什麼,被他看得渾身發麻。

  之後的路上閉著嘴巴,一語不發。

  三人很快來的所謂的體檢室外,釋迦刷了臉把高杉桃送進去,請多弗朗明哥在門外稍候。

  說是體檢室,這裡其實更像一個巨大的工作間。

  同樣非常開闊,四面牆都是金屬質地,地上、桌邊凌亂地散落著大大小小的各色儀器。

  有的看形狀還能看出來是干什麼用的,有的根本看不出來,高杉桃轉了一圈,喚醒了0個機器,只能遺憾退場。

  釋迦帶她來到一只巨大的圓筒機器前,說實話高杉桃覺得這個玩意兒看上去有點像卷發棒,但因為不知道釋迦到底是什麼種類的「貝加龐克」,所以沒吱聲。

  萬一是個聽不得批評的「唯我獨尊龐克」呢?

  聽他介紹,貝加龐克因為腦容量增大到了無法負擔的地步,為了給自己減負創造了六位分身,共享他的大腦,均分他的工作。

  每個分身也繼承了他的部分性格——繼承得非常極端。

  「譬如,莉莉絲代表邪惡,那麼她就會對來到島嶼上的客人進行洗劫,用來補充我們的研究資金……」

  釋迦說著,看高杉桃表情變得驚恐,又沉聲說:「但我是不會允許她這樣做的,如果我看見了,我就會制止。」

  高杉桃:「……如果你沒看見呢?」

  釋迦:「那麼很抱歉。」

  「倒是阻止啊!!沒看見也努力一下啊!!就這樣放棄了嗎?你到底是代表什麼的啊?!」

  「正直。」

  「貝加龐克的正直原來也就只是這種程度而已啊……」

  釋迦示意她站進去,一道紫光將高杉桃從頭到腳掃描一通,又轉過來再掃描一通。

  高杉桃感覺自己像一只正在稱斤兩的紫薯。

  「好的,已經收到你的數據了。」釋迦說,「你可以現在就出去,也可以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去把數據備份到後台給本尊查看。」

  「好哦。」高杉桃比了個OK。

  她圍著體檢室轉了一圈,這裡面的構造也和之前那個房間差不多,沒有一扇明顯的門。

  到處摸了個遍,也沒找到什麼神秘機關,她決定休息了。

  往牆邊一靠,結果靠了個空,幸好控制身體的能力登峰造極,順勢一個後滾翻彈射起跳——!

  咦。

  這裡顯然是一個全新的房間。

  沒有灰塵,這是蛋頭島上的普遍特點,但設施有些陳舊,不管是光線還是空氣的味道,都像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高杉桃往前走了一步,忽然一發子彈落在腳邊:「——槍吻!」

  一個小小人影從半空落下,走到面前,抬起臉,雪白的姬發在耳邊晃動:「你是誰?妾身從未在這座島上見過你!」

  聲控燈隨之亮起。

  房間的全貌在高杉桃面前突兀地展露無遺。

  從左往右,她微抬著頭環視一圈。

  隨後收回目光。

  蹲下身,對著這張熟悉的,又有點過於年幼的臉蛋露出笑容:「哎呀,居然又初遇了呢。」

  少女有一雙金黃的杏眼,瞳孔是漂亮的星星形狀。

  俏麗的小臉板得很冷,小麥色的面龐湊近,兩股同色不同源的白發纏繞在一起。

  仔細觀察半天,她忽然伸出手指,往高杉桃額頭上重重一戳。

  「……笑得醜死了。」

  「好痛啊漢庫克!好痛——別戳啦——」

  *

  再見到高杉桃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

  多弗朗明哥在外面逛得百無聊賴,聽見聲音回頭,見她從走廊盡頭走過來,幾乎第一眼就發覺她的不對勁。

  那是一種微妙的感覺。

  語氣、神態、動作都一如既往,但他就是覺得這家伙哪裡不對。

  以多弗朗明哥平時的作風,那肯定是按下不表,暗中探尋,找到症結,一擊擊中。

  但,誰讓他們現在人在蛋頭島。

  這裡環境陌生不說,還參雜許多他根本無法理解的沒用高科技。

  在這樣的環境裡,要發揮他以往那樣的觀察力有些困難。

  也讓他不由自主誕生了一種和高杉桃相處的全新方式——直接問。

  於是多弗朗明哥就直接問了:「體檢不會把你的血抽空了吧?表情那麼難看。」

  他頓了頓,說得更明白了些:「發生什麼了?」

  高杉桃懶洋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好像自己都沒想到會問出這樣的話?」

  在她眼裡,這家伙的面孔在話音剛落地那一瞬間突然扭曲了。

  好像才回過神來,去想自己剛剛到底在說什麼。

  多弗朗明哥調整了一下姿勢,把肌肉放松:「是啊,沒想到。我很少問別人問題的。」

  提問,往往意味著需要一個答案,這個答案還得等別人主動告知。

  這就自然地把主動權交到了對方手裡。

  以多弗朗明哥的脾氣,他寧可什麼都不知道,也要裝作成竹在胸,偷偷把所有線索收集起來,在以「萬能全知神」那樣的形像降臨人間。

  高杉桃= =:「不累嗎?」

  多弗朗明哥反問:「連這點事都不肯告訴別人,只打算自己知道,你不累嗎?」

  高杉桃閃過他的目光,喝了口茶:「唉呀,不說這個。釋迦呢?我體檢完就沒見到他了。」

  多弗朗明哥看向她的手。

  ……空氣茶杯是吧?

  什麼都沒有,假裝捏著喝什麼呢?

  不過她既然這麼不想說,多半就是問不出來了。多弗朗明哥砸吧了一下嘴。

  難得他有心情主動問別人,偏偏被問的這個人不領情。

  兩人話不投機,才相遇半分鐘不到,又分開各自閑逛。

  高杉桃很快在這座島上呆煩了。

  比起這些說新不新,說舊不舊的所謂高科技,她更喜歡的還是空島、阿拉巴斯坦之類很有地方特色,適合旅游的島嶼。

  況且這裡因為是貝加龐克的所在地,也一向嚴進嚴出,連人影都沒幾個。

  她把目之所及能看見的小機器、小發明都體驗了一圈,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正要找人問問她的刀到底什麼時候能改裝好,忽然聽見一聲巨響。

  蛋頭島被精密地武裝起來,又人煙稀少,可以說一直都十分靜謐。

  突然的響聲使高杉桃下意識探身過去,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抵達事發現場。

  濃煙之中,雪白的長發一閃而過。

  熟悉的清脆嗓音傲慢地命令:「見到妾身,還不下跪?誰允許你比妾身個子高,還俯視妾身的?」

  高杉桃:「……等等,你這混合了別的角色特性吧??說這話的時候頭發是不是應該變紅啊?」

  她下意識吐槽完,才在另一邊辨認出金發男人的身影。

  雖然他依舊戴著墨鏡,但多弗朗明哥的表情不知怎麼讓高杉桃覺得很復雜。

  這家伙肯定又在想什麼麻煩的事情。

  她懶得理會,往前走了兩步,蹲在熾天使版漢庫克面前用,手撐著下巴跟她商量:「剛剛不是都說好了嗎?我們很快就走,不會一直在這裡。」

  小小漢庫克飛了她一個白眼:「我是說過不會主動攻擊你,但你們要是先攻擊我的話,防守反擊是合理的吧?」

  高杉桃回頭。

  多弗朗明哥無辜得要死:「我一根手指都沒動過。」

  高杉桃又看回熾天使漢庫克。

  「……他的衣服醜到我了。」黑皮白發美少女如此說。

  高杉桃頓時肅容:「這回我挺你。」

  「——喂!!」

  迷你漢庫克還是板著臉不肯讓路。

  這不是來當殺人機器的,這是來當祖宗的。

  小祖宗還沒她膝蓋高,雖然長著漢庫克的臉,有著漢庫克的能力,但皮膚是小麥色,頭發是雪白的。

  身後還有一雙小小翅膀。

  「很像啊。」多弗朗明哥圍著她轉了兩圈,「跟你船上那個露娜利亞族,很像,不是嗎?」

  「你說燼?」高杉桃坐在地上,任由漢庫克用手指在她背上戳來戳去,「有點吧。」

  ……其實不是有點。

  她被漢庫克戳了一下臉蛋,也戳了下小姑娘的臉蛋,那簇翅膀中間噌地冒起一團火焰。

  高杉桃盯著那團火焰,出了一會兒神。

  直到火焰消失,她才站起身。

  付出了錢包裡所有的錢和一縷頭發才把小祖宗哄走,她順了口氣,站起來,發現多弗朗明哥還是那副微妙的表情。

  ……到底在想什麼?他要是個聰明人,就不會在蛋頭島這個地方策劃什麼陰謀詭計啊?

  高杉桃走過去,伸手在他墨鏡跟前揮了揮:「看得見我嗎?」

  多弗朗明哥:「……我沒瞎。」

  高杉桃心想,時不時他是看見迷你復刻漢庫克以後,開始猜想有沒有迷你復刻的他自己了?

  畢竟兩個人同為七武海,如此類推還是很容易的,於是寬慰他:「沒看見你的版本,說不定他們不敢對天龍人下手呢?雖然是原·天龍人。」

  多弗朗明哥卻很不屑:「怎麼可能?」

  已經被除名的天龍人,就絕無可能享受和天龍人一致的優待。

  否則,尊貴的、不容背叛的階級差異,又要從哪裡凸顯呢?

  「你不介意?」

  「不生氣的話是傻子。」多弗朗明哥承認, 「但我不認為這對我是什麼威脅。」

  「再如何克隆,都比不上本尊,這才是絕對的真理。」

  他說話還是那股狂妄味道:「我,即是一切!如果沒有我,那麼一切都沒有意義——竊走的火種也是一樣。」

  多弗朗明哥之所以露出剛剛那副表情,是因為另一件事。

  對於聰明人,有時候話實在不必說透,只需要那麼靈光一閃,立刻就能想到答案。

  在熾天使版漢庫克出現的瞬間,高杉桃那毫無驚訝的反應,他立刻在腦子裡就打通了之前阻塞的幾個點。

  「……你也有嗎?」他問。

  高杉桃眨了下眼:「噢,你說克隆人?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但應該是有。」

  畢竟她沒見過那些玩意兒活過來的樣子。

  高杉桃回想了一遍當時的情形,預備應對多弗朗明哥接下來對細節的提問,但沒想到這家伙突然閉嘴了。

  好像多說一個字就會原地爆炸那樣緊繃著嘴唇。

  要不是確定那兩兄弟已經鬧崩,高杉桃甚至懷疑羅西南迪此刻就潛伏在不遠處,給她開了靜音屏障,所以才讓她聽不見多弗朗明哥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你也沒有很想聊這個話題吧?」良久,多弗朗明哥淡淡說,「不想聊就不聊了。」

  高杉桃奇怪:「你居然也有這麼體貼別人的時候?」

  男人沒說話,走了兩步,又失笑:「我在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像……還比不上釋迦那樣的機器人嗎?」

  「那倒不是,只是你出了名的沒人性、冷酷、殘忍、不能共情……」

  多弗朗明哥:「打住。」

  他也沒想到自己好心還換來一通臭罵,揉了揉眉心:「……說不上來。只是我也不想聊那個話題,既然都不想聊,就算了吧。」

  心裡卻想,他跟釋迦、莉莉絲那些機器人,當然是有很大差別的。

  歸根結底,多弗朗明哥依然懷揣著對自己種族的莫大自尊,他是人——更是「人」裡最珍貴的那一丁點。

  既然是人,那麼當然會有感情,他也從不以自己會產生感情而覺得恥辱。

  只是絕大部分時候,他的所有感情來源和弱點都根植在他自己本人身上,俗稱自我為中心。

  同樣,多弗朗明哥也對這一點感到十分驕傲。

  以他為中心發散開來,那些對他忠心耿耿、為他做事的人,被一個個親近的稱呼羅織在多弗朗明哥的絲線之中。

  他的家人、他的部下們,當然也會分潤到他的一丁點兒感情。

  譬如,他掛念維爾戈的安危,也樂於滿足砂糖所有任性的要求,不論她想吃哪國的葡萄,都不惜代價、馬不停蹄給她買回來。

  又或者,對baby5那些不入流的,妄圖利用她換取錢財、前途的追求者痛下殺手……

  但這一切,當然都建立在家人們對他的忠心之上。

  任何叛徒——不論是親弟弟,還是看好的接班人,身世與他相似、對世界充滿仇恨的小孩——多弗朗明哥可以立刻斬斷與他們細得可怕的情感連接。

  而現在,非常不幸的是,面前這個女人,高杉桃,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與他建立了這種連接。

  她對我明明是沒有一絲好臉色的。多弗朗明哥不自覺反思,但因為她很強,因為她很有趣,因為我跟她身在同一艘船上,方向由她決定。

  因此,她的情緒竟然也會影響到我的思考。

  因此,這個明明跟他一丁點利益關系都沒有的女人,竟然也能牽動他的心緒。

  ……竟然也讓他懂得,該在什麼樣的時候,說什麼樣的話來體諒、尊重了。

  高杉桃當然也察覺了他這點微小的轉變,但這實在不算什麼。

  同樣的感情——或者說,比這更珍貴、更濃烈百倍、千倍、萬倍的感情,她早在很多其他人身上就體會到過。

  除了那些分不清好歹的人,高杉桃想,應該沒有人會在1克和100克之間更看重1克吧?

  不過嘛……

  她撓了撓頭,決定同樣尊重此刻的沉默。

  好在並沒有沉默太久,一只機械盒子很快漂浮到兩人眼前。

  這盒子形狀像是傳統筆盒,細窄的一個長方體,唰的一下從中間展開。

  平等分成兩條,中間的空白處閃現出了一道電子屏幕。

  貝加龐克的投影在裡邊衝她揮手:「高杉桃,你的刀改裝好了,要不要來看看?」

  *

  「……你還不打算吃飯嗎?」

  「再等等再等等——我再玩一會兒!!」

  多弗朗明哥大嘆一口氣,不再看她。

  桌對面,貝加龐克捧著自己的飯碗庫庫吃。

  其實他並不需要攝入這樣的飯菜來維系身體能量運轉,但對於科學家來說,保持身心正常體驗也是維護科研狀態的日常需要。

  因此即便完全可以通過注射營養液,或者直接一個濃縮營養包解決的午飯,貝加龐克還是端上了四菜一湯plus版。

  也就是為高杉桃特供的超大飯量版。

  他看多弗朗明哥愁眉苦臉的樣子,在腦海裡調動了部分記憶,了然說:「是因為高杉少將不來吃飯嗎?以她的飯量和對吃飯的熱愛,能讓她這樣做的事情很少吧?」

  多弗朗明哥將餐刀挽出一個刀花:「是啊,多虧了你給她改造的武士刀。」

  此刻被高杉桃握在手裡玩個不停的,就是貝加龐克三小時神速改裝後的成果。

  洞爺湖從外觀來看,依然是原來那副樣子。

  五花八門的生命卡與它們配套的飾品,將木色調的外殼裝飾得繽紛多彩。

  對於有審美的人來說,這是一場顏色風暴。但在場的一個沒審美,一個有審美也跟沒審美一樣,還有一個是實用主義科學家,對此都沒有任何額外意見。

  握著洞爺湖三個字在刀柄上的位置,出鞘的長刀刀刃被鍍上一層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淺金色光暈。

  按照高杉桃的要求,貝加龐克把那段過場動畫刪掉了,不會再出現閃得人無法睜眼的情況。

  他使用的材料畢竟是好材料,雖然不能完全契合到原裝刀刃上,貝加龐克還是盡力將他填補的那部分做得極致輕薄。

  而伴隨著高杉桃聲音的切換,她手裡的武器也開始扭曲變形。

  「網球……不是制造仇恨的工具。」

  聲音很溫柔,但洞爺湖變形的過程很野蠻——木頭刀柄嘎吱一聲,立刻變長,劍刃則突然從中間離開。

  接著,兩條裂開的刀刃團在一起,圍成一個熟悉的橢圓形,被木頭刀柄不斷生長的部分包裹起來。

  橢圓形的中間,也飛快穿上了橫橫豎豎的細線

  一個網球拍。

  在她說出網球這個字眼的同時,從一把刀裡誕生了一個網球拍。

  ……這到底是為什麼?物質守恆定律到哪裡去了?科學呢?科學家,我說,大科學家!!科學到哪去了!!

  多弗朗明哥直到這一步都還可以接受,但下一步他就有些忍不住了,扭頭質問:「……她的衣服為什麼也跟著變了???」

  只見高杉桃原本穿在身上的西裝套和海軍大衣,也隨著手裡武器的變化而變成了標准的網球套裝。

  短袖短裙運動鞋,再配個遮陽帽,實在是青春活潑——

  貝加龐克吐著舌頭,看上去無端端很嘲諷:「我聽她說服裝也算裝備,所以設定成一體改造了。」

  多弗朗明哥表示聽不懂。

  首先,他就聽不懂服裝也算裝備這個概念。

  要說是像盔甲、戰衣那樣的,他還能理解,但一套網球服是能算作什麼裝備呢?

  是戴了遮陽帽敏捷+5,換上短裙清涼+10這樣的裝備嗎?……咦,他在說什麼?

  多弗朗明哥沒有糾結於此,也懶得再管那家伙樂不思蜀地玩她的新武器,隨手拿過桌上的報紙翻看起來。

  「你這裡的報紙倒是送得很快。」他隨口說。

  「我要求的。」貝加龐克說,「不斷得知新消息,對刺激大腦運作是有幫助的。」

  多弗朗明哥不語,新聞頭條倒是讓他有一些興趣。

  《草帽小子一伙大鬧七水之都,擊敗CP9,公然與世界政府開戰!最恐怖的海賊已經誕生……?!》

  但仔細一看內容,他又覺得哪裡都不合邏輯。

  什麼叫在七水之都打工的CP9偶然撞破通緝犯妮可·羅賓行凶現場,想要生擒反被擊敗……換句話說,是想在七水之都把人抓走,結果失敗了?

  ……那群毛頭海賊,還真把CP9打敗了?

  多弗朗明哥心中暗忖,七水之都跟其他地方可不一樣,那裡人口密度奇高,又格外自治。

  格雷拉造船公司的老板冰山,同時也是他們的市長,既抓穩了全城的經濟,又掌握著行政,說是土皇帝也差不多。

  要在那裡動武,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豈不是說,這個土皇帝雖然不好明面上跟政府作對,但也隱隱站在草帽小子那一邊了?

  他還沒看完,高杉桃已經湊了過來。

  身上又換了一套衣服,是讓人看不懂的黑衣黑褲,裡邊是簡單的白襯衫。

  黑色外套披在肩上迎風飛揚,一邊的袖子上別了個紅色的風紀袖章。

  長發也被整潔地扎起來,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煥發。

  只要她不開口、不笑,就是一張很標准的風紀委員冷臉。

  多弗朗明哥閉上眼。

  ……風紀委員又是什麼?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已經到司法島了嗎?咦?怎麼直接在七水之都打起來了……」

  貝加龐克已經吃完飯,正在按照既定行程進行消化,並預計在10分鐘後重新喚醒大腦,投入下午的工作。

  聽到這裡,睜開眼睛,很有精神地點評:「這伙海賊,還蠻有意思的。」

  高杉桃跟他握手:「確實,確實,英雄所見略同啊!要是以後你們有機會見面的話,也讓他們去那個房間看看好了!我想看路飛被嚇一跳的樣子!」

  貝加龐克一點不意外:「你進去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應該是吧,雖然好像是從體檢室誤打誤撞去的。」高杉桃說,「但出來的時候是從你給我指的那扇門出來的。」

  貝加龐克點點頭:「果然,和我設想的一樣,你並沒有什麼反應。」

  科學家有著和常人不大一樣的倫理觀,貝加龐克也差不多。

  他對生物改造、克隆人等等項目並沒有多少額外的思考——只要能夠達成他的目標,通過舉世無雙的暴力壓制邪惡的蔓延,維護世界和平,就是成功的造物。

  要他自己來說,高杉桃知不知道真相,確實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只是在兩人閑聊之中,得知她那驚人的來歷後,貝加龐克才產生了興趣——一個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怎麼會因為這些無聊的、次等的復制品而心神動搖呢?

  「那之前為什麼說得含含糊糊的?要是我真的沒進去呢?」高杉桃好奇。

  「那也無所謂,海軍就是這樣要求我的。」貝加龐克說,「他們應該不希望你知道這件事。」

  「人們總是遺憾於刀刃只有一面,然而做成雙刃劍後就會傷及持刀者,道理也是同樣的。」

  高杉桃沒當回事,她點頭:「噢,那晚了,我見過了。但我看那些……呃,好像都還沒用上?」

  貝加龐克有些遺憾似的嘆口氣:「是啊。一開始我就覺得這樣的設計太貪心,你知道的,一個人,哪怕是機器人,哪怕是兵器,要十全十美,也是不可能的。」

  「設計?」

  「嗯,『希望之星計劃』,是從當年魚人島那則預言流傳出來後就著手進行的。那時,有一只人魚預言,世界將會迎來『大海賊時代』……」

  貝加龐克慢慢說:「其實預言流傳開時,羅傑還沒有成為海賊王——那時候,洛克斯的威名還沒有完全消退,紐蓋特他們的風頭也正盛呢!沒人覺得有誰能一定坐上獨一無二的巔峰王座。」

  「但海軍總是未雨綢繆,科學班要求我著手研究一款武器——」

  他的目光落在高杉桃的臉上。

  綠色的眼睛毫無波瀾,貝加龐克揉揉他的圓鼻頭,繼續說:「他們的設想是,如果人體無法承受大海的厭惡——無法同時服用兩顆及以上的惡魔果實,那麼機器如何呢?」

  「為此,首先需要解決如何轉換惡魔果實的能力……」他打了個響指,「也就是,讓『物品』得到惡魔果實的能力。」

  「原來如此。」多弗朗明哥瞥了眼高杉桃,「最近在新世界風靡的一項技術,竟然還是托了你的福啊。」

  在貝加龐克的設想裡,物品的使用壽命和人體壽命不同,只要材料具備足夠的承載能力,又能獲得足夠的動力源,那麼確實可以轉移多種惡魔果實的能力。

  由他帶頭,制造出來一具理論上最完美的承載體,又出於實驗的需要,和一定僥幸心理,復制了許多。

  再接下來,就是一次次嘗試了。

  「——但我們從沒成功過。」

  多弗朗明哥好奇:「一次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貝加龐克嘆氣,就像每個科學家為自己止步不前的研究那樣,「一丁點進步都沒有。」

  他們忙活多年,其他邊邊角角的衍生品開發出來不少,譬如剛剛提到的,給物品賦予惡魔果實能力、生物改造、克隆人、人造生物、人造惡魔果實等等。

  唯獨「希望之星」,連一丁點微光都不曾泄露出來給科學家們看一看。

  有時忙起來,也確實忘了,那麼多克隆好的載體,就堆在庫房裡派不上用場。

  直到……

  「直到她的蘇醒?」

  「直到她的到來。」

  貝加龐克輕輕糾正了多弗朗明哥的用詞:「不是『蘇醒』,我們沒有能夠給予她生命。」

  他很坦然,對著高杉桃說:「你不是第一台被制造出來的,也不是最後一台,你的編號平平無奇,也並不被我們額外重視。」

  「所以,『你』的到來,才是一切的開端。」他聳肩,「這對你來說,應該很好理解才對。」

  高杉桃也悟了:「轉生異世界後成為女武神的日常——刀子能成精,機器人怎麼不能呢?」

  多弗朗明哥左看右看。

  總覺得這兩個人在說什麼他不知道的暗語……

  這個貝加龐克說話時,語氣總是不緊不慢,卻不叫人覺得悠閑。

  抑揚頓挫仿佛是按照標准流水線裡一股腦兒湧出來一樣,很流暢,讓人一聽就能明白,卻沒有絲毫感情。

  聽久了實在詭異。

  高杉桃這人也很詭異。

  在這聽自己的「制造者」侃侃而談她的設計思路、制造過程,還能有一搭沒一搭聊上幾句,怪。

  多弗朗明哥被夾在兩個怪人之間,這樣的情形,對他來說也很少見——竟然感到有些局促。

  他適時地發表疑惑:「科學班的造物,無論如何也應該歸屬在黃猿的手下吧?為什麼是赤犬……」

  貝加龐克閉著眼都知道他想問什麼,還是那樣平鋪直敘,淡淡地說:「薩卡斯基執行過載體的護送任務。」

  「就是……」

  「就是她——這一批次。」

  據貝加龐克說,從那之後,薩卡斯基對「希望之星」有了更多的了解,很是支持,認為這是強化海軍後備力量的優秀設想。

  並且在高杉桃出現後,主動申請作為試點,以此來摸清她的行為模式。

  「……當然是需要仔細考量的,因為你太不像一個克隆人、一個機器人了。」貝加龐克站起身,捏著白大褂下擺整理一番,「所以要判斷,並且最好是引導,讓你能夠徹徹底底成為專屬於海軍的武器。」

  「只有這樣,才能讓背負正義之旗的他們放心吶。」

  高杉桃突然沒了聲音。

  多弗朗明哥扭頭看她,發現原本嬉笑怒罵一如往常的臉,忽然沒了表情。

  手指在桌上點來點去,很沒有節奏,好像在聽別人的八卦的時候突然引火上身了一樣。

  這之前,他很看不慣高杉桃對什麼都不大上心的態度,明明事關她的來歷和海軍機密,還是一派無所謂的作風;

  但這時候,卻又覺得還是原來那樣沒心沒肺比較順眼。

  他沉默片刻,冷笑聲漸漸從喉嚨裡滾出來:「呵呵、呵呵呵……你也聽見了吧?高杉桃!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殘酷!弱肉強食、贏家通吃……」

  後邊還有一串富有韻律,十分殘酷的台詞沒有講,高杉桃忽然問:「可是,一個我也就算了,我剛剛粗粗一看,那至少堆了一萬個我吧?一萬個我……馬林佛多真的吃得消嗎?」

  多弗朗明哥:「……」

  多弗朗明哥:「你能不能傷心得稍微久一點?」

  但高杉桃是什麼人?是事情已經發生,她就不會再無數次去設想「假如不是這樣那又會如何」的人。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張報紙上。

  雖然司法島是沒去成,但打敗CP9之後,路飛的懸賞金還是會跟著暴漲……

  【相同的面孔。】

  所以應該還是會被黑胡子狙擊……

  【慘白的臉,四肢扭曲堆在倉庫裡。】

  也不知道艾斯現在追到哪裡了,七水之都的話,距離本部可不遠……

  【整整一萬個,像是屍山那樣層層疊疊,讓她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報紙上的文字被一滴水珠蕩開的漣漪遮去。

  墨點散開,又空中彙集、籠罩,房間昏暗,一切陳設都模糊不清。

  高杉桃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張和她如出一轍的面孔。

  每一具恍如屍體的克隆人,都長著她的臉。

  就算她心裡有過那麼一點預料,但燈一亮,那副奇詭場景撲面而來……

  是,她當然可以消化這一切,就像貝加龐克說的那樣,她不屬於這個世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被制造出來的,她有著無比鮮明、無法抹消的自我——

  但那一瞬間的反胃也不作假。

  好了,停下。她對自己說,就像剛剛在倉庫裡那樣,平靜下來。

  想點讓自己高興的事吧,高杉桃。

  想想那些,將你的靈魂錨定在不凍港之中的人。

  【……因為你只給人家一個人回信所以被另外三個混蛋揍了一頓誒!等你回來一定要補償我……】

  【警察署一切安好,保重,勿念。】

  【……別聽十四胡說啊!!要念的!要多多想念我們哦,小桃!!我們也會很想你的——總悟最近把手機鏈都換成棉花桃子了唔噗……】

  【猩猩也學會說人話了呢呵呵看來近藤先生也到了該進化的年紀了啊……我說,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再等下去我都要成功選上最佳牛仔褲藝人了哦?會變得超——受歡迎的哦?】

  【……桃子,別太把船放在心上啦,雖然是禮物,但以後也能源源不斷送給你的嘛!別學那個世界的價值觀!沒有船比你更重要啦!有必要的時候,拋下船逃跑吧!啊哈哈哈哈!】

  【老師教過你的吧?遇到不喜歡的人、看不慣的事,先問問自己能不能贏。如果不能贏,就找機會遠離;如果可以贏,那還怕什麼呢?無論什麼時候,你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委屈自己。老師遠在千裡之外,暫時幫不上忙,看到你受委屈,我也會傷心的。】

  【……】

  【如果能回到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是會把你帶回村塾。】

  【我會給你買一杯六星級宇宙無敵豪華草莓巴菲吃的——最貴的那一款哦?是阿銀我最喜歡的,到現在都舍不得吃的那一款。】

  【還有便利店裡、居酒屋裡,不管是什麼你想要的東西,都直接說吧,阿銀會統統給你買單!是不是非常靠譜?哼哼,早就已經是很能靠得住的成年男人了!】

  【所以,不要再用看待同學、朋友、江戶良好市民的眼光看待我,阿桃。我對你也……不止於此。】

  【剩下的話我要留到跟你見面再說,如果好奇的話,就趕緊把那些奇形怪狀的家伙都暴揍一通,快點回來吧。你這顆沒心沒肺,到處漂流的旅行桃子。】

  高杉桃慢慢睜開雙眼。

  心湖前所未有的寧靜。

  她是被人愛著的、快樂的健康的、不管在什麼世界裡都獨一無二、對很多人來說都非常超級重要的桃子一枚!!

  只有這一點,她不該懷疑,也不會再懷疑了。

  「走吧。」她對多弗朗明哥說,「該起航了。」

  再不走的話,恐怕就來不及了呢。


第168章 關押 「薩卡斯基先生來捉人了。」……

  兩人來的時候, 乘的是那只從香波地群島劫掠來的海賊船,走的時候還是那艘船。

  貝加龐克忙得沒時間送她,只說了句祝你們好運, 就掉頭回了實驗室。

  跟蛋頭島上那過於高科技,以至於讓高杉桃有種回到原本世界感覺的設定相比, 果然還是落後的木頭船更讓她感覺安心。

  萬一到下個世界,她還是無法融入現代社會,老想無證出海怎麼辦?不會直接從編制內員工一落千丈成為真·通緝犯吧?

  不要啊……不管是哪個世界, 她都不想當□□, 過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哇!!

  那樣的話,根本就沒有心情品嘗美食了嘛!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咦,但誰也沒保證下個世界就一定是現代社會啊?說不定會回到大正年間……呃啊!那也不要!她不喜歡鬼!!

  高杉桃握著舵盤走神,忽然被一股力氣拽著手臂抬了起來。

  多弗朗明哥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幾個調:「叫你半天也沒反應。……看前面,那是什麼?」

  高杉桃順著他的話往前走了兩步,仔細探查——當然不是用兩只眼睛看, 而是用見聞色。

  畢竟有眼睛的人都能發現, 面前這片海上風平浪靜,空無一物, 連躍出海面的魚兒和向下俯衝的海鳥都不見一只。

  只是當她將見聞色擴展出去, 順著海平面往前拓展,很快就感知到一艘船、兩艘船、三艘船……

  足足六艘船,又隱隱以其中一艘為首。

  見聞色還沒詳細到能看清船只外形的地步,但……

  「是軍艦。」高杉桃篤定地說。

  「竟然真的是……」多弗朗明哥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皮,「你怎麼知道的?」

  「我聞到了。」

  「聞到了?你是狗嗎?」多弗朗明哥臉色有點扭曲,「我可不知道見聞色還有這種功能。」

  「嗯,聞到了。」高杉桃點頭。

  她的整張臉顯得尤為平靜,那雙眼睛也平視前方, 似乎並沒有要做點什麼來擺脫這支艦隊的打算。

  「聞到了……岩漿的味道。」

  多弗朗明哥一聽這話,眉毛立刻皺了起來,即便是在他深色的皮膚上也壓出了明顯的痕跡:「……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

  白發女人也不再往前走了,她甚至沒有打算回頭去掌舵逃離,反而從船艙裡搬了張椅子出來,在船頭坐下。

  「薩卡斯基先生來捉人了。」

  她慢悠悠說。

  *

  須臾,小型艦隊出現在這艘海賊船前方。

  六艘船,不能說很多,但假如他們的任務對像只是面前這艘僅僅載有兩人的小船,那麼可以說是相當勞師動眾了。

  然而這艘船上的指揮官也好,下屬的海兵們也好,都很清楚,要不是這麼多人、這麼多船,恐怕還真奈何不了那兩個人。

  「薩卡斯基大將,敵方船只已經進入我們的炮火覆蓋範圍內。」

  來彙報的不是埃爾文,這位最得薩卡斯基信賴的副官被他留在海軍本部處理這段時間的工作,這也是他出海時的常規安排。

  取而代之的是名為雷蒙的少校,負責薩卡斯基在軍艦上的信息傳達工作。

  戴著海鷗紋樣鴨舌帽的高大男人從沙發上站起。

  他的一舉一動都彰顯著嚴肅板正、注重細節的性格,不管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還是站起,兩肩都向後打開,自信且挺拔。

  剛站起來,立刻抬腳往外走,一絲猶豫也沒有。

  而身邊跟隨的雷蒙顯然也習慣了他的作風,立即跟上腳步,小聲彙報:「已經確認過了,船上只有兩人,一位是七武海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另一位是高杉少將。」

  「抵抗呢?」

  「沒有遭遇任何抵抗行為。」雷蒙說,「兩位都沒有。」

  「……沒有?」薩卡斯基輕聲重復他的回答,眉毛在帽檐下不易察覺地上抬。

  沒有反抗,那之前又何必要跑?

  當然,時移世易,兩廂境地下,高杉桃能做出的選擇無法一語概括,薩卡斯基也明白這個道理。

  但心裡的違和感總是縈繞不絕,讓他難以忽視。

  以至於心髒也比平時跳得更快一些,這樣的失控使得他臉色愈發陰沉下去。

  一直走到甲板上,見到海上那艘在軍艦對比下顯得無比小巧的海賊船後,薩卡斯基才略松了口氣。

  看來剛剛雷蒙說得沒錯,她確實沒有要反抗逃跑的打算。

  否則以高杉桃的實力,只要不是對上他本人,要從其他五艘船那裡找個突破口,還是能有所作為的。

  旁邊有人遞來擴音電話蟲,薩卡斯基接過來放在唇邊。

  「再往前行使,將視作對本船的挑釁行為。」男人的聲音從擴音器裡飄來,卻一點不顯得散亂,反而叫人忍不住屏息細聽,「屆時將會直接開火。」

  來勢洶洶。

  多弗朗明哥看著面前那只深色的、幽靜的,仿佛一只深海鯨魚一般,叫人望而生畏的艦隊,忍不住回頭,再次確認高杉桃的表情。

  「看我干什麼?」高杉桃反而莫名其妙。

  「這可不是我干的。」他說,「我沒有向海軍本部告密的理由。」

  「知道知道,你能干得了什麼?」

  多弗朗明哥:「……」

  「別太小瞧人了,你。」他咬牙切齒,「先想想要怎麼脫身吧。」

  高杉桃聳肩:「脫不了身啊,薩卡斯基先生親自出馬,六只軍艦圍堵,這要能讓我們倆跑掉,干脆明天就宣布我們是海賊王得了。」

  她說得輕松,看上去也實在輕松,輕松得叫多弗朗明哥回不過神來。

  怎麼做到的?

  心裡翻來覆去想,想不明白,多弗朗明哥也習慣了,反正弄清高杉桃腦回路這種事不是他能做到的。

  干脆就問了:「你就這樣回去了?」

  要說他們倆能不能打得過薩卡斯基,以及這支艦隊,多弗朗明哥感覺也不大能。

  雖說他的能力很適合群體範圍控制,但在薩卡斯基面前實在有點班門弄斧——人家那能力都奔著魔法側去了,直接隕石流星群,從天上召喚下來的都是燒滾了的熔岩。

  況且從個人實力上講,不是多弗朗明哥自輕,他在那位大將面前估計還走不了三百招。

  三百招,對於他們這種層次的強者而言,也就是幾分鐘的事。

  幾分鐘之內,高杉桃能解決了那六艘軍艦上的所有人嗎?

  都不說她願不願意,光說她能不能,多弗朗明哥心裡也得打個問號。

  實在不是因為他輕視高杉桃的能力,而是這女人從一開始到現在,就沒有對任何人展示過她火力全開是什麼樣子。

  不管在哪打架,跟誰打架,都跟開玩笑一樣,隨便地用著她那些奇怪招式。

  看不出什麼順序上精巧的設計,更別提配套使用的效果。

  雖說是能贏下來,也確實很強,但並不能叫他這樣的人覺得可靠。

  總之一句話,就算要反抗,勝算也很小。

  但他也不知為什麼,就是不大甘心,又問一遍:「就這麼聽話,乖乖地要回去了?」

  高杉桃很奇怪地看他:「我要回去了,你就自由了啊。還是說你也想跟我回本部一趟?要不我直接把你送進深海大監獄吧,一步到位。」

  「什麼一步到位?」多弗朗明哥比她還莫名其妙,「我,七武海,前天龍人,這輩子都跟深海大監獄扯不上關系的!」

  高杉桃對他微笑了一下。

  明明沒說話,但多弗朗明哥從中感到了比任何時候都強烈的嘲諷。

  他正要發怒,忽然不自禁地閉上了嘴。

  「咚」的一聲,很悶,但聲音很輕。

  卻把他震得無法動作。

  ……這是什麼概念?

  他嘗試性動了動手指,很欣慰地察覺自己還沒慫到那個地步。

  多弗朗明哥,當然也是很識時務的,雖然此人絕大部分時候極其狂妄,但在該識時務的時候也相當慧眼識珠。

  譬如面對他的最大客戶,四皇之一的凱多;又譬如現在——

  男人的身影,在這怪物頻出的偉大航路新世界中談不上多麼高大的,多麼令人瞠目結舌。

  但他像征著正義力量的極致、海軍本部最高戰力、一人就足以抗衡一名四皇。

  因此無須多麼龐大的身軀、無須多麼獵奇的外表,甚至不用任何動作,就能叫人被他周身散發出的那股氣勢所震懾。

  薩卡斯基還是他那身暗紅色套裝,看上去像一只已經開始衰敗的玫瑰,一步一步,步幅穩定且頗有節奏地走向兩人。

  在甲板上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站定。

  雖說獨身一人來到一只陌生的海賊船,但他並不四下觀察,似乎對這裡的環境毫無興趣,甚至連眼神都沒給多弗朗明哥一個。

  目光專注至極,好像所有的情緒,不論好壞,全都集中在那個白發綠眸的少將大人身上。

  「鬧夠了吧。」他說,「也該回來了。」

  高杉桃沒有立刻回答。

  她看著薩卡斯基自然垂落的指尖。

  岩漿。一滴岩漿。

  所到之處,毀滅一切,均溫1000℃以上的岩漿。

  只需要一滴,就能滴穿她腳下的甲板,滴落進船艙之中,燒毀她和多弗朗明哥從各個島嶼打劫來又沒派上用場的財寶、糧食、雜物。

  最後落進海裡,和那些成千上萬年的海底岩石化為一體,了無痕跡。

  她抬頭。

  對著那張已經認識很久的臉,慢慢露出一個微笑:「好啊。」

  *

  薩卡斯基坐鎮主艦,同船的除了原本的海兵,只有高杉桃一個人。

  他是一點不擔心多弗朗明哥在其他船上鬧出情況的——要不是這小子死皮賴臉要跟上,說實話他根本就不會搭理。

  七武海也是海賊,海賊乘著海賊船該上哪兒上哪兒去,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但多弗朗明哥的理由也是頭頭是道。

  「船上什麼都沒有,讓我難辦啊。」他這樣說,「實在不行,赤犬大將您賞臉給我幾個海兵,倒是也能用。」

  這就更不可能了。海兵跟他實力懸殊,誰知道這家伙會對他的部下做什麼。

  薩卡斯基只能退讓一步,把多弗朗明哥隨手塞給了艦隊裡的一艘船。

  聽說一上船就鬧著要吃要喝,很不安寧,也算符合薩卡斯基對海賊的刻板印像。

  然而相比之下……

  格外安靜的這家伙,也並不讓他很省心。

  想到這裡,男人揉了揉太陽穴。

  雖然留了埃爾文看家,但這不意味著薩卡斯基就什麼工作都不用處理了。

  他從本部出發,以雷霆之勢迅速趕往蛋頭島,把高杉桃抓回去。

  聽上去似乎用時不長,但不管怎麼說,來回也要耗上幾天。假如遭遇洋流或者極端氣候,耽誤一周甚至幾周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在船上也不忘處理公務,這會兒接了三個電話,批了兩份文件,又抽空狠狠把人罵了一通後,才有功夫詢問情況。

  「她人呢?」

  雷蒙低聲說:「在甲板上。」

  又補充細節:「據觀察,高杉少將登船後並無異常表現,准備的點心和茶水也都按正常食量取用。」

  薩卡斯基點點頭。

  筆一放,起身出門去,往甲板上走。

  心裡對雷蒙的上報不置一詞。

  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

  高杉桃這個人,最擅長就是在任何所到之處搞出大動靜來。

  她可是被抓回來的,又不是自己主動歸隊,現在安安靜靜的,心裡指不定在想什麼。

  他很快走到甲板上。

  高杉桃還真坐在那兒,打了把傘遮陽,吃著點心喝著茶。

  薩卡斯基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的側臉,心中不解。

  這真是一個私自逃出本部,被上司捉回的人應該有的表現嗎?

  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沒有搞懂過這家伙在想什麼。

  轉而又覺得,既然是高杉桃,那麼這樣反而正常。

  ……雖然要問他哪裡正常,薩卡斯基也說不上來。

  心裡百感交集,要發怒找不到緣由,要釋然又覺得別扭。

  最後也只是走過去,坐在她對面,跟她粗略講起接下來的處置。

  「未經允許擅自出行,欺騙港口工作人員。身為海軍,公然出現在海賊船上……」他掀起眼皮,不鹹不淡地問,「你認為青雉那家伙得到了什麼懲罰?」

  高杉桃雖然捧著茶杯看著他,態度似乎也很端正,薩卡斯基不知為什麼卻總覺得她心裡是不服氣的。

  因此也不想等她的回答,直接說:「半年工資。無償新兵帶教。以及接下來五次天龍人的緊急呼叫都由他擔任。」

  高杉桃聽到這裡,忍俊不禁:「原來你們也把這個當懲罰呀。」

  「……」薩卡斯基把話題扯回來,「至於你,接下來一個月內禁止自由活動。在船上待在房間裡,回馬林佛多後待在家裡。未經戰國元帥批准不得出門。」

  要說起來,高杉桃在馬林佛多也是有家的人。

  與其說家,不如說是有房產,因為她實在很少回那裡住。以前剛來的時候暫住在薩卡斯基家裡,後來也被分配了一個小院子。

  但那會兒她已經撒開腿滿世界跑了,真正要說回去住,這好像還是第一次。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心裡快速剖析來自薩卡斯基的所謂懲罰:在船上不讓隨便亂跑,回馬林佛多要安分守己,待在家裡。

  一個月時間……聽上去似乎沒有想像的長。

  但她來了這麼久,早就知道在海賊世界裡一個月已經能發生太多太多的事。

  就這麼說吧,路飛從出海到被巴索羅繆·大熊打飛,竟然才過去了不到一年,可見一個月是怎樣的一個度量單位了。

  又想,既然說最後的批准是由戰國元帥下發,說明她當時和多弗朗明哥攜手綁架庫贊,用他的大將軍銜背書混出港去這樣的行為,已經引起了更高層級的注意……

  真是抱歉啊,庫贊先生!那半年的工資真是想想就心疼——誒,但是我不用被扣工資嗎?

  她偷摸瞄了一眼薩卡斯基的臉色,決定不把這個問題說出口。

  萬一是他忘了呢?

  薩卡斯基也沒說話,專門留了時間給她消化。

  倒是身後的雷蒙一臉復雜。

  ……他是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消化的。

  這點懲罰措施,跟高杉少將違反的規定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哇!

  要說海軍的制度之中對什麼懲罰得最狠,當然是違反制度本身的行為。

  軍隊沒有嚴肅的規章是無法順利運轉的,一群手裡有武器,吃飽喝足,肌肉發達的士兵,假如不聽號令,那就是一團土匪。

  不過雷蒙當然不會對此發表任何意見——薩卡斯基先生的決定就是絕對的。

  高杉桃環顧一圈:「那現在就走?」

  薩卡斯基不語,往旁邊讓出位置。

  接著,兩個海軍士兵走到她身後,雖然沒有動手,卻擺出了押送的姿勢。

  高杉桃反而笑了:「不需要海樓石手銬嗎?」

  「我不會對自己的同袍動用那種東西。」

  「我竟然還是您的同袍嗎?」

  「……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高杉桃就不說話了。

  她想說她沒有,或許她正在生氣,正在憤慨,正在出言不遜,但這肯定不是「小孩子脾氣」。

  但薩卡斯基怎麼會聽呢?

  在他看來,不管她有多少情緒,最後也都只是小孩子脾氣而已。

  於是她不說話了,任由兩名上尉過來將她押送回房間裡去。

  「您的餐食會在每天早上七點、中午十一點半、晚上六點送到房間門口。」

  那兩人對她態度倒是依然如常:「房間內有充足的日用品供應,除此之外,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們提。」

  不如說,薩卡斯基的艦隊上,高杉桃沒見到因為她私自出港而對她加以褒貶的人。

  不管是覺得她違背了紀律所以該罰的人,還是認為她說到底沒干什麼壞事不至於出動艦隊的人,都沒有。

  他船上的士兵們,就像一只一只被驅動的盔甲,對一切不該有反應的事,都溫馴得沒有任何反應。

  高杉桃想不明白。

  假如這樣的海軍才是薩卡斯基欣賞的、認可的模子,那麼他又為什麼……

  貝加龐克說,薩卡斯基接手她的調試工作,是為了給海軍儲備一個強大的、聽話的、好用的武器。

  那麼他應該要給她灌輸理念,灌輸價值觀,對她不合理的行為加以糾正,或者直接像訓狗那樣,賞罰分明才對,不是嗎?

  ……真是搞不懂。

  真是討厭。

  艦隊很快抵達海軍本部,高杉桃被一路送進她自己的院子裡。

  好吧,先收拾房子!

  這裡太久沒有人住,雖然打掃得很干淨,但沒什麼人氣。

  高杉桃支使門口的海兵幫忙買了幾趟東西,她表現良好,那兩人也漸漸習慣了一個人去鎮上買東西,留一個人看守她的模式。

  偶爾也會有其他人前來探望,庫贊倒是沒來,波魯薩利諾來過好幾次,跟她誇張地描述薩卡斯基有多麼多麼生氣,熔岩流滾滾而過,把多少海賊埋葬進地獄之中。

  「庫贊也被他遷怒啦。」他說這話的時候笑嘻嘻的,「不過他們兩個關系本來就不好,只是惡化到了相看兩相厭的地步,哎呀,只是又要麻煩我在中間幫忙說話,真辛苦呢。」

  高杉桃:「我對這個話題的興趣是0。」

  「那,小桃子要不要考慮給我一點精神損失補償呢?」

  「容我鄭重地拒絕這個提案。」

  「誒——真無情呢——」

  除了黃猿,卡普也來過一次。

  他先問了高杉桃的身體情況,得到一切如常的答案,又閑聊兩句不重要的話題,就准備起身走了。

  「其實我應該跟你道歉。」他忽然說,「不管是路飛,還是艾斯……你是他們的朋友,我卻不能幫你。」

  「我們畢竟是海軍嘛。」高杉桃眨眨眼,「沒什麼好抱歉的,卡普中將。」

  「話不是這樣說。」卡普搖頭,「他們說你違背規定,所以不是一個合格海兵——我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樣的海兵是合格的,但至少我知道,你是個很好的朋友。」

  「作為爺爺,連孫子的朋友都沒辦法幫一把,我也會覺得無顏見人啊。」

  兩人往門邊走去。

  送到門口,高杉桃在守衛的目光裡自覺站定——再往前,就超出了她可以自由活動的範圍。

  卡普看見她這樣,心裡一時竟然覺得不是滋味。

  他跟高杉桃不是什麼非常親近的關系,恐怕還沒有戰國跟她相熟,畢竟他們之間還有個羅西南迪作為聯結點。

  但就像一朵花,好端端開在路邊,不會沒由來就想讓它凋謝吧?

  一只貓,懶洋洋曬著太陽,不會突然就想讓它受傷驚叫吧?

  他看著高杉桃,也是這樣的。

  囁嚅片刻,雪白胡須抖動兩下,他說:「……薩卡斯基不是我欣賞的海軍。」

  高杉桃:「這個有誰不知道嗎?」

  卡普被她逗樂,哈哈大笑:「哈哈哈!那是當然!老夫可不會藏著掖著!」

  「……但是,他從來沒有打算要遵循那個所謂的『希望之星』計劃,只是想要告訴你這個。」

  說完,擺擺手,不再回頭,走出了高杉桃這座小院的院門。

  又過了幾天。

  院門口傳來一陣狗叫,她走到門口,兩個守衛的海兵說剛剛有只狗狂叫著跑開。

  高杉桃表示想看看狗狗,海兵們對視一眼,嫻熟地派出一個人去追狗,另一個人獨自站在門邊。

  只剩一個人,視線的死角就擴大了不止一倍。

  很快,一個紙團無聲地落進高杉桃的院子裡。

  她撿起來,神色如常走進屋裡,展開一看。

  紙條上只有一行短而潦草的字跡。

  【艾斯被捕,已關進深海大監獄。】

  她盯著那張紙看了半天,團成一團塞進嘴裡。


第169章 變化 「最關鍵的鑰匙不在其余任何人,……

  戴著特制帽子, 背著特制小包,上面繡著世界經濟報社標志的海鷗,像以往的每一天那樣來到馬林佛多。

  摩爾岡斯雖然不是什麼極致的財迷, 但他很迷戀將自己炮制出的消息傳遞到全世界每個人眼前的滋味。

  因此海鷗們也必須每天早起為他們的主人賣貨,除了自己的生日, 一天休假都沒有。

  一般來講,報紙的販售有多個渠道,海鷗這樣的算是直營, 余量通過經銷商外包給每個島嶼的報童。

  報童們主要負責陸地上的售賣, 海鷗們則更多在船只之間完成交易。

  不過馬林佛多較為特殊,這裡的安保級別很高,消息又靈通,小孩還很少,也就讓報童這個職業無從施展,海鷗們占據了這片新聞市場。

  完成每天清晨的售賣之後, 挎著小包展翅飛去。

  海鷗群很快略過由正義之門作為阻隔的三角洋流區, 落在一座海中要塞上。

  這座要塞看上去並不起眼,和許多建立在陸地上的要塞大差不差。

  露出海面的部分只是一座三四層高的鐵塔, 在鐵網籠罩的入口處, 由木板出一個簡易港口。

  但任何人,只要讀過幾份報紙,就絕不會像賣報海鷗這樣輕巧而毫無顧慮的靠岸——

  深海大監獄,Impel Down,正是這座要塞的名字。

  副監獄長漢尼拔在這兒等了兩分鐘,海鷗們按時飛來。

  他伸手撥弄小包裡剩下的報紙,嘟嘟囔囔:「今天剩的這麼少?讓我看看頭條……哎呀,竟然公布了嗎?回頭得跟麥哲倫監獄長提一嘴, 咱們的安保還得再加固一層。真會給人添麻煩啊!海軍本部!」

  說完,掏出硬幣塞給嗷嗷待哺的海鷗,替它們裝進包裡:「剩下的當小費,給自己買點薯條吃吧。」

  海鷗不搭理他,一扭屁股唰啦啦飛走了。

  漢尼拔跳腳:「不准無視我!!」

  但他又能拿海鷗怎麼辦呢?還不是只有帶著報紙回辦公室去。

  雖說是副監獄長,但在這座要塞跟前,進門還是得經過身體檢查以及信息確認。

  「真是煩死了!你們看著我出去、看著我在門口買的報紙,干嘛還非得做檢查?!」

  「漢尼拔副監獄長,要不是您因為想要呼吸新鮮空氣,所以堅持要自己上來買報紙,這種事情我們完全可以代勞,並不需要您再經歷一次。」

  漢尼拔不說話了。

  深海監獄雖然也修得足夠闊氣,上下通透,硬要說起來,跟生活在樓房裡面沒有什麼區別。

  但海就是海,底下的照明首先就是一大問題,電力不足或者燈源排布不佳的位置,甚至可以直接無縫設計成「瞎眼地獄」。

  即便不談這個,被深海包圍產生的無比壓抑,也不是光靠堅強就能克服的。

  「你又在說什麼瞎話?」

  皮鞋的脆響和男人的聲音一起來到漢尼拔身邊。

  能在監獄裡穿這等厚底皮靴,還能肆無忌憚發出響聲的人選並不多,漢尼拔閉著眼睛也知道來人是誰。

  「麥哲倫監獄長,我是去給您拿報紙了。」

  「我看你只是想上去透氣吧。」

  「呃……您錯怪啦!我一心一意為咱們監獄著想——」

  懶得對同事每天都會有的摸魚行為指指點點,麥哲倫板著他那張花紋密布的臉,將報紙接過來:「《公開處刑日期已確定!屆時將全海直播公審!!》……這麼著急?」

  漢尼拔這人雖說實力稍差,又愛摸魚,還常常覬覦上司的職位,但認真起來還是有些水平,這時便提供了自己的思路:「畢竟那小子在我們這兒多待一天,我們就得多提防一天。早點處刑,對我們和海軍本部都好。」

  他們談論的,當然是近日最受關注的犯人:「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

  這位鼎鼎大名的少年海賊從被抓捕的第一天起,就對深海大監獄造成了不小的壓力。

  其實這裡不是沒有關押過比他名氣更大、影響更廣的犯人,什麼前任七武海,什麼革命軍干部……但這些人物來到這座海底要塞後,唯一的身份就是乖乖聽話的囚犯,僅此而已。

  艾斯如此不同,還有另一個原因——他來自白胡子海賊團。

  而白胡子海賊團,眾所周知,注重家人高於自己的生命。

  也就是說,既然已經抓捕了火拳艾斯,並且把這個消息宣揚了出去,那麼就必然會面臨來自白胡子海賊團的進攻,只看這進攻的對像是誰而已。

  艾斯在深海大監獄多關一天,被劫獄的可能性就會多一分。

  按照漢尼拔寧可無功不可有過的想法,這家伙確實是一個極大的負擔,還不如早早把他甩去本部抓緊行刑。

  麥哲倫身上那件黑色的厚實大衣,隨著他的心情變化,開始往外咕嘟嘟冒出毒液。

  毒液經過的地方,連海水壓強都無法破壞的特殊岩石也被腐蝕出邊緣扭曲的小洞。

  「越是重任,越能展現我們的能力。」他拍了拍漢尼拔的肩膀,目不斜視地經過,「也一起守好今天吧。」

  「老大,您去哪?」

  「我去看看甚平。他也才進來沒兩天。」

  「哦,甚平啊……」

  漢尼拔本來還想跟上去的腳步停了下來。

  那家伙也是個死腦筋,魚人七武海,多麼特殊的身份!!只要他安分守己,絕對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是不是?拜托!漢尼拔前幾天見他的時候,簡直想挖開那頭鯨鯊的腦袋,好好問問這家伙到底是怎麼想的?

  人家白胡子海賊團為了自己的船員拼上性命也就罷了,你又是哪裡來的路人?明顯是更靠近政府的身份,還偏要去跟高層理論,讓他們釋放艾斯?

  這、這,但凡讀過幾年書,都做不出這種事啊!!

  不過現在想來,這家伙應該也後悔了吧?以為自己是魚人、是七武海,海軍沒辦法對他下手,所以肆無忌憚?

  沒想到還是被關進來了,而且還跟那個艾斯關在一起。

  呵呵,這下好了!為了救人把自己搭進來,我倒要看看你們兩個還能不能繼續當好朋友……

  然而,Level 6 無限監獄的情況,和漢尼拔想像中的不同。

  雖說兩邊的胳膊裡各有一條粗大鐵鏈,直接扎進血肉,再穿刺固定在牆壁之中,將他牢牢鎖住,甚平依然恍然未覺,和被關在他隔壁的艾斯談笑風生。

  ……在深海大監獄這關押最凶惡罪犯的第六層說談笑風生,實在有些怪異,但這也算是這座監獄的奇景之一了。

  越是凶惡的犯人,越要通過讓人皮開肉綻的考驗,生活在最血腥艱苦的環境之中。

  偏偏這一批人又是能力最強、心性最堅韌的,因此反而不顯得狼狽,而是叫人看出幾分真金不怕火煉的灑脫。

  剛剛送走麥哲倫,甚平的心情還算不錯。

  這位監獄長作風一向正派,比他們那個副監獄長好上百倍不止。只是從他的言談之間,甚平暫時還沒法推斷出海軍那邊究竟打算什麼時候處置艾斯老弟。

  被關在監獄裡,就是這點不好,消息實在不靈通,也沒辦法跟白胡子老爹通風報信。

  海軍這裡如果既然已經決定公開處刑,那必然會以逸待勞、嚴加防備……

  「在想什麼?」艾斯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他跟甚平處境大差不差,兩條手臂被海樓石手銬吊起來,臂膀被扎穿,固定在牆上。

  不過因為是純人類,恢復能力不如魚人那麼強,為了不讓他在公審之前靜悄悄死在監獄裡,麥哲倫對他倒不像對甚平那樣下了狠手。

  只是常有鞭打拷問,身上倒沒受非常重的傷。

  看四周的鐵鏈就知道,血跡都干得差不多了。

  「麥哲倫那裡應該是得到消息了。」甚平說,「我能感覺出來他情緒有變,但,還是沒辦法確定具體日期和時間啊。」

  艾斯那頭的鎖鏈嘩啦啦動了起來,又很快平靜下去。

  他一語不發,讓甚平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嘆氣。

  艾斯老弟……

  到了這樣的地步,依然一副隨波逐流的態度,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說好聽一些,那就是他對於過往沒有什麼可後悔;說難聽點,那就是對未來沒有任何強烈的期盼。

  既不後悔過去,也不盼望未來。

  ……這樣的人,又要怎麼活在當下呢?

  甚平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只是想出來一個話題:「我進來之前,聽說那位高杉少將也被抓回來了。」

  鐵鏈立刻互相碰撞,發出瑣碎的響動。

  他聲音也多了點中氣,好像怕甚平聽不清自己的問題:「高杉少將……高杉桃?阿桃她怎麼了?」

  「上次——大概就是我們七武海開會那會兒,聽說她違背薩卡斯基的命令,偷偷出港,還利用了庫贊。」

  「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一定有什麼理由才對……在想什麼啊!那個笨蛋!!」

  「……七武海會議?」

  隔壁間的克洛克達爾冷冰冰插話:「該不會是在說上一次有關我的會議吧?」

  甚平和艾斯默契地無視了他。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是那時候跟她一起消失的還有多弗朗明哥。我猜想這其中也有他的手筆……不過高杉少將這個人……艾斯老弟,你應該也清楚,她是不會被別人攛掇著去做什麼事的。」

  甚平慢慢說:「即便看上去不像是她的性格,但我也願意相信,那絕對是她自己的決定。」

  艾斯聽得輕輕點頭:「這是當然。但你說,你進來之前,她已經被抓回去了?」

  甚平進深海大監獄,也就是這兩天的事,還是因為他強烈反對公開處刑艾斯這個主意才被投進來。

  「是啊。畢竟是違令出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令,但在海軍來說,這已經是重大錯誤,多半會被懲罰吧?」

  「薩卡斯基……赤犬那家伙,會怎麼罰她?」艾斯有些緊張。

  他對這些鼎鼎大名的人物反而不大了解,也是他性格使然。

  通常來講,艾斯結識一個人最簡單的途徑就是打架。

  他認為在拳腳之中,在生死邊緣,最能讓他摸清一個人的性格,所以不關注新聞,也不太在乎一個人的過往功過。

  這也不能說他有錯。甚平想著,心情有些復雜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也算是寬慰他:「……我倒是覺得,薩卡斯基應該不會把她怎麼樣。」

  光是說出來都覺得荒謬,甚平幾乎立刻感受到艾斯想要反駁的聲氣。

  他正要給艾斯低聲科普一些海軍之中流傳許久的「薩卡斯基先生真的把高杉少將養得很好」、「高杉少將每月必須花一百萬貝利否則薩卡斯基先生會生氣」種種流言,克洛克達爾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誰?」這次不再懶洋洋,反而很冷漠,聲線緊繃,「偷偷摸摸的,不如現身出來讓我們認識認識?」

  ——什麼?

  甚平也好,艾斯也罷,下意識將頭抬起。

  整個地獄的結構像是一座塔樓,正中間中空,有電梯直上直下,不過通常只有監獄長和副監獄長才能使用。

  周圍以環形為基礎,構建無數海樓石單間,又有旋轉樓梯從海面一直深入到海底。

  而這時——在他們完全沒有察覺有人動用電梯,或者從樓梯走下來的前提下——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第六層監獄正中的空地上。

  TA的腳步聲不輕不重,並沒有理會克洛克達爾的問話。

  但在場眾人都知道,TA既然能不驚動任何人就來到第六層,那麼只要TA願意,也能不叫人察覺就立刻離開。

  他們沒有能夠威脅對方的籌碼,於是一干高級犯人沉默下來,等待TA自報家門。

  來人徑直走到艾斯的單間面前,伸手將兜帽往後撥開。

  雪白的長發倏然泄開,在昏暗的海底監獄裡,煥發出令人目眩的光輝。

  「——我來看看你呀。」

  剛剛才出現在他們對話裡的女人盤腿坐下,抬起頭,露出好像一百年也不會變的笑臉。

  「嗨,艾斯!監獄生活怎麼樣?吃得好嗎?」

  *

  「……你怎麼來了?!」

  「都說了,來看看你嘛。」

  艾斯緊緊咬著嘴唇,避免自己衝她大喊大叫,引來獄卒。

  半晌,把新鮮鹹腥的血舔走,才慢慢說:「別救我。」

  「嗯,不救你。」

  「……?」

  艾斯反而挑眉:「原來不是來救我的?」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說了三次了,只是來看看你。」

  她上下看了幾個來回,點點頭:「沒死就行。」

  「……不對吧。」艾斯根本不信,「你只是不打算劫獄,但還是要做點什麼的吧?」

  「嗯。」她還是那麼坦率,問什麼答什麼,「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你瘋了嗎?!你是海軍啊!!老爹他們先不說,我算什麼……我怎麼值得你做出這種事?你不是還要好好工作努力升職當上元帥,使喚那三個大將嗎?!」

  「艾斯老弟……」甚平幾乎是嘆著氣叫他的名字。

  艾斯慢慢平復自己的呼吸。

  冷靜、冷靜。

  雖然Level 6是個連獄卒都不樂意踏足的地方,但要是聲音太大,還是會有人來查看的。

  昏暗的燈光,使艾斯看不清高杉桃的面孔,也看不清她是否聽見了自己之前的話,是否又有了別樣的反應。

  這反而讓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雖然說,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一直希望自己是一個很酷的人——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不在乎生與死的界限,只要始終無悔,對他來說似乎就已經夠酷了。

  但真正要去做的時候,好像又沒有那麼簡單。

  所以反而是現在,被鎖在深海大監獄的最底層,因為處在最糟糕的境地,因為這裡沒有人能夠將他救出去,沒有人能夠改變他分毫,反而使艾斯獲得一種扭曲的,不會被動搖的安全感。

  「……波特卡斯,是我母親的姓氏。」他突然說。

  高杉桃表情卡了一下。

  隨即問他:「啊,要不要我現在回去把羅西南迪帶來啊?聽上去你好像是要給我透露一個超級大的秘密,但這個可以讓其他人知道嗎?」

  艾斯笑了一聲:「我的聲音現在最多就只有你和甚平能夠聽到。再遠一點的話,加上旁邊的克洛克達爾吧。」

  克洛克達爾:「這時候你倒是想起我來了。」

  他走到門邊,不耐煩地敲了敲那嵌滿海樓石的金屬框:「我沒有那個興趣,你們自己說吧。」

  都這個時候了,即便他聽見,也不會對事情造成任何影響。艾斯想,海軍決定對他公開處刑,必然會給出一個讓全世界信服的理由。

  其實,又有什麼理由,能夠讓世界上的所有人一心同體,齊齊舉手,全票通過一次光輝的殺人行動呢?

  ——當然只有他的身份。

  到那時總會公布的。

  是啊,總會公布的,所以比起讓她從別人嘴裡聽說……比起他心神不定地幻想她會有的反應……

  「我是……我的身體裡,流淌著一半,來自哥爾·D·羅傑的血。」

  他說。

  不是「我是那家伙的兒子」,也不是「那家伙是我的父親」,他只是從生物的角度,無法避開又最低限度地描述了那個男人對他客觀上存在的影響。

  只要海軍向世界公布這個天大的秘密,那麼,即便是最善良的修女——每周固定時間禱告,省吃儉用,將教會發下來的免費布料做成小衣服送給孤兒院的孩子們,多余的谷物則去喂養綿羊,使自己不至於餓死——即便是這樣的人,也會贊成波特卡斯·D·艾斯的死刑。

  因為他身上流著惡魔的血脈。

  艾斯輕輕閉上眼睛。

  你難道還在期望她能給你一些不同反應?艾斯反問自己,連那些詛咒羅傑和他不一定真實存在的孩子齊齊永墮地獄不得超生的惡棍,你都能夠揍個半死然後無視,又為什麼要對她額外要求?

  不要對別人有期待,不要預設任何情景……只有這樣才不會失望,只有這樣才不會在意。

  「哦哦,海賊王的兒子?」高杉桃撓了撓脖子,「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

  「?」

  「我的身體裡,流淌著一半,來自貝加龐克的血。」她深沉說。

  艾斯:「……」

  艾斯:「…………這種時候不許開玩笑了啊!!」

  誰不知道貝加龐克至今未婚無子啊!不如說那個人會有這種社會化需求才奇怪吧!真是的,都什麼時候了,還跟平時一樣胡言亂語……

  他一頓。

  但是,桃子並不是那種分不清場合的人啊……?

  艾斯嘴唇抽動:「你……」

  「我是機器人來的。」高杉桃學那種最老款的機器人,嘎吱嘎吱擺動手臂,「艾斯君,沒想到吧!」

  「……騙人。」

  「不騙你,就是機器人!還是克隆人?反正是個被發明出來的東西啦。」

  她很輕松地說:「當然,我很特別哦,這個世界上你找不到第二個高杉桃的——」

  「……不如說有第二個會比較可怕吧。」

  艾斯嘆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都不想活了,我干嘛告訴你?」

  「好幼稚啊!你這家伙怎麼這麼幼稚啊!這種重要的事情不管什麼時候都該好好說出來才對啊!!」

  他喘了口氣,又問:「你不是在關禁閉嗎?怎麼出來了?」

  高杉桃沉默了一會兒。

  深海之中,溫度極低。空蕩蕩的監獄正中風聲呼嘯,她將灰撲撲的大衣裹得緊了一些。

  「只要我想出來就能出來。」她說,「沒有人攔得住我。」

  要想駕船逃跑,那是不可能的——在馬林佛多動用幻術,立刻會被薩卡斯基先生抓回去。

  但要是只打算偷溜幾個小時,混上一艘押送犯人的軍艦,還是很簡單的。

  精挑細選,停留時間不長,會立刻返回總部,在她家守衛的海兵察覺之前就能跑一個來回的軍艦,總是能找到那麼一兩艘的。

  到了這裡再用幻術,那就很簡單了。

  從樓梯一路跑下來,身體稍有疲憊,記憶卻漸漸復蘇。

  她的腦海中,不知緣由地回響起龍的話。

  那時,在羅格鎮的夜雨之中,他說,「立場和陣營本身,並不是你所在乎的。其背後是否代表著所謂的正義,也不是讓你無法下手的症結所在」。

  他說,「等到你真正解開自己束縛的那一天,就找到了通往自由之路」。

  他說,「最關鍵的鑰匙不在其余任何人,而在於你自己」。

  是這樣嗎?

  ……原來是這樣嗎?

  只要她想,沒有人能夠攔得住她——所以,一直以來,阻攔她往前一步的人,從來都只是她自己嗎?

  回過神,艾斯還在焦急地盯著她看。

  高杉桃覺得有點好笑,因為她現在深深地知道,艾斯勸不動她,她卻一定能做點什麼。

  開口前那一瞬,高杉桃似有所感。

  幾乎是完全被敏銳的直覺和本能操縱著,她動了動手指,在腦海裡打開系統面板,盯著那67%的進度條。

  接著,輕聲說:「我會這樣做,完全是出於我自己的意願,沒有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影響——我要救你。」

  67%的進度條開始往前輕輕跳躍。

  67.5%、68%、69%……72%,然後停下。

  高杉桃深深舒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

  ……原來、竟然,真的是這樣。

  「你不要做那種蠢事……」艾斯有些徒勞地說著,他總覺得高杉桃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喂!聽見我說話沒有!不要——對了,如果你能聯系上路飛,也讓他千萬不要來——」

  「請容我鄭重地拒絕。」高杉桃恭敬地鞠了個躬。

  艾斯簡直氣急:「你——你這家伙——你這白痴——!!」

  「如果你是個窮凶極惡的海賊——像那邊的克洛克達爾老兄一樣,因為一己私欲,讓一個國家陷入戰火,又或者謀財害命,隨意踐踏生命,我肯定不會放過你。」

  克洛克達爾:「喂。我真的能聽見。」

  「但你沒有。」高杉桃站起身,准備重新戴上兜帽,聲音也很輕快,「所以還好,我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啦。」

  「可是……」

  「艾斯,你和我有什麼區別呢?」她穿戴完畢,靠在鐵門上,掰著手指數給他聽,「你和我一樣,有著一樣的心和一樣的血,有牽掛的人和討厭的人,想要保護的人和想要殺掉的人。」

  「我們都做過一些好事,也,呃,做過一點壞事啦!」

  她湊近一點,讓艾斯能看清她的臉龐:「所以,沒有任何道理,只是因為你是誰的兒子就宣判死刑。我要救你,我一定會救你。」

  艾斯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一件事,或許並不明顯,也並不重要——至少不是最重要的,但卻讓他無法忽視。

  ……高杉桃,和之前相比,突然有了很大的不同。

  比她剛剛在監獄裡露面的時候、比她在阿拉巴斯坦哭著喊著要水喝的時候、比她在紅發海賊團鼓掌要求再跳一次火圈的時候……

  似乎是忽然,又像是長時間的潛移默化,總之,產生了一種極大的變化。

  並不是聲音、相貌、武技這樣顯眼的變化,而是一種尚在暗處、引而不發的……

  變化。

  「我沒有船,沒辦法把你帶走,所以不會在這裡救你。」她絮絮叨叨說,「但行刑當天就不一樣啦,你家肯定會傾巢出動的,到時候見!見到我的時候別太驚訝!不對,還是驚訝一點吧?不然誰都知道我們早就暗通款曲了……」

  嘩啦啦。

  鐵鏈因為艾斯不自覺的動作晃出響聲。

  這不應該,這實在不理智……艾斯的本能讓他想要出聲阻止。

  他看向高杉桃的臉龐,又不自覺挪開眼。

  即便那雙綠眼睛在深海大監獄底部,比平時、比他這段時間不斷回想的珍貴記憶裡來說,有些暗淡無光。

  他卻依然覺得被灼傷一般,不敢再看進她的眼睛。

  不敢承受那樣強烈的,想要幫助他、想要救出他的願望。

  「看著我,艾斯。」高杉桃卻說。

  艾斯不得不再次抬頭。

  他的大腦一片混亂——明明不用這麼聽話的,他什麼時候是別人一說就點頭的溫順好男孩了?明明是個連自家人都要搖頭發笑的刺頭……

  但,但如果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面呢?如果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呢?

  拼命給自己找了許多理由,艾斯深吸一口氣。

  鐵鏽味和冷空氣讓肺部抽痛,他一寸一寸抬起眼簾,咬緊牙關,才沒有在高杉桃的雙眼下潰不成軍。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養足精神。」

  那雙眼睛微彎,她笑著說:「在我把你救出來之前,不可以死掉。」

  「敢讓我的努力白費,我真的會讓你後悔哦。」


第170章 事以密成 想讓她乖乖聽話,哪有這麼便……

  海島生活總是在驚險之中伴隨著無聊, 這並不矛盾。

  無邊無際的大海和偉大航路變化莫測的氣候,總能給每一天的生活和工作都帶來新考驗。

  但假如你生活在馬林佛多,生活在被海軍本部庇護著的這座小鎮上, 那麼你的生活永遠是那樣和平,一成不變的愜意, 以至於人們一聽說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就會下意識的抗拒。

  現在的生活已經夠好了。每天睜開眼,窗前已經灑滿陽光, 將一切煩心事都曬干。

  不用擔心海賊的侵擾, 也不用擔心賊匪的隱患,即便是最刁鑽狡猾的小販,在這座小鎮上也只做最公平光明的生意。

  違法亂紀的事情不是沒有,但往往在使得鎮民們受到損害之前,就已經被海兵們掐滅在萌芽狀態。

  也正是因此,海軍們也很喜歡到小鎮上來看看自己的工作成果。

  看看因為他們的努力, 而生活在天衣無縫和平之中的鎮民們, 對海兵們來說也是一種釋放壓力的渠道。

  埃爾文也不例外。

  不用上班的時候,他戴的通常是粗黑框眼鏡, 稍顯愚笨, 但因為是下班時間,也不會影響他老板薩卡斯基大將的形像。

  家裡的采購通常是他和太太交替著完成——主要看誰有這個時間今天去遛狗。

  像是今天,他沒有早班,就一早起來將自家的薩摩耶牽出家門來到鎮上,順帶買菜。

  「埃爾文先生,最近好嗎?」面包店的老板笑眯眯和他打招呼。

  據說是在外海學了五年才出師,不管是面包吐司還是蛋糕甜品,都有著獨一份的口感。

  尤其酥皮點心做得最好, 埃爾文挑了四只蛋撻,兩份拿破侖:「工作嘛,就那樣。你呢?」

  「我很好啊,馬林佛多的每一天都很安寧。」店主笑彎了眼,「我們來這兒定居,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埃爾文點點頭:「祝您和以往一樣,享用這和平快樂的一天。」

  「你也是,埃爾文先生。」

  走出店門,把拴在外面的狗狗牽起,埃爾文檢查賬單時發現面包店又像以前那樣給了他10%的折扣。

  屢禁不止。他搖搖頭。

  海兵們在馬林佛多鎮上總能享用到一點特殊待遇。他們倒不會主動勒索,就像沒有小偷會在警察局門口偷門衛的煙一樣。

  實在是鎮上的鎮民們感念他們保衛和平的辛苦,守護正義的堅持,總是自說自話給出優惠。

  換在平時,埃爾文一定是要回去把錢給足的,但今天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來到果蔬店,無需挑選,直接帶走老板給他准備好的新鮮材料,滿滿一紙袋已經搭配好了。

  店主跟他打招呼:「你們家今天要做咖喱,我可是把分量給得足足的!即便你給菠蘿留一份也綽綽有余!埃爾文先生,工作加油!」

  菠蘿是薩摩耶的名字。埃爾文笑著跟他點頭,結完賬往外走。

  這家果蔬店因為非常新鮮,物美價廉,排的隊也很長,今天好像格外長。

  他路過排隊的人群,聽見他們在討論自己最近的工作。

  「喂,你們那片區演練過了嗎?」

  「什麼演練?」

  「頂上戰爭的逃生預備演練呀……哦,對了,你住在山那邊!打不到你家裡的,放心吧!」

  「打不到也得來搶些菜備著嘛,白胡子海賊團萬一把這兒毀了,我們那邊的供應也要受影響的!」

  「說起來,白胡子海賊團也是世界上有名的強大海賊團了,我們真能贏嗎?」

  那人沒注意到埃爾文,也可能是並沒認出他來,畢竟沒有誰會在休假買菜的時候還穿軍裝:「……不管怎麼說,還是希望海軍能贏啊!」

  「是,這當然了,就算不為了正義,為了咱們的小命,那也是海軍贏了更好嘛!」

  「不說了!我得把這些面粉搬回家藏進地窖裡去——」

  埃爾文腳步不停,從他們身邊走出去。

  菠蘿一路都很聽話,雖然是大型犬,但一點破壞都沒造成,很靈巧地穿梭在街道上的人群之中。

  眼看要到噴泉廣場時,因為裡面熟悉的音樂,和陽光下湧現的彩虹興奮起來。

  菠蘿被小孩們吹的肥皂泡吸引,撒開爪子要去撲騰兩下,結果不小心撞了人。

  這兩人也站得不穩,撞在埃爾文身上,他剛買的滿滿一紙袋食材就這麼滾落一地。

  「蛋撻不會都摔碎了吧……?」他嘟噥著蹲下身收拾。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對面也蹲下來幫他收拾。

  「沒事,是我的狗先撞到你們的。」埃爾文還是很講道理,「不用道歉。」

  「那我們給您賠償……」

  「也不用。真的不用,沒事的,祝您度過愉快的一天。」

  見他不想糾纏,那兩個被撞的人也就只是點了點頭。

  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狗,禮貌說:「您的狗很可愛。養得很用心呢。」

  「哈哈,謝謝!他今年六歲零四個月,其他都好,就是有些挑嘴。鎮上很多家狗糧店,他只愛吃四號大街櫻花樹下那一家的口味。」

  埃爾文沒再多說,擺擺手起身離開。

  那兩個無辜被撞的路人也跟他錯身而過,從噴泉廣場邊消失。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走得很快。

  眼看快要離開這片商業街時,一小隊海軍士兵跑了過來。

  「斯摩格少將,達斯琪少尉!原來你們在這裡,我們正要去找人呢!之前預約的,向庫贊大將彙報工作的時間到了……」*

  達斯琪和斯摩格沒說什麼,按照計劃先去了庫贊辦公室彙報工作,這之後,又在海軍本部的軍官食堂解決了晚餐。

  吃到一半,一個人在桌對面坐下。

  三個人雖然同桌,卻沒寒暄,只是各自埋頭苦吃。

  「對了,斯摩格先生,今天我們撞見的那只小狗說是多大來著?」

  「六歲零四個月。」斯摩格回答。

  「原來是這樣。」達斯琪點點頭,「養狗還真是需要耐心呢。我們來的時候是不是路過了四號大街?好像沒在那裡看見什麼櫻花樹下的狗糧店啊……」

  她輕輕說了這麼一句,就像的確只是無心提及那樣,繼續安靜吃飯。

  又是一陣沉默。

  斯摩格先端起餐盤:「我吃好了,羅西南迪少將也請自便。」*

  對面,穿著兜帽衫的金發青年點頭,微笑著說:「太客氣了,斯摩格少將。祝你在馬林佛多度過愉快的一天。」

  「當然。」斯摩格的脖子一轉,發出嘎啦嘎啦的響動,「太陽快要下山了啊。」

  馬林佛多的傍晚,天色依然是很明亮的。

  雖然太陽已經下山,天空染上了鮮明的藍色,但色調鮮艷,半點不暗沉,叫人看了心情很好。

  如果說這份好心情唯獨有一個人被落下,那麼這個人一定是薩卡斯基。

  走在熟悉的那條路上,他不自覺有些焦躁。

  這當然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即將到來的這場審判對於他而言,可以說是職業生涯裡面臨的最重大考驗和挑戰,同樣,也是證明他能力的最好舞台。

  這讓他在疲憊之余,也難掩興奮。

  只要這次出行一切順利……不,應該說,是一定會一切順利。

  他們為此做了萬無一失的准備,而在這一切結束之後,他就將收獲與付出成正比的榮譽,並將這個世界往正義與和平的道路上再一次推進……

  現在,只需要解決一件事。

  他停在一座小院面前,像征性叩了叩門。

  反正那家伙的見聞色肯定知道他就在門口。

  守在門邊的士兵自然也不可能阻攔他,薩卡斯基推門進去,簡單看了看院子。

  地面周圍沒有落葉堆積,院子裡的秋千、花架和桌椅都有使用的痕跡,雖然有灰塵,但並不多。

  可見高杉桃這段時間並不是悶在屋裡閉門不出,作息如常,跟守衛們的彙報差不多。

  他收回目光,繼續往屋裡走。

  高杉桃坐在正屋裡喝茶,她以前是很少喝茶的,這個薩卡斯基知道,因為她沒有那個耐性等茶泡好再放涼。

  她喜歡什麼東西,就要立刻得到。

  想要喝水,就得立刻喝溫度最恰好的水;想要出海,立刻就要開著自己的船出海。

  要是她自己那艘船暫時開不了,也不想想為什麼開不了,扭頭就藏在庫贊那個蠢貨的船裡偷溜出去……

  薩卡斯基抬腳進屋,在高杉桃面前坐下。

  對面推過來一個茶杯,男人端起來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地放下了。

  庭院裡慢慢積起一層櫻花瓣時,薩卡斯基才開口:「……你在茶裡放了什麼?」

  高杉桃:「山葵泥和洋蔥絲。沒放很多,能喝得出來嗎?」

  薩卡斯基心想你再放多一點,今天這裡就又要迎來火山大噴發了。

  但他最終還是沒說什麼,甚至心中反而升起一種不可言喻的欣慰。

  就像一個開明幸福的家庭培養出來的小孩,大多時候都更敢於表達自己的情緒一樣,高杉桃要是一直跟他相敬如賓,薩卡斯基恐怕會如臨大敵——徹頭徹尾出大問題。

  這時候敢對他惡作劇,反而更像是平時的樣子。

  「中午吃了什麼?」

  「烤肉蓋飯。」高杉桃說,「還有味增湯和煎雞蛋。」

  「明天是處刑日。」

  「我知道。」她指指門外,「又是戒嚴又是疏散演練,想不知道都難吧。」

  「事到臨頭,反而出現很多逃兵呢。」

  薩卡斯基盯著她的眼睛,捏著黑皮手套的腕口向上拽了拽,說:「兵力雖然沒有出現缺口,但更強大的戰力總是需要的。」

  高杉桃沒說話。

  「你的禁閉期快要結束了。」薩卡斯基直接問,「事到如今,你的想法有所改變嗎?」

  「沒有。」

  「如果你有這個意向,那麼接下來……什麼?」

  「我說沒有。」

  薩卡斯基抬眼。

  高杉桃坐在他面前,兩手捧著茶杯,熱汽凝結成一片小小水霧,看不清她的面孔。

  眼睛好像在笑,又好像沒有。

  她點點頭,重復一遍:「嗯,沒有。」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沒有人說話,像是兩方都在用時間消化剛剛得到的信息。

  直到「唰」的一聲輕響。

  薩卡斯基站起身,握拳的時候,皮質手套發出小貓尖叫一樣的怪聲。

  高杉桃抬頭看他。

  那張臉比剛進來的時候更黑沉,更冷漠。

  「……既然還沒有要反思的想法,說明這段時間的禁閉對你沒有起效果。」

  他往外走,看上去很隨意地下了決斷:「期限延長。沒有我或者戰國元帥的允許,不要放她出來。」

  最後一句是在跟門口的守衛說。

  那兩名海兵在這守了快半個月,說不上熟,至少看高杉桃也已經很面善。

  更不用說,這位本來就是海軍內部鼎鼎大名的希望之星,能力強,人又親和,還很幽默(?),很難不讓人心生親近。

  被薩卡斯基點名,微微一抖,甚至忘了要馬上回答。

  大將先生倒是對她籠絡人心的能力很有了解,慢吞吞補上一句:「如果明天她出現在這間屋子以外的任何地方,你們的人頭也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海兵們兩手一下冰涼,立即應聲:「……是!薩卡斯基先生!」

  等人走遠,兩個海兵回過頭,嚅囁著說:「這、可能也是為您好……明天馬林佛多肯定很亂,要是出去被誤傷……」

  她這麼一個海軍少將,就算是光明正大走在馬林佛多的街道上,除了海賊,誰會傷她?

  就算是海賊,又有幾個能傷得了她?

  海兵們自己都覺得說出來的話沒有道理,很快又閉上嘴,一副「看不見聽不見別叫我」的表情。

  ……或許真的是機器人才會比較好。

  高杉桃撇了撇嘴,沒打算跟兩個苦命小兵計較。

  她看那杯散發怪味的茶,想,薩卡斯基先生怎麼會聞不出來呢?

  這麼衝的味道,這麼怪的顏色,是個人都不會喝吧?

  還是說,那時候他也很緊張,因為接下來要問的話,緊張得顧不上這些呢?

  ——別想了。

  高杉桃命令自己。

  想這些除了會動搖,沒有其他作用,況且都是沒有依據的妄想,她在心裡如此冷酷地告訴自己,還不如多想想克隆人呢。

  就算卡普中將說的沒錯,薩卡斯基先生沒想過要執行所謂的「希望之星」計劃,那肯定也是因為她身上必然有什麼獨特的、讓他滿意的東西。

  但偏偏又想讓她乖乖聽話,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把薩卡斯基那杯茶倒了,茶杯洗得干干淨淨,放回架子上。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往床上一倒。

  多休息一會兒。她想,能睡這張床的機會也不多了呀。

  *

  馬林佛多生活區,一棟小洋樓之中,狗吠聲連綿不絕。

  考慮到擾民的問題,家有寵物的家庭大多住在一起,也就導致這一片你方唱罷我登台,一聲狗叫能引起無數聲狗叫。

  「……怎麼樣?」梅爾克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埃爾文的手貼在薩摩耶柔軟溫暖的皮毛上,沉默了一會兒,回首對自己的妻子微笑:「能做的都做了。」

  他說:「再多的,我做不了,也沒有那個膽量。但如果什麼都不做……」

  「當然不能什麼都不做了。」梅爾克斯也蹲下來,揉弄菠蘿的下巴,把薩摩耶逗得眯起眼睛吐舌頭,「就當是一次性補上狗狗玩具和狗糧的價錢了。」

  「希望那位大人,一切順利……」

  *

  「我們真的不用在那裡守著嗎?斯摩格先生?」

  「別說蠢話,達斯琪。」

  煙霧仍然不覺從斯摩格嘴裡的煙往上飄:「我們守在那裡又能做什麼?」

  「假如一切順利,她已經到了港口,那麼只要順利上船,就誰也攔不住;假如一開始就被絆住腳,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只會留下把柄。」

  海軍軍官在這個島上,當然不會被視作潛在犯罪分子。

  但這兩天情況特殊,為了避免間諜混入,這段時間馬林佛多不論是港口還是海軍本部的各項設施,對於進出的登記都管理得很嚴格,夜晚在外游蕩也是同理。

  因此他們暫居在海軍本部提供的宿舍之中,最好就得按時按點回去,否則很容易引起懷疑。

  不過,自然也有一點都不擔心引起懷疑的家伙。

  斯摩格沒往下說,只在心裡沉默地想。

  就像許下生日願望時,人們總相信說出來就不靈了那樣。

  事以密成。他對自己說,事發突然,什麼縝密的謀劃都是不可能的,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那家伙自己有足夠的運氣和能力……

  有的吧?肯定有的。

  她可是……高杉桃啊。

  *

  與此同時,海軍本部通往馬林佛多的山林中。

  在同一個系統裡工作就是溝通方便,羅西南迪在驚人的靜謐中快速奔跑。

  踩碎的樹枝和踢飛的石塊,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六組巡邏士兵,每組四個人,四個小時換一班巡邏。

  街區沒找錯吧?軍官基本都住在這裡,也沒見到櫻花樹……啊!找到了!!

  他眼睛一亮,從屋頂一路跑酷過去。

  瓦片被他踩得互相摩擦,屋檐下路過的巡邏士兵卻恍若未覺。

  「今天也守滿時間嗎?」

  「……要不,早點回去休息?反正明天都要開戰了——」

  「是吧?我也說是這個道理,但那可是薩卡斯基先生,反正我不敢。」

  「也是……」

  按照之前的計劃,埃爾文告知了阿桃的位置和守衛海兵們的巡邏時間,斯摩格和達斯琪則在他們宿舍最近的港口提前准備好了空余的船只。

  放在之前,每個港口有多少船,本部都是心裡有數,絕不可能放任數據上出現無法對照的情況。

  但誰讓今天情況特殊呢。

  明天就是處刑日,今天港口已經停滿了各色船只,不管是從分部趕來的軍艦還是擔心家人的普通上船。

  又有一些船預約凌晨到港,或者貨船先到、艦隊後到之類……

  管理一混亂,可以鑽的漏洞就一個接一個冒出來了。

  當然,他們預備的船不可能是什麼裝備齊全的軍艦,多半只會是一艘普通的小船,甚至漁船,但只要阿桃能夠出來……

  羅西南迪深深相信著這一點。

  只要她能出來,只要她能獲得自由,只要她到了海上,那麼不管是什麼樣簡陋的船只,不管是怎麼樣凶惡的追兵,都無法阻止她的行動。

  即便如此相信,心裡卻依然隱隱不安。

  因為她總是出人意料。

  這讓羅西南迪對最重要的——高杉桃的安危,總是擔心不已,無法放下心來。

  關鍵時刻,倒霉體質突然發作,他滑了一跤,重重跌在馬路一側。

  好在最後一瞬用上能力,正在巡邏的一隊士兵停下腳步,只覺得有些奇怪,沒有聽見什麼明顯的聲響。

  「那邊是不是有個人經過啊?」

  「別開玩笑,這附近都是軍官住宅區,家屬連夜撤離、軍官本人去本部集體住宿了,哪來的人?」

  「我們守的那個院子裡不就有嗎……」

  「除了高杉少將!你小子,跟我玩文字游戲啊!」

  兩個人嘻嘻哈哈走開,羅西南迪探頭出去,很快借屋檐的遮掩從他們身後跑過。

  說來也巧,正因為這片住宅區已經一個人影都見不著,這份詭異的寂靜才顯得不那麼突兀。

  否則從嘈雜的人聲裡突然進入他的陷阱,訓練有素的士兵們還是能很快察覺異樣。

  他又跑了兩步,櫻花樹下的院子已經近在眼前,還亮著燈——雖然不能成為什麼確鑿證據,但阿桃應該還在裡面,而且沒睡?

  羅西南迪從牆角拐過去,預備往牆頭上跳的時候,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了牆上!

  ——完蛋!

  該不會是薩卡斯基早預料到有人回來劫獄……呃,劫院,所以提前布置了額外的人手吧?

  羅西南迪眼神一凜。

  實在不行,只能……

  但那人從牆頭撲了下來。

  毫不留情扎進羅西南迪懷裡。

  ……咦?

  這熟悉的手感,和衝勁……

  「——阿桃!!!」羅西南迪瞳孔緊縮,「你怎麼、你也?!」

  「嗯,我剛好也准備今天出來呢!」

  高杉桃見到他,在兜帽下露出一個明亮的笑臉:「能在這裡見到你太好啦!你打算帶我去哪?」

  她毫不猶豫,握住羅西南迪的手。

  「我們走吧!現在就走!!」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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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直播事故 喂!!紅鼻子,別再直播你那……

  雖說高杉桃沒有立刻出海的打算, 但,躲在船上總比逗留在海軍本部要好。

  萬一被察覺蹤跡,至少更容易逃脫。

  因此她和羅西南迪彙合後不久, 就一起來到斯摩格和達斯琪為她准備的那艘小船上。

  這船個頭不大,能裝下她和羅西南迪已經是竭盡全力, 高杉桃簡直能聽見可憐的小船嘎吱嘎吱在呼救。

  船艙更是狹窄,她伸半個身子進去就覺得呼吸不過來,兩人干脆在甲板上席地而坐。

  羅西南迪從回到海軍本部之後, 已經很少穿連帽衫, 但今天不一樣。

  潛伏行動,遮掩蹤跡和樣貌是必需的。

  天色黝暗,在海上,雖然月光被海浪嚼碎,散漫地露在外面,一團團一片片, 但也無法照亮這艘小船。

  羅西南迪抬頭看她, 一時覺得她好像在生氣,一時又覺得好像是在著急。

  但仔細看, 又好像什麼都不對, 好像什麼情緒都沒有。

  ……竟然有點搞不清楚小桃在想什麼了呢。

  羅西南迪為這一發現輕輕抿唇。

  高杉桃的情緒是公認的好猜——不是她的想法,而是情緒。

  她這個人,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雖然羅西南迪從沒見過她哭,但也知道如果真到了情緒上湧的那一步,她必然是不會為了面子之類無用的東西強忍的。

  現在卻有些讀不出來了。

  他壓住心裡翻湧的思緒,冷靜地向她告知現在的情況:「……處刑時間是明天早晨, 到時候最受關注的一定是海灣廣場——處刑台在那裡,白胡子海賊團就一定會出現在那裡。」

  「所以民用港口反而會缺少人手,就像現在這樣。」他低聲說,「到時候你就乘這船離開。」

  倉庫裡已經塞滿了他和那幾個人今天緊急采購、搬運的物資,不管是牙刷牙膏洗臉巾還是米面糧油各色食材,都夠高杉桃吃半個月的。

  以她的開船速度,半個月都已經路過十個島嶼了。

  「……等到前方有槍聲,說明開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你就出發。」

  他說完這些,總算把心裡那塊大石頭放下。

  雖然未必會像他們設想的那樣順利,但至少把計劃和安排都告訴高杉桃了。

  只要她知道一個小缺口,就能撕出一條生路,這是羅西南迪無論何時都願意相信的。

  高杉桃摸了摸手邊的船舷。

  不是什麼好木頭——雖然她不會造船,但坐了這麼多船,她知道什麼樣的木頭造船最好。

  反正不是這種她輕輕一捏就會留下凹痕的木頭。

  「阿桃,你有沒有在聽?」羅西南迪暗暗嘆氣。

  想以前她任性起來覺得無力招架,現在她不吱聲,又覺得還是以前好。

  高杉桃抬頭看他。

  綠眼睛像一雙幽冥鬼燈,竟然讓羅西南迪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雖然不大明顯,但肯定還在生氣。

  羅西南迪知道這不是他造成的,很快平靜下來,語氣也沒有變化:「有人、不少人,擔心你的情況,想知道你的去向。」

  他說:「但之前一直聯系不上你,找到我這裡,我也只是揀了一些能說的東西告訴他們。」

  但那些人個個聰明絕頂,只言片語也能猜出許多。

  更何況高杉桃持續不露面,難道這麼久了她一點事情都沒鬧出來嗎?

  這已經奇怪至極。

  「要說的話,馬爾高從來沒有聯系過。」

  高杉桃這時才慢慢微笑起來:「嗯,應該的,他肯定是害怕連累我。」

  陸風從船尾吹來,她的長發往海的方向飄去。

  月光盈盈,但怎麼也不比發絲雪白透亮,襯得她臉頰幾乎透明。

  顏色繽紛的洞爺湖也被這密不透風的雪白遮蓋,不像平時俏皮可愛,反而有了幾分肅殺氣質。

  羅西南迪向後撤了半步,方便他仔細端詳面前這個人。

  ……她想做什麼呢?

  報復?埋伏在薩卡斯基先生家門口,等他從海灣廣場回來就絆他個狗吃屎,拍照發給摩爾岡斯讓海軍本部顏面掃地?

  出擊?直接把蛋頭島拆個粉碎,那些一模一樣還未開啟的人形兵器,不管是什麼材料什麼特質,都讓她親手斬成碎片?

  都有可能,都不是什麼很好的未來。

  其中最糟糕的……當然也有。

  只是羅西南迪不願意往那個方向深想。

  他、埃爾文、斯摩格和達斯琪都是如此,寧可在港口為她准備好出逃船只,也不願去假設她會留下來的可能。

  因為她如果要留下,就只意味著一件事……

  羅西南迪這一次不再避開她的雙眼,反而直勾勾看了過去。

  高杉桃與他對視。

  目光相觸,羅西南迪心微微一沉。

  或許……不是或許!

  他一下泄了氣,擺擺手,兩眼轉開,去看旁邊灰色的碎石灘。

  高杉桃卻笑了:「我又不會強迫你幫我,羅西南迪。」

  「話不是這樣說。」

  羅西南迪只是悶悶的反駁一句,再想開口,卻又總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要一張口,他肯定不想她以身涉險,肯定要設法勸阻。

  但這不會是她想聽到的。

  即便是「為她好」,羅西南迪想,他果然還是不想讓阿桃有一絲一毫的不高興。

  他從她這裡得到太多支持、關愛和快樂,如果有機會的話,如果這個機會就在眼前的話……

  哪怕是付出一切作為代價,他也是想要回報一二的。

  高杉桃等他沉默下去,直接了當說:「我不方便行動,所以只能麻煩你去跟達思琪他們講,我暫時沒打算要逃跑——」

  「我要去、救艾斯!」

  羅西南迪也不意外,點點頭:「那我也一起……」

  「不行。」

  高杉桃坐直身子——她比羅西南迪要矮,而且是矮不少,所以要看他的眼睛,必須要抬頭。

  「你和他有什麼很深的交情嗎?」她輕聲說,「沒有的話,如果只是因為想要幫我,我不會答應。」

  「你、你怎麼這麼……」

  羅西南迪甚至有些生氣了,把如此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生氣上,他對自己也感到不滿,卻控制不了心情:「總是想要一個人做到所有事!為什麼總是這樣呢?明明我們都願意幫你,願意頂著最大的風險幫助你——」

  「不管你是要逃跑還是要去廣場大鬧一通,不管你是要跟誰對著干,我都願意跟你一起,但你為什麼總是、總是——!!」

  總是這樣,不肯把性命交給其他人,哪怕只是一點點。

  前輩也好,同伴也好,從來沒有人得到過她百分百的信賴和托付吧?

  不是說她有多孤傲,而是……

  羅西南迪的眼睫在濕潤的風中發顫,濕漉漉地黏在一起。

  她也懂得分工合作,也知道應該讓合適的人做合適的事,但一到緊要關頭,就像現在這樣。

  讓人連伸手幫她一把的余地都沒有。

  「嗯,我就是這樣的。」

  高杉桃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很燦爛,像平時那樣,伸手去揉他的臉和頭發:「別這麼嚴肅嘛羅西!只是去插一腳而已,我又不會死!」

  「那可說不定……」羅西南迪輕聲嘟囔。

  「喂!」

  高杉桃想了想,退了一步:「這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羅西南迪還是皺著眉,但沒有之前那樣生氣了。

  「一個,我一定不會死在頂上戰爭裡的秘密。」高杉桃笑嘻嘻說,「但你要答應我,知道以後不能更生氣哦!」

  *

  此時,距離波特卡斯·D·艾斯的公開處刑,還有不到八小時。

  *

  翌日,下午一點,海軍本部海灣廣場前。

  原本波濤洶湧、船只彙集的海灣廣場港口,此時竟然一片冰封。

  這在四季如春的海軍本部,是幾乎不可能見到的場景。

  從邏輯上講,似乎又可以接受,畢竟這裡駐守著一位冰屬性的大將。

  但究竟是什麼讓他凶性大發,竟然不顧交通順暢和人員安危將這一處海水盡數凍成冰塊?

  全世界的小編都很好奇,全世界的鏡頭聚焦於此。

  此時此刻,無論其他地方在發生著怎樣的事,都無人關心。

  能夠接通線路的島嶼,無一不是將投影電話蟲內置畫面投放到最大的屏幕上,盡可能讓更多的人能夠看見。

  這畢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型戰爭——正義力量的巔峰,海軍本部VS四皇之一,白胡子海賊團!!

  從開戰到現在已經過去接近四個小時,不論是海軍還是海賊,都已經迎來了精力的極限。

  鏡頭所及的每一張面孔,卻無一不是紅潤極了,兩眼放光,讓人懷疑他們的身體是否還健康。

  但真正上過戰場的人,卻能明白,這正是因為每一個戰士都全情投入在屬於自己,也屬於這個時代的最偉大戰鬥之中,興奮、恐懼,以及……

  快感。

  殺人的快感、即將被殺的快感。

  使他們同時迎來了情緒的頂點。

  聽上去或許很扭曲,但事實就是這樣。

  在戰場之中,人對自我的感知迎來了最低谷。

  被四周的氛圍裹挾,被自己那聊勝於無的義務、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邊緣感裹挾,使得人命在眾人眼裡,竟然成了最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東西。

  至於屏幕前的諸位,當然是比戰場之中的人們更加冷靜。

  但有沒有比他們看得更明白,那又是另一回事。

  「……剛剛那個小子到底是誰?鏡頭晃一眼就過去了,我還沒看清楚臉呢。」

  「好像是草帽小子路飛,你忘了?之前大鬧七水之都,好像還打敗了原本的七武海,那個克洛克達爾呢!」

  「啊!我有印像!那他怎麼來了?大鬧七水之都、今天又來挑戰海軍本部,下一站該不會是深海大監獄吧?」

  「你怎麼知道他沒做過?……但他來這裡是為什麼?」

  是啊,他來這裡是為什麼?

  蛋糕島本島,夏洛特家族不會錯過這樣的大事,正齊聚一堂觀看這場戰爭的直播。

  「卡塔庫栗哥哥你說呢?你們不是見過嗎?」焦糖布丁問。

  「見過,但是不熟,我甚至沒跟他說過幾句話。」

  卡塔庫栗盯著屏幕上的那張臉。

  海軍直播對鏡頭的處理還算專業,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們大多時候都切走了對自己形像不利的那一面,但至少也算個正式信息來源。

  「……啊!怎麼回事?」焦糖布丁忽然尖叫,「電話蟲壞了?」

  不止蛋糕島,世界各處的觀眾們忽然發現,原本暢通無阻的線路忽然出現了故障。

  那些設備齊全,每個視角都能投影的地方還好,像那些別無選擇,只能接通一條線路的,早早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原本還在放映頂上戰爭現場直播的屏幕,現在只剩下接觸不良的雪花。

  「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去修一下?」

  「我會修手表……」

  「那有什麼用啊!!修電話蟲應該得請生物學家來吧!」

  「快看——那個屏幕上還是有畫面的,能顯示!沒壞!」

  距離馬林佛多不過一步之遙的香波地群島上,人們的目光伴隨著一聲尖叫,紛紛投向角落裡那個唯獨沒壞的顯示屏。

  這張顯示屏會放在角落,是因為從之前開始,不知為什麼就老是放映一些沒人關心的畫面。

  不管是那個頂著大紅鼻頭的藍發男人,還是那些穿著囚服的逃獄犯人,都跟這場戰爭沒有什麼太大關系。

  壓根沒人想看啊!

  於是就挪到角落裡,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唯一能看的畫面。

  這實在讓觀眾們心煩。

  「你倒是拍一下白胡子啊!你拍你的紅鼻頭做什麼?!」

  「實在不行,一定要拍點什麼紅色的,你也拍拍薩卡斯基大將吧!讓我們看看他在干嘛呀!!」

  「這家伙根本不會轉播啊,電話蟲怎麼落到他手裡的??」

  蛋糕島上的夏洛特一家人好歹還有得看,將唯一有畫面的屏幕挪到中間。

  因為信息有限,反而更加聚精會神起來,恨不得把每個細節都嚼碎了咽下去,品出千裡之外的馬林佛多正在發生什麼。

  卡塔庫栗半眯著眼,嘴裡嚼著脆脆的糖豆,心中不緊不慢分析著局勢。

  海軍擺明了要在今天對艾斯痛下殺手,既然做成了公開處刑,那就要把這件事辦成鐵案——艾斯是非死不可的。

  因此白胡子海賊團來一個他們就殺一個,來一對他們就殺一雙,只要對面不停止反抗,他們就一個都不會放過。

  對白胡子海賊團來說,他們最重要的目的是營救自己的伙伴,擋在眼前的不管是誰都不會手軟。

  處刑台上鎮守的是戰國、卡普,台下是三大將。

  再往地面上看,站著鶴為首的一干中堅人員。

  與此同時,巨人中將們和本部中將以環形的站位,順著海灣廣場的弧度形成了一道防線。

  海賊們則要從海面出發,擊敗這一道道防線,再進一步入侵到處刑台前的小廣場上,才算初步勝利。

  這孤單的電話蟲零零碎碎播了些內容,倒也讓卡塔庫栗從紅鼻頭的縫隙裡看見過兩次可能性。

  體型巨大的小奧茲。他都不用踏足處刑台前的廣場,只要在岸邊伸直手臂,幾乎就能把艾斯抓住;

  從空中另辟蹊徑的馬爾高。要不是卡普這個作弊器一般的存在鎮守在艾斯身邊,他說不定已經把那個雀斑小子帶走了;

  最後嘛,就是這個不走尋常路的草帽小子。

  半途空降戰局,莽著一股非要把人救下來不可的勁頭,在白胡子一方的鼎力支持下,竟然也奇跡般繞過了層層阻攔,抵達過處刑台下。

  只是個人實力不濟,黃猿一腳就能給他踹回海上去。

  眼看打得最上頭的兩方人馬已經出現了大量的傷亡,作為中間力量的七武海倒還算穩得住。

  卡塔庫栗在心中盤算,除了那個人人都知道他很弱的洋蔥頭被甚平一拳ko,其他幾個基本作壁上觀,沒有動真格。

  這基本就是戰爭的幾大勢力格局了。

  但不知為何,他心裡總覺得不得勁。

  高杉桃呢?

  她不會不出現的。

  卡塔庫栗雖然已經很久沒跟她聯系上,但或許正因如此,他無比確信這一點。

  她不會什麼都不做的,這件事與她有關,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那麼她就一定會做。

  焦糖布丁倒是有不同意見:「不管那家伙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都是海軍,沒錯吧?那她就會站在海軍的那一邊啊,就算不出手,也不會破壞海軍的計劃吧?」

  畢竟從局外的視野看來,目前海軍其實隱隱占了上風——他們的刺殺白胡子作戰已經成功。

  兵不血刃重創對方大將,要說不那麼光明正大,確實是和海軍自己的形像不大相符,但看結果,也確實把他們往勝利的旗幟下大大推進一步。

  要逆風翻盤,這靠的可不是一時的幸運。

  卡塔庫栗百無聊賴地又抓一把糖豆塞進嘴裡。

  好吧,好吧,她不出現,看看這個草帽小子也不錯。

  被那三個怪物毫不留情地扔回原處,一切靠近處刑台的努力白費後,你又會怎麼做呢?

  路飛再一次站起。

  仿佛不知疲倦,向著處刑台前的廣場上衝去。

  他的動作已經因為精力過度消耗而變形——當然,即使不變形,結果也不會發生變化。

  因為鎮守在處刑台下方廣場前的,正是海軍本部最高戰力,三位大將!!

  薩卡斯基沒動,庫贊倒是先動了。

  他跟這個草帽小子,也算有緣。

  要論他自己的想法,庫贊未必想讓他立刻馬上死在自己跟前。

  但戰士——尤其身處隊伍之中的戰士,最不重要的就是自己的想法。

  此時此刻,下死手一擊斃命,才是正確的做法。

  尖銳巨大的冰刺衝著正在飛奔的路飛扎去,他一個急剎,險險避過冰刺,皮膚被刮蹭出三道新鮮血痕,將損失降到最低。

  與此同時,重心下壓,兩腿急速鼓脹收縮,為血管加壓。

  皮膚一瞬通紅,開始往外冒蒸氣。

  二檔給了他無與倫比的加速,路飛一瞬間消失在原地,又出現在距離處刑台更近的位置。

  只需要再來幾次閃身!!他轉動眼珠,目測著距離:三次或者四次?很快的!伸手就能摸到處刑台了!就能救下艾斯了!!

  不過索隆在這裡就好了,他只需要揮幾下刀,應該就能砍斷……

  「——面前有三個大將,怎麼能走神呢?」

  慢悠悠的聲音配上快到無法辨認的動作,眼前一道金黃亮光閃過。

  「絕對打不過這個人」的想法充斥了路飛的腦海。

  「啊呀呀,辛苦你了,一路跑到這裡來~~」

  波魯薩利諾臉上始終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抬起長腿,沒有蓄力,即刻踹了出去。

  被踹飛了!!——這倒不是最重要的。

  路飛按著已經痛到麻木的胸腔,咬牙切齒想,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法反應!!怎麼能連在半空調整姿勢好好降落的力氣都沒有了呢?!

  還是因為沒吃肉!他堅信,要是吃飽了,他才不會那麼輕松就被踹飛!!

  更糟糕的是,離艾斯越來越遠了啊……!要抓緊!剛剛從電話蟲裡不是聽說了嗎?他們要提前對艾斯處刑——趕緊把他救下來逃走才是最重要的!

  跟他的緊張焦慮不同,波魯薩利諾回到原位,正了正領帶,慢條斯理說:「這個草帽小子,還是太輕狂了呢。」

  庫贊瞥他:「你手下留情了?」

  波魯薩利諾盯著他笑:「你在自我介紹嗎?」

  兩人錯開視線,不再看向彼此。

  倘若三大將的最後一位是個懂得察言觀色,也不願忍耐這樣詭異氣氛的人,那麼他應該會在此時站出來調停,爭取讓大家齊心協力,對付那群盤踞在海灣廣場的海賊。

  只可惜三大將的最後一人,名叫薩卡斯基。

  他從手腕處扯了兩把慣用的黑皮手套,發出清脆的響聲。

  說話聲音不大,但語氣強勢:「地毯式搜索,確保最後一只攝影電話蟲關閉。」

  身後立即有人應聲:「是!」

  波魯薩利諾目送那名海兵離去,笑著問:「你覺得是時候了?老夫倒覺得還差口氣呢。」

  薩卡斯基不答,往前走了兩步,黑手套上開始浮現花豹斑紋般的紅點。

  骨骼也開始膨脹,像是從骨髓之中生長出熔岩一樣,看上去幾乎已經脫離了人類範疇。

  「——那就把這口氣掐滅。」他冷冰冰說,「反正你們也坐不住了吧。」

  波魯薩利諾就笑:「要不是剛才庫贊凍住的那一只莫名其妙又復活了,哪需要等這麼久?」

  「怪我?」庫贊冷哼,「是某人的岩漿不識時務,我把人凍得好好的,你非要去解凍,我能說什麼?」

  三個人鬥嘴歸鬥嘴,向四方散開,很快鎮住了一方局勢,穩定了海軍在白胡子本人下場參戰後動搖的軍心。

  戰場就是如此,眨眼之間,瞬息萬變,精彩、實在精彩!!

  不管是薩卡斯基VS白胡子,還是青雉VS鑽石喬茲,又或者波魯薩利諾VS不死鳥馬爾高,都是讓人難以取舍的珍貴畫面啊!!

  該看哪個呢……喂!!紅鼻子,別再直播你那張滑稽的、傷痕累累的臉了啊!!

  關鍵時刻,之前雖然搖晃不停,但至少能看見些大人物的屏幕上,又一次出現了藍卷發男人的面孔。

  「嗨,全世界的觀眾朋友們……」他聲音都在發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疼的,「戰爭,就是這麼血腥、這麼殘酷!但你們不用擔心!!因為我,船長巴基,將會結束這一切……」

  ——搞什麼啊這小子!!就這麼想出名嗎!!

  世界各地的觀眾們怨聲載道,又舍不得從邊邊角角透露出來的信息,只能更加聚精會神地盯著那張屏幕看。

  心中唉聲嘆氣,甚至開始許願:拜托了,老天爺,別再讓我們看這張臉、這紅鼻頭和他的囚犯們,我們是一點也不想看了呀……

  睜眼的瞬間,能不能讓我們看到一張重要的、新鮮的、能對戰局真正產生影響的面孔呢……?

  突然。

  一張女人的臉龐出現在鏡頭前。

  突然出現,讓人下意識感到陌生,但仔細一看,好像又有些眼熟。

  總覺得在哪裡看過?不是在身邊,不是那麼近的地方,而是……

  她過來時似乎沒有考慮距離,幾乎要貼上鏡頭,偏偏又聚焦得很恰當,所以格外醒目。

  睫毛和發絲一樣雪白,瞳孔是柔美的綠。

  但骨骼線條明晰,弧線也並不全是圓潤飽滿,整張臉上又沒有笑意。

  比起春風,更像春雪——以為已經回暖的天氣,其實驟然冰凍,更容易損害健康。

  讓人生出幾分不寒而栗的錯覺。

  假如盯著她的眼睛看,又仿佛總是帶著三分笑意,讓人心中覺得這是個可以親近的對像。

  「啊,這個是活的。」她說,聲音透過電話蟲傳來,有些失真。

  世界各處,那些正在通過這僅剩的一只攝像電話蟲,觀看頂上戰爭現場的人們——不論是還在喂養羊群的牧民、剛割了四百克牛肉准備回家做飯的主婦,又或是那些在新世界叱吒風雲的大海賊……

  不論身份地位,不論正在做著什麼,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裡的事。

  更有甚者,騰一下站起,很是吸引了一番兄弟姐妹、同船伙伴們的注意。

  香波地群島,商店街的屋檐下。

  一個戴著斑點毛絨帽的男人坐在木桶上。

  周圍那些或驚訝或驚喜、甚至捂著嘴開始哭的觀眾不同,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甚至有些不滿似的,忍不住撇了撇嘴。

  ……還好意思傳話讓他等。

  再不出來,他就要等不及先走一步了。

  「船長,我們要不要……咦?船長?你這是要去哪裡?」

  「該出航了,貝寶。」

  約定的時間,到了……!

  *

  海軍本部,海灣廣場。

  「巴基老哥,拜托你件事。」高杉桃沒再看鏡頭,對周圍那些「嗚哇海軍希望之星竟然也對巴基船長您兄妹相稱!!」的鬼話恍若未聞,「一會兒麻煩你幫我個忙,可以嗎?」

  巴基仰頭看……又仰了一下,脖子都發疼了,才好不容易看清她的臉:「呃……如果你能把抵在我肚子上的那把刀……沒事沒事!就這麼抵著吧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

  雖說他的四分五裂果實很能克制劍客,但這張臉他可是認識的!

  高杉桃,大名鼎鼎的海軍本部少將!

  要說她不會武裝色霸氣,那是絕無可能的。

  既然如此,他的果實能力也就很難派上用場了。

  頂著大紅鼻尖的男人乖乖點頭,高杉桃這才露出一點笑:「很好。」

  她站起身,幻術幾乎立刻覆蓋全身,將她變成一個面貌普通模糊,毫無記憶點的海軍小兵。

  遠遠眺望最高處的處刑台,艾斯完全就是一個小黑點。

  但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心情。

  有點懊悔,有點開心,有點生氣,有點絕望。

  嗯,很好。

  高杉桃在巴基驚恐的注視下點點頭。

  這不是可以好好活著嗎?真聽話。

  這之後的事,就該我來做了!


第172章 一把劍 高杉桃到底要干什麼?……

  大戰前夜。

  高杉桃好說歹說送走羅西南迪, 直接在小船上倒頭睡去。

  說是睡,其實就是閉眼小憩了那麼兩三個小時,天還沒亮就爬起來趕路。

  院子裡用幻覺做了替身, 蒙騙看門的海兵是綽綽有余。

  只要薩卡斯基先生他們沒有心血來潮,檢查她的情況——而這顯然也不可能。

  第二天就是頂上戰爭, 高杉桃估計他們忙得恨不得有分身術。

  也正因為戰爭前夜,馬林佛多人口突然暴增,又魚龍混雜, 她才敢在這時候用上幻術。

  從她所在的港口到海灣廣場去, 要穿越大半個馬林佛多。

  高杉桃不敢在人前露面,雖然可以用幻覺抹去普通人的記憶,但還是那句話:萬一呢?

  萬一撞上了能夠抵擋她幻覺的海兵,萬一她沒能第一時間防止目擊者開口,吸引了別人的注意,難道她還能把所有路過一般群眾都滅口嗎?

  ……這種反社會的事情她才不要做啦!!女主角的形像比什麼都重要!!

  就算她能狠下心搖身一變做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浪費的時間也十分寶貴。

  與其給自己添麻煩, 還不如辛苦一些,從山林裡穿梭過去。

  直到走到小鎮邊緣, 撥開叢林再往前就是人聲鼎沸的海灣廣場, 高杉桃才停下來。

  到這一步,反而有些麻煩了。

  雖然自詡海賊王忠實讀者,但她對這場戰爭,現在也只記得幾個關鍵節點。

  什麼奧茲的死、白胡子被刺、路飛天降,諸如此類。

  要說發生的先後順序,或者哪件事和哪件事是同時發生的,這個她確實不大清楚。

  為了避免產生誤會,先躲在旁邊灌木叢裡觀察了片刻。

  路飛已經來了?高杉桃一眼就看見廣場上明黃的身影。

  怪不得滑雪都愛穿鮮艷的顏色, 實在很顯眼!根本不用找,視網膜已經自動鎖定了。

  哎呀,被打了!打得好慘!

  她不大忍心地挪開視線,很快在路飛旁邊找到了幾個七武海。

  這群人雖然各有目的,來到戰場之上,卻隱隱形成聯系,沒有離開彼此太遠。

  海軍有海軍的立場,海賊有海賊的立場,而七武海幸存的幾個在編人員,竟然也能在這片戰場上算成是同伙了。

  漢庫克在這裡完全是碾壓局嘛,啊,踹了斯摩格一腳,踹得好!!米霍克又放水……

  高杉桃的目光往下,是還在快跑,想要湧上處刑台前廣場的白胡子海賊團;

  往上,則是處刑台和周邊圍繞著的海軍戰力。

  ……根本看不出來現在是什麼時間點!!

  算了,還是看看主角——看看路飛!

  對啊!要觀察現在是什麼時間點,觀察主角才是最有效的嘛!

  她又一次找到那個明黃色人影,哇,怎麼已經趴下了?沒事吧?

  路飛身上有傷,氣息也比平時微弱許多,看上去相當疲憊,眼皮都耷拉下來了。

  那麼距離他真正抵達艾斯面前,應該還有段時間……?

  高杉桃猶疑著接近海灣廣場靠近馬林佛多小鎮的彎角,一邊走,一邊又找了幾個參照物。

  薩卡斯基氣勢洶洶,烈焰岩漿拳像地獄裡狂吠著衝出來的三頭犬,直奔手持長刀的白胡子而去;

  另一邊,波魯薩利諾也和馬爾高對上了——馬爾高!看上去好精神啊!怎麼一點傷都沒有,你該不會也在摸魚吧!

  庫贊沒見到,不過也不重要。

  高杉桃想,只要他沒有鎮守在處刑台下,這就是個很好的時機。

  路飛在調整狀態,三大將被引開,各自分散作戰,這意味著什麼?

  海賊沒有取得什麼大的進展,海軍也沒有因此而緊繃起來,草木皆兵

  ——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

  處刑台當然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但戰爭一開始,人們自然會更加關注近在眼前的敵人。

  眾人的注意力分散的瞬間,就是她行動的時刻!!

  轉瞬之間,高杉桃已經定下了主要作戰方針:驚動的人越少越好,盡快靠近處刑台,最好避免跟三個大將的正面衝突!!

  所以,這短暫的膠著狀態,再延長一些吧!!

  就在此時,眼前一個黑白條紋的身影飛快閃過。

  高杉桃卡殼一瞬。

  …………斑、斑馬?

  藍馬尾斑馬??

  藍馬尾斑馬之後,一串形狀大小各異的斑馬又緊跟著……哦,不是斑馬啊!是囚犯啊!!

  等藍馬尾轉過臉來,那熟悉的大紅鼻頭,那熟悉的自信身姿!

  高杉桃眼睛一亮!

  小醜巴基!!

  一個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的男人,莫名其妙被攪進這場戰爭,又莫名其妙地夾縫裡存活了下來!

  這份運氣,正是她現在很需要的呀!

  高杉桃立刻衝了上去,輕松把他攔截下來,無意間讓自己的臉出現在了轉播的鏡頭之中——也讓許多人差點兒被嗆死。

  光是香波地群島,被酒嗆到的人就已經數不過來。

  「喂,德雷克,你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端端的嗎?」

  被點名的恐龍男勉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順氣,並沒搭理旁邊問話的人。

  看上去還算鎮定吧?其實不然,他連恐龍的形態都維持不住了,飛快變回人類模樣。

  深藍的套裝很吻合他的身形,明明在定制的時候留有余地,此時卻幾乎箍不住他剛健的肌肉。

  烏爾基不再追問,站在旁邊打量他,臉上帶笑,心裡卻奇怪。

  動物系能力者,他也見過幾個,這是情緒控制不住的征兆啊……?雖然這位德雷克表現並不明顯……

  但,怎麼回事?

  是因為剛剛那個女人?海軍少將?

  高杉桃嘛,他們這些千裡迢迢來到香波地群島的海賊,在四海之內也算小有名氣,小有見識,不可能沒有聽說過。

  但那位少將大人最近一段時間銷聲匿跡,還以為她出什麼事了,這不是好端端的嗎?

  「不,也不能說是好端端的吧~」穿鮮紅長袖的長辮男人跳到兩人身後的屋頂上。

  微笑之間,露出來的牙齒是鋼琴黑白鍵的模樣。

  雖然「海鳴」阿普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但這會兒只是蹲在牆頭,並沒立刻出手。

  烏爾基看他一眼,也沒有主動發起攻擊,只聽他說。

  「你們看,她甚至連海軍的大衣都沒穿呢。」阿普吹了一小段悅耳的口哨,「這可是,海軍與海賊的最大戰場啊。」

  烏爾基被他一語點破,意識到了那股不上不下的違和感。

  要說著裝規範要求嚴格,對於將校級別以下,不能以軍官相稱的海兵們來講,確實如此。

  統一的制服,能夠更好地強調對集體的歸屬和對上級的服從。

  然而軍銜越高,就享有著越大的穿衣自由了,沒見廣場上一片五顏六色、亂七八糟嘛。

  明明可以行使,卻無視了這份權利的,整個海軍之中屈指可數,最明顯的就是元帥戰國。

  即便站在頂點,或者說,正因站在頂點,他的制服反而是穿得最規整的。

  由此,也可見他這個人的作風,乃至在他領導下的海軍大致方針如何。

  然而不論大家如何在私服上絞盡腦汁進行搭配,彰顯自己的時尚品味、穿衣風格,都會不約而同留下一些彰顯海軍身份的單品。

  不論是帽子、徽章,還是佩劍、長靴,都留有一扇讓人窺見海軍身份的窗口。

  其中最受歡迎的,還得是海軍大衣。

  雪白的布料,金色肩章上用不同顏色和品質的寶石彰顯軍銜,背後有書法正義二字,有的款式是繡上去的,有的款式是印上去的,有的是自己突發奇想手寫的。

  不過,不管是什麼樣的材質,什麼樣的設計,只要看見這樣的大衣,都知道這是一名海軍。

  然而高杉桃——出現在攝像頭裡的這位海軍少將,渾身上下,卻並沒有任何可以彰顯她海軍身份的東西。

  等等……

  烏爾基眼珠一轉:「德雷克,該不會你要後繼有人了吧?」

  阿普一聽,眉開眼笑,輕飄飄甩著自己的袖子:「你說話可真難聽,怪僧。」

  誰不知道面前這位德雷克少將是從海軍叛逃出來當海賊的?這種身份,實在說不上好。

  放在海賊這裡,人家覺得他刻板嚴肅,沒心性沒志氣,是從敵窩裡鑽出來的;

  放在海軍那裡,更比尋常海賊還要招人厭惡。

  烏爾基這麼說,不就是覺得那位高杉少將也已經立場不堅定,很有可能叛逃嗎?

  謔!果然挨揍了,也不虧他的。

  這三人發現的細節,很多其他觀眾也都發現了。

  不如說,現在除了身在戰場之中,無法觀看直播的人,其他觀眾幾乎多少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那張臉,跟海軍的捆綁太深了。」

  和之國,鬼之島中心的一間臥室裡,燼低聲說。

  臥室裡的布局簡直像是什麼監聽部門的集散中心,四處擺滿了電話蟲。

  只看品種,那還是普通通話電話蟲跟防竊聽電話蟲最多,但投影電話蟲也不遑多讓。

  他這間臥室是和風裝修,白色長卷發的男人坐在榻榻米靠後的位置,面前掛了五個特大幕布,現在只有正中間那一個還有畫面。

  東倒西歪,間或露出一點高杉桃的臉。

  她看上去心情一般呢。

  說來也巧,正是因為之前不管如何都聯系不上她,從羅西南迪那裡也只能得到語焉不詳的消息,讓燼對她的處境很是疑慮。

  因此在電話蟲上費了不少力氣,從號稱「沒有任何手段能夠竊取本電話蟲發射出的信號」的最新款,到「經典的才是最好的我們的選擇值得信賴」的經典款,以及各色開發出獨特功能的電話蟲,全都買了個遍。

  堆在房間裡,一點用處都沒有派上。

  直到今天。

  ……不管怎麼說,至少能讓燼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看直播了嘛。

  他不喜歡跟別人扎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除了偶爾奎因犯賤找揍,來挑釁他,其余人大多不會來找他。

  即便今天是頂上戰爭的好日子也是一樣。

  不論海軍和白胡子海賊團誰元氣大傷,對他們都是好事呢。

  燼拆了他的面罩、頭套,一向一絲不苟的黑衣也解開兩顆紐扣,露出一小截鎖骨。

  手指輕輕撫摸著小麥色臉頰上的花環紋樣。

  好像又並不是在撫摸那一處的皮膚,反而像是在摸著別的什麼東西。

  「……正因為她的形像跟海軍捆綁得太深了,只要稍微有一丁點出入,就很容易讓人察覺。」

  察覺什麼呢?

  燼那雙暗紅的眼睛都快亮成血紅色了。

  他不能不興奮,從第一天相遇,他就處心積慮想把高杉桃拐來百獸海賊團給凱多大哥打工——話是這麼說,但黑色瑪利亞聽了之後捂著嘴笑個不停。

  「燼大人。」那女人柔聲細氣地說出讓人生氣的話,「這好像不是因為凱多大人的心願呢。」

  「您對她如此執著,難道不是因為希望每天都見到她,而不用擔心是否有哪一天就要跟她分離嗎?」

  那天黑色瑪利亞手底下管理的游廓在暴雨中燃燒了起來,這是不重要的後話,暫且不提。

  總之,在屏幕上隱約察覺到高杉桃似乎對海軍產生了隔閡,沒有人比燼更高興了。

  他簡直想立刻飛去海軍本部,理智又告訴他這樣行不通。

  先不說他的現身會不會視作百獸海賊團對白胡子海賊團的支援,首要一點,就是他還得時刻從直播裡確認高杉桃的情況。

  更何況,萬一她並不需要幫忙呢?貿然過去,反而起了反作用,不利於邀請她加入百獸海賊團。

  燼這樣想著,將自己的性子安撫下來。

  還是再等一等,看看她到底要干什麼。

  高杉桃到底要干什麼?

  這是個好問題,巴基也很想知道。

  他被高杉桃擒在手裡,馬尾一甩一甩,哭喪著臉,一點笑容都擠不出來。

  他一路的好運氣,也就到此為止了……!!

  被關在深海大監獄的時候,他沒有哭;

  被草帽小子自說自話放出來的時候,他沒有哭;

  被一群蠢貨囚犯誤以為是實力強大的救世主,他也沒有哭;

  ——直到現在,他終於快哭了。

  「……姐,我叫你姐行嗎?高杉少將,高杉大姐頭!你想干嘛?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你倒是說呀——」他顫抖著聲音發問了。

  鼓起勇氣,閉著眼睛,聲音很響亮。

  就算下一秒被一劍刺穿,也值了!至少得讓他死個明白吧?

  但高杉桃沒搭理他。

  巴基睜開一只眼睛偷看,卻像是真被刺中了一樣,立刻彈開一截。

  高杉桃又費力把他撈回來,奇怪地扭頭:「你干嘛?你吃的是四分五裂果實,不是彈簧果實吧?」

  巴基賠著笑臉:「哈哈!真是個有趣的玩笑,讓我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不再看他。

  巴基砸吧一下嘴。

  她看上去——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是——就像一把劍。

  巴基甚至這個比喻不大合適,因為高杉桃比他高大許多。

  一想到刀和劍,人們心中聯想的往往是能掛在自己腰間的,雖然未必小巧,但必然細、窄、長,銳利。

  銀光閃爍,見血封喉。

  ……但無端端的,面前這女人竟然完全符合他能想到的所有特點。

  她的面孔,她站立的姿勢,她周身的氣質。

  都讓巴基感到一種異樣的冷淡和銳利。

  之所以覺得異樣,是因為在他的印像裡,和無數瘋傳的流言中,這位高杉少將似乎不是這樣的性子。

  但面前的高杉桃,卻表現出來了這樣的特質。

  像一把劍。

  該怎麼說呢……?巴基見過很多劍。

  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人,他前任的船長和副船長,還有他現在的伙伴,都用劍、用刀,用那些危險的兵器奪走敵人的性命。

  他看著高杉桃,想到的卻不是那些傳統工匠打造的武士刀,也不是他見過的那些西洋劍,反而是一種更細長,更對稱,也更尖銳——

  一往無前的東西。

  他說不上來,但他覺得那才是最正確的化身。

  「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你。」高杉桃松了手,任由他跳到地上,「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你要是有自己的打算,就現在分開吧!」

  說完,她繼續朝處刑台的方向前進。

  巴基又想跟上去,又害怕跟上去,一時之間,卡在原地進退兩難。

  「老大!咱們干嘛非得聽那女人指揮?以您的實力,完全可以在這片混亂之中,干出一番大事業……」

  「對啊老大!雖然我感覺那個少將不是什麼壞蛋,但全聽她的,也太憋屈了!還不如讓她聽咱們的呢!!」

  巴基不耐煩地擺手:「你們懂什麼?!」

  他自己是什麼實力,他心裡有數啊!!

  一開始還有點渾水摸魚、漁翁得利的打算,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這片海灣廣場上,人命完全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巴基怎麼能把自己的性命就這樣野蠻地拋擲在這裡呢?

  他這輩子最愛的就是寶藏,但要是沒了命,又要怎麼享受謀奪寶藏的快樂啊!!

  要是跟在她身邊……

  這位少將大人的實力是眾所周知的,只要她肯分心保護那麼一兩下,就能保證自己安全無虞。

  但問題就在於,她肯不肯保護那一兩下呀——!!

  巴基一咬牙,心想,賭了!!

  反正她之前還說有求於自己呢,以她的名聲,不可能就這麼讓他死掉吧?

  比起坐以待斃,不如就這麼跟上!!

  他一跟上,攝像頭也跟上了,電話蟲也跟上了。

  追隨著高杉桃的背影,就這麼一路從人群中入侵過去。

  屏幕前的觀眾們一時奇怪,為什麼沒人理會她這張鼎鼎有名的面孔,一時又為她靈活的走位而驚訝。

  但無論是什麼想法,到最後都演變成了如出一轍的緊張和期待。

  這樣一個家伙,到底要在這片戰場上做些什麼,又會對戰局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

  高杉桃見他最後還是跟了過來,稍微有點驚訝——沒想到他的膽小還挺薛定諤的。

  不過嘛,之前說有事要他幫忙,也不完全是信口開河。

  巴基自己暫且不說,他手底下一干熱血沸騰的小囚犯,還是很好用的。

  有他們開路,分在高杉桃身上的目光就會更少。

  剛剛在叢林裡從上往下看這片廣場的時候,就已經大得叫人絕望,更不用說她現在身處其中。

  雖然高杉桃給自己套了一層幻覺,能讓她在別人眼裡看上去只是個普通小兵,但這幻覺一來騙不過電話蟲,二來騙不過見聞色比她更高強的人。

  對她更熟悉一些的強者們,恐怕連見聞色都用不上,憑直覺就能發現不對。

  所以越接近處刑台,越需要其他人來引開海軍們的視線,巴基的幫助是很重要的。

  她屏息凝神,以一個不足以引起重視的速度,朝著處刑台靠近過去。

  路飛,拜托了!再安靜一會兒吧!

  老爹、馬爾高、還有一堆叫不出名字來的隊長們,拜托了!再扛一會兒吧!!

  她在腦海中復現了一下海灣廣場的俯瞰圖,稍稍一對照,發現自己目前身處的位置是東側的弧線正中。

  要接近處刑台,最短距離裡至少要經過兩個巨人中將,一個哨塔。

  當然,還有零零散散守在附近的幾個七武海。

  高杉桃乍然看過去,跟她相熟的漢庫克、米霍克都不在這邊,反而是從監獄出來沒多久的甚平站在那裡……糟糕,他看過來了!

  那倒三角形狀的藍色鯨鯊魚人把圓眼睛一瞪,高杉桃立刻知道他是看穿了自己的幻術偽裝。

  萬幸,這是甚平,不是多弗朗明哥。

  對面那只魚人只是盯著她看了兩秒,稍微擰了擰眉,很快就轉開腦袋。

  雖說高杉桃感覺他很想再往這裡看一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還好、還好!沒有暴露!

  甚平,Good Job!!

  她松一口氣,繼續半挾持著巴基,跟他那群囚犯一起,朝著處刑台前進。

  她們走的這條路線沒那麼多人,代價是距離主戰場很遠。

  囚犯吸引視線——很好,巨人中將轉頭了!

  高杉桃輕巧地從她們腳下躍過,頂著海軍小兵的臉,又從哨塔的監視下蒙混過去。

  ——快了、快了!!

  她深吸一口氣——已經能看清鶴中將的耳環了!!

  這群守在處刑台附近,寸步不離的海軍,論戰力不像三大將那樣暴烈,但實力也相當可觀。

  好在這時候不知道被什麼吸引了視線,一直沒有回頭……咦?

  她忽然=口=了。

  時間倒回十五分鐘前。

  已然筋疲力竭的路飛,向人妖王伊萬科夫尋求了一針消耗壽命、換取精力的荷爾蒙注射,又一次向前衝去。

  隨著他的入侵,處刑台前,那片亙古不變的岩石地磚,似乎也因為沉重的腳步而咕嚕咕嚕冒起泡來。

  當然,岩石是不會冒泡泡的,只見那片堅硬的地磚忽然像被賦予了生命,又像剛充滿氣的氣球人,一左一右,搖晃起來。

  筆直而柔軟的岩石長帶拔地而起,從廣場地面到處刑台邊,搭起一條十分陡峭,但切實存在的前路。

  與此同時,海賊們的歡呼聲浪一波一波湧了過來。

  和之前不同!這一次,三大將都已經不在處刑台前!!

  此時此刻,能夠接近艾斯的、距離他最近的,有且只有他的弟弟路飛一個人!

  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

  即便豁出這條命,他們也一定要把自己的同伴、自己的家人,從那座寒光閃閃的處刑台上救下來!!

  但就在處刑台後方不遠處的高杉桃差點昏迷過去。

  路飛——!!你小子,怎麼突然又精神起來了啊!!

  也不是說我就更希望你半死不活趴在那裡啦……但是現在,你這麼一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來了好不好!!

  高杉桃倒吸一口涼氣。

  不好。

  有人過來了。

  她一個人倒是能藏得住,問題是周圍還有巴基和他的囚犯朋友們,這就很難完全藏匿了。

  那是個很普通的海軍士兵,高杉桃對他的臉毫無印像。

  並沒有特殊的能力,也沒有高於常人的地位,穿標准的海軍制服,脖子上用銀鏈串起一枚戒指……

  他手裡握著槍杆,手指虛虛扣在扳機上,時刻警惕。

  是個盡忠職守的士兵。

  高杉桃動了動手指。

  一刀了結他?幻術控制他?一拳打暈他?

  ……沒辦法了。

  但她正要動手時,耳邊閃過三只匕首。

  「對付海軍,應該是海賊的事啊!哇哈哈哈哈——!!」

  巴基的聲音很狂妄:「小弟們——表現的時候到了——!!這裡可是處刑台前,除了我們,今天還沒有人抵達這裡呢!!」

  囚犯們狂熱地呼應著,舉起手裡的兵器就衝了上去。

  鶴回頭看了過來。她是除了戰國、卡普之外的最後一道防線,這時當然義不容辭。

  但囚犯們人數眾多,前赴後繼,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其他。

  「——老子可不是要幫你!!」巴基的聲音已經很遠,「你玩劍的樣子,有點像我很討厭的一個人!所以你欠我一個人情,就等於他欠我一個人情!聽見沒有!!」

  他沒聽見高杉桃的回答,不過也已經不重要了。

  「上啊——消滅海軍——名揚四海——!!」

  「小醜巴基大人!!我們永遠追隨你!!!」

  這一群人將處刑台腳下的海軍衝散,高杉桃再度從暴露的邊緣回到安全區。

  這時,只需要抬起頭,就能看見艾斯的背影了。

  那麼現在……

  究竟是直接衝上去,還是等那個雖然不懂制定計劃,但是很懂破壞別人計劃的臭小子先行一步呢……?


第173章 撤退路線 海軍小兵、參上!!……

  高杉桃此時正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通用海軍小兵面孔, 靠在距離處刑台最近的一座哨塔底下,觀察前方廣場的情形。

  始料未及。

  她現在滿腦子就是這四個字。

  實在是戰爭這種事情,沒有人會按照時間表來:10:00-11:00兩軍對壘, 11:00-12:00吃個午飯,12:00-13:00睡個午覺, 13:00點起床之後,誒嘿,咱們再開始打鬥……沒有人會這樣打仗的好嗎!!沒有!!!

  路飛的突發行動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但也沒有辦法, 必須把現在的情況完全考慮進去……

  她抬頭一看,路飛正准備對他爺爺卡普重拳出擊……嗯?等等,什麼東西在靠近?

  一陣涼意由遠及近。

  高杉桃以為是庫贊來了,嚇得趕緊要套武裝色霸氣,結果發現公式套錯了——不是庫贊,是庫贊的受害者。

  這張臉她還是認識的, 白胡子海賊團三番隊隊長, 鑽石喬茲!

  這身壯腿細的大漢此時正朝哨塔的方向滑行過來,看上去像是被人一腳踹飛了。

  不過半邊身體都被凍住, 臉也被凍了一大半, 說話都不大利索。

  這要是撞上什麼硬物直接碎掉,那下半輩子也是很有指望了——深海大監獄包吃住是沒問題的。

  即便如此,喬茲看清她的海軍外觀後,還是下意識將能活動的半邊鑽石化,想要給這位海軍小兵一次重擊,讓她知道就算是虎落平陽也輪不到犬欺……

  好吧!

  高杉桃也沒辦法,她本來還想自己做決定,但情勢已經替她做了決定!

  艾斯暫且不急, 她得先把大家的退路清出來才對。

  所謂退路,在大海上,當然就是船啦!

  除了船,還有足以支撐船開動的人手……別的不說,喬茲、白胡子和馬爾高,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出事吧?

  決定一下,她的神情頓時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說不上來是瞳孔露出來得少了,還是眼白露出來得多了,原本還神采奕奕的雙眼,忽然冷了下來。

  面對那能跟米霍克對壘的「絕對防御」金剛鑽,不閃不避,反而迎頭直上!

  「鶴中將,那邊好像有個小兵被『鑽石』喬茲盯上了,是否要援助……」

  「別說傻話!!」鶴也是分身乏術,「守住處刑台!不能讓『火拳』艾斯被營救出去!!」

  囚犯的實力不高不低,卡在一個無視不了的位置,又人數眾多,像野草一樣割一茬長一茬。

  鶴在這裡忙得不可開交,哪裡來的余力去解救一個被白胡子旗下隊長盯上的小兵呢?

  因此,也就錯過了這其貌不揚的小兵單手把喬茲抓起來,扔保齡球那樣甩出去的驚奇場景。

  一半鑽石一半冰,喬茲簡直亮晶晶。

  高杉桃緊隨其後,擺出一副「你小子被我盯上了哼哼軍功我來啦!」的表情,提刀追趕上去。

  幻術在身上套了一層又一層,確保【平庸小兵】皮膚能一直使用。

  以她的見聞色水平,混雜在人群中,只要沒引起那三人的注意,基本算是如履平地。

  其他人看見她,也只會覺得這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海軍小兵,抽空給上一刀,能不能刺中也不在乎,扭頭又去對付新的敵人。

  她從戰場之間穿梭而過,速度很快,立刻就混入人群中。

  被鶴搓洗干淨晾起來的巴基飄飄蕩蕩等待小弟救援,抬頭正好看見她跑走,還覺得奇怪。

  這種場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嫻熟應付的啊。

  但這家伙……

  怎麼看上去像是經驗很豐富的樣子啊??這可是戰爭啊!!十萬海軍對白胡子大船團,是規模巨大到在歷史書上都翻不出第二例的戰爭啊!!

  咦?所以她其實是個戰爭狂魔是嗎?那種獰笑著欻欻給人兩刀的變態……?

  高杉桃要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恐怕要得意地抬一抬下巴了。

  開會,她到現在也沒熟練起來;

  做彙報,她到現在也沒自如起來;

  但戰爭嘛……那真是老本行哇!

  倒不是說她整天發動戰爭,或者很享受戰爭,但至少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的行動是很自如的——至少她不會為那些倒在腳邊,掙扎著從喉嚨裡咕嚕出血漿的人停步。

  要盡量少的在路途中發生衝突,快速抵達自己的戰略目標,這可不是光靠快就能夠完成的事。

  在她悶頭往前跑的同時,周圍忽然傳來一圈一圈尖叫、歡呼的聲浪。

  ……好啦好啦,知道啦,多半是路飛把艾斯給救出來了。

  他手裡雖然沒鑰匙,但處刑的士兵之一被蠟燭果實能力者Mr.3頂替了。

  那家伙最大的功能,一是防御,二是開鎖,或者說造假。

  就這樣解開了海樓石手銬,那之後自然系的犯人就沒有那麼好抓了。

  很好!很有精神!——她更得抓緊了!!

  先把喬茲甩到白胡子海賊團的船上,順道把白胡子的傷治療一下,然後把被黃猿抓住正在蹂躪的馬爾高解放出來,再去確認艾斯的情況……哎呀,很忙的好不好!!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

  高杉桃雖然還沒屋漏,但眼前突然一暗。

  抬頭才發現,是天空之中不知什麼時候被鐳射激光刺出一道血色的光柱。

  和平主義者!!

  她看這群大熊模樣的機器人,居然有了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心想咱們都是一家人,就別自相殘殺了吧?

  哦,指的是高杉桃不殺熊的意思。

  抬手就是一個地爆天星,岩石把偌大的機器人包起來升空。

  趁著眾人的注意力被半空中的岩石球吸引,她一腳把喬茲踢飛,自己也朝相同方向飛掠過去。

  剛走不久,身後時而湧來一陣熱浪,時而刮來一陣寒風。

  高杉桃懶得回頭,心中猜測,是不是艾斯跟庫贊杠上了。

  這兩個人早年在阿拉巴斯坦還見過兩面,時移世易,身份與處境的轉變竟然莫測到如此地步。

  她沒空感嘆,腳步不停。

  換了任何人在這裡,恐怕都不敢停下,哪怕一秒——有誰不知道,被救下來只是第一步?

  只要沒能出海離開馬林佛多,就不算勝利。

  她動作再慢一點,艾斯多半立刻就要把這條命還給海軍本部了。

  好在□□球版喬茲滾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出來她的意圖,連一開始的抵抗都沒了,甚至核心用力,順著高杉桃的意思往前滾動。

  很快,兩人眼前就依次出現了莫比迪克號船頭那只鯨魚。

  高杉桃低聲說:「一會兒我給你一腳,然後在你身上借一下力,喬茲老哥,別介意啊!」

  喬茲:「……」

  喬茲:「你到底是誰?」

  高杉桃沒回答,給了他一腳。

  原本在地上滾得好好的喬茲立刻騰空而起,在空中折射出璀璨的七色光,簡直像一場盛大的白日焰火表演。

  莫比迪克號附近的海賊們一片驚呼,就連不遠處的白胡子也回頭看過來。

  ……搞什麼,馬戲團?

  他擰眉,擦去嘴角的血:「我可不知道,我的海賊團,什麼時候淪為跟那個紅發小子一樣滑稽的游樂場了啊……」

  話是這麼說,擔心是不作假的——喬茲性格最板正,平時在船上,玩笑都很少開,絕不可能是主動這樣做的。

  那麼就是有人脅迫?

  白胡子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已經思量起來。

  片刻之間,做了決定。

  艾斯已經救出來,剩下的人護著他回來就行了,眼下要減少無意義的傷亡,不能讓其他孩子們再出事了!

  於是提著叢雲切扭頭回來,朝著莫比迪克號走來。

  「嗚呼呼,白胡子~~~」

  遠處,一道與和平主義者僅僅毫末之差的金黃光芒,穩穩瞄准了白胡子的後心。

  「因為擔心自己的孩子們,所以露出重大破綻,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呀。」

  波魯薩利諾聲音很溫和,攻勢很迅猛,即刻就是一片連成線的激光猛地刺射過去。

  這要是全部擊中,恐怕能直接把白胡子攔腰斬斷。

  雖然最後還是被閃過,但波魯薩利諾姿態悠閑,恨不得在戰場中心撐一把陽傘,開一場茶話會。

  激光這種東西,擊中一發就已經很不得了啦。

  他想,這時候,那老頭的內髒都被洞穿了吧?

  高杉桃正目送這只圓球往莫比迪克號上飛去,耳朵一動,抬頭朝戰場中心的身影看去。

  打從艾斯成功被解救下來,海軍就像餓極了的野狼第一次吃上肉那樣,恨不得隨手抓個海賊就生啖兩口。

  戰局就進一步惡化,幾乎每個方向都有打得不可開交的人。

  她的正前方,艾斯帶著路飛正在撤退的路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薩卡斯基的身影。

  兩人似乎已經對波過一次,結果顯而易見——艾斯的火無法抵擋薩卡斯基的岩漿,此時受了重傷,正在半跪在地上咯血。

  左邊,九點鐘方向,白胡子因為剛剛喬茲的事,一時不察,被波魯薩利諾的激光射穿;

  而在她的兩點鐘方向,被這兩處分走心神的馬爾高,從羽翼開始被庫贊凍成了冰塊,撲簌簌往下掉落冰屑。

  …………真是一個也靠不住啊!!

  她有一些煩躁,但不是很多。

  都說了,戰爭嘛!

  狀況百出也好,不盡如人意也罷,她都不陌生。

  高杉桃反手將頭發飛快綁起來,一個飛躍,從船舷踩到船桅,再踩上喬茲的肩膀。

  在這家伙「等等、你是誰?你怎麼讓我覺得有點熟悉,但你這家伙到底是誰啊?!」的喊聲之中,又一次起跳,撲向深受重傷的白胡子。

  乍一看上去,真像個恐怖分子。

  但她沒有停留,只是用右手在白胡子左肩按了一把,留下一句「呵呵,真是有趣呢」,就從他肩頭借力,再一次彈走了。

  白胡子:「?」

  喬茲剛回船上不久,冰塊都沒消多少,立刻又趕了過來。

  他不以速度著稱,因此靠近老爹身邊的時候,好些同伴也都追了過來。

  大家一陣上下其手:「老爹!怎麼樣,你沒事吧?剛剛那是誰啊?看樣子是個海軍,那家伙沒對你做什麼吧?」

  白胡子動彈不得——他也覺得身體上有些異樣,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情況。

  如果是會叫他受傷的可能,那麼那家伙在剛靠近的時候,就已經被他斬成碎片了。

  世界最強的男人,在戰鬥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

  這樣的反應和判斷,不是受個三五處傷,流那麼幾盆血就會煙消雲散的。

  但奇怪的是,剛剛那個人……

  他還有一些出神,孩子們的檢查已經有了結果——他們齊聲尖叫起來。

  「老爹,你的傷口怎麼好了啊??!」

  白胡子一愣。

  他沒低頭看,而是直接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那裡之前被斯庫亞多,他的孩子之一,用長刀刺穿過。

  被薩卡斯基欺騙、挑唆,以為白胡子是專程派他們來送死的孩子……

  要說責怪,是一點也沒有的,但傷口就是傷口,它客觀存在,血流不止。

  將白胡子本就因為年齡上升而每況愈下的元氣和精神也隨之帶走。

  更不用說剛才被黃猿偷襲成功,他那鐳射光束也不是好對付的。

  只是現在——

  白胡子在自己的上腹來回摸索,片刻,又有些不敢相信一般,反手去摸後背。

  那樣一道穿刺傷,竟然完全從他的身體上消失了。

  這甚至都不像是愈合的效果,畢竟連一丁點疤痕都沒有留下。

  反而像是馬爾高的手筆呢。

  莫比迪克號上有著全世界最優秀的船醫之一,來自馬爾高不死鳥的能力,白胡子也不是沒有體驗過。

  但那家伙現在可是被凍住了半邊身體,正在極力搶救之中啊……

  嗯?

  等等?

  這麼一想,他的處境跟之前的喬茲、剛剛的老爹很相似啊?

  眾人齊刷刷抬頭看去。

  果然,剛剛那莫名其妙出現又消失的疑似海軍小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竄到了馬爾高身邊。

  喬茲張了張嘴,想讓馬爾高快跑,又覺得不合邏輯。

  畢竟剛剛那人把他踹回船上,又來到老爹身邊,一路上好像都沒有造成什麼破壞……

  他抬頭再次向老爹確認:「您沒事吧?該不會那只是障眼法,其實您的傷口還在……」

  白胡子搖頭:「我能感覺到體力的恢復,應該不是騙局。更何況……」

  高大的男人眯起眼。

  那個面容模糊,毫無記憶點的海軍小兵,就像剛剛踹飛喬茲那樣,踹飛了他的一番隊隊長。

  看上去好像是在鬥毆,但在白胡子看來,反而將他從那一團冰層中掙脫出來。

  如果他剛剛的感覺沒有錯的話……

  使用見聞色,畢竟是一個玄之又玄的課題。

  剛剛的接觸只是一瞬間,白胡子又身負重傷,沒能立刻辨認出她的真容。

  但他的直覺總是很准。

  高杉桃?

  你在這裡做什麼?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是以這樣的形像……?

  白胡子的心中湧現出無數疑問。

  他能跟戰國做這麼多年老對手,謀略,急智都不缺。

  在白胡子的設想裡,高杉桃這個人,不論是名聲、地位,還是她在海軍之中的從屬關系,都決定了她今天應該在僅次於那三名大將的配置中,作為海軍防線的重要組成部分,這才合理。

  而這,甚至還沒有考慮她那怪異又讓人無法抵抗的實力。

  假如真要算進去,恐怕直接派她守在艾斯的處刑台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之前沒見到她,白胡子還以為是戰場太大,畢竟沒人敢說自己能將海灣廣場的一切情況盡收眼底。

  又或者,她被海軍視作秘密武器?准備看情況投入?

  這也正常,就像白胡子自己,到現在也還藏了一手。

  但無論哪種設想,都沒法解釋高杉桃為什麼會頂著一張海軍小兵臉、穿著通用制服、在最危險的戰爭前線出沒……

  「但她沒有惡意——!」

  白胡子皺眉思索的時候,掙脫了庫贊控制的馬爾高已經振翅飛到他面前:「老爹,你沒事吧?!傷口怎麼樣?!——我可以擔保,她至少……她是不會對我們不利的!!」

  喬茲:「?」

  喬茲一頭霧水:「她?誰啊?你們在說誰?剛剛那個人嗎?她是個女人?」

  白胡子懶得跟傻兒子解釋,先安撫馬爾高:「這麼著急做什麼?我心裡有數。」

  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加雄渾,這也讓周圍還在做深度檢查的船醫松了口氣。

  畢竟外表上的假像很容易制造,但內在器官的活力卻很難作偽。

  馬爾高飛回來,除了替高杉桃聲辯兩句,另一件要緊事也是替他檢查。

  不過這位首席船醫的效率就要更高:「老爹,你的身體狀態已經恢復到了當前可能性下的最佳——不比開戰之前,但也不會比剛才更差!」

  「這就足夠了。」白胡子滿意頷首,「咕啦啦啦!戰場,總是在危機中,充滿著轉機啊……!!」

  他沒再考慮,轉而下命令:「喬茲,你帶人去將這中間的路線清理出來。不管是艾斯還是他的弟弟,都要做好迎接的准備。」

  「是!」

  「馬爾高先原地待命,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去纏住一個大將,減輕他們的負擔。」

  「我明白,老爹!」

  部下們紛紛領命而去。

  白胡子眯起眼。

  原本他打算要上前一步,替艾斯和那個草帽小子解圍,哪怕是跟薩卡斯基拼個兩敗俱傷,只要能保住他的孩子們,那就是值得的。

  不過現在看來……

  他回頭吩咐了兩句,很快,有人送上一只電話蟲。

  「聽我的指示。」他說,「准備上浮吧!!」

  *

  處刑台前廣場。

  艾斯深吸一口氣,肺部輕輕抽痛,血液隨之翻湧,從喉嚨口溢出一股腥甜味道。

  他面無表情地咽下去,一手提著路飛,又一次險險閃過飛濺的岩漿。

  面前這個男人的攻勢,他不是沒有體會過,不是沒有直面過,不是無知者無畏。

  他知道薩卡斯基很強,強到輕而易舉就能解決疲乏的兄弟兩人。

  所以才更要留下來。

  否則的話,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敵人越過他,去攻擊他的弟弟、他的老爹、他的家人們嗎?!

  他再一次翻身站起,薩卡斯基也做好了進攻准備。

  握緊雙拳,蓄力出擊——熱汽幾乎是爆炸一般破開艾斯面前的空氣,從右肩開始,整條手臂化作了堅硬、巨大、滾滾向前的岩漿!!

  「火拳!!」

  他的右臂也同樣膨脹起來。

  熊熊烈火,將四周的氧氣狼吞虎咽,化作自身養料。

  緊接著,方向一轉,眼看就要跟那團紅到發黑的岩漿撞在一起!!

  「你是,贏不過我的。」

  薩卡斯基輕蔑地勾起唇角。

  他有著極度的自信,當然也有著與之匹配的實力。

  只要這一拳下去,面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必然會筋脈斷裂,從此再也無法抬起胳膊也說不定。

  而那之後,他只需要從容地收割這兩條性命——波特卡斯·D·艾斯、蒙奇·D·路飛……

  真是會給人添麻煩的兩個家伙啊。

  此時此刻,想到這兩個名字,薩卡斯基的心中多了幾分愜意,少了些許煩躁。

  能將他人的性命攥在手裡,正是所謂的「強大」最世俗、最具有參考價值的釋義。

  更何況是這樣兩個對世界具有相當危害、讓人費心許久的少年。

  ……哦?退縮了?

  薩卡斯基察覺到艾斯的意圖——有些粗糙,不難看出他打算把自己往旁邊引開。

  為了保護那個草帽小子啊……

  他心裡轉了個彎。

  薩卡斯基的聰敏,在海軍之中不是最出名的,他也不以智將的身份為人所知。

  但他對人心自有一種粗暴的把握。

  就像剛剛利用激將法,出言貶低白胡子,就能順利讓艾斯留下那樣——

  手段簡單,但總是有效。

  於是立刻收回幾乎要壓倒艾斯的拳風,轉而朝著正低頭撿什麼東西的路飛攻去。

  艾斯反應不及,回過神來時,差點連呼吸都忘記了。

  不行、不行——!!不能讓他接近路飛!!那小子可是橡皮啊,連他的火都扛不過,更何況赤犬的熔岩?!

  帶他走已經來不及了……那就只能以身替之!!

  腦海裡閃過太多想法,艾斯來不及一個一個辨明,幾乎是下意識抬腳就要往那邊衝去——

  另一個黑影,卻比他還要快!!

  「咬、殺——!!」

  竟然以那樣難以控制的超高速,穩穩當當卡在了路飛面前,攔下了赤犬的拳頭!!

  ……哪來的黑影?

  艾斯摸不著頭腦,身體上的疼痛被蜂擁而上的茫然衝散。

  他抬頭看去。

  黑色外套,黑色長褲,紅色袖章,脖頸隱隱能看見白襯衫的影子。

  很不常規的打扮,但那頭雪白的長發……

  身邊的路飛已經先一步叫破來人的身份:「阿桃!!」

  阿桃……高杉桃?

  ——高杉桃?!!

  艾斯一瞬就屏住呼吸。

  怎麼會是高杉桃?!

  她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有沒有受傷——

  飛快地看了一圈,發現她狀態還不錯,艾斯不僅沒有放心,反而更焦慮了。

  她、她怎麼能?不行、誰都可以救他,誰都可以跟海軍作對,但她不可以!!

  唯獨她不可以——

  事實上艾斯並沒完全理解為什麼心裡會如此瘋狂地湧出「她不可以」這樣的話,但身體已經下意識衝了上去。

  無非就是再多把一個人護在自己身後而已。他想,無非就是用自己的性命,再去多保護一個人而已。

  這對我來說很困難嗎?

  不是的,當然不是的。

  正因為這樣做是最舒適、最方便、最習慣的,所以才會一直這樣做不是嗎?所以才會被老爹、馬爾高他們訓了很多次也不改,不是嗎?

  與其讓重要的人去死,不如我去死——還有誰的性命能如此自如地被他操控呢?再也沒有了。

  但高杉桃將他按在了身後。

  想要掙扎,卻發現這女人力氣大得驚人,根本無從逃脫。

  艾斯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站在海灣廣場上,面前就是形如惡鬼的海軍大將,自己卻被高杉桃擋在身後的這一刻。

  他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保護她。

  因為能力不足?或許。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那種會乖乖躲在別人庇護下的類型?大概。

  少年喉嚨發干,只是想叫一叫她的名字,都開了三次口才成功:「咳、咳咳,阿桃……」

  「先走吧。」高杉桃沒有回頭,艾斯只能看見她沾了灰土的側臉,「馬爾高他們已經在往船上走了,要離開這裡的話,船是少不了的。」

  「可是你——」

  「不需要你們幫忙。」她打斷了艾斯的話,「我是,不會輸的……」

  雙眼在暗紅的陰影之中閃出一道綠光,像極地夜空,驟然劃過一道流星。

  但高杉桃卻能將兩丸流星永恆地留在眼底。

  她抬頭,依然沒有看艾斯,而是直直看向薩卡斯基。

  接著,露出一個笑容,意味不明地補了一句:「應該吧?」

  薩卡斯基收起出拳的姿勢,站直身體,將西裝上的褶皺輕輕拍平。

  又略微整理了一下手套,還將帽子正了正。

  他似乎完全不覺得在戰場的正中,面對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慢條斯理地做出這些舉動有多麼怪異。

  很巧,對面的高杉桃也不覺得。

  薩卡斯基做完這一切,才掀起眼皮朝她看來。

  那張臉當然是很熟悉的,堅毅的神情,一往無前的態度,緊緊攥著她那把奇怪木刀的手指。

  薩卡斯基當然是,很熟悉的。

  但一晃眼,好像又覺得並不認識這個人。

  這個握著刀,為了別人站在他面前,要跟他以命相搏的人。

  究竟不認識的,是她的面孔,還是心裡這突兀的怪異感覺?

  薩卡斯基有些搞不明白。

  如果他這個鐵面無私、冷血無情、殘酷不仁,能親手處決那些滿嘴「家人朋友還在等我」的逃兵——這樣一個男人,在這一刻,竟然感到一絲陌生的、久違的……膽怯。

  ……豈不是有些好笑?

  他握起拳頭。

  輕輕吸進一口混雜著硫磺味、火藥味、血腥味的空氣。

  「……這可說不好呢。」

  他說。


第174章 失控 岩漿迎面而來,將她吞沒其中。……

  高杉桃前腳一跑路, 巴基後腳就准備撤退了。

  他本來就不是以身犯險、舍生取義的類型,舍生取財還差不多!

  所以無利可圖的時候,當然要早早跑路!

  囚犯們也很靈活, 唯小醜大人之命是從,拎著寶貴的攝影電話蟲一起跑路。

  於是直播屏幕從《鶴中將暴打越獄囚犯》再一次退化成了《巴基大神成皇路》

  他舉起投影電話蟲, 試圖再一次重復他的小弟們為他打造好的劇本,以一個波瀾不驚的大佬形像進入直播間——

  然而這一次,屏幕前的觀眾們真不干了。

  剛剛還能忍一忍, 至少在鶴中將附近能看一眼戰國元帥和卡普中將, 運氣好能看見薩卡斯基跟那位火拳的對決現場,現在這是什麼?嗯???

  沒有人想看你鼻青臉腫地露出盡在掌握的微笑啊!!

  「鶴中將呢!青雉大將呢!黃猿大將呢?!」

  「就是呀,誰要看這個大紅鼻頭!!剛剛還在的高杉少將呢??她一定是去消滅海賊了吧?!」

  「我就知道!只有海軍的希望之星,才能給我們帶來真正的和平!!」

  要是讓巴基聽見這樣的評價,估計恨不得把兩只眼珠挖出來交給他們,讓他們自己來看。

  愚蠢的觀眾們啊……!!沒讓你們看見那女人在干什麼你們就偷著樂吧!!

  想到這裡, 巴基悄悄探頭, 捂著電話蟲那雙呆板眼睛,往戰場正中那塊誰都不敢踏足的位置看去。

  我的媽呀!!

  他倒吸一口涼氣, 差點失手把電話蟲捏死。

  ……這兩個人再打下去, 一會兒該不會把廣場拆了吧?

  *

  岩漿的味道很衝鼻。

  距離這麼近,想躲都躲不過,高杉桃打個噴嚏,手上的力氣一點沒松。

  「就算你在這裡拖延時間,又能有什麼用呢。」薩卡斯基的聲音從水霧對面傳來,「既然我能讓波特卡斯留下了一次,就能讓他留下來第二次。」

  他說的是之前艾斯明明已經脫離危險區,還是因為他三言兩語就回頭, 甚至主動邀戰的事。

  高杉桃給他擠了個笑臉,也不管薩卡斯基能不能看見:「管不了那麼多了啊,反正我得先攔住你。」

  聽上去沒什麼氣勢,但確實也是實話——薩卡斯基力氣也太大了吧!!

  怎麼搞的!她這個女主角怎麼不認真的時候誰都能贏,一認真起來就誰也打不過啊!!

  戰鬥,說到最後,還是速度和力量的作用最大。

  偏偏這兩樣她都比不過薩卡斯基。

  高杉桃有心要撤出一個安全距離,好好把她那一倉庫的花招拿出來應用,但——

  只要她稍有退讓的苗頭,薩卡斯基絕不窮追猛打,只會立刻轉向旁邊的路飛和艾斯!!

  所以她一步也不能退。

  真是、該死——!!

  「阿桃!別急!我馬上就來幫你!!」路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很不安分,躍躍欲試,雖然比起平時沒什麼活力,但還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立刻就要衝過來送死的樣子。

  ……都這時候了還添亂。

  高杉桃沒回頭,凝神靜氣,盯准了薩卡斯基的動向。

  不論如何,不能讓他繼續往前。

  與此同時,兩手握緊洞爺湖,用那細長一條刀刃,竭力抵抗薩卡斯基比她整個人都要大五倍不止的熔岩鐵拳。

  還不忘呵斥後面被甚平抓著還不安分的小猴子:「不許過來!路飛!你跟艾斯,誰都不許過來幫忙!!」

  「可是……」

  這次艾斯反而幫上了她的忙。

  染血的手伸過來,肌肉稍微鼓起,沒用多少力就把路飛拽住。

  眼看弟弟君還要伸長手臂糾纏,又往回拉了一把,按回來塞進甚平懷裡。

  「安分一點。」艾斯的聲音比路飛還虛弱,小孩一下老實了,「她不讓我們出手,所以就這樣吧。」

  「艾斯!但是——你傷得這麼厲害,你當然應該先回去!」路飛振振有詞,「但我得幫她——不能眼睜睜看她一個人跟那個紅色男對上吧!!」

  「我比你還想幫忙。」

  艾斯的聲音很平淡,平淡得讓路飛粗壯的神經都覺得不對了:「但是她不需要……或者說,我只能幫倒忙吧?你也一樣,路飛。」

  路飛臉立刻皺起來:「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很幫得上忙的……」

  「行啦。……要是能幫得上忙,又怎麼會被她趕走呢?」

  之前似有若無的心情,再一次清晰無比地蜂擁而至。

  真像一群蜜蜂襲來那樣嗡嗡叫個不停,叫得艾斯心煩意亂,卻頭一次如此冷靜地審視自己。

  ——他保護不了她。

  不僅如此,甚至還要她殿後,才能保住路飛。

  要艾斯犧牲自己,這當然是很容易的事——為了路飛、為了老爹的名譽、為了白胡子這一標志的榮光,他可以再簡單不過地挑戰一個無法戰勝的對手。

  然後送命。

  但如果這時候回頭,會害死阿桃的話……

  他咬緊牙關。

  究竟是過於魯莽,還是過於膽小,他已經分不清楚了。

  只是常年冒險的經歷告訴他,已經做了決定,就堅持到底,否則搖擺不定才會導致最糟糕的後果。

  他沉默下去,路飛看著哥哥的側臉,把兩瓣嘴唇咬進嘴裡,不敢吱聲。

  背著兩個人的甚平也松了口氣。

  ……總算能好好加速了。

  身後不遠處,薩卡斯基閃過高杉桃的劈刺,兩眼盯著甚平一拖二飛快離開的背影,心一沉。

  不好。

  到這時,他才慢慢回過味來,為什麼高杉桃一定要自己出面攔人。

  有她攪局,本身就已經給了海賊們足夠的機會,沒見喬茲和馬爾高都已經騰出手來了嗎?

  兩大隊長攜手,不說必勝,怎麼也能把薩卡斯基攔下一段時間,為那兩兄弟爭取時間逃跑的。

  那麼為什麼她一定要自己來?為什麼不能讓別人來做這件事?她守在那兩人身邊陪著一起逃走,不是會更安全嗎?

  ……因為這件事非她不可。

  因為她在那兩人心中都夠重要,因為她強得剛剛好;

  因為她太了解那個海賊王的兒子,和薩卡斯基本人一樣了解。

  哪怕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人來,都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那小子要麼跟他弟弟一起被岩漿吞沒;要麼竭力把草帽小子推走,自己堅持留下。

  高杉桃,竟然能想得這麼周全、這麼謹慎、這麼機關算盡、這麼不符合她的作風。

  也就是說……

  「……你竟然是認真的。」

  話說出口,薩卡斯基又品了品高杉桃的做法:「做了這麼多,竟然是認真要幫那小子逃出馬林佛多……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在這之前,即便她拔刀橫在薩卡斯基脖子上,其實也不會改變什麼東西。

  波特卡斯能不能逃出這裡,有一道隱形的、也是最後的保險,已經掌握在了熔岩大將手裡。

  他看似粗野狂暴,做事卻很實際精巧,當然也可以說不擇手段、卑鄙無恥,薩卡斯基並不追求什麼純白無暇的名聲。

  譬如,很多人都會忘記的,將「義氣」、「豪爽」視作一種上等海賊獨有優點後,就會似有若無淡化的——

  攻心計。

  只要他還牢牢掌握著波特卡斯·D·艾斯的想法,那麼薩卡斯基就可以輕松操縱他的精神。

  不管是激將法又或是別的什麼,只需要找准他最關心的人,用貶低的口吻和切實的描述,說上那麼一兩句……

  明明應該是這樣的。

  只需要一兩句話,他能保證波特卡斯走不出海灣廣場。

  而這一切卻都被高杉桃破壞殆盡了。

  現在就算是擺脫面前這纏人的家伙,追到甚平面前,恐怕也沒辦法把波特卡斯和草帽小子留下來了。

  計劃被破壞、內部的叛徒……出自他手下的叛徒。

  被他親手,縱容出來的叛徒。

  樁樁件件,實在是精准踩中薩卡斯基的雷區。

  「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饒恕你的這種行為。」

  他平靜地說。

  高杉桃深吸一口氣。

  比起這些有的沒的,她只覺得渾身上下累得要命。

  好像骨頭馬上就要散開,軟骨完全起不到連接的作用。

  每動一下,都是骨頭摩擦著骨頭。

  痛的感覺不是來自於皮肉,而是骨頭深處——甚至連以痛止痛都沒有辦法做到。

  岩漿這種東西還真可怕啊……

  她沒把薩卡斯基的話聽進去,要遏制住自己不痛呼出聲已經很費力了。

  高杉桃把十根手指張開又合攏,指節發出嘎達嘎達的響聲。

  然後,再一次,穩穩地,握住洞爺湖。

  「來。」

  她說。

  「我不會讓你往前走一步的。」

  *

  「那、那兩位怎麼還在打呀?」

  有幸運的海軍小兵,被卷入大戰中也只是受了輕傷,捂著流血不止的胳膊,問身邊忙碌的醫療班。

  又或者他並沒打算要問,只是喃喃自語。

  不過那兩人——薩卡斯基和高杉桃,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即便他不指名道姓,醫療班的人也很清楚他到底在說誰。

  「是啊……為什麼還在打呢?」醫生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門,「火拳艾斯那小子都已經被救走了不是嗎。」

  雖然高杉桃所作所為已經非常明確,但很神奇,海軍們依然難以將她冠上背叛者的名頭,立刻開始抨擊。

  可能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時間又太短,還不足以讓他們從心底生發出道德上的落差。

  也可能是因為,他們的心神都被眼前這場對決攫走了。

  薩卡斯基大將很強,這是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究竟有多強,這卻不是每一個海兵都有幸見識過。

  今天開了眼界,卻不是在他和白胡子的對決之中,而是在他跟高杉少將的對決之中。

  ……真是怪事,自家人打上自家人,比打海賊還使勁了。

  話又說回來,他們在此之前也只是聽說高杉少將很厲害,做出許多大事,但她究竟厲害到什麼地步,也是第一次見。

  在跟薩卡斯基大將的殊死搏鬥中。

  …………要不怎麼說什麼鍋配什麼蓋呢。

  從遠觀的視角看去,並不能夠十分看清他們兩個人的一招一式,只是大致能判斷出薩卡斯基大將還有余力,因為那塊叫人不敢接近的戰場還在源源不斷湧出岩漿。

  洶湧澎湃,滔滔不絕,幾乎在這座廣場上,又為兩個人單獨開辟一片新的戰場。

  除了他們落腳那片石台還能站人,周圍已經像護城河那樣被緩慢流動的岩漿轉著圈包圍起來。

  一時之間,竟然沒有第三個人能夠插手。

  「其實卡普中將或者戰國元帥出手,應該還是能做到的。」醫生剪斷繃帶,「只是很難定性啊,這場戰鬥。」

  對手出了差錯、時機出了差錯、激烈程度也出了差錯。

  薩卡斯基自己心裡也多少能夠察覺到,他身處其中的這場戰鬥已經越來越詭異了。

  或者說,失控了。

  敵人已經被放跑了。

  但停手是無法做到的。

  這究竟是一場什麼樣的戰鬥呢?

  這究竟是一場為了什麼的戰鬥呢?

  海灣廣場傷痕累累,前有白胡子愛德華·紐蓋特用他的震震果實引來地震和海嘯,後有庫贊將那五六層樓高的滔天巨浪凝結成冰牆。

  而現在——

  薩卡斯基站在岩漿噴湧的圓環之間。

  岩石質地的圓台上,除他之外僅剩的那個人,是他的下屬,他的同僚,他的後輩。

  只是這樣形容就足夠了嗎?薩卡斯基說不上來。

  他覺得自己心裡對高杉桃應該還有其他的詞語可以形容,其他的感情可以描繪,但此時此刻,目之所及,血液與岩漿的紅已經將他的心全部占據,將他的理智全部燃燒。

  ——殺戮。

  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只要身處戰鬥之中,流出來的血總是鮮紅的。

  唯有不斷確認這一點,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擁有著能夠讓別人流血的能力,才能夠讓薩卡斯基真正安心。

  而他面前,能夠被稱之為敵人,能夠被他所傷,乃至於流血的人,只剩下一個。

  那就進攻。

  高杉桃很快從薩卡斯基的動作中察覺到他的變化。

  這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變化。

  或者說,如果她對薩卡斯基沒有那樣的熟悉,沒有無數次被他在訓練中真刀真槍地揍過,說不定她也無法覺察。

  假如說這之前,他們之間的賭局是責任與尊嚴,正義與私交,想做與不想做。

  那麼這一瞬間——在薩卡斯基做出改變,而她也意識到了的這一瞬間——賭局的砝碼被一掃而空。

  接著,在那空空的秤盤上放下最後一塊——

  生、死。

  他不再追求處刑海賊王之子的正義審判,也不再糾結於高杉桃究竟是不是個可惡的海軍叛徒。

  他只是想殺了面前這個和他作對的人。

  而人的求生欲望是超越一切的。

  高杉桃從不否認這一點,她可不是什麼把理想信念放在最前,生死置之度外的超·理想主義者。

  因此絕沒有任何要引頸就戮的打算,反而更靈活地側身閃開。

  接下來呢?

  面對岩漿的時候,樹遁沒了作用——她最拿手的就是這個啊,真討厭。

  火遁?那她還不如讓艾斯留在這裡繼續挨打。

  咬殺?都說了力量速度比不過人就別肉/搏啦!

  腦子裡混亂一片,一會兒只能想到某一個方向的招數,一會兒又胡亂把什麼都用上了。

  貝加龐克研制出來的變身效果,讓她身上的衣服一直隨著招數來回閃動。

  長袖短袖,外套披風,紅黃藍綠紫。

  高杉桃像是突然擁有上帝視角那樣,想像出旁觀者的反應,自己都忍不住覺得好笑。

  但又立刻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她該笑得出來的場合。

  而且以她跟薩卡斯基的激戰程度,方圓十米內也很難有旁觀者存活就是了。

  於是趕緊心神歸位,繼續挨揍。

  是的,挨揍。

  她不在狀態,這是肯定的事;她打不過薩卡斯基——認真要宰了她的薩卡斯基,這也是無從狡辯的事。

  經驗豐富老道的男人比和平主義者還像機器人,對准要害探手一抓,高杉桃幾乎沒有抵抗之力,被岩漿重拳摜在地上狂扁一通。

  還好有武裝色霸氣護體,不至於立刻被燒穿內髒,無力回天。

  即便如此,身體上也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她雖然說能忍,但也不是抖M,除了痛苦還是痛苦,立刻眼角就蹦出幾滴淚花。

  鼻腔開始發黏、發熱,眼睛只是一味睜著看向前方,不再像之前那樣適當地避過可能會導致失明的強光。

  高杉桃忽然停了動作,沒再閃躲。

  薩卡斯基衝她臉砸去的重拳一拐,險險擦著鼻尖劃過:「……你瘋了?」

  頂尖高手的戰鬥,一秒鐘的走神就足以決定成敗了,況且是他的拳頭?

  高杉桃也搞不明白。

  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混沌,字面意義上的——視線帶著她離開了這片戰場,離開了馬林佛多,離開了偉大航路。

  ……為什麼?

  高杉桃張了張嘴。

  她感覺到自己好像在說話,好像很努力想要說話,但真的是她自己在說話嗎?

  這個人。她在眼前看見的這個人,又像是在腦海裡憑空構造出來的這個人。

  這是一個說話做事全憑直覺,但與此同時,也非常清醒的人。

  她說的話就是她想說的,她做的事就是她想做的。

  對身體的每一處,不管是頭腦還是身體,都達成了相當高水准的控制。

  但此時此刻,站在這危險的圓台中間,身前身後都是咕嘟嘟的岩漿泡泡的時刻。

  和超人系不同,自然系的能力足以改變地理氣候,也就是說,他們自己也沒有辦法將釋放出的元素復原。

  如果她真掉進去,薩卡斯基也只能圍觀她被岩漿吞沒,能做的最多就是點一根雪茄助興。

  明明只要行差踏錯一步,大概率就會灰飛煙滅……

  這樣的時刻。

  她卻竟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刻,無法完全地控制自己了。

  為什麼?

  她又一次聽見自己在問。

  像是心聲回蕩,高杉桃這次確信自己沒有說出口。

  她沒法控制自己不走神,她只是太……

  太不解了。

  太困惑,以至於將自己困在這個問題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問。

  ——為什麼薩卡斯基先生能夠對她下殺手呢?

  是她太矯情了嗎?太軟弱了嗎?她不該這樣想嗎?

  明明是她先站在對立面的,這時候卻沒有能力和膽量直面後果了嗎?

  但是……但是。

  為什麼她沒有辦法,以「直接殺掉這個人算了」的心態,投入戰鬥呢?

  岩漿迎面而來,將她吞沒其中。

  薩卡斯基臉上淤青和傷口不少,高杉桃在胡亂扔大招的時候給他造成不少麻煩。

  這家伙基本功還是在,早年訓練多次,也知道該怎麼對付他,要不是她不在狀態,薩卡斯基差點馬失前蹄。

  不過嘛,都結束了。

  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

  實際他也已經在脫力邊緣,就連伸一伸手指都很困難。

  但還是挺直了背,往前走兩步,看著那張埋在岩漿之中,緊閉雙眼的臉。

  ……要不是武裝色護身,早就燒成一團灰了。

  燒成一團灰。

  沒有呼吸、沒有聲音、沒有笑容的一團灰。

  這個認知讓薩卡斯基的手指微微一動。

  ……現在應該也沒有好到哪去就是了。

  他並沒有沉默太久,也沒有去確認她是否還有呼吸。

  多少浪費了一點時間,但至少要讓白胡子海賊團付出代價——性命的代價!!

  暗紅的身影快速朝前掠去。

  *

  海灣廣場盡頭,浮冰之間,幽藍海面露出一根亮黃色桅杆。

  這船的形狀和普通帆船不同,看上去像個移動堡壘,又像只被削平頭頂的魚。

  「都上來了嗎?」

  「都上來了,船長!甚平和草帽小子,還有他哥!除了那個少將大人……」

  ……那就是沒有都上來。

  羅斂眉不語。

  海灣廣場被冰層封鎖,周圍別說船,人都沒有幾個。

  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潛水艇本來就夠顯眼了,剛剛還接手兩位重量級病患,即將被人鎖定,鐳射光束和冰刃已經開始轉向。

  「船長——再不走我們真的要被盯上啦!!」佩金尖叫。

  「而且這裡好冷……可惡,自然系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破壞海洋氣候系統嗎!突然出現冰層只會讓魚兒都被凍死、上級食物鏈沒有食物也會餓死、人類也會餓死……」夏其碎碎念。

  庫贊的冰畢竟貨真價實,換個普通海賊船在這兒救援,估計船員們都要凍感冒了。

  紅心海賊團的船員們打扮倒是很合時宜,都走的是愛斯基摩人風格,一看就很適合跟企鵝一起生活。

  這時靠近冰層,也並沒被凍得瑟瑟發抖,只是將毛茸茸的帽子往耳朵上箍得更緊了一些。

  羅深吸一口氣,還是沒有松口:「你們繼續盯著,我下去替草帽當家的處理傷口。」

  船上會醫術的人不少,外科水平最高超的卻只有他一個。

  尤其那兩位身上的傷勢都不是簡單會點包扎就能解決的,羅只能親自上陣。

  否則也是違背了她的囑托。

  ……說到底,怎麼會有人千裡之外運籌帷幄,只為了使喚別人的??

  現在想來,羅還是憤憤。

  雖然這次行動之中至少摻雜了他10%的個人願望,但如果不是高杉桃……

  呵呵,她一開口,一下子就成了百分之百,不去不行了!

  誰知道他不去,這女人能做出什麼事來?直接在報紙上喊話都算小的。

  更何況她人在海軍本部,柯拉松先生也在那。

  這兩個人有一個就夠羅受的了,兩個一起……

  天哪。

  羅當時聽完轉述就知道完蛋了。

  轉述給他的雷利也知道他完蛋了。

  「雖說我跟她只結識了一天時間,」那時候,被無數巨型肥皂泡包圍的紅樹樹根上,海賊王家的船副如此這般跟他講,「但我知道她不是喜歡用別人的性命冒險的人。既然肯向你留下這樣的委托,說明她確實足夠信任你,而且不怕麻煩你——」

  羅不自覺壓了壓帽檐,不讓人看見他的眼睛。

  雷利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一圈這位還沒進入新世界,就已經大名鼎鼎、懸賞過億的海賊:「特拉法爾加·羅……沒錯吧?我也願意相信她的眼光。她肯這樣囑咐的人,必然不會拒絕。我說的對嗎?」

  ——他說的一點沒錯。

  但就算我拒絕不了……羅想,我又為什麼要讓高杉桃事事都稱心如意?

  什麼「接到兩個傷者立刻開溜、不要停留、不要等她」?才不要這樣做。

  那女人不就是這樣想的嗎?把兩個傷員丟給他,之後自己怎麼樣就無所謂。

  被海軍抓走也無所謂,關起來也無所謂,在戰場上受傷乃至死也無所謂。

  羅最討厭的,就是她這副什麼都自己來包攬的做法。

  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讓她十足十的把握失手一回。

  無論如何,他也會在這等下去。

  不管是被冰凍起來也好,被熔岩砸爛也罷……

  他都一定要等到高杉桃過來。

  所以……

  戴上口罩,握住手術刀,羅的手指反而不再發抖。

  手術室是他的領域,他會盡他所能。

  所以高杉桃,你也要盡自己所能,務必從吃人的戰場活著回來。

  無論多重的傷,我都有把握幫你治好;無論多恐怖的傷口,我都能縫合得完美無缺。

  只要你還有一口氣,我就能從死神手裡把你搶回來。

  所以,千萬,不要死啊……!!


第175章 人情 你這又是干什麼呢?跟你很熟嗎?……

  「……看不見了啊。」

  雷德佛斯號上, 紅發海賊團副船長本·貝克曼低下頭,擦拭著自己手中的長劍。

  拉齊端了一盤烤雞出來,口齒不清問:「那關了?」

  「一會兒說不定又能看了。」貝克曼回答他, 「巴基這個人總是運氣不錯,再相信他一次吧。」

  拉齊看著屏幕上戰國那張扭曲的臉, 有點意猶未盡:「看來現在情況也完全超出了元帥大人的預料嘛。」

  「這是肯定的。」

  貝克曼將劍刃露在外面,把擋住視線的碎發重新扎了一遍:「從路飛落下來的時候,應該就已經打破他的預定計劃了。更不用說高杉桃——」

  甲板上, 一道巨大的陰影胡亂晃了兩下。

  拉齊誇張大叫:「天哪!好暈啊!下一秒我就要昏倒過去了!」

  貝克曼只能抬起頭, 有些頭痛地衝上方喊:「好了,船長大人,別再晃了可以嗎?我們已經在路上了。」

  雷德佛斯號的主桅上,香克斯手持一根巨大原木當做平衡杆,正在閉著眼走獨木橋。

  拉齊再表演個囫圇吞雞、耶穌布表演個蒙眼飛鏢,好了, 馬戲團齊活, 太有節目了。

  這麼一想,巴基跟他們相性還真挺好的。

  貝克曼搖搖頭, 把自己從胡思亂想中甩出來。

  ……平時也不會這麼容易走神的。

  他看了眼船頭, 手心的汗水將白襯衫浸出一個深深的圓點印。

  盡管心裡有些緊張,貝克曼表面上依然很鎮定,儼然是馬戲團幕後大老板那樣的存在。

  至於那個走獨木橋的,在天上走了三個來回,總算走膩了,把那根粗大圓木夾在胳膊底下,跳回甲板上。

  「貝克曼啊——貝克曼啊——」

  貝克曼眉心一跳。

  「你說小桃人呢?她去干什麼了?她是不是奔著白胡子去了?她會跟白胡子對上嗎?我感覺不會……那她會為了艾斯跟海軍們對上嗎?這可不行啊……」

  貝克曼:「……」

  早在香克斯跳下來的時候,他就把刀收回去了——預料到這個人一會兒就會很吵。

  而如果不及時把刀收回去, 他會忍不住替紅發海賊團消滅紅發,只留下一個光禿禿的海賊團。

  「哪怕是看在馬爾高的份上,」貝克曼說,「她也不可能跟白胡子海賊團大打出手的。」

  香克斯一聽,並沒安心,反而更著急,一把丟開木頭:「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跟海軍起衝突了?這怎麼能行呢?這不是更糟糕了嗎?那我還情願她衝著紐蓋特來一拳呢!!」

  貝克曼:「……」

  貝克曼:「你到底要怎樣?」

  「……」香克斯又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貝克曼把煙在船舷上按滅,和旁邊玩弄彈夾的耶穌布交換一個眼神。

  哪需要香克斯真的說出來呢?他們都很清楚。

  從原則和私交上來講,高杉桃想做什麼,當然是她的自由。

  這種理念的貫徹,正是紅發海賊團的立身之本,也是香克斯一直以來堅持的做法。

  他對自己的要求,就是絕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只是,在自己身上是一回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況這個「別人」,還是一個他很欣賞、很親近、比他年紀更輕、理論上閱歷也更淺的、似乎是需要他照顧的後輩。

  香克斯這個人呢,多少是有一點這種傾向的——用阿桃形容他的話來講,就是很喜歡給別人當爹。

  也不是全然惡意的,只是他總是在面對這一類人的時候,忍不住想用自己的經驗給對方提供更多的參考。

  路飛也好、艾斯也好、小桃也好,都是這樣。

  而鑒於他本人能力尤其出眾,個別時候氣勢也很強悍,就會顯得有幾分強迫的意味。

  這時候坐立不安,手足無措,正是因為他想要對別人施加影響,卻無能為力。

  貝克曼也不得不再一次安撫他:「都說了,船長,我們已經在路上了。你再著急,船的速度也只有這麼快,與其在甲板上走來走去,不如好好想一想,到了那裡你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

  香克斯剛剛還一副恨不得跳下船隨便找條倒霉魚搏鬥的模樣,這時被問到一個更加復雜的問題,卻一點猶豫也沒有,沉聲宣布:「我要,阻止這場戰爭!!」

  貝克曼沒說什麼,繼續低頭擦劍。

  這是當然。

  就算有過動搖,決定時也毫無猶豫。

  這才是,值得他追隨的船長啊。

  *

  「報告薩卡斯基先生,高杉少將已經控制起來了!」

  「……把她關回去。」

  「是!!」

  海兵們從火山灰中將高杉桃扒拉出來。

  當然不可能用手,畢竟灰堆的高溫足以將人活活燒死,而是用刀劍把表層的灰撥開,再將高杉桃勾到面前,最後用防火毯把她包起來,這才預備要走。

  這中間也少不了簡單的身體檢查。

  「真是太厲害了……」海兵小隊裡有人感嘆,「剛剛只是濺了一點灰,我都痛得恨不得被青雉大將凍起來失去知覺,高杉少將被包著全身,居然還能……」

  醫療班的主管醫師捏開她的眼皮,檢查瞳孔情況,輕輕搖頭。

  身上的傷算得了什麼?

  她在海軍本部工作這麼多年,很早以前,也見識過這位高杉少將的特訓有多凶殘。

  那時候她受的傷也不輕,就算比不上現在,但那時她也沒有現在這樣抗揍啊。

  為什麼如今看上去倒反而不如以前?就算來療傷,也叫人覺得她活力四射,馬上就要跳起來大吃大喝、給敵人重重一拳。

  反而一臉死氣,連身體上那點自我愈合的療傷本能都格外麻木。

  她嘆口氣,眼看還有人要過來上手銬,搖了搖頭:「手銬就不必了,卸掉她的刀,送去臨時醫院。」

  「……醫生還是要謹防心軟啊。」

  幽幽的聲音,從身邊的擔架上飄過來。

  主管醫師還在給針頭消毒,拎著手銬過來的海軍小隊長已經被刀鞘敲暈過去。

  「你……?」醫師驚愕抬頭,「高杉少將!你唔噗——」

  一擊即中。

  高杉桃兩手合十,一邊快速朝海岸線逃走,一邊在心裡念佛。

  阿彌陀佛,並非有意,只是不得已……可惡啊!攢了這麼久的力氣,要是剛才面對的是薩卡斯基就好了,跑路之前給他一記狠的!!

  這當然只是開玩笑啦。沒有人比高杉桃更清楚,要是剛剛真是薩卡斯基在眼前盯著,權衡利弊,她說不定還真不會動手。

  指不定要一路裝死,等被關起來再做打算。

  以現在的狀態,再去挑釁怒火max薩卡斯基,那就真的要把自己埋在這兒了。

  反正他是下得去死手的嘛。

  到時候就好笑了,連艾斯都救活了,結果把自己葬送了?那成什麼啦?回頭名聲全沒了,摩爾岡斯肯定會大肆鼓吹這是多麼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被時局和立場阻撓的一對愛侶!海賊世界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艾斯歐與桃子葉?

  咦,桃子葉聽上去還挺可愛的。

  有點像我和三葉姐的CP名。

  胡思亂想之余,高杉桃沒有戀戰,向海面的方向快速襲去。

  中途被人衝上阻攔,也沒有糾纏,幾個月步騰空而起,避免浪費時間。

  她能撐住眼皮不立刻昏厥已經很偉大了,這時候簡直想給自己獎勵一個三層草莓奶油霜夾心蛋糕吃一吃。

  可惜這裡沒有啊……要是醒來之後能吃到就好了……

  糟糕、好困——

  她意識到自己沒能控制住身體時,已經在半空中了。

  完蛋!自由落體!

  失重感卻遲遲沒有襲來。

  有人將她自下而上承托住了。

  「總是胡來。」溫和的聲音與柔軟的羽毛一起將她包裹,「明明我沒有聯系你呀。」

  「唔。」

  高杉桃半閉著眼睛,蹭枕頭一樣蹭了蹭臉頰邊的羽毛:「可是,你知道我肯定會來的。」

  「……」馬爾高不語。

  他猶豫一會兒,低頭想說點什麼,結果發現高杉桃已經睡死過去了。

  ……這才幾秒啊?

  沒辦法。馬爾高只能把手臂收緊,讓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這個姿勢,他也沒多少經驗,不如說以前經常被高杉桃按頭當載具的其實是燼。

  當然,也是因為燼相比來說更欠揍,小桃把載她飛這種事當做懲罰,做事總是很周到的馬爾高就失去許多機會。

  不過在他看來,那小子有時是不是故意犯賤,還說不好呢。

  藍金翅羽在空中留下優雅的殘暉,他沒有停留,速度不減,立刻閃身朝甚平之前離開的方向飛去。

  「——攔下馬爾高!」

  「別讓他把高杉少將帶走!!」

  身後,海兵們的聲浪越湧越近。

  他們的速度當然比不上馬爾高的飛行速度,但奈何人多,半途還總有人加入。

  回頭阻攔一下?不行,懷裡還有個人呢。

  繼續加速?面前又集結了兩面厚厚人牆。

  薩卡斯基遠遠看了一眼,稍松口氣,但下一秒就被白胡子一拳對著腦袋砸下來。

  「站在我面前,還敢分心?」白胡子雖然在笑,眼尾卻幾乎倒吊著,瞳孔看上去儼然一頭凶悍的猛獸,「薩卡斯基,我看你也是活膩了嘛。」

  薩卡斯基捂著血流不止的額頭,站起身時不自覺搖晃了一下。

  「薩卡斯基大將!」

  「薩卡斯基先生!您沒事吧?!」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不必因為一時僥幸得意,白胡子。馬爾高一個人又能負隅頑抗多久……」

  「咕啦啦啦!你的嘴可比你的拳頭要硬啊!!」

  該死。

  該死。

  該死。

  薩卡斯基心裡火氣越燒越旺。

  這種時候,他不應該在這裡跟這個遲早要死的老頭糾纏——怎麼能眼睜睜看著白胡子海賊團,把高杉桃劫走?!

  分身乏術啊……白胡子本人在這兒攔著他,喬茲、薩奇擋在波魯薩利諾面前,庫贊倒是沒那麼麻煩,但他離得很遠,又不擅長快速移動。

  這時候還要應付白胡子手底下的船長們,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看得薩卡斯基心煩至極。

  倒是去追啊!一群蠢貨!!眼睜睜把她放走,知不知道這是多麼——

  多麼……?

  多麼,什麼呢?

  ……追擊高杉桃,並不是海軍最重要的任務啊。

  薩卡斯基為這個突然清晰出現在腦海裡的想法,而渾身一凜。

  是啊,一個叛徒而已,一個沒造成多少傷亡的叛徒而已——做的最過分的事就是攔在他面前,幫波特卡斯逃走,連海軍士兵擋路也都只是敲暈過去。

  這樣一個叛徒而已。

  比起凶惡的罪犯們,比起流淌著極凶惡血脈的家伙們……

  她那點錯誤,算得了什麼呢?

  說不定,剛剛怒極的他自己,才是那個奇怪的人吧。

  奇怪的想法一閃而過。

  不過薩卡斯基自有一種天賦,無論心中怎麼想,動起手來,是不會猶豫的。

  面對白胡子毫不留情的攻擊,他又一次握緊拳頭。

  手套被鼓脹的指節擠壓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把命留在這裡吧,白胡子。」他的聲音和攻勢截然不同,平靜到了簡直可以說得上溫和的地步,「既然你的孩子不能死,那就你來吧。」

  *

  與此同時,馬爾高正在絕贊超速飛行中。

  要是空中也有交警,他不合時宜地想,小桃應該會這樣說吧,「帶人不飛行、飛行不帶人、交通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去死吧——馬爾高——」

  右側奔來一名巨人海軍士兵。

  馬爾高連航向都沒變,任由巨人揮著斧頭砍下來。

  將將要落在他身上的時候,戴禮帽的身影閃過,輕巧用一雙長刀擋下。

  還沒落地,又是一個前刺,削掉巨人的膝蓋骨,剝去他的行動能力。

  「我說,就算你確實很忙,也不能全指望著我們來攔吧?」比斯塔輕喘著氣,「你看薩奇都快累吐了,當心回頭他在飯裡給你下毒呢。」

  「他才不會。」馬爾高反唇相譏,「你以為他是你?」

  白胡子海賊團旗下的隊長們像滾落的豆子一樣四散在廣場之中,只能說路上撞見了順道幫個忙。

  能騰出手來全程護送的,只有比斯塔一個。

  但走的越久,時間用的越多,海軍組織起來的追兵隊伍就越龐大。

  即便是比斯塔,始終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從妾身通行的道路上,滾開!!」

  粉色光束從翅膀尖滑過,馬爾高心有余悸地低頭,發現將比斯塔圍堵起來的海軍已經被統統凝成石像。

  這也使得白胡子船上頭號劍客騰出手來,去應付提刀趕來的道伯曼中將。

  「唔,本部中將也注意到這裡了嗎……」

  「畢竟是赤犬大將的命令呢。」道伯曼臉上密集的X型疤痕隨著說話而舒展,「比斯塔,你們帶走高杉少將又有什麼好處呢?將她留下吧。」

  比斯塔當然不可能答應,但瞬殺本部中將,尤其是道伯曼這樣實力不菲的存在,也沒什麼可能。

  「繼續走。」甜美卻冷淡的聲音從身後逼近,「妾身會護著她!」

  馬爾高來不及細想,下意識按照漢庫克的命令動了起來。

  ……但是,等等?

  不死鳥安穩而快速地往海邊飛去,偶爾抽空看一眼底下的局勢,不由輕輕挑眉。

  他一路都隱在同伴們身後,能不動手就不動手,避免讓小桃受傷。

  就在剛剛,即將經過七武海密集區域時,更是謹慎小心。

  這群人就算沒有直接出手,只是無意間波及,殺傷力也不是現在的高杉桃能扛得住的。

  但現在這個情況,怎麼看怎麼怪異啊。

  漢庫克掃清來追趕的海軍士兵就算了,她跟小桃私交不錯,又是個任性的皇帝,並不怎麼樂意看海軍的眼色;

  米霍克攔下渾水摸魚想宰了她賺點名氣的海賊也算了,畢竟大家曾經也是一條船上的人;

  就連克洛克達爾,馬爾高都能理解,至少是個越獄犯,眼下跟他們站在同一邊嘛!

  寧可讓海軍吃癟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樣的。

  但是多弗朗明哥……?

  你這又是干什麼呢?跟你很熟嗎?你是哪位?

  馬爾高想不通。

  馬爾高決定不想了。

  反正便宜不占白不占,他也不是愛鑽牛角尖的性格。

  更別說這條逃命路上,還真是多弗朗明哥的能力最好用——大範圍的群體控制,還不是單純的「吹飛」、「僵直」,而是直接操縱。

  操縱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能夠瞬間化敵為友,意味著己方的人數能在轉眼間暴漲。

  幾乎立刻,馬爾高眼前就出現了一條足以通行的順暢道路。

  「可不是為了你們。」明明身處戰場正中,多弗朗明哥的粉毛大衣卻一塵不染,「我欠那女人一個人情而已。」

  「人情?」

  「哼哼哼……都說了,不關你們的事。」

  他彈一下手指,將一個從身後撲上來的海軍士兵輕松控制住:「馬爾高,好奇心旺盛可不是什麼優秀的品質。」

  不死鳥抿唇。

  他知道多弗朗明哥說得沒錯,這時候最重要的是時間,而不是什麼小道消息。

  於是不再停留,踩了一腳火烈鳥的肩膀借力,鳥鳥相殘,又和追兵們拉開一段距離。

  原本來幫忙的同伴一個一個被絆住腳,眼前能看見海水湧動的時候,馬爾高身邊已經沒有人能夠為他抵擋攻擊。

  因此才會毫無防備,被偷襲個正著。

  「放任你就這樣帶著她走掉,這可不行啊。」男人的聲音懶洋洋,「剛剛給你凍得很漂亮,怎麼自說自話掙脫了呢?」

  馬爾高回頭,聲音依然溫和,但眉頭緊縮:「庫贊……」

  冰刃扎進他的左肩,鮮血迸濺的同時,馬爾高深覺不妙。

  這一次沒扎穿,還算幸運,畢竟小桃還在他懷裡——要是下一擊扎穿了他的身體,沒了護盾,被刺中的就是她!

  但海面空無一物,難道將她扔進水裡?清醒的時候也就算了,她現在幾乎半昏迷那樣熟睡著呢……

  進退維谷,馬爾高頭一次有這樣左右為難的時刻。

  「把她交給我。……我不會傷害她。」庫贊慢吞吞說,「至少不會像薩卡斯基那個瘋子那樣。」

  「這點承諾可不夠分量呢。」馬爾高也慢吞吞說。

  不是他不著急,而是他放眼望去,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接手高杉桃的人選。

  哪怕是一艘船、哪怕只是一條獨木舟……

  「咕嘟嘟——」

  海面突然密集地冒出小水泡。

  緊接著,檸檬黃的桅杆拽著底下的潛水艇浮出水面。

  距離海岸還有一段距離,就算是庫贊要發動能力,也至少要凍上一會兒。

  「別發愣了,馬爾高!!」幾乎是訓斥的口吻,從潛艇甲板揚聲傳來,「把她交給我!!」

  「羅——!!」馬爾高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你怎麼會……」

  他立刻反應過來:「那麼,甚平難道……原來是你!!」

  他就說,甚平就算是魚人,又能帶著那兩個不省心的惡魔果實小子逃去哪裡?怎麼會到海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原來是羅——竟然是羅!!

  峰回路轉。

  馬爾高立刻斂起翅膀,在潛水艇的甲板上降落。

  「照顧好她,羅。」他將人交到青年手裡,「你現在的醫術我可以放心嗎?」

  羅將手裡的鬼泣扔在一旁,伸手從他那裡接過高杉桃:「鄙人有過成千上萬『沉默的導師』。」

  馬爾高:「『沉默的導師』?」

  旁邊的貝寶小聲解釋:「就是屍體啦……船長意思是他解剖過很多……」

  馬爾高:「……」

  馬爾高:「幾年不見,你小子說話是更欠揍了。」

  「謝謝誇獎。」羅沒抬頭。

  高杉桃一到能力範圍內,他立刻拉開room,用能力透視她的身體機能。

  器官……不能說沒有大問題,但都還算完整,保持了70%的功能性,這就已經足夠。

  骨頭碎了一些,很多部位使用過度,躺個十天半個月是少不了,但不礙事。

  「船長!海軍追上來了!!」貝寶的尖叫聲與它出拳的風聲一起傳來,「什麼時候走哇!!」

  羅立刻低身把懷裡的家伙塞進船艙——他的潛水艇為了抵抗水壓,原本就用了上好的特殊合金。

  即便是深潛一千米也不見怵,這時還只是一些流彈襲來,扛得住。

  但再等下去就不行了,難道要等到岩漿滾滾、寒冰陣陣的時候才動身嗎?

  那恐怕就逃不掉了。

  所以——

  「你該下船了,馬爾高。」羅處理完兩個傷患,身上還沾著血,臉頰卻依然干淨,這讓他看上去像是個從地獄爬上來的羅剎,「不必留戀。」

  他冷酷地宣判。

  馬爾高抽了抽嘴角:「你平時就是這種態度對待病人家屬嗎?」

  「我的病人通常沒有家屬。」羅快速穿上船員遞來的橡膠手套,彈了彈邊緣,「就算有家屬,也沒有那個能力指責我的態度。」

  馬爾高很驚異地發現,他竟然還是能如此順利地從這小子臉上察覺到他的不耐煩。

  就像很久以前,他們還在一起航海時那樣。

  和羅一道的航行,在他多年的海賊生涯裡說是滄海一粟也不為過。

  但即便站在海灣廣場的邊緣,即便是這樣危急的情形下,他依然能從對方的一個微小動作裡,察覺到他的情緒。

  又因為這種不言自明的默契,而產生一股說不上來的、隱約讓他十分放松的感覺。

  就好像不死鳥的兩翼因為長途飛行而十分困倦時,有人輕輕梳攏,將他攬在懷裡那樣。

  輕松,安全,又愉悅。

  「……不過,這種時候,真希望不是對著你這張臉呢。」馬爾高展顏一笑。

  羅挑眉:「雖然不知道你在指什麼,但很冒犯,馬爾高先生。」

  他往馬爾高身後一指:「以及,容我再次強調——你該下船了,這樣對我們兩方都好。」

  馬爾高都不必回頭,已經能從周圍光線的變化,感知到某個不討人喜歡的家伙也追了上來。

  他感喟:「平時想不起來要找你,這種不恰當的時候,又老想要和你多說兩句。」

  但不必羅再催促,馬爾高的面孔被藍色鳥羽覆蓋,下巴變得又尖又長,頭型卻圓潤起來。

  「不速之客啊……打擾別人敘舊,這樣的罪名,你打算怎麼贖買呢?」

  不死鳥振翅,藍金的光芒如焰火余輝,將整艘潛水艇籠罩在模糊的光影之中。

  波魯薩利諾幾乎同時領會了他的意圖,八尺瓊勾玉源源不絕朝著印像裡潛水艇所在的位置砸去。

  「多少也要命中一兩個吧,誒呀~」他拖長了聲調,看上去似乎並不在意這個結果。

  但馬爾高知道,他已經把這位大將惹怒了。

  ——正好。

  讓她走吧。

  青雉也好,黃猿也罷,把所有的怒火集中在我這裡,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馬爾高活動了一下酸痛的翅膀,唇角卻不自覺上揚。

  她已經很辛苦了。

  讓她走吧。

  「——趁此機會!!」

  不遠處,只受了點皮外傷的潛艇上,羅下達了下水前的最後一條船長命令:「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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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轉移話題 我還得回去找我的船呀!……

  ……是不是該起床了?

  不想起床啊!起床了還得背書刷題, 昨天那套行測做得慘不忍睹,還沒來得及登記錯題……

  話說今天食堂的早飯是什麼來著?周二——周二的話,是醬牛肉包子、油條、豆漿、清炒土豆絲吧?勉強還行。

  去圖書館的路上得點一杯冰美式待命……

  不行了, 真該起床了!再不起一會兒又要後悔為什麼不准點起床學習!

  3、2、1——

  「……醒了就睜眼。」

  神谷○史的聲音冷冰冰地傳來。

  高杉桃迷迷糊糊伸手去按手機,心裡蠻奇怪。

  她想, 我也沒用這位老師的語音做鬧鈴啊?最近有媽咪點單讓我錄專屬鈴聲嗎?好像是森久保○太郎不是這位啊?

  難道是舍友惡作劇?嗯,很有可能……

  畢竟她靠聲帶模仿賺外快的事情舍友都知道,大學生嘛, 最喜歡的就是犯賤。

  真正的惡心事也做不出來, 但就很喜歡在看到一切跟聲優有關的新聞之後轉發給她,並且熱衷於在她面前玩各種梗。

  有時候高杉桃很想說這梗太老了哇,我們聲優圈早就不玩兒了哇!

  舍友們還是笑嘻嘻說這梗哪裡老?這梗太棒了!

  ……看吧,又玩一梗。

  「裝睡是想讓我把你拖起來嗎?」神谷○史還在說,「很遺憾,我們船上沒有這項服務。如果你執意要裝睡, 我只能讓貝寶來把你抓出去。順便一提, 那家伙最近在掉毛期。」

  ……這是給我整哪一出呢?沉浸式生活化cosplay?

  高杉桃睜開眼。

  天花板上的燈光已經被人調過了,是即便久睡後睜眼, 也不會覺得刺痛的強度。

  她下意識想坐起來往下看, 但坐不起來。

  想轉頭往兩邊看,但轉不了頭。

  高杉桃大驚失色;「我癱瘓啦?!」

  神谷○史走近了一點,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擰過來觀察臉色:「看得清我的臉嗎?試試盯著我看,嗯,吐一下舌頭——」

  「哦哦……」高杉桃乖乖照做。

  然後發現這不是神谷○史啊!!!

  這黃衛衣、這手、這臉……

  這、這臉——?

  這是羅吧?!

  雖然高杉桃在辨認人臉這方面有點困難,卻能很容易認出來他的帽子。

  白底黑斑點,毛茸茸的, 比看上去要軟綿很多,手感像她從沒摸過但在想像裡摸過很多遍的小企鵝。

  等等,帽子?

  ……她是不是摸過這頂帽子?

  特拉法爾加·羅就這麼看著經歷過十五小時手術,又在病床上睡了一周,剛剛睜眼的病人眼睛一閉,又暈了過去。

  ……真的暈過去了嗎?該不會是裝的吧?

  羅面對自己的病人時,大多時候是醫生屬性大於海賊屬性的。

  也就是說,通常懷抱著醫生固有的職業本性——在他99.99%的冷酷之外,留了那麼一丁點的同情,和微妙的善意。

  他將信將疑地伸出手去,准備掀開她的眼皮,觀察一下瞳孔的情況。

  結果在快要碰到臉的時候,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手腕。

  「……我就知道你是裝的。」他板著臉說,「欺騙醫生,這個罪名可不輕啊。」

  高杉桃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就像在廚房不能違抗廚子,在病床上,她對身為醫生的羅竟然也沒了以前那種想揉帽子就揉帽子,想抓來當拐杖就抓來當拐杖的意氣風發。

  很是蕭瑟地裹著被子往旁邊挪了挪:「你、你說了算。」

  活脫脫一只白蠶蛹。

  「為什麼裝暈?」羅從旁邊拉來只凳子,在地板上拖出緩慢的聲音。

  高杉桃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總不能說,她剛剛夢見了沒穿越之前的情景,然後悚然發現——真的是悚然發現,她心中竟然至少有50%是想要回到原來的生活的吧?

  又不能真的回去,說出來也只是徒添煩惱。

  況且,高杉桃很清楚,這只是她此時此刻的想法。

  這之前從來沒想過的,為什麼突然想回去了呢?

  因為現狀實在是太差了。

  剛剛結束頂上戰爭,渾身動彈不得,估計也沒有辦法回去繼續當她的海軍少將,以後更不可能升職——晉升通道完全被她自己砍斷啦!

  完成不了在編制內走上巔峰的夢想,所以心情低落。

  對那段幾乎都快消失在她記憶裡的和平時光,也產生了如夢似幻的向往。

  所以睜開眼面對原住民羅,有些微妙的心虛,技巧很拙劣地轉移話題:「——那個,有什麼吃的嗎?我餓了!」

  「……真的很拙劣。」羅站起身,「我去外面問問。」

  轉移話題歸轉移話題,但她要是餓了的話,那還真是不好辦。

  他推開門,沒有立刻離開這一層,而是去隔壁兩間病房分別檢查了路飛和艾斯的情況,這才慢悠悠上樓。

  用作病房的這一層船艙,位於潛水艇甲板往下的第二層,往上一層是操控室和客房,以及一個很小的會客廳。

  等他推開第一層的門,立刻就有人走了過來。

  「怎麼樣,她醒了嗎?妾身早就說了,你這裡條件不行,應該去香水游蛇號上休養……」

  羅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又一個人抓著酒瓶撲過來。

  「雷德弗斯號也不錯啊!至少比這裡大很多!」香克斯眨巴眼睛問,「他們醒了嗎?都有誰醒了?桃子醒了嗎?路飛醒了嗎?艾斯醒了嗎?」

  羅:「……」

  羅:「…………想讓我開口的話就閉嘴。還有,紅發,我的船上不允許喝酒。」

  「哦。」香克斯委委屈屈把酒瓶藏到身後。

  船員們瑟瑟發抖:「船、船長,那可是女帝漢庫克大人,和紅發香克斯先生啊……您真的要用這種口吻跟他們說話嗎?」

  夏其摟著熊腦袋,干巴巴補充:「雖然說是船長你的話,我們都會覺得很合理啦……」

  特拉法爾加·羅就是這樣的人,做他的船員呢,也早就有了這樣的覺悟。

  此人態度之差,嘴巴之毒,根本不是會因為說話的對像而改變的。

  「她醒了。」羅淡淡說,「吵著說餓,所以我上來看看。」

  漢庫克那雙漂亮的眼睛轉了半圈,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我會問問看的。」

  香克斯:「?」

  香克斯不干了:「什麼意思?孤立我?」

  羅沒翻白眼,其實心裡已經受不了了。

  「我的船小,裝不下這麼多大佛。」他冷冰冰說,「倉儲空間有限,就得從外部補充。」

  而潛水艇又跟普通帆船不一樣,並不那麼方便直接補貨。

  要抓魚,就得上浮,船上還有三個重量級傷員在,又沒完全甩開海軍的追兵,怎麼能隨便上浮呢?

  所以高杉桃餓了,這事還真挺嚴重。羅一聽完就建立起了她餓了——要大量食物——沒法獲得——只能找人幫忙,這樣的邏輯鏈條。

  好在漢庫克很聰明,電話蟲打給自家姐妹,香水游蛇號上慢慢墜下來一大包東西。

  羅一看,高杉桃吃三頓都足夠了。

  漢庫克看出他表情下微妙的疑惑,解釋說:「我想她的傷最重,但也已經醒了,那麼剩下兩個應該也快了——路飛也很能吃。」

  香克斯:「咦?你還認識路飛?」

  「他在妾身的國家待過一段時間。」

  羅:「……」

  羅:「……也就是說,這麼久的時間裡,你們倆對彼此沒有增進任何了解?」

  「誰要了解他?」漢庫克兩手環抱在身前,耳墜輕輕一晃,在昏暗的潛艇內部晃出叫人不敢直視的光芒,「妾身對外海這些野蠻的男人沒有任何興趣。」

  香克斯攤手,表示「你看她這個態度我能說什麼呢?」。

  羅懶得發言。

  那一大包食物多是成品,因為九蛇海賊團的姑娘們雖然不知道紅心海賊團和紅發香克斯的烹飪水平,但很清楚自家漢庫克大人的下廚能力——那就是沒有能力。

  未免出事,干脆提前做好才送下來。

  香克斯後知後覺,也不甘示弱,給貝克曼發動電話轟炸。

  且不說副船長大人又在心裡蛐蛐了多少句,總之雷德佛斯號也送下來兩包東西。

  適當添補了一些隔壁船上肯定不會有的男士衣物,還有大量沒被處理的食材和酒——順便一提,酒在羅檢查包裹的時候全都扔掉了。

  主治醫生不允許無關人員踏入第二層,大家只好按捺心情,圍坐在桌前,等高杉桃自己出來。

  「好香——!!」

  門口衝進來一個人。

  原本很有氣勢的,結果要進門的時候,因為門框太矮,只能停步彎腰低頭,一下沒了衝擊力。

  高杉桃穿一件簡單黃T恤和寬松的卡其色長褲,露出來的胳膊上全是針孔和繃帶。

  看上去像一只陳舊但被愛惜的玩偶。

  「嗨!漢庫克!嗨!香克斯!」

  打完招呼,也沒功夫多說話,埋頭就開始狂吃。

  其他三個還能不知道她?根本不指望她邊吃飯邊聊天,干脆紛紛上桌,也各自簡單吃了點東西。

  吃到一半,高杉桃終於有心情關心後事……不是,是她睡死之後的事。

  「馬爾高呢?」她問,「艾斯和路飛應該在我隔壁睡著,其他人呢?白胡子海賊團呢?還有……」

  她卡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問誰沒問出口。

  漢庫克當沒看見,自然地回答:「那群人跟我們分開走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白胡子海賊團外加麾下的大船團,體量十分龐大,要是跟著潛水艇走,恐怕很快就能把位置暴露給海軍。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們應該都還活得好好的。」香克斯甩了一下袖子,「就是辛苦紐蓋特,一把年紀還跟我撞型咯~」

  「撞型?」

  「嗯,為了保住剩下的海賊,他廢了一只手,還有莫比迪克號。」

  香克斯回憶起那時的場景:「不過他留了一手——不是地獄笑話啊!別笑了桃子!而且你就這麼笑出來真的好嗎?——後面又從海裡冒出一艘船,其他人就乘著那艘船走了。」

  「說到這裡。」高杉桃放下作為甜點的草莓奶油夾心蛋糕,「你怎麼在這兒?」

  香克斯沒好氣:「終於想起我了?你這麼自然,我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早就加入紅心海賊團,給特拉法爾加當手下了!」

  「我不需要連日酗酒、暴飲暴食、身負殘疾、沒有消毒意識的手下。」羅禮貌謝絕。

  「……」香克斯磨牙,又沒法對醫生做什麼——路飛還在他病房裡躺著呢,只好對高杉桃打小報告,「阿桃!你看他!你看這人什麼態度!」

  高杉桃倒是很習慣:「算啦,羅醬就是這個怪脾氣,對我也這樣,找我只能我倆一起挨說。」

  「那就一起挨說好了。」香克斯變臉神速,「總比我一個人挨說好唔噗——你干什麼啊漢庫克!!」

  漢庫克給了他一腳,雖然礙於霸氣而未能石化成功,但依然笑得冷艷高貴:「誰允許你拖她下水的?」

  香克斯:「……」

  香克斯痛苦地發現,在這張桌上,他竟然誰也說不過。

  醫生是不能得罪的,傷員是不能刺激的,這個女帝更是火藥桶一樣的脾氣。

  索性不再往下閑聊,說了點正經話題。

  高杉桃也是從他嘴裡聽說了那之後的事。

  香克斯是擔心戰局擴大,一發不可收拾才趕來的,來得很及時,白胡子海賊團的實力也保留得比想像中完整,以至於最後形成了兩個四皇站在一起面對海軍本部的場面。

  好就好在他們兩方都不打算繼續擴大戰爭,本部也沒精神再耗了,幾番爭執之下,由紅發海賊團掩護,白胡子海賊團先一步離開了海灣廣場。

  「據說那之後蒂奇也出現了。」說到這個名字,香克斯臉色難得陰沉下來,「可惜我們已經走了,讓戰國揍了幾拳了事……真是便宜那家伙了。」

  高杉桃就著小道消息下飯,飛速就把那所謂能給她吃三頓的一包東西全都塞進了肚子裡。

  羅一直注意著她進食,等她真正放下筷子,先從兜裡摸出一盒丸藥讓她吃:「手背到後面去。」

  高杉桃下意識照做了,醫生大人伸出微涼的手指,按在胃部,檢查她的消化情況。

  「……竟然沒有大礙。」羅收回手,替她拉了拉T恤,「你的食量又漲了。」

  「謝謝!」

  「沒有誇你的意思。」

  切。高杉桃撇嘴:「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啊,羅。」

  「那不是很好嗎?」青年衝她挑眉。

  高杉桃點點頭:「確實很好!」

  「也不知道現在的馬林佛多是什麼情況。」她神色自若地提起這個倒霉地方,「打得那麼厲害,後面是重建還是搬家呢?真希望他們要搬早點搬,我就能趁亂摸進去……」

  「你還想回去?」羅站起身,精准奪走香克斯藏起來的酒瓶,「混成之前那樣,我可不會再救你一次。」

  「這不是開玩笑的。」香克斯也嚴肅起來,「這場戰爭的結果,對海軍來說可不好接受,幾乎是他們的全面失敗。這時候你再回去,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呢?你自己應該很清楚的。」

  漢庫克倒沒潑她冷水:「想去就去,去之前告訴妾身,香水游蛇號會在附近等著接應的。」

  高杉桃:「?」

  高杉桃:「等等等等!」

  搞什麼啊!她怎麼突然變成恐怖分子人設啦!人人都搞得好像她要回去襲擊馬林佛多一樣!

  「不是啦——」

  高杉桃頂著三個人「沒想到你這麼記仇」的目光,替自己辯解,「我不是要回去尋仇!我有東西落在那裡啦!」

  東西?

  三個人齊齊歪頭,一瞬間統統變成Q版豆豆眼小人。

  「——我還得回去找我的船呀!!」

  *

  「那麼我們就這樣……回去了嗎?」

  庫贊回頭看了說話的士兵一眼。

  不知名小子只是被看了這麼一眼,就立刻垂下頭,不敢跟他對視。

  兩臂貼著身體,站得很直,怎麼看怎麼聽話。

  海軍之內,大多是這樣的素質,以往庫贊也從不覺得這有什麼——服從是士兵的天職嘛。

  無論如何,一個聽從命令、指哪兒打哪兒的人,總比一個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人要好用得多。

  就算是現在,他也依然是這麼認為。

  但人總是貪心的。

  聽話當然很好,但聽話又有才能,不就更好嗎?

  有才能的家伙,為什麼偏偏都是那樣的脾氣?稍微的忍耐都做不到嗎?

  那麼如果是這樣,庫贊不由得想,他也並不覺得高杉桃有那麼高的價值,值得海軍為她在制度上作出退讓。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晚了。

  整理戰場是件麻煩事,好在他們三個人——說來慚愧,也是位高權重,並不用費這份心。

  只需要在臨時醫院裡修養幾天,等戰國把接下來的方針定好,又開了幾次會,就可以回到馬林佛多等著寫報告了。

  庫贊回頭看了眼,薩卡斯基和波魯薩利諾都在他身後不遠處。

  剛打完的時候,三個人裡薩卡斯基受的傷最重,他次之。

  波魯薩利諾看上去跟來馬林佛多廣場散了一圈步,准備回去吃晚飯一樣,只是在大衣外邊沾了點灰塵。

  就這幾天修養下來,灰都被洗干淨了,看上去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這摸魚的混賬。

  庫贊將袖口放下,遮住纏滿繃帶的小臂,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還算得上得體,一會兒進了小鎮不會嚇著居民。

  「薩卡斯基,你也收拾一下自己的外觀吧。」他聽見波魯薩利諾慢悠悠地揶揄,「你這副尊榮,別說居民了,埃爾文都要被你嚇一跳。」

  薩卡斯基沒說話。

  ……他在想什麼呢?

  換做平時,庫贊根本不在乎他是怎麼想的。

  他跟薩卡斯基幾乎無法溝通,兩人重視的東西不同、慣用的手段也不同,這就已經決定了他們的道路南轅北轍。

  但這家伙在戰場上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也太復雜。

  以至於庫贊都開始好奇了——薩卡斯基,這個讓平民又敬又怕、讓海賊聞風喪膽,似乎一輩子都不會懊悔的男人,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做那些事,他本人大概出於絕對的、毫無挑剔的公心,卻未必每個人都看得慣。

  庫贊就是看不慣的其中之一。

  就像他說的那樣,只要薩卡斯基的所作所為是為了維護正義、維護海軍本部的尊嚴,那麼即便庫贊看不慣,也沒法指責什麼。

  只是……

  他無端有些不自在。

  隨手拋出一朵冰花,落在地上,很快融化成水漬,也還是沒能緩解。

  因為這一切——不管是高杉桃和多弗朗明哥突如其來的威脅,還是火拳被抓,緊接著,高杉桃也被抓回來關禁閉,又突然在戰場現身……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急、太快。

  而庫贊並沒有任何手段阻攔。

  其實再過一段時間,事情就會有轉機了啊。

  只要再等一等就可以的……是那家伙太心急。

  庫贊垂眼。

  他這些年來能力越來越強,下手卻越來越綿軟。

  這不意味著他就不殺人了,而是他有時並不能挺胸抬頭地向自己告解——死在我手下的每一條生命,都殉道給了我所堅信的正義。

  無法堅信,就總是回頭。

  越是回頭,就越看不清曾經的自己。

  隨著所謂超新星一代在偉大航路大放異彩、妮可·羅賓也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海上的局勢驟然變得復雜起來,這對庫贊來說是一件好事。

  他不止一次聽戰國說過、暗示過,在此之後有可能會將元帥之位托付給他。

  那麼到時候去做就好了,庫贊計劃過,甚至因為想像中的願景,而讓起伏不定的心緒變得平穩許多。

  等他成為元帥,等他親手掌握這艘已經有些橫衝直撞的巨大航船,他當然會盡其所能將海軍打造成一支在他看來問心無愧的正義之師。

  ……只要能等到那時候,難道還擔心整個海軍之中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嗎?

  這念頭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庫贊恍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他想對高杉桃說的。

  原來他一直覺得那家伙能成為一個很好的海軍,只要給她一個合適的位置。

  是啊,難道別人不了解,他們還不了解嗎?高杉桃從來也不是一個把成為海賊、逍遙自在當做目標的家伙啊。

  她從來都是有分寸的人,並不是無法無天的罪犯。

  只需要讓海軍的分寸,和得上她的分寸就足夠了啊。

  常年相處下來,庫贊自認和她想法有那麼一丁點的重合。

  而光是這一丁點的重合,應該就已經足以達到這樣微小的要求。

  只要她能耐得下心,再等一等——

  「……別妄想了。」

  粗重的喘息聲從左後方跟上來。

  伴隨而來的,還有來人周身高到能毀滅一切的溫度。

  ……這混賬能力又失控了,庫贊默默想。

  其他能力者還好說,他們這樣殺傷力巨大的自然系,如果不能控制好能力,立刻就會叫人感覺異常。

  就像波魯薩利諾當年做噩夢,大半夜,整艘軍艦都陷入光污染,被卡普中將揍得吃不下飯,可見能力控制有多麼要緊。

  「她不會留下,我們也沒有必要回頭。」薩卡斯基很快平復了呼吸聲,大概也覺得一邊喘氣一邊說話太狼狽,「海軍只會一直往前走,僅此而已。」

  說完就不言不語,朝著本部要塞的方向走去。

  他出力最多,受傷最重,修養幾天也沒好多少。

  剛剛庫贊留意一看,額頭上的紗布又在溢血。

  ……也不知道高杉桃花了多大力氣揍他。

  薩卡斯基走在最前。

  寬厚的背脊將玫瑰紅的西裝繃到極致,偶爾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像是岩漿又一次流動起來那樣叫人膽寒。

  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座沉默的活火山。

  雖然不聲不響,但時刻都有毀天滅地的危險。

  沒走一會兒,活火山出聲了。

  「接下來,對戰爭中成功逃脫的犯罪分子開展搜捕。」他說,「以往有懸賞的,金額再加一等。沒有懸賞過的……」

  聽令記錄的海兵不敢提問。

  有誰清清白白,從沒被懸賞過,卻莫名其妙搖身一變成了特大罪犯的呢?

  「懸賞令稍後。」薩卡斯基平靜地說,「先暗中搜索她的蹤跡,不要讓海軍中出現叛徒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有了消息,如果無法聯系上大將級別的人手,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庫贊不說話。

  波魯薩利諾把墨鏡摘下來,擦了擦。

  沒人對他的安排提出異議。

  薩卡斯基說完,稍稍沉默一會兒。

  在海兵快忍不住開口詢問您老人家還有什麼吩咐的時候,輕飄飄說:

  「……必要時候,生死不論。」

  *

  「——我還得回去找我的船呀!」

  極地潛水號上,高杉桃如是說。

  這理由倒是夠充分了,羅、香克斯、漢庫克三人面面相覷,沒法勸她。

  船總是很重要的,況且她的船任誰看都知道不普通。

  越是花心思的東西,就越放不下,三個海賊都很明白這個道理。

  但也不能真的放任她就這麼回去找船啊。

  「我們捋一捋現實情況。」香克斯沉聲說,「首先,你打算回去找你的船,我認為很合理。」

  高杉桃點頭:「很好,香克斯,你是個好斯——」

  「但你的船,意義畢竟不同,我想他們會作為贓物看管起來。」

  「什麼叫贓物啊我說!我的船和我的人一樣清清白白完美無瑕好嗎!!」

  香克斯沒理她的抱怨:「所以,如果你貿然回去,很容易引起關注。接下來你有可能會面臨小桃子VS海軍本部的頂上戰爭2.0版,這樣也沒關系嗎?」

  高杉桃:「……」

  她伸手把嘴巴縫上,示意自己不會再插話了。

  香克斯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我們當然都希望竭力避免這樣的情況,不過就算你能避開『一個人打幾萬人』這種最糟糕的情況,應該也有一件事是無法避免的……」

  漢庫克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兩腿優雅交疊,指間繞著她的黑發,聲音像甘美的清泉:「大將們。敏銳又煩人,他們不會放任你來去自如的。」

  高杉桃眨巴一下眼睛。

  「bingo!漢庫克,我總算覺得我們倆有點聊得來了!」香克斯比一個大拇指。

  他的熱情換來一個全新的白眼。

  男人假裝抹了把眼淚,伸手按在高杉桃的肩頭。

  「總結來說,就是這樣——」

  「動身之前,你得擁有同時面對三個大將也足以自保的能力,明白嗎?」

  他微笑起來的樣子,居然有點讓高杉桃幻視松陽老師:「或者說得更明白一些,在你變得足夠強之前,我會看著你,不讓你離開的。」

  「想要獨自前往馬林佛多,至少要能贏過我才行哦,小桃子。」


第177章 補習班 所以他會難過嗎?因為跑掉的高……

  「所以現在我們是要去哪裡?」高杉桃蹲在潛水艇後方, 被裝滿雜物的木箱擋住的甲板上問。

  三米多高的個子,蹲下來之後頓時變成一叢半人高的雪白小灌木。

  不要誤會,她沒有當街溜子的愛好, 只是最近只要上到甲板來,就很容易被兩邊大船上的船長們捕捉到, 然後立刻把她押送回病房。

  潛水艇的環境,肯定比不上陸地上的醫院,更不用說病房。

  為了盡量保證功能性, 在狹窄的空間裡塞滿了各種儀器, 透氣性也很差。

  蒼天有眼哪!!哪個活人是不需要呼吸新鮮空氣的啊!!

  高杉桃是很感謝羅的,真的,甚至願意為他定制一扇妙手回春的錦旗,作為給醫生的最佳禮物,也免得他染上收受紅包的謠言,但——

  她真的, 很想, 出來玩啊!!

  高杉桃是三個病號裡恢復最好的一個,都不說恢復如何, 她甚至是唯一蘇醒的一個。

  醒來不久, 立刻成立了「病號呼吸權益促進會」,至今會員只有一個人。

  因為其他兩個病號至今還在昏迷之中,一點忙也幫不上。

  所以說啊,呵呵……她當年覺得自己跟這三兄弟合不來,實在是再正確不過的想法。

  羅被她拽著,也蹲在木箱堆底下,此時心情只有六個點。

  圓滾滾的,六個點。

  「……」

  他都不敢想, 要是被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船員撞見,冷酷、不近人情、說一不二、總是辛辣刻薄的船長大人,被迫蹲在甲板上跟病號講話……

  他的威嚴會下降到何等地步啊。

  「你確定要在這裡跟我聊嗎?」他發自內心地問,「在這裡說話,很容易被船上的人看見吧?」

  「我也沒辦法啊,誰讓你的潛水艇這麼小……當醫生沒賺夠錢嗎?還是你當海賊也混得不怎麼樣啊,好歹買一艘大點的潛艇吧!」

  「潛水艇就是要小,才夠機動靈活,不然早在馬林佛多就被那幾個大將砸成碎片了。」羅反唇相譏,「那還要怎麼完成『某人』的囑托啊?」

  「……你還真是越大越不可愛!!」高杉桃不大滿意地伸手。

  見羅還是乖乖停在原地,沒有躲開她揉帽子的動作,這才滿意。

  但很快又郁郁寡歡:「……漢庫克和貝克曼也太喜歡盯著這艘船不放了,你就不能潛到海底去嗎?」

  「我潛到海底的話,你連甲板都不能上了。」羅扶額嘆息,「如果連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都還沒有弄清楚的話,就別拽著我抱怨了。」

  「如果是想要透氣,潛水艇就不可能離開他們的視線;如果只是想要散心,你可以去船長室,那裡有很多書,至少能夠你消磨時間到我們上岸。」

  高杉桃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所以我們到底要去哪裡的岸?」

  話題又繞了回來,這次羅直接回答了:「看誰先聯系我。」

  他看高杉桃一臉茫然,耐著性子解釋:「字面意思。看誰先下定決心,要把你這個燙手山芋接過去。」

  羅說到這裡,站起身來,兩條長腿唰地矗立在高杉桃眼前。

  聲音也略帶笑意,聽上去居然很溫和,很像個優秀有仁德的醫生:「現在,該回你的病床上躺著了,患者高杉桃女士。」

  高杉桃自從相遇以來,能聽他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叫名字的次數屈指可數。

  而每一次,都是在她的危機時刻——

  「……哈哈,香克斯、貝克曼你們怎麼來了?真是稀客啊!啊哈哈!」高杉桃干笑。

  貝克曼也陪她笑:「是呢,確實很巧啊。」

  然後突然板起臉:「快點回去休息。」

  他聲音一冷,高杉桃就垮下臉。

  經過之前多次的抗爭失敗,她已然知道這是沒得商量,於是一步三回頭,離開了甲板和新鮮空氣。

  等她回到病房,貝克曼才低聲問:「今天的檢查結果也沒有異常?」

  羅點頭。

  他眼裡的笑意也再一次消散了,兩人看上去都十分嚴肅。

  也不怪他們嚴肅。高杉桃從上船以來,每次身體檢查結果都很異常。

  把她打撈回羅的潛艇上時,大家都做好了她身受重傷,需要靜養的准備,但令人意外的是,儀器上顯示她並沒有受很重的傷。

  不管用什麼儀器、檢測哪個部位,最多只能看出一些骨折、內髒出血、血管破裂、氣管移位之類無傷大雅的傷——這種級別的傷,對於他們來說只需要靜養就足夠了。

  羅甚至無從下手,只做了幾個小手術,用夾板固定骨折的位置幫助恢復。

  以高杉桃的生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復原,比起那兩個還癱在床上的傻小子不知道輕松多少。

  ……但這絕不可能啊。

  他們都是或進或遠圍觀過薩卡斯基跟她那場對決的人,都很清楚,那場戰鬥的規模,絕對不是這一點小傷小痛就能抵消的。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

  羅思索片刻,補充了一條信息:「……她剛醒來的時候,看我的樣子,像看一個陌生人。」

  那一瞬間的眼神雖然很快,且因為這女人當時非常困倦而不明顯,但羅依然捕捉到了。

  他本來就是對別人情緒很敏銳的類型。

  貝克曼聽得挑眉:「這是什麼意思?她認不出你來了?失憶了?……但現在看上去好好的啊。」

  哪怕高杉桃的記憶出現任何一丁點問題,她都會跟現在的自己有所區別。

  而不論是他們雷德弗斯號上的船長和副船長,還是對面香水游蛇號上的那位七武海,對她都是無比熟悉。

  至少能夠立刻辨認出,這到底是不是他們一開始想要救下的那個人。

  「大約不能說是失憶。」羅慢吞吞說,「首先,從檢查結果來看,腦部沒有淤血,精神狀態也很正常;」

  「其次,從她清醒之後的表現來看,我們自己心裡都有答案。」

  貝克曼夾著煙,礙於醫生當面,沒有點燃:「那會是為什麼?」

  羅的心裡有所猜疑,但並沒有直言。

  在他諸多醫療實操裡,不乏這樣的患者。

  雖說醫生應該是最相信科學的,但,精神反作用於身體情況的案例,也不是沒有見過啊。

  回避了痛苦的記憶,所以讓身體的康復速度異常快……嗎?

  「……哎呀,不管了!她醒了不就好了嗎?身體檢查沒有異常,不是更好的事嗎?錦上添花呀!!還這麼愁眉苦臉的干什麼?要不是路飛和艾斯還沒醒,我都想開宴會了!!」

  不用說也知道這是誰能說得出來的話。

  香克斯話音剛落,一個彈跳起身,就要去病房裡找高杉桃玩。

  而就在此時,羅懷裡的電話蟲布魯布魯響起來。

  特殊電話蟲——完全安全,全網防竊聽。

  他毫無負擔地接通:「喂,這裡是特拉法爾加·羅。」

  對面沉默片刻,一時間,只聽得見呼吸的聲音。

  而羅幾乎是在聽見他呼吸聲的瞬間,就露出一個饒有興味的笑容。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這樣一個電話。

  而會打電話來的人選,也不過就那麼幾個。

  這幾個人的聲音,雖然大多數已經是許久沒有聽過,但真正從耳畔響起的那一刻,記憶完全復蘇。

  羅輕輕念出那個名字:「……我沒想到第一個會是你呢。」

  *

  「怎麼沒睡?」

  「睡不著啊,就想起來逛逛。我覺得是因為你們這裡太香了,香得我肚子餓。」

  不遠處,海浪和緩地敲打著岸邊的礁石。

  發出的聲音卻並不清脆,反而糯糯的,像砸在什麼富有緩衝能力的軟質物體上。

  海水嘩啦啦落下,月光卻而代之,這才將礁石的真面目露出來——原來是晶瑩斑斕的水果風味軟糖。

  藍的、綠的、粉的、橙的,大片大片從顏色就能判斷出是什麼口味的水果軟糖,緊密地連成一片,守衛著島嶼的海岸線。

  「鹽的結晶讓水果的酸甜味更濃郁,真是香得人欲罷不能哇……」

  高杉桃動了動鼻子,一臉陶醉:「都說了肯定是你們這裡太香的錯!」

  卡塔庫栗呵呵兩聲:「惡人先告狀。」

  他攤開手數給她聽:「晚上吃了整整一座巧克力城堡,十五個特制鹹奶油風味海陸空轟炸巨無霸漢堡。說要去消食散步,結果走到隔壁羅他們的營地,吃了人家一盆咖喱飯,回來的路上又在果汁河裡打了一桶葡萄汁……」

  「怎麼回事?」卡塔庫栗微微彎起眼,好像是在笑,但高杉桃打了個寒戰,「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在你船上是干什麼的?」

  「呃。……備用糧食麻薯君?」

  卡塔庫栗立刻就是一拳過來。

  高杉桃險之又險地躲過,很委屈地抱著頭飛速逃竄:「知道了知道了!廚師嘛!騙誰也騙不過廚師,我知道啦!!」

  知道就行。

  卡塔庫栗也沒追她,在那一整片濃稠金黃的花蜜湖邊坐下。

  「有時候人會因為自己都想像不出來的理由失眠,這很正常。那麼我換一個問題吧。」

  他說:「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我聽說那個草帽小子被雷利留在女兒島上,說是要給他特訓。那麼你呢?你也需要嗎?在我看來是不必。」

  五天前,羅送人上門。

  高杉桃在他船上,那就是顆絕對的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來下到少佐上到大將的海軍將領。

  那小子頭腦一向最清醒,不可能干出這種利人損己的事。

  於是接到卡塔庫栗來電之後,立刻啟程前往「萬國」,把人甩了下來。

  艾斯當然是要還給白胡子海賊團,路飛嘛,據亞馬遜·百合傳來消息,前前任皇帝夏琪帶了「冥王」雷利上門,也已經等候多時。

  九蛇海賊團承擔了送他回去的責任,等羅上門的時候,身邊只跟了雷德佛斯號。

  卡塔庫栗會這麼說,也是因為這艘船從那之後就死皮賴臉留在了萬國的邊界。

  不管怎麼說,就是不肯走。

  夏洛特家倒是不怕這群人上門挑釁,想來對面紅發海賊團也不怕他們傾巢而動,兩方誰也奈何不了誰。

  只是這種未知的動態平衡,是最讓卡塔庫栗這樣的風險厭惡者感到煩躁的。

  他也知道那群人為什麼遲遲不肯走,不就是聽說了雷利和路飛已經在亞馬遜·百合開啟教學模式,准備在蛋糕島上效仿著來一次《高杉桃拜師》這種傳奇場面嘛。

  真是想得美。

  卡塔庫栗不知不覺,整個人仰倒在薄荷糖草坪上,翹起腿來。

  黑色尖頭皮靴不自覺晃動著,引得上面尖銳的倒刺和鎖鏈裝飾碰撞,發出叮叮咣啷的響聲。

  ……先不說她用不用得著拜師,就算她要拜,這裡會少了老師?

  夏洛特家族內部教導,比那群天天風裡來雨裡去的蠢貨要精細多了吧?

  退一萬步講,就算一定要拜師,紅發那家伙也只能排倒數吧?

  輕飄飄的、很不體面、很不莊重的歌聲從他緊閉的雙唇間溢出來。

  卡塔庫栗哼著歌想,首先,我是她的第一個老師,那麼我就是說話最管用的那一個,這是規矩嘛。

  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至於燼那個蠢貨,要是他明白事理,不是不能給他一個「第二」的殊榮……

  高杉桃嚼著軟糖,窸窸窣窣跨過草坪,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我要是說,之後我還想回海軍本部一趟,是不是聽上去有點缺心眼?」

  卡塔庫栗連眼皮都沒動一下:「不。」

  「是你的話,我覺得很正常。高杉桃,你本來就是一個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家伙。」

  高杉桃狐疑:「嗯?怎麼突然說起人話來了?」

  卡塔庫栗停下哼歌,陰惻惻瞥了她一眼。

  高杉桃閉上嘴巴。

  男人重新閉眼,暢想一會兒黑色翼龍咬牙切齒叫他前輩的美好場景,這才打起精神問:「為了你的船?」

  高杉桃頓了一下:「……嗯。我怕我不早點回去他們就給我燒了。」

  卡塔庫栗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這樣嗎?

  或許69%左右是的,但總有一點剩下的原因。

  她沒有說實話呢。

  「一般來說,你們是怎麼對待叛徒留下的東西的?」高杉桃問,「別跟我說你們家裡沒出過叛徒。」

  「有倒是有。」

  卡塔庫栗回想:「叛徒本人,多半會在媽媽的靈魂轉盤面前因為恐懼而失去壽命;至於財物,少部分留給家小,剩下的充公,算營業外收入。」

  「至於說因為恨這個人,而專門去損毀ta的物品,倒是從沒有的。」

  「也是。感覺你們家裡能背叛的,都是很外圍的成員。關系越親近,就越不會背叛……」高杉桃說著,忽然嘎吱一聲,掰斷一根薄荷糖草,塞進嘴裡嚼嚼嚼。

  所以他會難過嗎?因為跑掉的高杉桃跟他關系還不錯?

  ……算了,不想了。

  高杉桃搖搖頭,三兩下把薄荷糖草咽下去,又問:「對了,香克斯可以在島上多留一會兒嗎?還是說我得去找玲玲請示一下?」

  卡塔庫栗默默翻了個白眼。

  他就知道。

  但還是假裝不知道,干巴巴問:「怎麼?他要做什麼?」

  高杉桃不是很好意思,因為覺得是自己的事情,反而麻煩到了卡塔庫栗和夏洛特家族:「被你說中啦,是特訓啊特訓。他說想留下來,幫我梳理一下能力這個樣子。」

  「我也覺得有這個必要,因為現在看來,我要是馬上回海軍本部去找我的船,估計第一時間就被人抓起來了吧?拜托別人跟我一起出發、就為了這點事情冒險,我也不是很樂意。」

  她一句話就把卡塔庫栗還沒說出口的提議堵了回去:「……好吧。我去問問媽媽,你別抱什麼希望。」

  卡塔庫栗這樣說,心裡卻打定主意,要周旋著讓媽媽同意這件事。

  畢竟蛋糕島雖好,環境優越實力雄厚,確實不是海軍能輕易上門的地方,但高杉桃的選擇範圍裡還有不少這樣的地方啊。

  這一秒把她趕走,下一秒燼就要扇動著他愚蠢的大翅膀過來撈人了。

  ……實在不行,就說是養著她等著吃掉好了。

  反正媽媽對她的靈魂很感興趣,應該不會動怒到要立即處死的地步。

  走了兩步,又覺得哪裡不對,回頭:「梳理能力?什麼意思?」

  高杉桃聳聳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香克斯覺得我還沒能把能力開發到極限。」

  她的能力?

  那必然不是劍術、體能和霸氣了。

  稍稍拋出一個關鍵詞,卡塔庫栗立刻明白過來。

  他抿唇,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得不說:「確實。暴殄天物這麼久,總算有人說出真心話了。」

  「喂!」

  「他這個人雖然輕浮浪蕩嘴上沒把門愛酗酒做事不考慮後果總給不熟悉的人添麻煩,」卡塔庫栗輕飄飄一串吐槽,「但在戰鬥上的眼光,是可以信任的。」

  「……」他起身走遠,遙遙扔下一句,「我去爭取讓他停靠的事,你在島上嘗鮮也適可而止。吃太多甜食導致牙齒壞掉,要是真有那一天,我會讓全島所有牙科診所停用麻藥。」

  看牙不用麻藥!!這跟往踩一腳甲溝炎患者有什麼區別!!

  高杉桃簡直絕倒:「你簡直太惡毒了啊!!」

  卡塔庫栗頭也沒回。

  等候海賊女王夏洛特·玲玲大人批准期間,香克斯偶爾也從船上溜下來薅點「萬國」羊毛。

  簡單來說,就是隨地吃點東西。

  他看卡塔庫栗徹底走了,從船上跳下來,往草地上一滾。

  再起來,披風上已經沾滿了薄荷糖草,接下來就開始一根一根拔著吃。

  「還以為要再跟他周旋幾次才能成功呢。」他說,「卡塔庫栗這家伙很難應付,比他那個大哥還麻煩。」

  「會嗎?」高杉桃懷疑,「卡老師人挺好說話的呀。」

  香克斯:「……」

  他嚼碎薄荷糖:「你說是就是吧。」

  等披風上的糖吃了一半,高杉桃跟他憶往昔:「其實以前波魯薩利諾先生也說過,覺得我沒有給自己建立一個體系。」

  「因為你的能力本身就不成體系吧?」

  香克斯開始爬樹,坐在樹梢揚聲回答:「不像惡魔果實能力,從一開始就有一條筆直的主干,接下來只需要依附著往外發散就好了。」

  「……我也觀察過你的戰鬥方式。」他摘下一片巧克力樹葉,「你的能力當然是很多樣的,而且很分散,很多時候是互不相干的能力。」

  畢竟當年見識過她在山上暴打艾斯,香克斯數一數,還真能數出不少能力:「迷惑對方心智的招數、變幻出莫須有事物的招數、治療、抓取、降雷、放毒……」

  「很久以前看你打架,和前段時間在海灣廣場看見你,其實並沒有太多變化,大多數時候依然依賴著自己的刀,用的最多的也是那個所謂的『咬殺』。為什麼呢?因為是你最擅長的武器、最順手的能力?」

  高杉桃搖搖頭:「我沒太關注過這個……」

  夠用就行,以前她的實力都能直接速通《海賊王-蛋糕島之前ver》了,只要別碰上四皇三大將,七武海裡個別很有實力的,高杉桃心裡一點都不怵。

  ……好吧,這次正好遇上了三大將。

  「也可能是因為,你並沒有從心裡將這些能力視作你自己的東西。」香克斯聳肩。

  在他看來,高杉桃的能力還有深層開發的可能——甚至說必要。

  「好比你可以將手銬增殖——」他舉例,「當初跟艾斯打著玩的時候偶爾也會這樣做吧?那麼為什麼沒有想過,把你的刀也增殖試試?」

  高杉桃一聽,腦海裡一想像,眼睛一下就亮了:「萬劍合一?好帥啊——」

  「嗯哼~」香克斯很得意地勾起唇角,「我厲害吧?」

  「而且,你也初步掌握了女帝的果實能力吧?」他三兩下又想出來一計,「而且還能像路飛那樣把身體延展?那為什麼不試著把兩者疊在一起?橡膠橡膠出擊的同時,讓遠處被你揍到的人都跟著石化?」

  看高杉桃開始埋頭做筆記,又話鋒一轉,寬慰她:「不過這也很正常,這些能力都是陸續掌握的話,人總是習慣於用自己最熟練的那部分。」

  要是他現在突然吃下一個果實,哪怕是能被動閃避的自然系,戰鬥時也不會第一時間想起使用它。

  「況且你還缺乏訓練。」他說到這裡,笑起來,「怎麼樣?要不要跟我試一試?答應的話點頭,不答應的話要大喊三聲『香克斯最帥啦!』的哦?」

  高杉桃呃了一聲,擺手示意他先別衝動:「等等,等我一下!」

  她飛速打開系統,調出進度條。

  試探著開口:「要不算了……」

  進度條劈裡啪啦往後退。

  …………還帶後退的啊!!

  藍色的光條閃爍了兩下,不知為何,高杉桃總覺得被狠狠挑釁了。

  狗屎系統!

  又說:「那就試試?」

  光條一副「你還挺識相」的模樣,往前像征性竄了竄。

  突破了90%的界限。

  高杉桃:「……」

  看上去真的有點討厭呢……

  香克斯不管那麼多,滿意點頭:「這就對了嘛!來,跟我叫:世界上最帥氣體貼完美的師父香克斯大人——!」

  「差不多得了香克斯,趁我還好說話,趕緊開始!!」

  「一點都不乖啊你!我不要這樣的徒弟啦——貝克曼你說說她——」


第178章 討厭的話 最壞的打算,那不就是一打三……

  「早上好, 羅西南迪中將,今天您要在辦公室值班嗎?」

  「是啊,特力。你也來得很早, 吃過早飯了嗎?」

  「已經吃過了!謝謝您的關心,羅西南迪中將。」

  金發的海軍手裡抱著准備妝點花瓶的新鮮花束, 慢悠悠走在海軍本部的走廊裡。

  路過的每一個人,他幾乎都能認出來,叫上名字, 並送出禮貌的問候。

  就這樣人見人愛地走回自己辦公室時, 羅西南迪懷裡已經多出來兩只面包、一袋牛奶、一包餅干和一袋水果糖。

  ……根本吃不了這麼多啊。

  青年將手裡的東西擺在剛進門右手邊的茶水間長桌上。

  他這裡沒有副官,也沒有什麼處理文書工作的秘書。

  雖然已經當了一段時間中將,但因為工作性質特殊,每天需要他處理的公務並不多。

  畢竟臥底們也不會每天都找到機會給他發來消息,又基於保密的需要,所以大事小情都是羅西南迪親自動手。

  他拆開那包水果糖, 撿了一顆塞進嘴裡, 心想,要是阿桃還在的話, 倒是可以把這些都分給她。

  也不知道那家伙現在在哪裡。

  雖然兩人之間的聯系沒有斷過, 但大多時候是羅西南迪單方面的輸出。

  他也很理解,畢竟海軍的竊聽系統不是開玩笑的,尤其對他。

  暗線部門的總負責人,保不齊有多少台竊聽電話蟲在監聽他的通話線路。

  羅西南迪在這叨叨叨說個不停也就算了,對面要是敢回復,下一秒就會被抓住信號,按圖索驥找出藏身之處來。

  他發信過去也沒什麼規律,這會兒只是看到一堆食物, 自己一時之間處理不了,感從中來,順手就一個電話打過去。

  對面還是老樣子,接聽了,但沒人說話。

  羅西南迪習以為常,絮絮叨叨地講了一通最近發生的事。

  「……今天早上又收了一大堆禮物,根本吃不完,我看他們送的黃油紅豆麻薯面包是你喜歡的口味,依然是馬林佛多老字號的手藝,要是能寄給你就好了。——好啦監聽局,我只是說著玩,不會給她寄東西的。」

  「……戰國先生跟我說他有點兒想退休了,他才多大年紀?正是發光發熱的好時候,竟然就想退休了。要是你在的話一定能把他勸住的,我看他就是羨慕卡普中將,掛著職位、享受榮譽頭銜,又基本不用做什麼工作。老頭就是愛偷懶,還教訓我呢,讓我熱愛工作……」

  「對了,德雷克那家伙叛逃之後越混越回去了,我聽說他好像要加入百獸海賊團——以後豈不是要給燼當手下了?以前在你船上的時候他們還能平起平坐,燼還得給他當教學用具,讓他研習古生物生理結構的呢……」

  羅西南迪將電話蟲擺在一旁,一面批閱桌上報告,一面零零散散說著不重要的內容。

  也沒指望對面有回應,只當是有個可以吐槽的地方。

  等他說累了,起身去給自己倒一杯茶時,忽然聽見帶著電波的,熟悉的聲音。

  「——什麼?!」

  很驚訝似的:「戰國先生要退休了!他竟然就要退休了?!我都還沒升上中將呢!軍銜都被你跟斯摩格超過啦!能不能先給我升個職再把我逐出編制隊伍啊……」

  羅西南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腦海裡常常幻想著被回應的場景,這時給一邊給自己倒水,一邊頭也不回,很自然往下接話:「對你的處理,到現在也沒個說法。」

  「其實當時在海灣廣場上,多少也有一些違抗軍令的家伙在,逃兵也不少,這都是戰爭之中少不了的角色。」

  「赤犬大將解決他們的時候是沒有二話,到現在卻還沒放出對你的處理方案,可能還有一些其他考量吧。」

  他說得很順暢,一看就知道這家伙說不定在心裡早就想了很久這些問題。

  但說著說著,羅西南迪意識到不對。

  他回頭。

  手裡的茶咕嚕嚕從杯口溢出來也沒管,死死地盯著那只雪白的電話蟲看。

  電話蟲殼的側面生長著翠綠的葉子紋路,很經典的配色,一看就知道是誰。

  他有點手足無措,往前走了一步,熱茶濺到他手背上,燙得羅西南迪當場就是一個平地摔。

  叮鈴咣啷的動靜讓電話蟲那邊的人好奇起來:「羅西,你在干什麼呢?不會又摔了吧?你辦公室裡有別人嗎?你自己能起來嗎?」

  羅西南迪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驚訝大喊:「阿桃?!」

  又做賊心虛地壓低了聲音:「你怎麼回話了啊!你這樣會被捕捉到信號的!萬一他們去抓你的話……」

  高杉桃的聲音跟幾個月之前一樣富有活力,好像什麼也沒改變——的確,幾個月時間又能改變什麼呢?

  但羅西南迪毫不懷疑,她絕對在這段時間裡下了苦功,取得了很大的進步。

  畢竟……

  「要來抓我就來吧。」她笑嘻嘻說,「我就在海軍本部,薩卡斯基先生,聽見了嗎?」

  *

  薩卡斯基聽沒聽見,高杉桃不知道,但她知道波魯薩利諾肯定聽見了。

  畢竟她現在人就在黃猿大將的辦公桌前嘛。

  電話一掛,把她手裡那只電話蟲往人家辦公桌上一擱。

  「新款?」波魯薩利諾挑眉,「看上去好像已經不能用了呢。」

  「一次性電話蟲。」高杉桃比了個拇指,「防追蹤防干擾,夏洛特家族科學研究部榮譽出品!」

  夏洛特?

  原來如此。

  原來是跑到「萬國」去了。

  「我還以為你會先去找薩卡斯基呢。」波魯薩利諾微笑著說,兩手交疊在桌上,很輕松的姿態。

  對她的到來沒表示出任何驚訝,也沒有額外的反應。

  ——什麼呼叫警衛,什麼發射鐳射光束,什麼暗中周旋其實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什麼都沒有。

  只是笑呵呵地揮著手跟她打招呼,就像以前在食堂裡遇見那樣。

  「嗨,小桃,好久不見。沒有你在的這段時間,海軍本部很無聊呢。」

  高杉桃也笑嘻嘻跟他閑聊:「既然這麼想我,早該聯系我啊,我也不用等這麼久才回來了。」

  「之前聯系你的話,你就會乖乖回來嗎?」

  「應該不會吧,那時候回來感覺會死誒——」

  黃猿一愣,隨即噗的一聲大笑出來:「哈哈哈哈!小桃子,就算你覺得我很可能是在說假話,但我必須得說,我覺得你很有趣,這件事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真的。」

  高杉桃很輕很快地眨了下眼:「那就謝謝你了。」

  黃猿收斂起笑意,在沉默中打量她。

  外觀上看,沒有什麼變化。

  從頂上戰爭結束到現在也只是三個多月,她當然也不會突然變成外星生物。

  但直覺告訴大將先生,高杉桃已經跟過去的那個高杉少將有了極大的區別。

  是招數?是能力?也許。

  但波魯薩利諾總覺得不止如此。

  因為一個人習武的方式如果有了巨大改變,那麼必然會對身體產生影響,就像慣用手會影響肌肉發達程度那樣。

  高杉桃的身上卻沒有這樣的變化,至少外形是這樣。

  那麼難道就意味著她沒有進步嗎?

  從她的性格來看,又不太可能。

  波魯薩利諾摸了摸茶杯手柄。

  哎呀,剛一回來,事情就變得有趣多了。

  早知道那時候寧可把她關在家裡不許出門,也不讓外面的雀斑小子把人拐跑呢。

  高杉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人已經晃悠著去看辦公室牆上的掛歷:「之前一直聽說要搬走,怎麼還沒搬啊?」

  「搬走了的話,小桃子又要怎麼熟練潛入呢?」波魯薩利諾笑著說,「我們還是很體貼的。」

  這當然是開玩笑,但沒立刻搬走,確實給高杉桃帶來了少許便利。

  她看新聞上報道說,因為頂上戰爭對海灣廣場和馬林佛多造成了很嚴重的損毀,因此決定將海軍本部搬去原本支部G1的位置。

  這可不得了,高杉桃對馬林佛多還算有些了解,地理情況、各部門分布、便捷線路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要是換去G1,她還得重新找人要地圖。

  而且熟知地圖,跟自己親身經歷過、熟悉立體地形,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就緊趕慢趕,日夜加練,軟磨硬泡,最後還是多虧焦糖布丁把她送上來蛋糕島附近巡視的軍艦,這才成功潛入。

  「還沒有呢。」波魯薩利諾也半點不著急,從抽屜裡拿出一包長條手指餅干,問她要不要,「最近本部在忙另一件事,估計要等這件事結束了,才會開始動身搬遷吧。」

  高杉桃嘎吱嘎吱嚼餅干:「什麼事?……嘎吱嘎吱……什麼事還能比搬遷總部更重要啊?嘎吱嘎吱。」

  波魯薩利諾笑而不語。

  高杉桃撇嘴。

  裝神秘。

  她雖然是飛速前行,但也大致把馬林佛多的戰後重建場景收入眼底,只能說,能不在這兒住還是別在這兒住了。

  不管是有PTSD的海軍戰士,還是被波及到的鎮民,估計都會對這裡心懷恐懼。

  更不用說怎麼修也修復不成原樣的海軍本部。

  就像當初路飛他們帶著殘破的梅利號去七水之都修船時得到的答案那樣——

  正因為對這裡太熟悉,所以即便重建得完美無缺,也能在日常之中感受到點點滴滴的不同。

  對於海賊們,熟悉的船只寧可扔掉買新的,也不能造一艘一模一樣的;

  對於海軍來說,威嚴的像征——海軍本部,也同樣是如此。

  等她吃完三根餅干,波魯薩利諾才問:「那麼你到老夫這裡來,是打算要做什麼呢?」

  他自覺跟高杉桃並沒有多麼深厚的交情。

  要說另兩位正在爭奪元帥之位的大將,都比他跟這家伙更熟。

  難道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能讓她專程過來……

  波魯薩利諾的神情變得微妙起來。

  「想起來了?」高杉桃借了張紙巾擦手,「我的船在您這裡不是嗎?」

  波魯薩利諾不吭聲。

  高杉桃的船,也即那艘構造很奇特的軍艦,在她下落不明後……不,應該說,在她開著那艘船回到本部之後,就應該被理所應當視作了本部的公共財產才對。

  但這艘船,不論是因為它的主人特殊,還是因為它本身很特殊,都遲遲沒有被其他軍官借出去做任務。

  而是在高杉桃離開後,由黃猿所帶領的海軍科學部隊進行保管。

  據那群科學怪人說,船上承載著這個世界沒有的某些科學技術,很有研究價值。

  黃猿此人,一般來說都是非必要不多事的,既然他們想研究,那就扔給他們研究好了。

  不過呢,為了自保,也傳達了同僚的指導精神——

  「很有可能是我們未來上級的指導精神哦~」他那時候半開玩笑地對科學狂人們說,「要是不想日後被削減研究經費,我勸你們還是聽從一下——不要把船拆得拼不回去了。」

  這時被高杉桃問到面前,也還是這樣的作風。

  他不打算跟任何人起衝突,更何況,就算他在這裡拼死拼活把高杉桃攔下來又能如何呢?

  難道還會收獲誰的感激不成?

  庫贊是肯定不行,那小子現在估計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跟高杉桃一起跑路吧?黃猿對此看得很清楚。

  至於薩卡斯基……

  他要是幫了高杉桃,多半會挨訓;但他要是為了不讓她拿走鑰匙而出手重傷高杉桃……

  估計會挨揍。

  所以嘛……

  波魯薩利諾從左邊第三個帶鎖的抽屜裡找出船塢的鑰匙,放進胸前的口袋,往椅子上一坐,一副請君自便的姿態。

  被搶走的,那就不關他的事了呀。

  到底是現在的年輕人太凶悍、太恐怖,他這樣的老骨頭,只能擺著手讓步呢。

  高杉桃從善如流地過來從他口袋裡把鑰匙掏走,輕快地留下一句謝謝,扭頭就想從窗戶跳出去。

  眼看人要飛走了,波魯薩利諾突然有些好奇。

  心中隱隱覺得這會是最後一次見面,於是忍不住直接問:「這段時間,你都做了什麼?」

  高杉桃回頭對他露齒一笑:「波魯薩利諾先生,你知道我回來的目的是什麼嗎?」

  波魯薩利諾衝她手裡的鑰匙努努嘴。

  「沒錯,就是要拿回我的船。」她說,「為此,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哦。」

  「最壞的打算……」波魯薩利諾哼笑起來,不再看她,閉上眼睛,「幸好老夫沒有打算攔下你呢~」

  最壞的打算,那不就是一打三嗎?

  換做別人,他可能會懷疑這是虛張聲勢,或者是對自己的實力估計不清,但如果是高杉桃這樣說的話……

  她的話,說不定還真能做到呢。

  等那人影飛走片刻,大將先生伸手按住桌上的電話蟲,撥通一個爛熟於胸的號碼。

  「喂喂~別掛斷嘛,我哪次找你不是有正經事呢?」

  他將領帶向下扯了扯,手指不經意劃過原本裝著船塢鑰匙的口袋:「這次是來跟你告狀的呀,薩卡斯基。有人搶到我頭上來了呢~」

  *

  關著她那艘四皇三缺一號的船塢,其實就是海軍本部停放軍艦船塢的一部分。

  只是單獨劃分出來,又做了幾層保護,算是給科學部隊的優待。

  畢竟這地方就這麼大,還被毀了大半,要不是科學部隊地位特殊,船塢負責人簡直想說你們在開什麼玩笑?要多的位置沒有要我的賤命一條。

  高杉桃全程沒下過屋頂,有人抬頭能看見一抹白光閃過,也以為是星星劃落而已。

  她落在一幢哨塔頂上,開了幻術,覺得不夠,又輕輕念叨起來:「「透視」!」

  雖說人家狗卷自己沒有用過,但誰讓系統判定成功呢?

  不遠處,堪稱銅牆鐵壁的特殊船塢,竟然像是從外側開了一個大洞那樣,能直直看見裡面的情況。

  ……波魯薩利諾還真沒騙人啊。

  劃撥出來的船塢裡總共就兩艘船,一艘是高杉桃的原件,另一艘是科學部隊一直試圖制作的復印件。

  兩者看外觀大差不差,但對高杉桃來說,很輕易就能辨別真偽。

  靠左邊那艘是真的啦!

  不過船還得開出去啊,那就必須得發動船塢的工作系統,按道理至少要等個三五分鐘……

  呃,而且還得先找到工作系統,還得立刻學會怎麼使用才行。

  先進去好了。她沒多想,從位置很高的窗戶閃身進去,輕巧地落在磚面上。

  「好久不見啦。」高杉桃伸手摸了摸她的寶貝船,「早知道之前申請一下輪崗,來船塢干幾天,說不定這會兒我就能頂著中將頭銜熟練帶你跑路……」

  操作室就在不遠處,高杉桃一進去就看見操作指南擺在上頭——也不是運氣就好到這種地步,只是這種要緊的工作台上,無論何時都會放有提醒,就像每個消防栓裡都會配備操作手冊一樣。

  嗯嗯,先這樣,再那樣?

  然後開船走人?

  【注意事項:先灌水,再開閘,警惕操作順序混淆!後果嚴重!】

  後果嚴重?什麼後果?

  高杉桃也不是那種看到水杯放在桌子邊緣就非得推下去看看的家伙,要是能穩扎穩打,按計劃離開當然最好……

  腳步聲。

  咚、咚、咚,慢慢地靠近操作室。

  高杉桃沒回頭,立刻把鑰匙插進工作台。

  外面響起機器從滯澀到順滑的啟動聲,和水流開始滾動的聲音。

  外面那人聽見工作系統啟動的聲音,頓了頓,撥了個電話出去:「停止船塢的一切工作。」

  要不怎麼說令行禁止?灌水的聲音立刻停下,高杉桃隨便按了幾個鍵,一點反應也沒有。

  難怪黃猿那麼輕松就把鑰匙給她了!!

  高杉桃深吸一口氣。

  算了,也不是完全沒有預料。

  她推門出去。

  船塢的燈光是很明亮的——如果開了的話。

  她偷偷潛入,當然不可能開燈,只從高高的窗戶透進來幾分光線,使得這高大空蕩的船塢看上去有幾分陰森。

  面前這人倒是很火熱。

  「來這麼快?」

  「否則豈不是讓你輕松逃掉了?」

  薩卡斯基摸了摸肩頭,那個位置有一道凹進去的疤痕,是高杉桃之前刺穿留下的:「那樣的話,海軍的顏面何存?」

  呃啊,討厭的話。

  高杉桃不喜歡聽,就當沒聽見,立刻向船上跳去。

  開不了閘,那就直接開船好了!

  就算是撞出去,那也算是出去了啊!

  怎麼可能放任她做到呢?薩卡斯基人沒動,拳頭飛速襲去,岩漿滾滾,竟然略過了高杉桃,直接就往掌舵室噴湧而去!

  這麼熟練?哦,也對,畢竟這人也看過很多次圖紙,幫忙改動很多嘛。

  自己批准填充的各項功能,現在毀起來也一點不手軟。

  鋼鐵巨艦很快開始到處閃紅光,一會兒通報動力不足,一會兒通報受損嚴重。

  高杉桃站在船面前,將刀拔出來,卻一時之間沒了動作。

  薩卡斯基的岩漿還在船上四處滾動,面上不顯,心裡松了口氣。

  戰略方向沒有錯,先破壞船只,那麼她無論如何是走不掉的。

  獨自一人潛入……到底在想什麼?不管怎麼說都應該要多帶幾個人一起吧?那個火拳小子,不是跟她很親厚嗎?怎麼,這一次就不敢來了?

  假如他這時叫來幾萬人包圍,難道她還能把海軍士兵全屠了?

  「橡皮橡皮——」

  ——不好!!

  高杉桃的拳頭突然放大到眼前,裹挾著叫人不悅的氣息。

  薩卡斯基不清楚那是什麼,但強大的戰鬥直覺讓他立刻收回還在船只上搞破壞的拳頭,向右閃身躲開。

  但拳頭一瞬消失,像是橡皮反彈回去那樣迅速,轉而在他眼前劃出一道微藍的光圈。

  「龜、派、氣、功!!」

  沒有蓄力,能量波的功效也就那樣——介於將一個人粉身碎骨和將一個星球粉身碎骨之間的水平。

  薩卡斯基沒有辦法,他的重心還在右側,這時只能向後仰,又加一層武裝色霸氣,使得那道恐怖的能量光柱堪堪擦過他的左臂,削去一塊皮肉,留下可怖的凹槽。

  疼痛後知後覺襲來。

  他的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

  也變得很亮。

  ——四面八方,竟然同時出現了十二道亮藍色能量波。

  「都說過了,我可是很認真的,薩卡斯基先生。」

  高杉桃拖沓著腳步,慢慢走到他面前。

  剛剛似乎還有些警惕的神情一瞬退去,她那張臉看上去變得活力四射,又毫無牽掛:「決戰衝刺一百天!名師輔導上○華!我連一個小時都沒有浪費哦!」

  薩卡斯基心中忽然轉過一個念頭,他沒能忍住,徑直問出口:「你是故意……?」

  「嗯?故意等波魯薩利諾先生叫你來嗎?」

  高杉桃歪頭。

  薩卡斯基發現,他好像從沒見過這個表情出現在她臉上。

  「是的呀。」她承認,「因為,我有話想問你……不對,是想要告訴你呢!」

  「所以,做好准備了嗎?薩卡斯基先生。」


第179章 話療免疫 我要去哪裡,我想要做什麼,……

  「……」

  薩卡斯基往後退了半步:「你想說什麼?」

  高杉桃立刻往前跟了一步。

  也不怪她草木皆兵, 因為這看上去很嚇人的十二道龜派氣功預備役,其實只有兩道是真的。

  咳咳,沒辦法嘛!要「增殖」, 就要用上雲雀恭彌的雲屬性火焰,但這種異世界來物用起來很受限, 還得加持在龜派氣功這種更加受限的能量波上,能做出來兩道已經很不錯啦!

  至於其他的,都是幻覺而已。

  要說見聞色, 她應該還是比不過薩卡斯基, 但在這之前,先用龜派氣功給他造成了避無可避的損傷,那就不一樣了。

  警惕、憤怒,和一絲絲的恐懼,足夠成倍強化幻術的效果。

  但也正因如此,作為威脅源的她不能離開太遠。

  否則薩卡斯基先生絕對會很快冷靜下來, 識破幻覺的真相。

  一進一退之間, 兩人奇異地保持住了某種平衡。

  「……你想說什麼?」薩卡斯基再一次問。

  聲音比之前更沉。

  「我要開我自己的船,離開這裡。」高杉桃說, 拍了拍胸口, 「本來想賴到升職的,結果也沒指望了,所以你應該早點給我破例提拔的嘛。」

  薩卡斯基反唇相譏:「真的想升職,那你應該要好好表現,恪守職責才對。」

  高杉桃撇嘴。

  一言不合就開始陰陽怪氣,說話真難聽啊大將先生。

  她沒跟薩卡斯基計較,只是繼續往下說:「就算簡歷上只能寫【曾任少將軍銜】也沒關系啦,總之我要辭職了。」

  還鞠了一躬:「請允許我鄭重地跟您告別——」

  「我不允許。」

  他怎麼可能允許?!

  薩卡斯基往前踏出一步, 很快就是第二步、第三步——他直直朝著高杉桃衝來!!

  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幾乎將臉皮蒸發的超高熱度已經逼近到了高杉桃的眼前!

  薩卡斯基同樣看不清她是什麼時候拔刀的,只知道自己的拳頭並沒撞擊到肉/體,而是重重砸在了堅實的刀刃上。

  無需多言,兩人今天第一次短兵相接,立刻就是上百招。

  緊接著,仿佛中間有一顆威力巨大的衝擊波炸彈爆炸那樣,同時向兩個方向摔了出去。

  高杉桃落地的時候來不及調整身形,意識到自己趴在地上,想直起身卻使喚不動兩條腿。

  立刻毫不猶豫換了不二周助的聲線,碎碎念給自己刷了一堆治愈光球,心想這玩意兒真有點麻煩——平時治療小傷也就算了,緊急時刻又要治療特大傷口,還是有點不夠用啊!

  但總比沒有治療的好。

  她朝著另一團煙霧包裹的位置走過去,精准鎖定半跪在地上的薩卡斯基。

  鎖定是鎖定了,高杉桃並沒立刻撲過去,而是站在視野清晰的位置,很謹慎地放了個嘲諷。

  「啊啦啦果咩~~」她捏著嗓子,「果咩納塞薩卡斯基先生,我終於還是要自由的……」

  【「挑釁」:無條件挑釁聽見此台詞的所有敵人。明明是在道歉不是嗎?但為什麼呢?為什麼所有人對你的怒火都倍增啦!】

  薩卡斯基也不知道為什麼,高杉桃的聲音、不,那真的還是她的聲音嗎?

  總之,一個十分無比欠揍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以至於他「示敵以弱」的引誘計劃都維持不住了,抬頭就是一個凶狠的下三白,好像渾身都在發怒,一躍而起朝她走去。

  大腦卻在持續警報。

  畢竟他被操控著站起身來,卻並不意味著他的傷就已經好了。

  相反,正因為他無法按照計劃以逸待勞、偷襲成功,才讓高杉桃再次找准機會——

  只是一道白光閃過,高杉桃在他眼前晃了一圈,打出一張順手牽羊。

  接著,閃到一旁,咳了兩聲,再開口的時候,薩卡斯基驚異地從她嘴裡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是我。船塢功能可以恢復了。」

  「是嗎?明白了,薩卡斯基大將!!」

  ——一群白痴!!!

  薩卡斯基驚怒交加之下,熔岩不管不顧吞沒了旁邊那只復制艦,將那只光是高度就有二十個他自己那樣高大的軍艦單手舉起,朝高杉桃砸來!

  「你看你,又急。」高杉桃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卻落在了復制艦的落點。

  「——力氣是不管用的哦。」她的聲音又變得很輕柔了,「因為你的力,只會變成我的助力呢。」

  「巨、熊、回、擊!」

  一個原地回旋,擺出大雁展翅的姿勢,將這只巨艦扔回薩卡斯基頭頂。

  男人頭也沒抬,舉起右臂,從肩頭開始立刻生長出巨大的膨脹黑石,又從黑石的正中凝聚出紅色光點。

  像一顆按了加速鍵的樹,頓時生長成一只巨人族一般的岩漿手臂。

  緊接著,從正中將軍艦洞穿!

  燃著火的木板、被燒彎的鐵皮從半空砸落下來。

  視野被遮擋的同時,高杉桃眼疾手快將電話蟲往水裡一拋。

  果然,下一瞬,薩卡斯基再次欺身上前!

  「我不允許。」他又說一遍,「離開這裡,去做海賊?想都別想。」

  「我不需要你的允許。」

  明明在竭力抵擋他激烈的攻勢,高杉桃的神情卻很平靜。

  之前羅留下醫囑,讓香克斯務必開解她的心結——其實她哪有什麼心結,心結都是自己搞不清楚緣由、死鑽牛角尖才會有的,她卻看得很清楚。

  不是因為薩卡斯基先生對她有多差,而是因為他每次說得很不近人情,其實總是放她一馬。

  所以高杉桃狠不下心。

  以至於寧可選擇性忘掉一段恐怖的記憶,連身體都因為這樣愈合出了讓死亡外科醫生感嘆的速度,也不想總是記得那張臉對她下死手的模樣。

  那要怎麼辦呢?突破自我,變成對很在乎的人也能隨便殺戮的心理變態?

  還是說……

  變得超級強、足夠強,強到不用以殺掉對方為目的,也能控制住他的行動呢?

  「我要去哪裡,我想要做什麼,無論哪一樣……」

  高杉桃任由岩石滾燙的碎片將她的臉頰、手臂、大腿劃破,又把血肉燙出奇怪的焦糊味。

  劇烈而密集的疼痛,卻無法讓她的眼睛暗淡一分一毫:「無論哪一樣,都不需要你的允許……!!」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幽藍色的進度條,又往前輕輕蹦了一小截。

  說著,她兩臂狠狠向前壓,在薩卡斯基同樣開始用力時,借力向後一跳。

  兩手往身前一通眼花繚亂地比劃。

  薩卡斯基警惕地向控制室走了兩步。

  以他的能力,哪怕被活埋也好過挨揍,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情況有變……這是什麼?!

  眼前赫然一只大到不可思議、簡直能填滿整個船塢的幽綠色靈體。

  肋骨分明是人體的構造,那張臉卻極為抽像,看上去跟「人」這個字半點不沾邊。

  男人額頭不易察覺滑落一滴冷汗。

  倒不是因為這只外形詭譎的靈體。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岩漿對這堆東西依然有效。

  既然能攻擊到,那麼越大的身軀,就只會成為越大的靶子而已。

  但高杉桃顯然不會做出這種自傷八百的蠢事。

  薩卡斯基視線往下。

  ……那種,討厭的氣息。

  剛剛就依附在高杉桃拳頭上,現在落在這靈體腿上的氣息。

  「嗯嗯,我就知道會被看穿。」高杉桃只是把須佐能乎調出來就臉色發白,拄著洞爺湖縮在門邊,連給自己刷治療的力氣都沒有,但聲音還是很輕快,「薩卡斯基先生,請小心,我們家須佐能乎也是【芳香腳】來的哦~」

  …………他就知道!!

  該死、該死的,這麼大一只怪物,要是像那個波雅·漢庫克玩起踢技來——

  薩卡斯基無暇旁顧,搶在須佐能乎動起來之前,預備先一步去把高杉桃的船毀了。

  剛剛「他」的命令已經被完美執行下去,船塢已經打開,水也灌進倉庫——

  再不阻止,高杉桃的船就要被送去大海了。

  ……卻被那把熟悉的刀擋住去路。

  「這片海上的每一個人,都是自由的。」她臉頰上根本來不及愈合的、幾乎被燙熟的傷口還在滲血,笑容卻很明亮,「沒道理因為薩卡斯基先生你格外愛護我,就不允許我享有跟所有人一樣的權利。」

  「……」薩卡斯基咬緊牙關,再度揮拳。

  他不喜歡這個表情。

  這個,下定決心,即便要拋棄掉一些東西,也不會不舍的表情。

  更不喜歡她說的話。

  既然知道是愛護,為什麼要離開?

  ……為什麼?

  他不知道這一瞬間他的想法跟那時候高杉桃的想法一模一樣,薩卡斯基只是在心裡默默地重復著:為什麼?

  安全的、快樂的、無數人呵護、無數人引路的海軍本部。

  他可以保證,在這之前從沒有人得到過高杉桃這樣的待遇,之後也不可能會有。

  只要她乖乖聽話,少將算什麼?中將、大將,乃至元帥職位……她的晉升之路,完全是肉眼可見的光輝奪目。

  所以是為什麼……?

  身後,那強勁的、只要接觸到就會被石化的踢技襲來。

  薩卡斯基下意識調動霸氣護住後背,卻難以防下面前高杉桃的劈砍。

  她的技術很精妙,這次毫不留情,男人的上身幾乎被砍成兩半。

  纏繞著霸氣的攻擊,即便是岩漿也無法迅捷復原。

  這時只有右側的腰部還勉強連在一起,只要高杉桃再給他一刀,就能直接一分為二。

  她的刀又不是羅的刀,真正一分為二,那就是回天乏術。

  就算有機會活下去,也絕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

  高杉桃卻沒有再動。

  「……為什麼?」這次反而輪到薩卡斯基發問了。

  即便現在,他的精神依然很強韌,心中質問了數百遍,嘴上也只是輕輕念叨了一次。

  但高杉桃聽見了。

  「我那麼努力變強,不是為了要殺掉你的,薩卡斯基先生。」

  她說:「我只是要阻止你,僅此而已。」

  阻止……我?

  過度失血讓薩卡斯基視野變得模糊。

  他覺得有些好笑,阻止我什麼呢?

  阻止我做一個正確的海軍?阻止我貫徹自己的正義?阻止我把你留下的舉動?

  ……難道這些事是錯誤的嗎?

  高杉桃搖頭。

  「不是。」她握住手裡的刀,跳上船,居高臨下地看來,聲音卻很憐憫似的,「我只是想阻止你,做出會後悔的事情。」

  也阻止她,不要變成那副讓自己都害怕的樣子。

  【叮。】

  系統在後台無聲宣布:【本世界進度條已達成,任務終了。】

  高杉桃沒發現,她說完就不再回頭,走進了掌舵室,很快就在水流的助推下衝出了這只空蕩蕩的船塢。

  只從船尾監控傳回來的畫面上,最後看了一眼她的上司。

  就看了一眼,趕緊給自己念了一句「居然被雨聲蓋住自己的聲音……」。

  一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把她澆得透心涼,也將追擊過來的熔岩鐵拳完美阻擋在身後。

  真服了呀這男的!他是不是對話療免疫啊?!我的台詞明明很動人的好不好!!

  還好有驚無險!

  ~再見啦薩卡斯基,今晚我就要遠航~別為我擔心因為你知道我很強~

  哼著歌跑路的感覺很爽,但下一秒,熟悉的藍色光屏籠罩在她的視野之中。

  雖然人還在船上,海浪的聲音卻消失了——詭異的安靜讓高杉桃產生了一種不詳預感。

  【檢測到宿主已完成本世界任務。】

  機械音在耳邊響起,系統直截了當宣布:【您的載具已出航,即將接駁下一任務世界。】

  咦?!

  怎麼跟銀魂世界不一樣?之前不是還給了她好幾天嗎?

  難道是【載具】的問題?完成任務後如果還停留在某種交通工具上,就會被直接送走?

  高杉桃驚訝了一秒。

  又馬上興奮起來。

  這種不容回頭的瀟灑離別……好海賊、好酷啊!!

  「但是啊——等等等等,我得跟朋友們報個平安吧?!」

  系統沒阻止,她抓緊掏出電話蟲,撥通卡塔庫栗的號碼。

  「喂?」

  還好,還能接通!

  「先別說聽我說!卡老師,我現在出了點緊急情況,馬上就得走了!」

  「什麼——」

  佩羅斯佩洛的聲音也響起來。

  三個多月嘛,不說直接無障礙融入夏洛特家族,怎麼也能算得上「校門口每天路過能打個招呼的保安」那樣,是個眼熟的人了。

  因此卡塔庫栗的電話蟲一響,他附近的人就圍了過來。

  「其他朋友估計暫時辦法聯系,所以還得麻煩你幫我轉達——我很好!沒怎麼受傷,也拿到船了!」

  「……那就好。」

  杉田○和的熟男音把電話蟲震得一抖一抖。

  高杉桃的事,在之前的三個多月裡已經跟卡塔庫栗坦誠相待過,她不怕他們擔心,畢竟她很強嘛!只是……

  「分別的時候到了呢。」她說,「卡老師,記得想我!」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說別想我嗎?」卡塔庫栗挑眉。

  「那不行,因為我希望你會想我的!」

  高杉桃笑嘻嘻說:「佩羅斯佩洛、焦糖布丁、布林……你們都是哦!回頭也幫我跟燼哥和馬爾高他們說一聲!讓他們不許忘記我!否則我一定會回來揍人的!」

  「還有羅西、漢庫克、香克斯、米霍克、路飛艾斯他們——還有……總之還有很多人!」

  卡塔庫栗含糊地應了一聲。

  這個嘛,看情況吧。

  自己是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收到她口信的人,這一點確實有必要讓他們知道。

  至於其他的,哼哼。

  好心情沒能維持超過一秒,他猶豫著,在旁邊大哥舔著嘴唇看好戲的目光裡,還是忍不住問:「那以後……」

  短短幾個音節,被越來越差的信號攪碎得不成樣子。

  眼看電話蟲通信即將直接斷開,高杉桃趕緊抓住最後的機會:「別擔心!卡老師!我會盡力給你傳遞消息,我們也肯定還會再見的!因為……」

  嘟嘟、嘟——

  最後一句沒說出去啊。

  高杉桃把電話蟲放回桌上,心裡有些遺憾。

  但不多。

  因為,無論哪個世界,大海都是聯通無阻的嘛。

  她安靜坐了一會兒,意識到不能就這麼濕淋淋呆著,起身洗個澡,倒頭就睡。

  不知道行駛了多久,知道明顯能看出水質變差的瞬間,又是一次似有若無的水膜。

  高杉桃想那大概就是「次元之壁」之類的抽像東西吧?要是用【白鯨】抓取一下不知道會怎樣……

  系統開始給她眼前放煙花。

  「知道啦知道啦!不抓就是了!」她理直氣壯伸手,「我的獎勵呢?」

  系統照例給了她一個新角色的開啟檔位,不過高杉桃搖搖頭。

  「我不要這個。」她說,「我要這兩顆眼珠子。」

  指的是因為工作失誤免費給她用的「六道骸用了都說好超級爆款輪回之眼」和「咦你還在糾結過年回家帶什麼嗎就帶這顆宇智波斑強推永恆萬花筒寫輪眼吧」。

  系統卡了很久跳出來一個彈窗:【如需兌換永久使用,將在獎勵名額之外,額外扣除您200點解鎖進度。】

  好賤……高杉桃忍不住指指點點。

  甚至不是熟練度,直接一上來就扣除解鎖進度!!這是人干的出來的事嗎?

  哦,忘了它不是人。

  想了三秒,她一敲拳頭:「成交!」

  不管是什麼世界,這兩顆漂亮眼珠子基本能保證她一落地就躋身實力前20%的水准了。

  等獎勵敲定下來,她去鏡子前仔細觀察時,忽然發現鏡子裡的自己產生了少許變化。

  壞消息:身高縮水了——別說三米了,現在目測只有185左右吧?真讓人擔憂!

  好消息:漂亮的新裙子!

  雪白的綢緞魚尾蕾絲裙,裙擺直達腳踝,手上是同色的絲綢手套,踩一雙黑色高跟鞋,跟頭上的黑絲絨寬檐帽相呼應。

  怎麼看怎麼溫婉典雅大家閨秀。

  她晃了下腦袋。

  好重,不想戴。

  又看了眼雙手。

  好緊繃,不想戴。

  就全部摘了下來。

  與此同時,手裡還出現了一只提包。

  她翻了幾遍,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從戰鬥價值來講,只有一把手槍能用。

  從信息價值來講,裡面沒有任何能提示她身份的東西。

  手機倒是也有,但通訊錄是空的,也沒有任何軟件,完全是出廠設置。

  但錢包很鼓,厚厚一沓歐元。

  ……好幸福。

  高杉桃轉了個圈,恨不得把鈔票全部縫在飄動的裙擺上。

  在快下船時,她提起擱在一邊的手提箱,又覺得手感有些問題。

  拆開一看,除了原本放在箱子裡的少許換洗衣物,夾層裡還有一排金條。

  ……好幸福啊!!

  高杉桃熱淚盈眶地摸了摸那些金條。

  她倒是沒有窮到吃不起飯過,但有錢和沒錢,就很影響一個人說話的底氣啊!

  更何況還是要去一個新的世界!

  現在她是什麼都不怕了——不管是什麼世界都好,放馬過來吧!!

  金條女子(185),無所畏懼!

  *

  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

  高杉桃已經很久沒有靠近如此……有規模、有規章,管理得有條有理的港口。

  不是說海賊世界的港口都是混亂的法外之地——雖然這麼說也差不多,但至少海軍本部的港口還是很成體系的。

  但怎麼說呢,就好像……

  同樣是山口○平的聲音,但角色從烏索普變成工藤新一了啊!

  同樣是未成年少男冒險故事,但畫風從尾田榮○郎變成了天野○那種超明顯的轉變啊!一下就變得很立體很美型了嘛!!

  放眼望去,港口是一水的凹眼窩高鼻梁,倒也有「好看」、「一般好看」、「一般」的區別,但高杉桃卻能在這其中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定。

  啊!這平和的海風!這溫柔的海浪!這普通的人群!

  這幾千個人裡能有一個人有超能力,都算她數多了呀!

  不得不說,雖然好像有點小心眼,但「我肯定是全場最強」的信念,讓高杉桃心情格外愉悅。

  她將船駛入港口,工作人員詢問她會在這裡停留多久。

  高杉桃問:「這有什麼區別嗎?」

  工作人員笑著表示:「如果您停留得久,我們會把您的船開進私人停泊場並上鎖,鑰匙會在一周之內寄到您填寫的地址。」

  「如果您的停留時間不到一周,我們會放在碼頭進行日集中的清理和維護,當然都是收費的。」

  高杉桃還不是很清楚自己會在這裡待多久,但她摸了摸懷裡沉甸甸的錢包,很自信:「開進我的私人停泊場吧!」

  有錢,就是說話大聲!

  「好的,那麼麻煩您跟我到這邊來,填寫一下您的個人信息、聯系方式以及通訊地址。」

  啊,等一下。

  前面的都好說,通訊地址……

  她剛有一些猶豫,工作人員就很貼心地表示:「沒關系的,我們的港口一直都在這裡,您確定了住址後,來來我們這裡登記也是可以的。」

  好貼心的服務!高杉桃喜笑顏開,拿了張寄存證明就走了。

  全程絲滑快速,她往兩邊看去,其他窗口也是如此迅捷。

  這讓她的心情更好了,多麼文明禮貌的現代化世界!

  哼著小曲,踩著皮鞋,高杉桃快樂地走出港口。

  「——喂!那邊的人,停下!說的就是你!再往前走後果自負!」

  右手邊一陣喧囂,高杉桃不甚在意地撇頭看了一眼。

  什麼呀!只是火並,還用手槍呢!呵呵呵呵……真可愛啊!

  經歷過大場面的女人,對此就是不屑一顧。

  雖然說,這群穿黑西裝戴墨鏡互相對著開槍的人堵住了她的去路,但是沒關系。

  高杉桃決定大度地原諒他們,並且不在此處動用任何超現實手段出擊。

  雪白的蕾絲長裙在腳踝處轉一個漂亮的圈,她無視了外圍人員的警告,信步闖進幫派火拼的現場。

  「該死……她真不要命了啊?算了!不管這怪人!不要手軟!繼續射擊!!」

  誤傷路人這種事,對兩方來說都很常見,他們通常會在事後送上慰問禮。

  當然,如果死了的話就只能深感抱歉,並且支付所有喪儀費用。

  白裙女人出現的瞬間,兩邊幾十只手槍都齊刷刷停了一秒。

  下一刻,又在怒罵之中朝著對方叩響了扳機。

  不遠處,有人靜悄悄地注視著這一切。

  「其實也沒有很靜悄悄……ME是很想說話的啦,只是被前輩阻止了。」草綠色頭發的少男看向鏡頭,干巴巴說,「屏幕前的讀者們,請不要誤會哦。」

  「你在跟誰說話啊?行了,閉嘴看著吧。那女人是不是腦袋缺根筋啊?她肯定會死在這裡的。」

  「那樣不是很好嗎?前輩,ME們就不用接她回去,不用面臨被惱羞成怒的boss處決的下場……咦?」

  少男清越但沒什麼情緒的聲音,忽然一卡殼。

  兩人雙雙抬頭,只見那個白裙女人正在目不斜視地經過槍林彈雨。

  子彈卻好像刻意繞開她似的。

  不,更准確地說,是她身上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

  所有子彈靠近她的瞬間,都被劈裡啪啦彈開了。

  甚至能隱隱看見被彈開時摩擦出的火光,因為太過密集,在她的皮膚表層鑲了一圈金紅的光圈。

  叫人看了都覺得獵奇……

  「前輩還會覺得獵奇?ME還以為你會見怪不怪咧,畢竟前輩自己不就是最獵奇的存在嗎?」

  「不想死的話就閉嘴,弗蘭。」金發男人捋著他那將眼睛遮的一干二淨的劉海,輕聲細氣地說,「我倒是對這個高杉小姐,有了一點興趣呢!嗚嘻嘻!」

  名為弗蘭的少男,不著痕跡往後退了兩步:「前輩——請不要用這種變態的口吻說這種變態的話——」

  *

  高杉桃快樂地經過了一次大型集會現場,踩著她很少穿的高跟鞋,吧嗒吧嗒穿過港口的石板路,來到附近的商業街上——

  很快就累了。

  高跟鞋真恐怖啊!她穿其他鞋子能狂野戰鬥五小時,穿高跟鞋才走了半小時就累得不行了!

  於是開始左顧右盼,打算在街邊找一家咖啡店坐下。

  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叫她的名字:「高杉桃小姐……沒錯吧?」

  是一名皮膚很白的直發女人,身後跟了位兩眼無神的黑發少男。

  見她抬頭,直發女人露出一個燦爛得有點過頭的笑容,跟她打招呼:「嗨,你好,我們是來接你的。」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照片,又抬頭,確認地點點頭:「沒錯,就是你。」

  身後的少男幽幽說:「五分鐘內確認了80次,前輩要是還能認錯的話,ME只能懷疑這雙眼睛是不是確實不需要所以才留劉海的。」

  「嗯?你在說什麼啊,也沒有確認那麼多遍吧。」高杉桃指出。

  中分無劉海直發女人一巴掌把少男推開:「他有妄想症,你別介意呀,嘻嘻~」

  高杉桃很寬容:「沒問題,你們是公司的前後輩嗎?」

  「是哦,我比他來得早很多,雖然不樂意,但也帶過他一段時間啦。」直發女人說話很爽快,「那我們就先走吧?」

  「稍等。」高杉桃舉手,「我能不能先買點吃的?」

  兩人看她停在咖啡店旁邊時就已經有了心理准備,微笑著答應下來:「當然可以。」

  ……然後就這樣看著自己手裡的四個大袋子,陷入了沉默。

  是的,一共三個人,每個人手裡四個大袋子,一手兩個。

  裡邊全是各色面包、餅干、果醬,滿滿的四個大袋子。

  嗯,很重。

  直發女人向後退了一步:「……喂,我說弗蘭,你確定你的幻術沒有被她看穿吧?我怎麼感覺這女人完全是故意的呢?」

  黑發少男搖頭,表情絲毫沒有動搖:「我向你保證,前輩。」

  「保證沒有被看穿?」

  「保證她是故意的。」

  「……要你說啊?!」

  高杉桃往前走了一段路,回頭催促:「快點啊,把車一直停在馬路中間不好吧?」

  兩人還不想在她面前露餡兒,只能咬牙切齒地跟上,坐進車裡。

  高杉桃說要不我來開,但直發女人沒同意。

  她鑽進駕駛位,眼看高杉桃要跟少男一起坐進後座,又忍不住嘴賤:「哎呀,兩位都到後座去了,這是把我當司機了嗎?」

  高杉桃想了想,確實,第一次見面,這樣有點沒禮貌。

  遂把手裡的面包往後座一塞,人鑽到前面副駕坐好:「那我來陪你聊天吧!」

  「那倒不用。」直發女人皮笑肉不笑,「我比較習慣在開車的時候聽聽音樂。」

  說著,用手機連上車載音響的藍牙,點開隨機播放。

  藍牙、隨機播放、車載音響……!!

  多麼令人熟悉又眷戀的詞語!!

  高杉桃簡直感覺自己身處全世界最高科技的場所了!

  一時之間,幸福得快要流淚。

  直發女人看她的表情越發詭異了。

  ……她該不會是從什麼與世隔絕的大山裡面剛剛修行出來吧?誒,這好像就能解釋她那詭異的金鐘罩防御體系了。

  高杉桃抹了把眼淚:「見笑了見笑了,我很久沒有接觸到這類高科技了。」

  果然!!

  直發女人對自己的猜測更加肯定了。

  她從後視鏡裡跟後座的黑發少男交換一個眼神,兩人都不由得輕輕搖頭,默契地用眼神交流起來。

  -該怎麼說呢?這女人到底是個什麼類型啊!一看就不會招boss的喜歡啊!!

  -boss大人會喜歡的類型,這世界上應該還沒出現吧?還沒見過他喜歡任何人類呢,硬要說,他應該最喜歡那只獅虎混血……咦?原來boss是福瑞控嗎?怪癖呢。

  -現在就給我滾下車啊弗蘭!!你想死別帶我一起!!

  清爽的爵士樂伴隨著晚風,將夕陽的余暉灑落在車前。

  旋律和風一樣柔美,實在是愜意至極。

  高杉桃開了半扇窗,眯起眼享受風撲上臉的滋味,另外兩個人繼續在後視鏡裡眉來眼去。

  -這女人就這麼送去莊園,真的沒關系嗎?

  -ME也不知道呢。在這裡把她丟下的話,雖然可能會找不到工作淪為無業游民拿補助度日,但至少不會死吧?

  雖然本來就不懷好意,但這時候兩個人竟然還有些同情上了。

  畢竟就目前的接觸,這位高杉小姐表現出來的特質,最多就是比較抗揍。

  ……但他們那也不缺沙包啊!!

  在boss大人的調教下,每個人都變得非常抗揍,一下就把她微薄的競爭力進一步削弱了啊!!

  要不,就在這兒卸貨?

  「可是,一直維持著幻術的話,不會很累嗎?」

  高杉桃忽然說。

  她整個人往旁邊駕駛座探去,也出現在後視鏡裡,直勾勾看著兩個對話中的男子。

  那雙綠眼睛亮得驚人——至少在另外兩個人眼裡亮得驚人。

  「注意路況。」她伸手按在直發女人握著方向盤的手上,替她把住位置。

  湊得這麼近,笑起來發出的氣聲幾乎噴在對方雪白的耳垂上,那片皮膚立刻開始發熱發紅:「所以剛剛我都說了讓我來開啦。」

  「……你能看得出來?」後座的黑發少男問。

  「嗯,可以啊。」高杉桃很爽快地回答,「我還能解除呢。」

  她啪地打了個響指,嘴唇撅起,調整了一下嗓音:「幻覺,解除。」

  旁邊的直發女人立刻變成了金發男青年,後座的黑發少男也變成了綠發少男。

  難怪,剛剛她沒覺得自己諷刺明明是中分直發的前輩有劉海這件事很奇怪……

  少男還有一雙和頭發一樣顏色的無神雙眼,此時正從後視鏡裡盯著她瞧:「……你認識ME的師傅?」

  「什麼師傅?」

  「你剛剛說話的聲音,是ME的師傅的聲音。」

  「噢!」高杉桃反應了一下,「六道骸啊,我不認識他。」

  「……」那少男又默默盯了她一會兒,最後挪開目光,「不想說就算了。」

  高杉桃無辜死了:「我說的都是實話!一個字都沒撒謊的好不好!」

  實在是她也剛才發現這兩個人一直維持著幻術啊……

  剛一見面的時候,加持的幻覺效果就被她很自然地消除掉了,從一開始高杉桃看見的就是金發男青年貝爾菲戈爾,以及綠頭發少男弗蘭。

  這兩個人共同出現,又是個擺明了不在亞洲的港口……

  想都不用想,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要麼是彭格列意大利總部,要麼是瓦利亞意大利總部。

  高杉桃對照著兩人的面孔,在心裡盤算起時間線。

  ……好吧,又給她創到一個很詭異的時間線來了。

  她一點沒放在心上,聽話地上了車,剛剛從後視鏡瞥見,才發現後座那家伙怎麼突然換了頂黑色假發。

  現在把人的幻覺捅破也沒當回事,還在跟著車載音箱裡放的爵士樂輕輕哼唱。

  駕駛座沉默半天的貝爾菲戈爾,忽然笑起來。

  「嗚嘻嘻嘻……我倒是沒想到,你還能識破弗蘭那家伙的幻術。他這個人雖然討厭,但幻術的實力可不一般。」

  既然這樣,也算是有些能力,可以帶回去交差啦。

  高杉桃哦了一聲:「可能因為我認識他師傅吧。」

  「你剛剛不是說不認識嗎?」

  「剛剛是剛剛,現在認識了。」她搖頭晃腦,「三人行,必有一個師傅,不管是誰的師傅,都是大家共同的師傅~~」

  弗蘭的聲音從後座輕飄飄傳來:「ME想,師傅可能不太樂意呢。」

  「有教無類!」高杉桃怒了,「為人師表的,怎麼還挑挑揀揀啦!這樣不好的!回頭你把他聯系方式給我,我要告到教育局去!」

  弗蘭一點不生氣,反而點頭:「好的哦,那就拜托你了哦,桃子醬。」

  ……貝爾發現他根本沒辦法跟這兩人交流。

  今天才第一次碰面,就已經產生了無數次的無力感。

  弗蘭則摸出手機,哢嚓偷拍一張,發給備注【鳳梨師匠/靜音師姐】的某人:【庫洛姆師姐,幫忙問問師傅,認識這個人嗎?】

  【鳳梨師匠/靜音師姐:?】

  眼看快到了,下車前,貝爾忍不住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剛剛在咖啡館買那麼多面包讓我們提,是故意的嗎?」

  還是說,其實是想借機賄賂莊園裡那群暴力白痴……?但為什麼要用面包啊?

  高杉桃很詫異:「為什麼會這麼想?這些只是我今天的下午茶份額哦。我不喜歡浪費食物呢。」

  貝爾:「?」

  弗蘭:「?」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一次齊刷刷地:「???」

  剎車一踩,高杉桃哼著歌下車,順帶提走了她自己那四袋面包。

  貝爾和弗蘭站在車邊,雖然沒有交流,但竟然很默契地彎腰,從後座把剩下八袋面包也提在了手裡。

  「前輩,你就不能多拿兩袋嗎?尊老愛幼、發揚風格,你是一點都不懂啊?」

  「也沒見你尊敬前輩啊,弗蘭。再說這種胡話,小心我用小刀把你的嘴割爛哦,嘻嘻~」

  「嗚哇——前輩好可怕——」

  兩人慢悠悠走了一會兒,保持著一個能看見前方高杉桃的身影,又不至於被她可能會引發的動靜波及的距離。

  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她沒說謊呢。

  ……好像這十二袋面包,確確實實就只是她的下午茶而已。

  「你覺得一會兒進去boss大人會是什麼反應?」

  「ME覺得斯庫亞羅前輩會首先崩潰哦。」

  「為什麼?」

  「你忘了嗎?前輩。」

  弗蘭費力舉起兩條細胳膊,示意他看:「如果這位高杉小姐沒有胡說八道,這就是她一頓下午茶的分量,那麼鑒於她的身份,和她大概會待下去的時間……」

  他嘆了口氣,明明是很遺憾的口吻,卻在此情此景下顯得格外嘲諷:「斯庫亞羅前輩,可是每天都要對著賬本大喊大叫的呀。」


第180章 莊園 《從意大利金盆洗手的我成了超人……

  剛剛一路過來, 轎車從港口沿著公路開出小鎮,四周的人煙逐漸稀少。

  沿著公路盤旋往上,起初還被包圍在森林之中, 夾在山崖和樹木之間,略顯壓抑。

  但很快, 視野就從中掙脫出來,高杉桃能從車窗直接俯瞰一片樹梢,看它們在風中被吹得簌簌作響。

  莊園的位置就在這座山的山頂。

  車是一路開進莊園的, 途中經過三個哨口, 檢驗身份無誤才允許放行。

  高杉桃回頭看,忍不住問:「你們的據點這麼隱蔽嗎?」

  「那不然呢?」貝爾舔舔嘴唇,露出一個標准的反派邪惡笑容,「我們可是殺手呀~」

  說完,很期待地側頭去看高杉桃的表情。

  可惜她沒什麼反應。

  不如說她竟然順著貝爾的話思考起來:「不對不對,就是因為是殺手, 所以才不應該住這麼遠吧!」

  貝爾:「?」

  「比如說, 明天你要殺掉鎮長,那不是還得從山上開這麼久的車到鎮裡, 再找到那個人下手?多麻煩啊!況且又是陌生的臉, 周圍的居民都會覺得不對吧?很容易走漏風聲呢。」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當然是大隱隱於市啊。」高杉桃不假思索,「天選殺手是什麼樣的?肯定不會是你們兩個這樣的啊!」

  她看貝爾的金發,又看弗蘭的草綠色短發,露出了不忍直視的表情:「特征這麼明顯,性格又這麼招搖,當什麼殺手啊?不如出道當愛豆。」

  貝爾:「……」

  貝爾:「……殺手也能當偶像嗎?」

  弗蘭:「聽上去像是輕小說的標題呢,《從意大利金盆洗手的我成了超人氣愛抖露》……之類的。」

  「你小子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高杉桃又問:「除了開車上下山,有沒有別的交通方式啊?」

  「嗯?你還想要什麼交通方式?」貝爾冷笑, 「降落傘?滑翔翼?熱氣球?」

  這山雖然不高,但也不是一個人能輕松上下的。

  這麼說她想下去覓食都得開車出行?往返至少一個半小時打底?光是想想就好麻煩啊!

  高杉桃整張臉都皺起來。

  弗蘭歪頭:「怎麼了,是水土不服了嗎?ME可以現在就把你送下去哦,不過是自由落體的那種。」

  「那不就只是單純把我推下去嗎?等等、你這小孩,你成年了嗎?!未成年不可以說這樣的話!未成年不可以在黑/道組織打工的!你這樣的小孩應該送給警察,讓他們交給托兒所照看——」

  弗蘭干巴巴說:「我有師傅。」

  他指著自己的臉:「就是你認識的那一個。」

  才怪。

  【靜音師姐】剛剛回復他,一個簡簡單單的「NO」。

  至少說明師傅肯定是不認識她的,她卻能惟妙惟肖地講出師傅的聲線,甚至識破他的幻術,多半也跟這點「聲音」有關系吧?

  畢竟幻覺、幻術師,本就是很小眾的領域。

  越是狹窄的範圍裡,可供聯想的可能性就越少啊。

  「……」高杉桃心虛地轉移視線。

  穿越後空降瓦利亞……這對她來說既不幸運,也不倒霉。

  但一見面就被懷疑跟六道骸有特殊關系,這聽上去可不怎麼樣。

  畢竟瓦利亞跟彭格列十代家族關系差勁是人盡皆知的事,她還要在這兒混口飯吃,那就得……

  誒,等等。

  她思考了一下,問:「你們老大今年多少歲啊?」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在原劇情線裡,十年前版本的Xanxus應該是23、24歲的樣子。

  不過看貝爾這個已經把後頸遮住的金發,和代替那位霧屬性彩虹之子瑪蒙的弗蘭,怎麼想這裡應該都不可能是十年前。

  那……十年後?也可能是這中間的某個時段。

  反正靠Xanxus的年齡來推斷比較靠譜,她就這麼問了出來。

  但沒想到她這麼一問,面前這兩個人突然露出微妙的眼神,盯著她看。

  高杉桃:「?」

  高杉桃:「干什麼?有點惡心。」

  貝爾搖頭晃腦起來。

  似乎因為她剛剛的問話,又一次在自己的想像中占據了社交場合的上風,邪惡的笑容再次浮現:「嗚嘻嘻,這個嘛……到時候你自己問他不就好了?」

  什麼玩意?

  說著,三個人總算走出了車庫。

  莊園裡的車庫是露天的,面積很闊綽。

  高杉桃猜測估計是因為這個莊園有些年頭了,一開始修的時候還沒考慮過修地下停車場,或者沒那個技術。

  後來住久了,要再修就有風險了,以至於沒法下手,只能在地表擴建。

  貝爾笑嘻嘻地點頭應聲:「說的很對,沒想到你也有點見識,不過還有一個原因在。」

  「什麼原因?」

  「這個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呢~~我們剛來這裡的時候,也不怎麼看得慣這個地上停車場,風吹日曬的,對車也不好嘛,但是呢——」

  弗蘭在旁邊接話:「boss大人超霸氣地說,『沒有什麼需要改的,車壞了再買新的就好了,又不是沒錢』。」

  他攤開手,聳了聳肩,頭上的巨大青蛙帽子跟著抖動:「所以,就是這樣,你懂了嗎?」

  高杉桃:「……」

  高杉桃:「……這霸氣嗎?這不就是缺心眼嗎?」

  這應該不會是十年後的Xanxus吧!這絕對是十年前的暴躁易怒笨蛋版Xanxus吧!!

  在貝爾的爆笑聲中,三人緩步走出車庫,前往不遠處的建築群。

  *

  出於簡單參觀的目的,貝爾和弗蘭帶著她繞了點路。

  整體看來,這是一個介於宮殿和別墅之間的建築群,規格有點像以前歐洲貴族們度假用的鄉下行宮。

  從正門進來,先是一片大得能踢足球的草場和噴泉池,接著是長條狀的主塔,後方三座拱衛的副塔,用走廊連接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三個形狀不規則的院落,兩座風景各不相同的花園,以及一處足以游船的湖泊。

  根據科普,主塔住的是這個殺手組織的主要干部,副塔裡則住著他們的手下。

  副塔內部和周圍也有相當完善的生活配套設施提供,所以幾乎不會在前面看見他們的身影。

  「他們要出入也有專門的通道。」貝爾兩手交叉,墊在腦後,跟她閑聊,「畢竟boss大人不喜歡人多啦,擠在他眼前的話他會生氣,生氣的boss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高杉桃抽抽嘴角:「這也太易怒了。」

  薩卡斯基先生都不這樣!!

  弗蘭撇嘴:「光是這麼說,前輩你不也是這樣嗎?」

  「嗯?」

  「很多人在的話,就會煩躁,坐立不安、大開殺戒、用小刀子小鋼線到處劃拉——」

  「你有好到哪裡去嗎?突然釋放環境讓所有人迷路、做噩夢、以為自己被過世的親人吃掉了——」

  高杉桃:「……」

  她對這個怪咖聚集地無語了。

  同時,非常、極其同情起了瓦利亞其他普通員工。

  …………這是多麼糟糕的工作環境啊!!

  除了上述那些占地面積不小的主要建築,整個莊園內還囊括了溫室花房、露天溫泉池、網球場,甚至還有個動物園……

  「這裡到底有多大啊?這感覺會迷路啊,你們每天上班要走多遠啊?」高杉桃走不動路,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以前我上班就騎五分鐘電瓶車我都不想起床……」

  貝爾聽得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嗚嘻嘻、嗚嘻嘻嘻!你還真是個怪人啊!」

  都殺手組織了,哪還有「上班」這種說法呢?

  反而是弗蘭更加靠譜,手裡拎著四袋面包,用那副死人腔調回答:「要讓你失望了,ME們不是那種朝九晚五的工薪階層。」

  他推開主樓大門,無波無瀾地說:「自由職業,朝不保夕,童叟無欺。歡迎你的加入哦。」

  高杉桃沒得選,抬腳進門,立刻被閃了一下。

  莊園從外面看,顏色其實是很典雅樸素的,外牆白磚藍頂,並不醒目突兀,幾乎跟周圍茂密的森林融為一體。

  但進門之後,立刻就是一派金碧輝煌的奢靡之氣撲面而來。

  整條長廊通塗金漆,偶爾能見到白色石膏浮雕,但那也只是讓金色更加耀眼奪目的手段而已。

  天花板和牆壁兩側間隔裝飾著大幅壁畫,讓整條走廊看上去很有藝術氛圍。

  高杉桃一路嘖嘖稱奇,跟著兩個人來到他們平時吃飯的場所——以前的宴會舞廳。

  沒人會來殺手組織老巢開party,久而久之,這裡的唯一作用就是容納許多坐立不安的家伙一起吃飯。

  同樣金碧輝煌,但比長廊還要開闊許多,挑高也留得很足,水晶吊燈令人目眩神迷。

  她剛到沒多久,正好趕上飯點,一名銀白長發及腰的男青年從不知道哪扇門裡走了進來。

  高杉桃抬眼看去。

  正好撞上他也看過來,銀灰發紫的眼瞳相對眼白來說很小,使得被他盯住的人總有一種被鎖定的不妙感。

  白裙子白頭發,綠眼睛綠發帶。

  怎麼看都只是個無聊的女人。

  斯貝爾比·斯庫亞羅沒看幾秒,就索然無味移開眼,問貝爾:「路斯跟列維呢?」

  「還沒有回來,不過應該——」

  話音剛落,正門口走進來兩道人影。

  「嗨~~~boys~~~想人家了嗎~~?」

  開口那個,是稍矮一些的雞冠頭男,正中一簇聳立的紅發,一側頭發剃光,另一側留著鳥羽形狀的綠色頭發。

  低腰牛仔褲配綠色短背心,和完全把雙眼遮住的墨鏡,乍一看很怪異,再一看還是很怪異——此乃路斯利亞。

  另一個高大的黑衣男,索然無味的穿搭和五官,頂著茂密的黑色刺蝟頭和兩條旺盛的黑色閃電狀胡須——此乃列維。

  見這兩人回來,斯庫亞羅點點頭,囑咐後廚上菜。

  高杉桃也不是很在乎別人跟不跟她打招呼,自覺主動跑去長桌尾巴吃飯,希望能享用一頓美滋滋的不被打擾的大餐。

  我來瓦利亞只有三件事:吃飯!吃飯!還他X的是吃飯!!

  然而這個願望很快就落空了。

  ——也沒人告訴她,瓦利亞有在餐桌上打架這種用餐禮儀啊?!!

  直到貝爾打算抄起她面前那只羊腿砸向列維時,高杉桃終於忍不住了。

  她眼疾手快按住貝爾准備行凶的手。

  「不准拿(我的)食物開玩笑。」她冷颼颼說,「這可是我的為人准則啊。」

  餐桌上一瞬安靜下來,又爆發出更大聲的笑。

  「嗚嘻嘻、嗚嘻嘻嘻!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嗎?你以為自己是誰啊,只是個送來我們這裡的人質而已哦——九代目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把你千裡迢迢運過來的一枚棋子、人質而已啦!!」

  貝爾打得正上頭,怎麼會搭理她?湊近過來對她笑:「會點幻術而已,可不是什麼無可替代的能力哦,這位小姐。」

  匕首在指間翻飛,薄薄的刀刃鋒利得幾乎透明,路斯利亞看得尖聲叫他:「貝爾醬!你小心一點呀!一會兒把手割破了怎麼辦?」

  「就是,前輩你自己不愛吃番茄肉醬意面,ME很愛吃的啊。」

  弗蘭嘆氣:「血滴進去就惡心了,嘔。」

  斯庫亞羅坐在離她較近的左手邊,懶洋洋切下塊羊腿肉,在醬汁裡裹了一圈:「要是你以為輕飄飄兩句話就能讓他們聽你的,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他把肉塞進嘴裡,用力嚼了兩下,含混不清地說:「在瓦利亞,講的可不是禮儀、公德、人品……」

  嗯?

  斯庫亞羅一頓。

  他怎麼好像聽見這女人嘆了口氣?

  斯庫亞羅還沒來得及細想,突然下意識地警覺起來——完全是身體本能的反應,告訴他有極度的危險即將降臨。

  瞳孔緊縮,他甚至沒來得及拔刀,只是突然地伸出手去,卻也沒能阻攔高杉桃摘下發帶。

  ……?

  摘下什麼???

  斯庫亞羅一瞬間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放完狠話,摘下發帶??

  摘個發帶,是什麼殺傷力很大的動作嗎???

  就這麼一走神,那條碧綠的蕾絲發帶隨著她手腕的抖動,在空中舒展開來。

  好像沒有極限那樣,舒展舒展再舒展,不斷變長、變直、變硬——

  「幻術?」弗蘭輕聲念叨,「ME居然一直沒有發現……從剛見面開始,她的頭發就一直是這樣扎起來的誒。」

  那不就是說,她的武器一直隨身攜帶著嗎?

  …………什麼樣的工薪族會做這種程度的准備啊?

  那根柔軟輕薄,一撕就破的發帶,在半空轉瞬變成一把刀。

  刀鞘五光十色,貼滿形狀莫名的白紙,很沒有審美可言。

  但這不妨礙刀刃鋒利至極。

  斯庫亞羅眼裡精光一閃。

  她會用刀?

  高杉桃沒什麼欺負小孩的興致,比起這些她只想趕緊解決了開吃。

  遂懶得動用什麼能力,一刀下去,砍暈離她最近,沒反應過來的列維。

  又反手用刀刃擋住貝爾刺過來的六把小小匕首,順勢將刀扔出去,擦著青年的臉頰深深扎進牆壁。

  下巴一涼,貝爾伸手去擦,正要放到眼前看,被路斯利亞一把按進懷裡。

  「貝爾醬!不要看!!今天boss在家哦——」路斯利亞感受到他的掙扎,按得更用力了,「你見了自己的血就會大叫著發狂嘛,所以為了你好,也為我們大家好,就先不要唔噗——」

  高杉桃閃過來取回自己的刀,反手用刀鞘把兩個人都敲暈過去。

  一刻也沒有為路斯利亞和貝爾的暈厥停留,她毫不猶豫,擰身朝斯庫亞羅快速奔去,當頭就是一刀——

  被他同樣用刀擋下。

  高手過招,只在一瞬間,斯庫亞羅已經意識到這人跟他們之前的設想完全不同。

  她竟然這樣強……?!不是花瓶嗎?不是超·柔弱大小姐嗎??

  等等,這樣說來,九代目那個死老頭到底是什麼意思??

  「匣兵器——」他招架著高杉桃的狂攻,吩咐唯獨一個意識尚存的弗蘭,「用你的匣兵器!!」

  「誒?可是ME……好吧好吧,別瞪我啦。」弗蘭嘟噥著摸出一只小方盒子,銀色面上刻著「666」的戒指燃起靛青色的火焰,「先伸出左手再伸出右手,然後兩手高舉過頭頂……」

  「——都知道你要放大招了,難道我還會眼睜睜看著你這麼做嗎?」

  高杉桃的聲音忽然出現在頭頂。

  弗蘭僵硬抬頭。

  不知什麼時候,這個女人已經把自己倒吊在了水晶吊燈上,兩腿倒鉤著吊燈上華美的弧形銅條。

  長發倒垂下來,就在距離弗蘭眼睛不到三釐米的地方一搖一晃。

  某種很淺但確實存在的花香味也隨之起伏。

  ……什麼洗發水?

  假如高杉桃聽見他的提問,就會回答說是茉莉花香家庭裝,買一贈二大促銷所以全款購入。

  可惜她沒有。

  所以只是掛在吊燈上蕩秋千,輕松遏制他發動幻術的意圖。

  這該死的吊燈鋼索竟然該死的結實,任由她晃了好幾個來回也沒斷。

  高杉桃在他頭頂笑了兩聲,也不知道用哪裡發力,輕松一個折疊,原本倒垂的上半身輕巧疊了上去。

  緊接著,兩腿一蹬,空中轉向,跳到弗蘭肩頭坐下。

  兩把鐵鉗壓著他的胳膊向後別開,左手抓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

  但高杉桃卻沒有低頭看他,而是笑眯眯地看著不遠處=口=的斯庫亞羅:「現在,我說的話可以被聽見了嗎?」

  斯庫亞羅抽了抽嘴角。

  按理說,他應該感到驚訝、震撼與懷疑交織才對。

  畢竟這位高杉小姐在他們的初始認知裡,絕不應該是一個如此強勁的人物……別說跟路斯他們叫板了,這應該是個連槍都沒摸過、聽見開槍聲都要耳鳴一周的嬌弱人物才對吧?

  接到她之前,斯庫亞羅心裡不是沒有滑過一絲淡淡的同情。

  然而她表現得不僅很強,還強得很詭異。

  據弗蘭說,她能識破幻術,還有些得了六道骸真傳的感覺,這不得不讓人懷疑起來。

  畢竟按那廝的作風,要附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存疑)的185女子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以瓦利亞在彭格列內部的地位,別說真的竊取什麼情報、造成什麼損失,就算只是boss今天不高興,都能直接一槍把人斃了。

  更別說,高杉桃搞這麼一出,就差在臉上明晃晃刻個「I'M A SPY」了。

  ……然而這一切的起源,只是因為她不喜歡別人浪費食物。

  …………這讓人怎麼懷疑???

  這世界上有這樣的間諜嗎?有這樣、因為這種原因暴露的間諜嗎???

  完全可以讓風太那小子排進「史上最弱智間諜前三名」了吧!!

  斯庫亞羅一時之間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九代目這是個什麼意思。

  最開始聽說要送這麼一個人來瓦利亞總部暫住,他不是沒有過揣測。

  搞黑手黨嘛,他們這些人每天在陰謀詭計、生死邊緣打轉,也確實有不少同行被單純嬌弱善良的異性打動,接著金盆洗手上岸,釀成一段佳話——

  但高杉桃符合哪一項標准?

  說單純,她疑似間諜;

  說嬌弱,她一個打十個,打的還是暗殺部隊瓦利亞的高級干部;

  說善良,可能對廚子是很善良沒錯,但暈過去的列維、路斯、貝爾絕不會同意這一點。

  大概因為整件事都如此荒謬,以至於斯庫亞羅根本提不起精神,用平時掃蕩間諜那樣的態度來掃蕩高杉桃潛藏的問題。

  他抬起胳膊,示弱一般揮了揮:「好,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讓他們這樣浪費食物。」

  又補充:「你也先從弗蘭脖子上下來吧,那小子除了幻術其他一竅不通的。都快被你壓死了。」

  高杉桃低頭一看,發現弗蘭都快翻白眼了,連聲道歉,從他身上跳下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一次我會騎在斯庫亞羅肩膀上的!」

  「喂——!誰准的啊!!給我去騎弗蘭啊!一回生二回熟沒有聽說過嗎!!」

  弗蘭在窒息邊緣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又翻轉過來,給斯庫亞羅喝了個倒彩。

  她剛剛也沒下多狠的手,路斯利亞、貝爾、列維也很快清醒過來。

  幾個人對視一眼,唯唯諾諾坐回餐桌邊。

  殺手嘛,都當反派了,沒節操也很正常的對吧?

  誰強就聽誰的話也沒什麼問題的對吧?

  ……至少今天晚上,他們是不想再觸這個女人霉頭了。

  後廚對前廳時不時摔桌子拍碗習以為常,反正沒有哪天是消停的,只要不波及到手裡的工作,那都是小事。

  這會兒聽著打架聲仿佛停了,又派人去偷窺一眼,發現確實停了,趕緊運轉起來上菜。

  這回高杉桃吃的舒心多了。

  三樓,主臥。

  Xanxus站在鏡前,撥弄了一下領口的羽毛。

  ……怎麼回事,今天很安靜啊。

  雖說這群人是吵鬧還是安靜他都無所謂,但今天……是那女人到意大利的日子吧?

  他們應該會想方設法惡作劇才對。

  不管怎麼說,樓下一點聲音都沒有,不應該。

  不過,無論是為什麼,Xanxus都不感興趣。

  他走出門,來到樓梯口,往下就能看見整個大廳。

  長桌盡頭很明顯多出來一個人。

  那女人穿一條白裙子,蕾絲、綢帶,花紋繁復,頭發用翠綠的蕾絲綁起來,渾身上下只有兩種顏色。

  坐在那裡喝湯,看上去還挺溫婉。

  Xanxus的心理活動到此為止。

  他不聲不響走下樓,桌邊的人卻一個接一個抬頭看過來。

  「Boss,晚上好~」

  「我敬愛的Xanxus大人,您今天也是如此英俊瀟灑、風度翩翩、霸氣十足——」

  「喂——!混賬Boss!我說過的吧,飯端上桌就趕緊下來吃!到時候涼了又要到處發脾氣!!」

  Xanxus熟練地無視了他們。

  長方形餐桌的另一端,他慣用位置的正對面,那張陌生的臉也笑著跟他打招呼。

  「嗨,Xanxus君,你好,第一次見面,我叫高杉桃~」

  「……」

  Xanxus也同樣沒理她,徑直忽略掉她的招呼,在長桌的主位坐下。

  這還多虧他今天心情好,不在乎有陌生人吵鬧,否則直接一團憤怒之火把人燒得無法開口了事。

  列維喃喃念叨著「不愧是boss大人就是如此高傲逼人冷酷無情呵呵哈哈哈」,貝爾和路斯利亞則倒吸一口涼氣。

  然後整齊地扭頭去看高杉桃的表情。

  這個、這個不會也觸犯了她那個該死的為人准則吧……?

  哦,還好,看表情她沒生氣。

  ……不是,等等。

  奇了怪了!被人無視她樂在其中,玩弄一下食物她怒火中燒?

  什麼人嘛!!

  但說怪也怪,桌子兩端的人,脾氣都是一頂一的古怪,一頭一尾一起吃飯,誰也不跟誰搭腔。

  竟然也很和平。

  …………至少戰戰兢兢的其他人是沒再挨揍了。

  Xanxus先一步吃完,嘴巴一擦起身就走。

  高杉桃也沒留多久,畢竟一路坐船過來,又立刻上山來到莊園,剛剛還打了一架,又狂干一堆碳水。

  就算這點運動量對她不算很累,但也有點發飯暈了。

  長桌兩邊五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完又紛紛低頭,在一種詭異的沉默裡開始吃飯。

  斯庫亞羅吃完,也沒多說什麼,讓明天有工作的路斯利亞跟弗蘭養足精神,自己則上到三樓。

  在樓梯口停了兩秒,沒感到某喜怒無常boss大人的槍械瞄准,這才正式踏足了三樓的領地。

  然後推開門,走進這間占據了整個三樓的大平層套間。

  Xanxus正坐在陽台邊的搖椅上,手底下盤踞一只白底黑紋的巨大猛獸。

  一人一獸都是一臉「剛吃飽飯別來煩我」的饜足表情。

  「滾出去。」

  「說完我再走。」

  Xanxus抬手就是一只半滿的酒瓶朝斯庫亞羅扔過去。

  呵呵,雕蟲小技——看我一閃!

  斯庫亞羅輕巧閃過,不是很在意地歪頭躲開飛濺的碎片,皺眉說:「我是認真的,Xanxus,她這個人……不一般。有機會我們還是把她送回去……」

  「你以為我不想嗎?」Xanxus乏味地打了個呵欠,「老頭子說了,要好好招待她,過幾天還要見她。」

  黑發下,那雙沒什麼精神的紅色眼瞳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芒:「不能少一條胳膊、少一條腿——一根手指都不行。」

  斯庫亞羅張了張嘴。

  「也對。」他干巴巴說,「畢竟,誰讓她是九代目欽點——混賬boss你的未婚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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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放風 畢竟,沒有幾分好運氣,很難在這……

  高杉桃的房間在莊園二樓。

  雖然說整個莊園有五層, 但Xanxus住在第三層。

  他不允許有人住在自己隔壁,更別說頭上,其他人就只能住在二層往下。

  「其實ME們也不想住在boss隔壁啦。」弗蘭給她帶路, 「boss起床氣很恐怖的,不想被憤怒之火的流彈誤傷, ME給你一個忠告哦——」

  高杉桃豎起耳朵聽。

  弗蘭趴在她耳邊,還是那副死人腔調:「——早、點、起、床」

  高杉桃面無表情給了他一拳。

  ……說了跟沒說一樣啊!!

  「好痛啊——暴力女——有個暴力前輩就算了,怎麼又來個暴力女——ME要辭職——」

  他聲音拖得很長, 腳步不停, 帶著高杉桃一路走到房間門口。

  「跟你同一層的有路斯姐,她晚上比較安靜,早上可能會練美聲;還有貝爾前輩,他的房間裡晚上可能有嘰嘰咕咕的聲音,多半是在虐待小動物,不要在意。」

  「什麼——?!」高杉桃開始挽她不存在的袖子, 「讓我來會會他!!」

  貝爾的房間現在當然是沒有人的, 高杉桃會到了0人。

  弗蘭熟練地無視她意義不明的行為,把鑰匙遞過去:「晚上記得鎖門, 如果你很喜歡大晚上被斯庫亞羅前輩抓去做緊急任務的話, 可以當ME沒有說過。」

  高杉桃嚴肅點頭:「我明白了,弗蘭君。謝謝你!我會記得的!」

  房間很大,也是個套間,在高杉桃看來完全是一個小公寓的構造。

  一進門,是被酒櫃隔開的門廊。

  右側靠牆往左,挨個路過書架、電視牆,才能見到客廳。

  當然,客廳面積不大, 看上去就是個起居室的規模。

  但只是莊園裡的一個房間而已,能有這樣的面積已經相當炸裂了。

  越過起居室,還有個小型餐廚一體空間,正對著能夠開窗見樹的半圓形陽台。

  再往裡才是臥室。

  「……很豪華。」高杉桃干巴巴說,她在這方面沒有什麼造詣,「但為什麼都是粉紅色?」

  就連廚房都是粉紅色,就沒人考慮過這種搭配會讓人失去食欲嗎?

  弗蘭坐在廚房旁邊的吧台凳上,翹著兩條腿:「可能以為你會喜歡吧?很用心呢。」

  高杉桃更無語了,眼神飄忽:「…………但是,我沒覺得你們有打算讓我愛上這裡啊。」

  「這種事情可說不准呢。」他從凳子上跳下來,「已經把你送到,ME要走了。」

  高杉桃點頭,又問:「早飯幾點開始?」

  「……」難為她能從弗蘭的臉上看出無語,「這裡不是酒店,想吃東西的時候告訴後廚就可以了。」

  「哦,好的。謝謝你!」

  「客氣。」弗蘭真誠地說,「祝你好運。」

  畢竟,沒有幾分好運氣,很難在這種地方存活啊。

  哪怕是再強大的存在也不例外呢。

  *

  高杉桃的運氣一直很好。

  只要沒有特殊情況,她是標准的早睡早起公務員作息,總能精准避開Xanxus的暴怒起床氣。

  況且樓上那位boss也不是365天每天都在發火。

  有時候還是會睡到自然醒,然後就像高杉桃來的第一天那樣,安靜地穿衣服下樓吃飯。

  除此之外,她也很自來熟地把這個莊園上下探索了一個遍。

  初來乍到、遠渡重洋、孤身一人,三個buff都疊滿了,也沒見她多麼謹小慎微。

  奇人,奇人,實乃奇人啊。

  這片地界強人不少,奇人也不少,又強又奇的,那實在很適合瓦利亞了。

  「——一個完全不熟悉的海外國家,一個建在山中的隱秘莊園,一群叫人聞風喪膽的職業殺手。嗚嘻嘻,究竟是多麼目中無人的家伙,才會把這裡當做度假別墅每天游玩呢?」

  貝爾用番茄醬在盤子上面擠了個歪歪扭扭的「Death!!」,欣賞了半天,才用旁邊的烤土豆蘸著吃掉。

  「要真出了什麼問題,她長翅膀也難逃。」斯庫亞羅皺著眉,「也多虧她今天還有心情去打網球了。」

  還抓了弗蘭一起,美其名曰鍛煉身體。

  「嗚嘻嘻,祈禱那只青蛙平安歸來吧。」貝爾像模像樣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考慮到他刀下亡魂的數量,很難不讓人覺得他其實是在對上帝挑釁。

  在壁爐前挑選水果的路斯利亞聽見他們的話,聲音高了個八度:「啊啦啦,貝爾醬、斯庫醬,你們可別說!小桃子網球打得可真好,每個球都能把場地砸出一道隕石坑呢!」

  「……等等,那還是打網球嗎?都砸出隕石坑了?那就只是在打隕石了吧我說?」

  路斯利亞不理他的吐槽:「每次叫她陪我打球,她至少有70%的時候都會答應,而且不勉強哦。」

  說著,白手套下的食指豎起,很嫵媚地搖了搖:「做什麼都能樂在其中,這才是真正有生活趣味的人嘛~~跟你們都太不一樣了!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要喜歡小桃子!」

  斯庫亞羅翻了個白眼:「被你這人妖喜歡有什麼用?還是,怎麼說?你想競爭一下未婚夫的角色?」

  路斯利亞立刻噤聲。

  往斯庫亞羅腳邊一撲,哭天搶地表示她就算是從山頂跳下去也不敢跟boss大人競爭啊——雖然那位大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要開啟任何競爭的樣子——

  斯庫亞羅一腳把他踹開,心裡兀自發愁。

  ……這個未婚妻,來得真不是時候。

  要說有多束手無策,也並不是。

  只是高杉桃假如非常弱,或者不那麼強,那麼按照原計劃把她當花瓶(185)養在莊園裡就好了,多一張……幾十張嘴的事。

  就算可能觸怒那個白痴boss,斯庫亞羅也有信心,能讓這兩個人身處一座莊園但一年見不了兩面。

  可她現在身份存疑,還身手過人。

  那麼還能放任她在莊園裡這樣隨意行動嗎?

  如果不能,又要讓她做點什麼來轉移視線?或者,她這個人,在她的身份之外,有什麼目的和打算?

  光是想想就頭疼,不想了!!

  斯庫亞羅忽然站起來,貝爾抬頭:「怎麼了?要出發了嗎?」

  今晚他和斯庫亞羅、Xanxus三人有一次行動,處決一伙膽大包天,私底下偷賣瓦利亞專屬貨品的小幫派。

  boss大人會不會按計劃去,這事存疑,但貝爾和斯庫亞羅是肯定要去的。

  「——什麼出發?」高杉桃從側門跳進來,額頭上還有殘留的汗珠,「要去哪裡玩嗎?我也要去!」

  又過了一分鐘,跟她一起打網球的弗蘭像一具失去靈魂的屍體,飄進門來,墜落在沙發上開始躺屍。

  貝爾蹲在他身邊,說哎喲弗蘭你小子現在這樣可比之前招人喜愛多了,列維評價說沒有人會想要招一個戀/屍/癖的喜愛,兩人很快在弗蘭身邊打了起來。

  這太正常了,路斯利亞哼著歌翻時尚雜志,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投過去。

  高杉桃還在纏著斯庫亞羅問:「要出門嗎?去哪裡?干什麼?」

  「去殺人。」斯庫亞羅故意說得很冷酷,想把她嚇退,「殺很多人,很可能不會活著回來。」

  高杉桃哇了一聲,舉手:「算我一個。」

  「…………不是,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斯庫亞羅不可置信,「還是說你也是干殺手的?我沒聽說過你這號人啊?」

  就像之前說過的那樣,越狹窄的圈子,越容易聯想。

  世界上干殺手的就那麼多,干到頂尖的更少,況且高杉桃來自日本——那可是彭格列十代目的老家。

  要是那兒有這麼一位他們聽都沒聽過的頂級殺手,只能說明彭格列離倒閉不遠了,竟然連這麼要緊的情報都沒弄到手。

  高杉桃不高興了:「怎麼還罵人呢?你才殺手!」

  斯庫亞羅:「我確實是。」

  「哦哦,也對。」

  弱智對話到此為止,高杉桃又一次要求:「我也要去,讓我一起去吧——我都這麼久沒出過門了!」

  她會開車,但問題是沒車給她開呀!

  後院車庫裡有不少車,但要麼是貝爾的私產,要麼是X的收藏。

  要是瓦利亞的公用車,高杉桃肯定二話不說就開出去兜風了,就跟她開真選組的警車一樣。

  但是別人的私人財產,不問自取不就是偷?

  她是萬萬做不出來這種事的。

  軟磨硬泡之下,斯庫亞羅點了頭。

  倒不是被高杉桃纏得沒辦法,而是他有了一個全新的計劃。

  那就是,試她一試。

  反正從這裡出發的時候他們不打算開車,為了弱化存在感,打算直接潛行過去。

  只要高杉桃跟不上——

  ……她跟上了。

  不僅跟上了,落地的時候呼吸都不帶亂的,好像從下山開始,到另一座森林別墅的全程奔襲,還不如一場網球更耗體力。

  斯庫亞羅對此沒有來得及發表任何意見,因為他們四人,准確來說是三人,已經闖進了別墅之中,立刻開始下手執行任務。

  一頓嘎嘎亂殺,那群不知道是保鏢還是家族成員的家伙們連掏槍的機會都沒有。

  斯庫亞羅衝在最前,一刀下去,小兵們往地上齊刷刷一倒,像被嘎掉的韭菜。

  貝爾則不知道從哪找到一處密道,提前守在出口,把准備帶著賬本跑路的頭號犯人當場擊斃。

  「不需要口供嗎?」高杉桃背著手到處溜達,見狀問他。

  「不需要呢~」貝爾隨意翻了翻那本賬簿,「我們有自由裁定權啦,彭格列不會多說什麼的。」

  雖然名義上是直屬九代目的暗殺部隊,但誰都知道,瓦利亞做出的事情,肯定跟彭格列十代目多少有些關系。

  ……也有可能那位是真的不知情,但在外界看來,依然是一家人呢。

  高杉桃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這麼多年,綱吉背了多少不屬於他的黑鍋……

  「喂,過來集合。」

  斯庫亞羅的聲音從別墅門口傳來。

  Xanxus還沒出手,這場突襲就已經結束,工作效率可見有多高。

  幾人零零散散站在門口,等候來接人的車輛,斯庫亞羅決定順便當場開審。

  之前是他搞錯了。銀發男人想,不讓高杉桃出門,固然能減少她惹麻煩的可能,但也會讓她誤以為自己處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中。

  要知道,不管是瓦利亞,還是彭格列,在當下的意大利都稱不上是高枕無憂、絕對安全。

  所以,不如主動把血腥的、殘忍的、難堪的那一面揭露給她看……

  擊破她的防線,撬開她的嘴,獲得一些情報。

  斯庫亞羅有一種預感,這個女人,一定藏著能叫他吃驚的驚天大秘密。

  於是也沒管俘虜正在呵呵噴血,拎在手裡就開始問:「你們家老大背後是誰在指使?區區一個成立三年的小家族,怎麼敢覬覦瓦利亞的貨物?」

  俘虜的喉嚨裡全是血沫,根本沒辦法正常說話。

  「嘖。」銀發劍帝不耐煩地割斷他的喉嚨,衝嫌棄這裡太髒的Xanxus怒吼,「喂——!混賬boss!!!都說了讓你不要下手那麼重,剛剛絕對因為他喊痛太大聲所以給了他一槍吧?!」

  Xanxus直接朝他就是一槍。

  斯庫亞羅險險躲過,人在半空,忍不住去看高杉桃的神色。

  如此凶殘的場面,怎麼樣?只要不是生來冷血的反社會分子,勢必要用常年累月的殺人經驗,才能做到面色如常——

  ……她面色如常。

  不僅如此,還毫無猶豫地跟貝爾一起踩著血灘走了過來。

  斯庫亞羅深吸一口氣。

  這女人不對勁。

  越是試探,越是能感受到,她的身份和她的行為、她的背景和她的表現,有著無比的割裂感。

  貝爾對他的想法一無所知,正笑著提議晚上去鎮上找家餐館吃飯。

  「難得下山一次嘛,嗚嘻嘻,王子也想去湊湊熱鬧——今天晚上好像有葡萄酒集市不是嗎?」

  他腳邊,一具早就沒了氣息的人體,突然暴起!

  ——糟糕!!

  斯庫亞羅眼中寒光一閃。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出聲提醒:「王子,身後。」

  貝爾一愣。

  時間太短,任務又才剛剛結束,即便匕首就捏在手裡,他還是沒來得及立刻反應。

  「唉,都說了身後啊。」

  眼球右側,溫熱的血突然飛濺進來。

  貝爾下意識閉上眼睛。

  因此他錯過了高杉桃干淨利落的一擊命中,洞爺湖的刀身連血都沒沾上一點。

  但她還是像征性地甩了甩。

  畢竟刀很寶貝嘛~

  斯庫亞羅從後面看上去,那把刀幾乎像是她手臂的一部分,盡管粗細、材料、結構毫無相似之處,但卻散發著完全一致的氣韻。

  他雙眼輕輕眯起。

  這之前,高杉桃從沒如此精准、利落地使用過洞爺湖,以至於斯庫亞羅很難判斷,那把花裡胡哨的刀究竟是她的裝飾,還是她的武器。

  但這一瞬,他立刻確定了看法。

  雪白的巨齒鯊,興奮地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這是個,劍客啊。

  收刀入鞘。

  高杉桃不甚在意地抹掉臉頰上的血,順手給貝爾也抹掉:「抱一絲抱一絲,沒注意你的圍觀體驗。」

  貝爾:「……」

  誰想要這種體驗啊!!沒有人稀罕好嗎?沒有人報名好嗎?!

  但他沒吱聲,因為高杉桃還搭著他的肩膀。

  稍微借力,抬腳踢開落在一旁的手槍,又三兩步走回斯庫亞羅身邊。

  短短幾天,已經足夠她確認瓦利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可以決定菜單的人,是誰!

  路斯利亞雖然也很愛在後廚搗鼓甜點,但真正能說話算話、控制後勤采購的,還得是大白鯊。

  「丞相、不是,斯庫亞羅!晚上吃什麼?」她問,「我想吃土豆團子!有奶油和蝦的那種!」

  斯庫亞羅看著她。

  貝爾也看著她。

  從身後看,他的視線停在她手指尖上,又上移去看她的側臉。

  那雙眼睛。

  有時像游泳池那樣清涼的眼睛,有時像溫泉水那樣鮮活的眼睛。

  有時——現在,又像深不見底的潭。

  平靜到讓他無法看穿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貪吃的人?很能吃的人?

  不怕死的人?很能打的人?

  底線很奇怪的人。

  好像很善良,又跟貝爾以前見過的所有自詡善良的家伙不太一樣的人。

  雖然她使用過幻術,照理說,就算真是個間諜,也應該歸為彭格列霧之守護者麾下……

  然而要說給人的感覺,她反而更像那邊那位讓人看不順眼的雨守呢。

  想到這裡,貝爾小碎步挪到已經答應下來的斯庫亞羅身邊,戳了戳他。

  在白發男人凶狠的眼神下,輕聲問:「斯庫亞羅啊,你覺不覺得她有點像山本武?」

  斯庫亞羅一聽這個名字,不,剛聽到「Ya」的發音,就開始翻白眼。

  深吸一口氣,很難得跟貝爾認真說:「雖然這兩個人都很討厭,但不像,真的。」

  「真的不像?」貝爾不信。

  斯庫亞羅呵呵。

  能說這麼多,他已經耐心耗盡,轉身准備往自家轎車等候的地方走。

  明明都轉身了,也不知哪來的衝動,突兀回頭,對貝爾那張根本看不見眼睛的臉說:「要說的話……更像那個沢田綱吉。」

  貝爾一愣,接著笑出兩排白牙,笑出自信笑出強大:「是嗎?那個大空?彭格列十代目、本世紀最偉大的教父?斯庫亞羅,你覺得她有那樣的資質嗎?」

  「別說那些詞,我拜托你,你也不想今天車開到一半突然爆胎吧。」

  「嗚嘻嘻,別開玩笑了,boss什麼時候讓車爆胎過啊?他都直接把車炸掉了,屍骨不存的嘛。」

  「原來你更喜歡粉身碎骨?很好,今天就讓老子來滿足你!」

  短短的對話有沒有在人心中留下印像,暫且不表。

  總之幾人決定扔下這堆爛攤子,打道回府。

  「反正善後的工作都是彭格列那邊在做。」貝爾給高杉桃科普,「我們一般只負責突襲和洗劫啦。」

  高杉桃點點頭:「出頭鳥?」

  「別說那麼難聽呀~這叫能者多勞~」

  遠處,陽傘下,已經無聊得閉上眼睛的Xanxus,這時候才開口:「走。」

  短短幾個音節,斯庫亞羅和貝爾閃電般對視了一眼。

  「你坐副駕。」斯庫亞羅命令。

  「為什麼?王子才不要呢~你坐副駕好了呀,反正你是鯊魚嘛。」

  「這是什麼鬼理由啊!鯊魚為什麼就一定要坐副駕啊!你還是臭鼬呢!」

  高杉桃:「……」

  這是在干嘛。

  都殺手了,還在為誰坐副駕爭來爭去,好有童趣的一幕……

  她看那兩輛車,很不解地問:「你們就不能一人坐一輛嗎?」

  斯庫亞羅應付著貝爾的小刀,扭頭衝她吼:「白痴!有一輛是那個混賬boss的專用車!」

  就像他沒有跟人分享一層樓的興趣,Xanxus也並不喜歡跟人同乘一輛車。

  而瓦利亞默認,副駕不允許睡覺,必須替司機盯緊周圍的動靜。

  剛做完任務的殺手們當然都不樂意。

  兩人推三阻四半天,貝爾靈機一動,伸手把還在暢想晚飯的高杉桃攬住。

  「這個,畢竟是第一次出門,應該很興奮吧?應該完全睡不著吧?」他聲音慢慢上揚,很努力地鼓吹,「既然這樣,那就給你這個殊榮好了——賜副駕——」

  根本沒發言的高杉桃:「?」

  就在這時,久久沒有出聲的黑發男人開了尊口。

  「不用,她跟我一個車。」

  Xanxus說。

  斯庫亞羅:「?」

  貝爾:「?」

  劍帝大人震驚得都有點結巴了:「不是、混賬Xanxus——等,等等,你先等等——」

  Xanxus已經准備開車門了,斯庫亞羅見狀,只能抓住高杉桃的手臂:「那混蛋聽不進去人話,你給我聽好了,這世界上還沒有能跟他同坐一輛車還全身而退的人,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高杉桃點頭:「嗯嗯,嗯嗯,原來如此。」

  跟那個孤立全世界的boss比起來,實在太像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了。

  斯庫亞羅松了口氣:「所以……」

  「那就請多多指教了——」

  她說著,朝Xanxus的方向走去。

  還揮了揮手,一副「別為我操心我什麼都能應付」的姿態。

  白、白痴啊……

  斯庫亞羅絕望地閉上眼,並開始反思是不是他們對這女人太溫和,以至於讓她誤以為這個殺手組織裡的老大也是個可以用正常人邏輯溝通的人物。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啊……!!!

  好吧,就算他們這幾個平時看上去還像個人類,但那個男人——

  跟他們完全是兩個維度的生物啊。

  「路斯利亞又要失去一個網球搭子了。」貝爾不無憐憫地表示,「弗蘭會高興吧?沒人會拖著青蛙去鍛煉身體了。」

  斯庫亞羅搖頭,他實在沒有說話的心情。

  不過,那個主動開口邀請人坐一輛車的混賬也很奇怪。

  他不由看向自家boss大人。

  Xanxus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腰間的特制手槍。

  足以承受他那特殊的「憤怒之火」,將本就極具破壞力的火焰壓縮後射出,只需一槍就能摧毀一棟教學樓的特大殺器。

  …………注:測試數據來自並盛中。

  他沒說話,兀自拉開車門,然後坐了進去。

  斯庫亞羅輕輕皺眉。

  什麼……他看錯了?

  那個混賬boss,剛剛是不是笑了一下?


第182章 求職 她這個職業經歷,真的可以說嗎?……

  高杉桃在斯庫亞羅和貝爾送別戰友的目光中上了車。

  ……至於嗎?

  雖然說原作裡這位大哥脾氣是很暴躁, 對手下非打即罵,渣滓白痴蠢貨之類的詞掛在嘴邊,是那種每天需要打一萬次勞工基本權益保障熱線的上司。

  但不知道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是怎麼說, 面前這個32歲的Xanxus,顯然情緒要穩定很多。

  情緒穩定, 不意味著他就很善良了,但至少不會動輒抽出他的槍,砰砰對著無辜的人或物來兩下。

  也即是說, 至少是個能建立穩定溝通的哺乳動物。

  情緒穩定的Xanxus坐在駕駛座後方的位置。

  他很安靜, 在車上尤其不怎麼說話,半眯著眼睛假寐,一副對一切都不太感興趣的死相。

  高杉桃隔了足以容納兩個人的位置坐在他旁邊,連一絲一毫的注意都沒放在對方身上。

  因為所有的精力都拿來玩手機了。

  根本沒有人能懂!從海賊世界回來之後碰到智能手機,她有多麼的高興、快樂!!

  無聊——人類的一生之敵。

  高杉桃可以戰勝危險、戰勝恐懼、戰勝飢餓——可能有時候不太能戰勝——但唯獨不能戰勝無聊。

  所以當初在荒島幸好有卡塔庫栗陪著,否則一個人呆那麼久, 她早就無聊死了。

  手機裡當然也留了瓦利亞眾人的聯系方式, 還沒玩幾局貪吃蛇,消息通知開始叮叮當當亂響。

  司機安靜得很, 像死了八百年一樣, 職業素養一流,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音惹來後座殺神的注目。

  因此這段鈴聲就成了車廂裡唯一的動靜。

  Xanxus滿不耐煩地換了個坐姿,高杉桃自知理虧,趕緊調了振動。

  原來是身後那輛車上的兩個人,正在形式上擔心她的安危。

  【S:喂!沒事吧你?!要是boss瀕臨爆發了,你就立刻跳窗逃生,知道嗎?!】

  【S:喂喂,我說話呢!看到沒有?!看見了回復——喂——】

  【M:……】

  【M:你再多發兩條消息, 我本來不用死的,也得非死不可了。 】

  【S:?】

  【S:哦,對了,還有,那家伙要是用很具有侮辱性的詞彙叫你的話,稍微忍耐一下!你們倆要是在這裡打起來,不管誰輸誰贏,善後都很麻煩——而且花很多錢!! 】

  【M:怎麼感覺你對他也沒有多少敬畏之心啊……】

  【S:啊??!我憑什麼要對那個白痴老大有敬畏之心?!!】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Xanxus忽然出聲。

  高杉桃一秒按滅手機屏幕。

  首先,Xanxus不是那種會自言自語的人;

  其次,他這話肯定不可能是在問開車的司機。

  所以……

  她試探著回答:「吃晚飯?」

  「……嘖。」Xanxus又不耐煩了,「你是白痴嗎?我說工作。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高杉桃,一位曾經擔任過警察、擔任過海軍,此刻正坐在黑手黨直屬殺手部隊專用轎車上的人,陷入了沉思。

  ……啊這。

  她這個職業經歷,真的可以說嗎?

  猶豫片刻,含糊回答:「……以前麼,就是在一些組織裡幫著干這干那的人啦。」

  …………要讓以前的那些同事們聽了,說不定要流出控訴的血淚。

  把你折騰出來那些事情,形容成在組織裡幫著干這干那。

  還真會避重就輕啊,小桃。

  好在Xanxus似乎也對實際情況並不感興趣,連追問都沒有一句。

  他彈了彈手指,右手食指的紅寶石戒指在車門上撞出悶響:「……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高杉桃:「?」

  Xanxus的聲音並不大,反而淡淡的,似乎很輕飄。

  不過他那副嗓子天然就很低沉,很喑啞,就算輕聲說話,也像濃稠的煙霧那樣,光是飄在車廂裡,就讓人感覺指尖濕漉漉的。

  「第一,按照原計劃,每天待在莊園裡,未經允許不得外出。」他說,「你的身份存疑,不想被斃掉就老老實實聽話。」

  高杉桃:「我……」

  Xanxus直接打斷了她:「第二,如果你想享受跟那群家伙同等的自由,那麼你就得做跟他們同等的工作。」

  高杉桃:「……?」

  Xanxus到這時才掀開眼皮,正眼瞧她。

  隨著看過來的動作,裝飾用彩色羽毛在白襯衫上摩挲出細微的響動:「雖然不知道你的身手是哪裡來的,但,能派上用場就行。」

  他轉了轉左手中指的祖母綠戒指:「你的答案呢?」

  高杉桃不假思索:「我要有事干!!」

  廢話!這誰都知道要怎麼選吧!比起整天待在莊園無所事事,出門的代價不就是幫忙做點暗殺工作而已嗎!

  她還沒當過殺手呢!

  哼哼,不管是一刀割喉還是清掃現場,統統放馬過來吧——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暗夜女皇噠!!

  Xanxus無視了她興奮的表情:「那就是第二個選項。」

  把玩著手指上的戒指,男人抬了抬眉,沒再說話。

  這場對話就這樣詭異地結束了。

  等回到莊園,Xanxus指揮高杉桃向瓦利亞其他人說明剛剛在車上達成的共識。

  列維當然是無條件跟隨Xanxus的一切命令,但其他幾人紛紛表示等等。

  雖然boss大人你肯定是不會改變主意,但是在執行下去之前,是不是至少再考慮一下呢?

  「最大的問題是,」貝爾舉手,「誰來帶她?」

  今天出去一趟,他倒是認可高杉桃的實力,但這女人……怎麼說?

  總給他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有時候口出狂言,也很能把貝爾雷到。

  他帶一個弗蘭就夠累了,反正是不要再接手一個麻煩精。

  路斯利亞的關注點則有所不同。

  他掐指蘭花指,頭上的雞冠發型一抖一抖,很是擔憂:「小桃不管怎麼說也是女孩子不是嗎?形像!形像是很重要的呀!不能像我們那樣在屍山火海裡完成任務了啦——boss您也太異想天開了,就算看不慣小桃,也別用這種方法逼她嘛——」

  說著他握著高杉桃的手腕提拉到眼前:「你們看!這樣柔嫩的一雙手!要怎麼……」

  呃。

  他張了張嘴,沒說下去。

  因為映入眼簾的那雙手,雖然還挺白,但一點也說不上柔嫩。

  指節之間、指腹上有多處厚繭,骨節也因為常年練劍而並不像尋常人那樣勻稱協調。

  ……反而跟他們幾個多了些相似之處。

  「這就算柔嫩嗎?」弗蘭舉起手伸到路斯利亞眼前,「路斯姐,ME的手是不是也很柔嫩?ME是不是也很需要保護?ME是不是這個月可以不用去出任務……」

  「閉嘴吧你。」貝爾的匕首扎穿了青蛙帽子。

  「柔嫩的ME就這樣被你們重重地傷害了——嗚哇——我要報警——」

  他們這樣鬧了一通,反而把真正想要阻止這件事的斯庫亞羅噎得說不出話。

  銀發男人搞不懂自家老大在想什麼。

  他們之間雖然有效交流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高杉桃身份存疑,有很大問題。

  要試探她,可以,但完全可以想其他的方法,至少不是讓她的能力暴露在外,不是嗎?

  否則,跟九代目替他定下這個婚約的目的,不就完全背道而馳了嗎?

  ……還是說,這其實就是Xanxus那個混球的真正打算?

  斯庫亞羅冥思苦想、弗蘭貝爾打成一團、路斯利亞抓著高杉桃比劃什麼顏色的美甲適合。

  一幅標准的《瓦利亞眾生百態圖》之外,Xanxus困了。

  黑色的槍口在桌上磕了一下,偌大的宴會廳瞬時安靜下來。

  「明天開始排班。」他說。

  說完就轉身上樓了。

  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路斯利亞的心態調節能力,不得不說,實在一流,很快又對高杉桃露出一個笑臉:「既然這樣,小桃你就先跟斯庫亞羅一組好了!」

  「喂——!!」

  路斯利亞直接無視了劍帝大人的怒吼,笑眯眯說:「別看他這樣,其實很照顧隊員的,只是因為太吵了所以大家都不願意跟他一組……啊我怎麼說出來了?」

  斯庫亞羅呵呵:「我就說,為什麼我叫人的時候全都在忙……!弗蘭!!你這小子當時也沒有在學什麼該死的織毛衣吧?!」

  「不要第一個懷疑ME啊斯庫亞羅前輩,ME很認真地學了哦,今年聖誕就可以給大家一人送一件手工毛衣了哦。」

  「……你自己留著穿吧!!」

  高杉桃接過路斯利亞遞給她的排班表:「……呃,但是上面全是塗鴉啊。」什麼大鯊魚咬死小青蛙、小青蛙腳踩臭鼬之類的……

  真的,好有童趣啊。

  「哦,因為排班表只是擺設啦。」路斯利亞嬌俏擺手,「聽我的,你跟斯庫亞羅一隊~~」

  說完,快樂溜走。

  「路斯利亞看上去熱情,其實出任務的時候不會看顧同伴。」貝爾坐在扶梯欄杆上,晃著腿給她解釋,「跟斯庫亞羅剛好相反。」

  「哇哦。」高杉桃挑眉,「這樣說起來,因為知道自己的性格所以專門把我安排給斯庫亞羅,路斯姐也真的是很體貼嘛。」

  貝爾:「……」

  好、好積極的心態……

  弗蘭難得跟他保持同樣的想法:「快吐了啦,被這種超·積極·閃閃發光·人格閃耀到頭暈目眩所以快吐了啦——」

  至此,一場鬧劇結束,斯庫亞羅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本來也對有個搭檔這件事沒那麼排斥,畢竟除開特殊情況,通常來說,貝爾和弗蘭一組、路斯和列維一組,就他一個人……

  咳咳,沒有的事!!

  他只是跟隨著Xanxus的步伐而已!!那個混賬boss不也沒有搭檔嗎——!!

  不過有一個搭檔也不壞。

  他走到高杉桃不遠處站定,問她:「既然要編隊,那就要穿制服。你有沒有尺碼數據?沒有就給你XL的均碼好了。」

  高杉桃盯著他被修身銀扣黑外套掐得細細的腰,目不轉睛地看。

  看了一會兒,又看斯庫亞羅的銀灰色眼睛。

  ……試圖用意念傳達自己強烈的「憑什麼你有定制隊服而我只能穿均碼開什麼玩笑啊混賬鯊魚!」怨念。

  斯庫亞羅:「……」

  斯庫亞羅:「…………知道了,你現在去量,出任務的時候能穿上定制款。」

  高杉桃這才滿意地挪開目光,扭頭找弗蘭貝爾,跟路斯利亞打雙打去了。

  ……怪事。

  斯庫亞羅右手拍拍胸口。

  剛剛被她盯著的時候,竟然好像……

  好像當年,第一次見到Xanxus那樣。

  *

  高杉桃的初任務不太順利。

  收獲工作第二天,她和斯庫亞羅一起,追查之前那個小家族倒賣事件的後續。

  根據身邊這位訓練有素的老殺手推斷,這背後必然有人指使。

  「就算沒人指使,那些貨也不是他們說賣就能找到買家的,肯定還有人插手。」

  回程的車上,斯庫亞羅皺著眉毛扯自己的領口,試圖消氣:「該死的!別讓老子抓到了!!」

  高杉桃打了一盤貪吃蛇,最後實在玩累了,操作著巨蛇把自己尾巴吃掉,才接話:「倉庫騰得那麼干淨,感覺不像一天內能做到的啊。」

  斯庫亞羅還是擰著眉,但沒有駁斥,而是認同她的說法:「可能他們提前聽到風聲……」

  「但那天的突襲是保密行動。」

  「那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要說高效快速於無形中殺人,高杉桃可能比不過這群職業的,但要論線索整理和偵查嘛……哼哼!

  少跟條子鬥,懂不懂啊!

  「——大概率從一開始倉庫就歸別人管。」她說,臉側的玻璃窗上開始逐漸出現雨點,由疏到密,「是的是的,就是你猜測的那個『背後的人』。」

  「所以,不是吉佩羅家族自己的人處理善後,而是他們的合作方提前察覺不對?」斯庫亞羅轉而質疑另一個問題,「那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怎麼能這麼快處理好的?」

  高杉桃嘆氣:「……為什麼總覺得『背後的人』會任由貨品留在倉庫裡呢?有沒有可能,每次貨一到,結完錢,東西就已經搬走了呢?」

  「倉庫很可能只是一個中轉站、經停點。不管什麼時候去,只要不是在交易日當天抓個正著,很可能都只會撲空啊。」

  對啊。

  斯庫亞羅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他太在乎「倉庫」這個詞,又把這件事定義為交易,那麼作為賣方的吉佩羅家族手握從他們這裡昧下的貨品,存放在倉庫裡,好像是天經地義的。

  東窗事發,來不及撤走,多少會留下一點線索才對。

  「不過我也只是猜測啦。」高杉桃開了一點窗,很快被雨水砸得睜不開眼,又趕緊關上,「除非能抓到人證,否則還是沒法往下推的。」

  瓦利亞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抓到那個膽大包天的買家,然後以儆效尤。

  而且越快越好,否則消息傳出去,豈不是誰都知道他們瓦利亞被人騎在頭上嘭嘭兩拳,還沒法還擊?

  那才真是丟臉丟大發了,到時候混賬boss說不定會把半個西西裡島都一槍轟飛。

  兩人冒雨回到莊園,高杉桃換掉被雨水打濕的長褲,下樓就直奔廚房而去。

  很快端了一盤奶酪拼盤出來,靠著沙發椅背,站在窗前,嚼著硬邦邦的芝士條看雨。

  身後的斯庫亞羅正作為搭檔代表給老大彙報工作。

  任務不順,Xanxus看著心情倒是不錯,還有空與民同樂,下來一起吃飯。

  飯還沒做好就在桌邊坐下,實在很少見。

  聽了斯庫亞羅的彙報,也沒說什麼,只是給他定了個五天的期限。

  「那天回去見老頭子。」他說,「這之前解決。」

  …………職業生涯最糟糕領導出現了。

  高杉桃嚼嚼嚼,兩眼放空看著雨幕,心裡懷念起曾經的上司們。

  那些聽到任務不順,雖然也不會安慰,但至少能給點建議、給點思路,而不是莫名其妙上強度的上司們。

  果然擁有的時候都是不會珍惜的……高杉桃在心裡反思,一不小心又踏入了人性的陷阱吶!

  太狡猾了,人性!

  boss大人都下來了,廚房忙活得比平時更快,菜品很快上桌。

  高杉桃照例坐她的老位置,右邊是斯庫亞羅,左邊是路斯利亞。

  「慶祝這一周我們大家也沒有人缺胳膊少腿~~」路斯利亞甜膩膩地宣布,「Let』s 干杯~~~」

  按高杉桃這段時間對他們的初步了解,沒人搭理路斯利亞也很正常。

  但稀稀拉拉的,桌面上伸出來幾只手。

  除了Xanxus,竟然還真的都舉杯了。

  她一邊驚嘆,一邊也伸出手,杯裡的葡萄酒輕輕搖晃起來。

  ……好吧,領導雖然不行,這裡的飯還是很不錯的。

  吃飯是天大的事,高杉桃沒功夫在意桌上的其他動靜,反正從第一天之後,沒人敢當著她的面用食物互毆了。

  他們換成了真刀真槍。

  不過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風俗,高杉桃只是看不慣他們玩弄食物,對這種玩弄彼此生命的事接受良好。

  吃得半飽,她在思考要不要找後廚下單一個烤全羊來完成今天的晚餐時,桌上忽然矛盾升級。

  她一開始就沒關注,這時候更不知道是為什麼,桌對面的Xanxus隨手就是一只酒瓶甩過來。

  倒不是衝著她扔的,而是衝著斯庫亞羅。

  雖然是很神奇的場面,但長桌上無人震驚,斯庫亞羅本尊都不例外。

  他如今頭硬如鐵,只是在考慮是閃過去還是挨這一下。

  閃過去有一定風險,要是Xanxus只發泄一次就算了,那還好說,要是他鐵了心要砸中,說不定會因為閃避的動作更暴虐……

  要不,挨了?

  思索自家boss的神經行為占據了斯庫亞羅的心神,所以他並沒有發現,高杉桃盯著那只飛來的酒瓶,眨了眨眼。

  然後,一刀把它扎飛出去。

  斯庫亞羅:「?」

  碎裂但沒碎自己腦門上,這種陌生的感覺……

  斯庫亞羅難得露出了=口=的表情。

  順道一提,路斯利亞、貝爾和列維,也都是這樣的表情。

  等、等一下——!!

  剛剛,這個女人,這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疑似缺心眼的高杉桃……

  是不是,把Xanxus扔他的酒瓶,打飛了啊……?

  斯庫亞羅從未如此近距離體會過死亡威脅。

  就算是當年單挑前任劍帝,廢了一只手,他也沒覺得自己會死——劍,是他這輩子最信賴的伙伴,是他可以擁著安眠的寶貝。

  所以有劍在手,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敵人,斯庫亞羅都不覺得自己會死。

  …………但你高杉桃不是啊!!!

  你是個什麼啊你就挑釁Xanxus!!難道你以為昨天他沒對你開槍今天就不會嗎?!

  都說了,這男人的想法跟正常人不同啊!!

  呵呵,現在看來,你這女人也跟正常人這個詞有很大距離。

  他合上嘴巴,不管怎麼想,還是硬著頭皮說:「這個,混、boss,她應該是……」

  「閉嘴。」

  Xanxus說著,從他的超·豪華鑲鑽紅絲絨金扶手寶座上站了起來。

  完了。

  斯庫亞羅從未如此近距離體會過絕望。

  雖說這事最後不管誰輸誰贏好像都牽連不到他身上,但不管怎麼說都是因他而起,以至於他現在懸在半空不上不下……

  還不如挨那一下呢!!

  他一個人挨,總比他跟高杉桃兩個人都挨揍要好吧!!

  還是說……

  斯庫亞羅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她還真覺得她能打贏Xanxus?

  拜托!!你以為你是隔壁那個教父啊——!!

  除了那小子國中時期干過一次這種事,這之後幾年內,斯庫亞羅沒見過Xanxus被人擊敗、不對,他就沒見過Xanxus挨打!

  「我說,boss,她就是嘴上胡說八道,這女人腦子有問題你唔噗——」

  結果是高杉桃把他一把按了下去。

  斯庫亞羅被她一手壓在桌上,感受那只手在自己頭頂囂張地揉著長發。

  如果有人這時趴在桌上看斯庫亞羅的臉,就會發現他的五官完全凝固了。

  他在被人揉頭發。

  ……揉,頭發。

  這跟扒了他的魚翅燒一鍋撈飯有什麼區別!!

  …………我一定要把她宰了。

  我一定、一定要殺了這個膽大妄為的混賬女人!!

  劍帝在心中對自己下達暫時沒法完成的命令。

  弗蘭趴在欄杆上,涼涼說:「感覺斯庫亞羅在她手上受的傷,比被那個酒瓶砸中還要重呢……」

  貝爾也很識時務地跟著這位【同僚之中最會獨善其身煽風點火吃瓜看戲排名No.1】的人站在一起:「喂,青蛙,以後我要是突發上火,記得攔住我別惹那女人。」

  一個月不到,他已經明悟了,高杉桃是個不能惹的家伙。

  比斯庫亞羅還要更高一級,因為貝爾業已摸清楚斯庫亞羅發怒的路徑,只要踩線走,就不會真正惹出事來。

  而高杉桃則不同——

  他偷偷抬眼看去,長桌兩端,Xanxus和高杉桃相對而立。

  兩人身高差不多,目光要碰在一起再容易不過。

  就這麼隔著一張長桌遙遙對峙,隱隱的憤怒之火在自家老大指尖跳躍,橘黃而更接近於橙紅的火光,讓他那張陰郁野性的面龐看上去晦暗不明。

  貝爾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他意識到一件事。

  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

  ……說起來,這女人是不是還沒點燃過火焰啊?

  她是什麼屬性的火焰?嵐、雨、雷、雲、霧?還是boss大人最討厭的,純淨包容的大空?

  或者說……她究竟,能點燃戒指的波動嗎?

  又究竟,能跟boss大人抗衡嗎?

  如果不能,當然就只是一切像往日那樣;

  如果能,那就有很多好戲可看了呀,嗚嘻嘻。

  貝爾舔了舔嘴唇。

  真有意思。

  高杉桃一個人,比周圍那群無聊的同僚加起來,都要有意思很多嘛。


第183章 歪打正著 這種類似魔法學校分院帽、修……

  要打嗎?不打嗎?

  咦?奇怪……

  弗蘭左看右看, 憑他那雙能輕易識別幻像的眼睛,也看不出這兩個人有要大打出手的跡像。

  但明明已經劍拔弩張了呀?

  按照邏輯、常識、一般道理推斷,不管怎麼想, 他都不覺得這頓飯還能平安地吃完。

  但這兩人總是讓他猜不透。

  筆挺挺對視了一會兒,以Xanxus的重新坐下開吃為信號, 竟然沒有下文了。

  既沒打架,也沒吵嘴,甚至連眼神交鋒都沒過幾秒。

  「怎麼回事?boss什麼時候開始走柔情似水路線了嗎?」

  貝爾被自己的想像驚了一跳, 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弗蘭很是嫌棄:「前輩, 身上癢就請去洗澡——」

  貝爾獰笑著伸手要去抓他,卻見Xanxus已經風卷殘雲吃完飯,再一次起身。

  一言不發,直接轉身上樓,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貝爾趴在樓梯欄杆上看他朝樓梯口接近,摸了摸下巴。

  該怎麼說呢?雖然吧, 自家老大是個壞脾氣, 但他還真不是個總愛耍弄暴力的人。

  因為他懶。*

  能用暴力解決的問題,到最後他還是會用暴力解決, 但很多問題根本用不著他解決。

  要麼是別人直接幫他處理好了, 要麼就是他真的太懶。

  就像他房間裡那堆公文一樣,反正他不做也有的是人做。

  等到看不下去了,斯庫亞羅總會幫忙批掉。

  所以要是足夠識趣,是能趁早跑路,從他手裡博取一線生機的。

  但高杉桃……

  「哎?難道是因為覺得打不過,所以先走了?」弗蘭輕言細語地說出讓貝爾臉色慘白的發言。

  就在這時,Xanxus的黑色長靴在兩人身邊停下。

  弗蘭和貝爾,顫巍巍抬頭。

  那雙猩紅的眼睛略微轉動, 像兩團用血作為燃料的火球,朝樓梯上兩人看來。

  咕咚咚,立刻就把兩個人嚇成保齡球,一路滾到餐桌邊。

  男人收回視線,在被他們兩個人打掃干淨的地毯上蹭了蹭鞋底,慢悠悠地走上樓去。

  ……他可不會對那兩個白痴的任何猜測加以褒貶。

  不讓別人猜中自己在想什麼,是領導者的基本素質。

  沢田綱吉那個小鬼以前不懂,現在也學會了稍稍藏起他那些直白發蠢的心思。

  畢竟世界上不可能每個人都是對他愚忠的小鬼守護者嘛。

  Xanxus的想法並沒有那麼復雜,只是在那一瞬間,他並沒有很想打這場架,所以就不打了而已。

  至於為什麼不想跟高杉桃打這個架——因為他並沒生氣。

  這很好理解,不是嗎?

  沒有生氣,就沒有需要發泄的怒火。

  既然不需要發泄,那何必白白浪費精力和時間,還不如上去品一杯紅酒。

  同樣,他能看出高杉桃也沒有真正生氣。

  她似乎,只是為了阻止Xanxus那一瞬的舉動,所以站了出來。

  既然已經阻止,就不再往下無限擴大衝突。

  雖然這女人生氣與否對他來講並不重要,但這是個有趣的發現。

  這說明,高杉桃並不蠢,並不天然覺得地球就該照她所想那樣轉動。

  實際來說,Xanxus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暴躁易怒的人,因為他並沒有密密麻麻、稍不注意就會被觸發的引爆點。

  好比高杉桃剛剛的行為:替斯庫亞羅擊碎了那只朝他飛過去的酒瓶。

  這在別人看來或許是一種對Xanxus的挑釁,又或許他應該對此作出反應。

  但在Xanxus自己來看,他並沒感覺到那女人是為了下他的面子才故意這樣做——如果是的話,他的槍早就開火了。

  那一瞬間,她應該只是不想讓那只白痴鯊魚受傷,僅此而已。

  理由或許愚蠢——在Xanxus看來也確確實實很愚蠢——但這並不足以讓他動怒。

  況且她行為克制,言語也克制,阻止了Xanxus,見他沒有下一步行動,自己也停了手。

  也沒有大發廉價善心,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求Xanxus從此以後如何如何。

  所以他的心情還好。

  走上三樓,他推開房門。

  比起宴會上那些恭維他都恭維不到點子上,總是攛掇瓦利亞脫離彭格列自立的蠢貨,這個女人還算叫人看得順眼吧。

  怎麼說?老頭子老歸老,眼光還不差。

  竟然還真找了個歪打正著的人選來啊。

  *

  貝爾和弗蘭沒能完全猜中老板的腦回路,反而很快在接下來的任務中發現,斯庫亞羅跟高杉桃的關系肉眼可見地好起來了。

  假如只是單純的熟絡起來還好說,他們兩個人搭檔出任務的次數多,相熟起來也很正常。

  「但是哦,都殺手組織了,再怎麼熟也不至於給她拎包吧,我說?」貝爾趴在房間陽台上,衝底下正要進屋的斯庫亞羅做了個鬼臉。

  斯庫亞羅被迫做拎包小弟,本來就心煩,貝爾還不知死活惹到他頭上,當即把購物袋往門邊輕輕一放,抽出劍來就要喊打喊殺:「喂——!!貝爾!!你這個小混蛋,給我滾下來!!看我把你大卸八塊剁成飼料去喂青蛙——!!」

  貝爾樓下斜對角處,又一扇窗打開。

  清秀可愛正太臉露出來,弗蘭頂著他的青蛙帽子,綠色頭發被壓得連風都吹不動:「可以不要這麼說嗎?ME們青蛙也不是什麼都吃的。」

  貝爾已經對這個連放購物袋都要小心輕放的世界絕望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個斯庫亞羅到底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那個二十歲不到打敗劍帝、下定決心追隨Xanxus就連搖籃事件都毫不猶豫參與其中、殺伐果決、為達目標不計後果的斯庫亞羅?

  他撫摸著手邊用匕首精心裝點而成的盆栽,手指在被割破的前一瞬間離開刀刃,下一秒又緊緊地貼上去。

  樂此不疲地玩了一陣,幽幽說:「嗚嘻嘻,那個啊,斯庫亞羅,之前開玩笑那麼說也就算了,你要是真對那家伙言聽計從,我會瞧不起你的。」

  「哈?!什麼言聽即從!!我只是打賭輸了!」斯庫亞羅沒好氣,「你以為我想給她提這些東西嗎?啊——?!」

  購物袋很重的!這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還挺喜歡買陶瓷餐具。

  不過西西裡街頭這種小商店也確實很多,說是手工制品,但實際從哪個廠出來的也說不好。

  賣相看上去確實還不錯,高杉桃見一個杯子買一個杯子,見一個盤子買一個盤子。

  又沉又易碎,搞得斯庫亞羅壓力也很大,一路上輕不得重不得,手臂肌肉線條都清晰了不少。

  「打的什麼賭呀?」路斯利亞推門出來,伸手提起那幾袋子餐具,「我幫小桃子拿進去哦~~~」

  斯庫亞□□巴巴說:「……賭誰在敵人身上留下的傷口少。」

  他當然很懊悔,原本麼,斯庫亞羅覺得他的劍術不說世界第一……是不可能的!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能讓他屈居第二的人!!

  一劍封喉,有沒有懂的?就算300個敵人,他最多也就留下300個傷痕而已嘛,哼哼!!

  結果……

  他抬頭,相當不滿地瞪著弗蘭,大吼:「喂——弗蘭!!你怎麼不告訴我,那該死的家伙會幻術啊?!」

  弗蘭歪頭。

  帽子上碩大兩只青蛙眼睛也無辜地跟著歪斜起來,看上去相當嘲諷。

  「斯庫亞羅前輩——」他還是一如既往拖長尾音,「這個你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嗎?她能看穿ME的幻術呀。」

  「該死……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少跟我繞彎子!!」

  弗蘭撇嘴。

  「ME也不知道啊,她會幻術嗎?」他輕快地跟斯庫亞羅科普,「ME只知道她能識別幻術,但能識別,跟能使用這種力量去做別的事情,還是不太一樣的啦。」

  「就像ME的師姐,天生體質就跟幻術很搭,但一開始也只能是接受師傅的幫助,沒有自己殺人的經驗,也不能自己填補內髒。不過現在是好一些啦……」

  說這麼多,弗蘭的意思就是,盡管知道她能看穿,但也不確定她能不能用幻術作為攻擊手段。

  當然也談不上告訴斯庫亞羅了。

  彭格列十代目也是一樣,他天然對幻術敏銳,能輕易看穿以幻術為手段構建的小把戲。

  但他本人卻不會動用幻術,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斯庫亞羅對他們師門的TMI沒有興趣,大概理解了一下意思,只能自認倒霉。*

  彎下腰,把路斯利亞剩下的幾個紙袋也一起提進去。

  「對了,她還買了蛋糕。」他聲音因為剛剛的連聲怒吼而有些粗啞,「有要吃的,三秒之內滾下來,晚了沒有!!」

  大概人性就是這樣,雖然莊園內24小時不間斷提供各色美味佳肴,無論哪國菜系,統統一應俱全,而且還能隨時自主點餐。

  但這種在街上買回來的,跟自己要來的,感覺還是不太一樣。

  三秒之內,除Xanxus外的眾人集結。

  高杉桃今天的任務時光也相當輕松愜意。

  這點體力活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就像用燒滾的開水融化冰雪那樣,不費吹灰之力。

  又有斯庫亞羅負責引導,他是個很喜歡操心的脾氣。

  出任務之前,上到地圖路線、作戰計劃,下到作戰服裝、特殊工具,全都一己之力安排完成。

  高杉桃只需要把自己帶上,跟他出門就夠了。

  大多數時候,任務小隊不會超過十個人,畢竟是暗殺部隊嘛,雖然他們經常鬧出令人側目的動靜,但只要沒有目擊者,誰說這不叫暗殺?

  人員精簡,速度也很快,愛玩斬首行動。

  如果是早上出門,解決目標後扭頭就跑,往往還能趕得上晚飯。

  她也和其他人搭檔過幾回,跟弗蘭的次數最少,因為兩個幻術師同時上陣,太浪費了這種珍稀資源。

  要盡可能發揮最大用處,那就是交替跟不會幻術的人搭檔。

  有時候高杉桃跟弗蘭的固定搭檔·貝爾一起出任務,還要聽他點評兩句誰的幻術更精湛。

  當然,也只聽兩句。

  因為他要說第三句的時候就被高杉桃揍了。

  貝爾不信邪,雖然同事反目拖累任務進度,這種事情肯定是會被瘋狂責罵的,但他不在乎。

  當即抄起匕首就要給她兩下。

  結果高杉桃頭也不回,也不用幻術閃避,就那麼任由他把匕首扎了過去——沒用,連皮都沒破。

  貝爾大驚,連還在跟她生氣都忘了,湊上去就要摸她的手臂。

  「武裝色霸氣,懂吧?」高杉桃很自豪地揮手,「全身無縫覆蓋,可流動可操縱可進攻——」

  說完,揮刀示範了一下什麼叫霸氣纏繞下的進攻。

  「《海○王》看過沒有?就是那裡面的——」

  「沒看過。」

  「什麼?!那《周刊少年JUMP》?」

  「沒有,這種一聽就不在歐洲發售的雜志為什麼要問我。」

  高杉桃搖頭嘆氣,深覺兩人聊不到一塊去。

  最後的結果是把武裝色霸氣理解成了某種絕緣、抗雷擊、抗衰老、抗冰凍、抗火烤的特殊皮膚組織。

  貝爾當面給她鼓掌,扭頭就跟列維告密,說我覺得高杉桃那女人完全就是來搶奪你雷守之位的。

  作為黑手黨界的不傳之秘,一個強大家族的構成離不開一位英明首領——通常是大空屬性;

  接下來是他的各色守護者。

  其中,雷守的職責是「不止要成為雷電,還要把家族接受到的損傷單獨扛下、抹消,成為避雷針」。*

  可見這樣強勢的防御力,在雷守的評價體系裡有多麼重要。

  貝爾輕輕一句話,把這個視Xanxus為天、視替Xanxus賣命為天賜禮物的男人刺激得一連五天都在房間裡擺陣,詛咒高杉桃這輩子吃不飽飯。

  多麼惡毒的一個人啊!要不是路斯利亞告密,高杉桃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路斯利亞是八卦大王,雖然說他看面相就很有這方面的潛質,不過平時生活之中,他其實不大主動聊別人的隱私。

  是那種知道很多,但不到關鍵時刻不說出來的類型。

  反而是斯庫亞羅、貝爾和弗蘭三個人,經常在對話之中,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大大咧咧地暴露一些同僚生活習性。

  譬如說Xanxus這個人,看上去不學無術,其實喜歡在房間裡面喝著紅酒看書裝X——裝文化人。

  真正看進去多少個字呢?這不好說,因為據弗蘭說,有一次他推門進去發現boss拿了本法文書在看,結果好像拿反了。

  「但ME不能保證哦。」弗蘭甩著手,想要撇清自己的責任,「因為ME對法文也沒有什麼研究啦。」

  貝爾嘻嘻笑著戳青蛙眼睛,戳得弗蘭晃來晃去:「喂,可是你小子老家不是法國的嗎?喂?」

  諸如此類的案情時常發生,有時候八卦別人正好被正主撞上,當即引發一場血案。

  高杉桃看多了,也習慣了。

  此時,她正在和路斯利亞兩個人在廚房裡把蛋糕取出來切成小塊,商量著人數切分。

  「列維有個任務還沒回來。」路斯利亞說,「boss從來不參與這些事情,所以吃蛋糕的就是你、我、斯庫醬、貝爾和弗蘭,一共五個人呢~」

  高杉桃舉手:「切六等分好不好?我要多吃一份!」

  路斯利亞對她的食量也有些了解:「只是多吃一份?夠嗎?」

  「沒事,這是蛋糕嘛。正餐當然要吃更多更多了!」

  兩個人端著蛋糕走出去,發現餐廳裡詭異的安靜。

  路斯利亞抬頭一看,差點把蛋糕摔地上:「b、boss?!您怎麼下來了?呃、您要吃蛋糕嗎……?」

  他往旁邊一看,高杉桃也一臉絕望。

  也是呢,小桃子!雖然大多時候天不怕地不怕,吃蛋糕的時候也會害怕跟老板坐一起吧?

  高杉桃唉聲嘆氣,對Xanxus說:「你要吃蛋糕的話我就沒法吃兩份了……但你要吃的話也只能給你啊,總不能孤立你吧?」

  路斯利亞:「……」

  原來是在因為這個絕望啊……

  再一琢磨,嗯?小桃子,你說話的時候有沒有注意過那麼一點點分寸呢?

  就是說,有沒有可能,蛋糕、孤立、Xanxus這三個詞,根本就不能放在同一句話裡呢?

  我們孤立誰?

  誰被孤立??

  誰要孤立Xanxus???

  其他幾個人也是一臉聽天方夜譚的表情聽她說話。

  而是話題的主人公Xanxus面不改色,完全沒聽見那樣,伸手從路斯利亞那兒搶來一角切塊蛋糕。

  也不吃,就放在自己面前,用叉子劃得稀巴爛。

  接著抬頭,不僅是看向高杉桃,還把整張臉都轉向她。

  靜靜看了幾秒,淡淡說:「你到意大利來之後,還沒去過本部。」

  「啊,什麼本部?」高杉桃一愣。

  她只認識海軍本部……這話也說不通啊?雖說海軍確實應該對他們這幫黑手黨下手就是了……

  斯庫亞羅反應過來了:「彭格列那邊?」

  Xanxus合上眼,表示默認。

  他眉毛立刻皺起,好像提到一個很不喜歡的名字:「關他們什麼事啊?我們的人!又沒說要跟他們打交道,看這麼嚴干什麼?」

  路斯利亞左右看了看,立刻笑起來,在中間打圓場:「不過也能理解啦,那邊不就是這樣的作風嗎?而且桃子也跟著我們做了那麼久任務,那邊要過問兩句也是應該的。」

  斯庫亞羅翻了個白眼,臉色沒有剛才那麼難看了。

  他想了想,補充:「既然你也用劍,那我有個人要介紹給你認識——彭格列的雨之守護者。那小子雖然很討人厭,但在劍道上還算不賴。……你們倆說不定能有話說。」

  高杉桃興致勃勃:「是山本武嗎?他會做壽司嗎?可以做給我吃嗎?我會付錢的!」

  斯庫亞羅立刻炸了:「老子讓你認識他是溝通劍道、精進劍術!!不是讓你跟那個本來就浪費自己天賦的小子商量要上哪裡游手好閑的!!」

  貝爾總覺得哪裡不對:「等等,接你的時候,你沒認出王子大人我啊?那你怎麼會知道山本武的?」

  弗蘭:「?」

  他舉手:「雖然很抱歉,但那時候ME也在哦,桃子也沒有認出ME哦?前輩你不是什麼特例哦?」

  又淡淡地說出一些扎心言語:「而且,前輩的話,只是單純的沒有什麼人氣吧?人氣投票從來沒進過前10名的人怎麼跟從來沒掉出過前10的人比啊?與其責怪別人,不如還是先好好反思自己吧。」*

  「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貝爾抽出一把匕首,舔了舔鋒利的刀刃,「但是很不爽呢,死青蛙。」

  兩個人自覺主動滾去庭院裡小打小鬧,斯庫亞羅已經開始在腦子裡回想高杉桃的任務排班表。

  明天沒有空,下周要去米蘭出差,那就在周末解決?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早點去露個臉、登記信息,然後早點回來,後天動身。」他拍板,「順便能給你測個火焰。」

  其他人當然都無所謂,斯庫亞羅將目光投向Xanxus。

  他不覺得這個混賬boss會反駁,其實所有涉及彭格列的工作Xanxus都沒興趣,更不可能參與。

  「就是這樣。」斯庫亞羅表示,「後天我帶她去,其他人如果閑的沒事也可以去,順道填一下明年的預算。」

  按理說預算不該在這個不上不下的九月份填,但誰讓瓦利亞每年去彭格列的次數屈指可數?總之就是遇上了順手的事。

  斯庫亞羅完全是通知的口吻,說完就准備去咬一口蛋糕。

  但Xanxus忽然說:「後天?我也去。」

  整個宴會廳一秒安靜。

  ……哈?

  斯庫亞羅:「等一下。」

  他異樣平靜地問:「你知道我們在說哪裡吧?彭格列本部,你要去嗎?認真的?」

  Xanxus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不然呢?」

  斯庫亞羅:「……」

  斯庫亞羅:「…………」

  他面無表情扭頭,目光所及之處,瓦利亞眾人紛紛唯唯諾諾閃開。

  Xanxus單手支著頭,沾了一點蛋糕奶油混合物抿了一口。

  等斯庫亞羅抓狂一會兒,才慢慢說:「見到沢田綱吉雖然討厭,但……」

  後面就是他會去的理由了吧?眾人豎起耳朵,准備不錯過一個字。

  Xanxus很冷很輕地笑了一聲,看著高杉桃,輕蔑表示:「但是,如果你是個沒有火焰的廢物,我要親眼確認這個笑話。」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首先,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拜托——她可是雲雀恭彌的化身好不好?!

  ……呃,這個說法怎麼好像有點奇怪,好像人家已經不存於人世了一樣。

  反正,總之,她是不可能沒有火焰的。

  這種類似魔法學校分院帽、修仙門派測靈根那樣的情節,她堂堂女主角當然要大放異彩啊!!

  別說雲屬性了,高杉桃在心裡美滋滋幻想起來——七色火焰,統統安排!!

  到時候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瑪○蘇……哇哢哢……!

  斯庫亞羅從Xanxus與眾不同的態度和措辭中,察覺到一點微妙的異樣。

  眼看Xanxus抬腳要出門,也不管他是要去哪裡,斯庫亞羅趕緊跟上,追了兩步。

  沒發火?看來是想到他會跟上來了。

  斯庫亞羅於是更加理直氣壯地開口:「喂!混賬boss!你剛剛到底……」

  「她不知道。」

  Xanxus平靜說。

  不,與其說平靜……

  斯庫亞羅發現,他又一次在Xanxus臉上看見了那點熟悉的笑意。

  像是那天讓高杉桃上他的車時,露出來的笑容。

  怎麼說呢……斯庫亞羅雖然是個從小潛心劍道,在黑手黨預備生學院修行的高濃度黑手黨,但也有過相當狂妄的少年時光。

  意思是也跟迪諾玩過不少電子游戲。

  Xanxus的表情,就像他們當年發現新寶箱,卻還沒有打開時那樣。

  這樣的聯想,讓斯庫亞羅的反應慢了半拍:「什麼不知道……」

  Xanxus已經懶得再說,往銀發男人腳邊給了一槍,意思是別再跟上來,接著扭頭走了。

  看著是往溫泉池去了。

  到底在說什麼啊……那個混賬boss???

  斯庫亞羅沒再往下想,反正事情已成定局,那個該死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改變主意,於是扭頭去安排後天前往彭格列的事。

  提前告知、約時間、疏通道路,加上Xanxus萬年不出現的,今天突然說要一起去,那邊肯定也很震驚。

  按照那位嵐守的性格,多半要給彭格列本部連夜套上七七四十九層各色防護體系,再給沢田綱吉那小子定制一套航空級防護服才能安心。

  想到有人比自己更擔驚受怕忙忙碌碌,連工作都沒那麼煩了呢。

  斯庫亞羅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莊園西南方,露天溫泉池。

  莊園裡引來的泉水是純天然,但並不像人工池那麼熱,好在Xanxus本身就不在意這個。

  他來泡溫泉,只是從這個舉動裡汲取懶散的快樂,而不是真的為了泡溫泉。

  ……她竟然不知道。

  雖說這不該發生,但Xanxus相信自己的感覺。

  高杉桃,不知道呢。

  她是自己未婚妻這件事。

  說是去看笑話,其實也不全然是亂講。

  假使她真的能點燃戒指的火焰,那麼按照高杉桃目前表現出來的能力,火焰的強度不會弱。

  以Xanxus的估計,恐怕不會弱於對面任何一個守護者。

  也即是說,死老頭的算盤不僅打錯,還完全打反……原本是為了杜絕那些家族與他聯姻,滋長他的野心,而指派的弱小、沒有背景的未婚妻,卻成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強者……

  反而成了他的助力?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溫泉池中,Xanxus放聲大笑起來。

  從臉頰一路蔓延到胸膛的舊傷疤,一直向下至被溫泉水掩住的位置,此時也隨著他的大笑而微微抽動起來。

  老頭子,屆時你會是什麼表情呢?

  高杉桃,得知自己跟他有無法取消的婚約時,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真叫人期待。


第184章 公開? 一次難得的傾巢出動。瓦利亞人……

  一次難得的傾巢出動。

  瓦利亞人雖然少, 但個個特立獨行,尤其是Xanxus,更是能不動就不動的主。

  更別說這一次的目的地是彭格列總部。

  上一次貝爾還說, 要是老大哪天願意主動踏進本部,多半是聽見沢田綱吉的死訊去道喜的。

  路斯利亞反駁說老大有時候一年也會去那麼一次啊。

  貝爾笑嘻嘻問你是說沢田綱吉在年末會議上被賬單氣得發黑的臉嗎?那老大確實是挺愛看的。

  可想而知, 雙方關系差到一個什麼地步。

  據高杉桃不剩多少的印像,原劇情裡似乎是在大約十年前的現在,Xanxus還是個鮮嫩男青年的時候, 以自己是九代目兒子(偽)作為依仗, 指揮瓦利亞全員,跟尚且是個國中生的沢田綱吉打了一場指環爭奪戰,來搶奪像征彭格列十代目的指環。

  結果顯而易見,他輸了。

  輸得很慘烈啊,二十多歲的人輸給了十來歲的小孩。

  甚至不僅他輸了,他手底下的瓦利亞原班人馬幾乎都輸了。

  就算結果贏了, 過程也必然輸了。

  …………都這樣了還能像征性作為同事和平共處, 看上去關系好像也不是差到極點啊。

  反正按照高杉桃自己的想法,要是真的很討厭的人, 她是沒辦法在同一個體系下跟對方一起工作的。

  她兩手合十。

  沒有影射任何往日同僚的意思, 謝謝。

  眼下的時間段距離劇情實在已經過去很久,但看大家松松垮垮的模樣,很不緊張,不像是有什麼恐怖敵人威脅。

  應該也還沒到高杉桃同樣熟悉的十年後狀態,以至於她只能摸著石頭過河。

  意思是一上車就開始睡。

  隱約之間,感覺有人的目光在她臉上浮動了一下。

  但並不是要進攻,很快又收了回去,高杉桃那一丁點冒出來的警惕很快消失, 睡得很熟很香。

  司機的開車技術很好——沒辦法,開車技術不好的司機,不管是顛著了貝爾還是嗆到了斯庫亞羅,都已經連夜帶包袱逃離意大利。

  睜開眼的時候,街道上已經熱得開始冒蒸氣,瀝青都要曬化了。

  她一看日頭,覺得不好,再一看手機,已然是中午12:30。

  ——從瓦利亞到彭格列本部只需要兩個小時車程,他們約的見面時間可是早上10點。

  遲、遲到了!!

  遲到了兩個半小時啊!!!

  高杉桃僵硬地往旁邊看去。

  旁邊的黑衣男一副「看我干什麼難道是我讓你睡到現在的嗎」的表情看回來。

  高杉桃心虛低頭。

  Xanxus好整以暇地收起正在播放新聞的平板,也沒再看她,抬手敲了敲車窗。

  司機畢恭畢敬地開門,坐進駕駛座跟他彙報:「Xanxus大人,其他幾位大人已經陸續進入車庫,前往本部。您和高杉大人只需要一起前往會議室即可。」

  高杉桃懷疑Xanxus根本沒有在聽。

  他好像只是故意讓司機說這些話,好讓她知道這時候該干嘛。

  因為這家伙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些消息。

  司機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推門下車。

  高杉桃也趕緊手忙腳亂地下車。

  跟其他幾輛已經進入車庫的車不同,他們倆這一台車停在了本部的大門口。

  看周邊環境,跟瓦利亞所在的莊園沒什麼太大區別,也是在山裡,不過顯然不是在山頂。

  這裡更像是一片山腳或山腰處的平底,距離城鎮更近、面積更大、也更有生活氣息。

  甚至還能見到幾個小孩跑來跑去,賣弄著手裡新鮮的糖果。

  高杉桃小跑步跟上,幾乎有點無語了,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問:「你剛剛為什麼不叫醒我啊?!干嘛讓別人等兩個多小時,故意敗壞我名聲嗎?喂——」

  又覺得自己還挺厲害:「難道我是一口氣睡到12:30的嗎?——難怪肚子這麼餓!這個時間,這裡有飯吃嗎?彭格列食堂之類的?彭格列今天的飯之類的?」

  Xanxus一句話都沒說,她已經自顧自把問題推到一邊,又拽出了另一個新問題。

  黑發男人撥弄一下手上的戒指,腳步不停:「你自己去問沢田綱吉。」

  「要不是你不叫醒我,我也不用餓著肚子來測什麼火焰了好不好!還把責任推給別人,你這家伙……」

  Xanxus沒說這完全是他順勢而為,只是為了釣出本部有多少人對她、他、還有他手底下那群白痴感興趣。

  反正看她跳腳也蠻有趣。

  兩人就像兩道旋風,一黑一白,快速略過走廊,朝著原定的會議室奔去。

  路過某個房間後,裡面有人走出來,推開門,看見他們兩人的背影,輕輕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千種?」

  「您的感覺沒錯,骸大人,那好像是Xanxus和……斯庫亞羅嗎?」

  房間裡,有人輕笑起來。

  這聲音是一種叫人過耳不忘的特殊,極低沉,但卻很柔美,即便漫不經心地講話,也能叫聽得人面紅耳赤。

  「ヱиии,怎麼回事,千種,難道你連那位聒噪的劍帝都不認識了嗎?」

  「不……只是,雖然背影有些像,也是一頭白發,還帶劍……」

  「還走在Xanxus身邊。你卻告訴我,你不能確定這個人是不是斯庫亞羅?」

  屋子裡的一張長沙發上,長相俊美的長發男人緊了緊皮手套,溫聲問:「不是的話,那又該是誰呢?」

  千種推了推眼鏡:「那麼,應該就是吧。……Xanxus已經現身,弗蘭什麼時候過來呢?」

  說起這小子,六道骸就一肚子氣。

  他們從彭格列那裡得知今天和瓦利亞的會面在上午十點半,也不著急,想著十一點半無論如何也該談完了,反正兩邊相看兩相厭。

  結果沒想到現在都十二點半了,據說根本就沒到齊、沒開始。

  今天要跟他商量的事,可不是夾縫裡擠個兩三分鐘就能說完的啊。

  千種看他臉色,就知道弗蘭今天逃不過一頓念叨。

  每次數落,他都可以從「當年我撿到你,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為開端,一口氣講三個小時不帶停的。

  今天時間有限,想必能少聽幾句。

  六道骸臉上依然是完美的笑容,千種卻能聽出他正在強壓怒火,又問一次:「弗蘭,人呢?」

  *

  弗蘭此時正坐在會議室裡玩魔方。

  「……雖然知道作者這是想表現ME的聰明早慧,天縱英才,但誰規定的少年天才就一定要玩魔方啊,也太刻板印像了吧?」

  貝爾:「你在跟誰說話?」

  弗蘭擺擺手:「前輩不用在意啦,以前輩的智商是聽不懂的。你就當ME是在自言自語吧。」

  貝爾陰笑兩聲,匕首比他的笑聲還要更快地扎到弗蘭耳邊,卻沒出血。

  斯庫亞羅拄著下巴問:「你知道那是幻覺所以才直接下手的嗎?」

  貝爾嘴角咧得很開,他搖頭:「不知道哦,只是想教訓他就下手了。」

  弗蘭面無表情呼救:「斯庫亞羅前輩——救命——」

  路斯利亞在端詳牆上的地圖,列維坐立不安地在他旁邊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還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坐立不安呢。

  「boss怎麼還沒來?boss在哪裡?boss不會半路上遇見沢田綱吉然後被那小子暗算了吧?!」

  貝爾聽得煩,抬手就是兩把匕首往後扎去。

  弗蘭很好奇:「前輩,你身上到底哪來那麼多空間裝這麼多小刀?ME們的衣服都是同樣的款式吧?就算你全部藏在了衣領下面,也沒道理有這麼多存量……」

  「別把我跟你相提並論哦,蠢青蛙。王子的手段多得不得了,你根本無從知曉。」

  「切。」

  幾個人其樂融融之際,會議室大門被推開。

  Xanxus和高杉桃走進來。

  「來了啊,讓人等了兩個多小時的家伙。」貝爾笑嘻嘻諷刺。

  他們幾個到得更早,索性沒事干,就去吃了頓飯,轉了一圈,把彭格列本部的人嚇得魂飛魄散。

  因此貝爾現在心情很不錯。

  高杉桃對他揮了揮拳頭,也只是讓他暫時閉上嘴而已。

  列維關心的另有其人:「boss大人,您用餐了嗎?如不嫌棄,我可以為您端來食物……」

  「吃過了。」Xanxus一進門就找了個地方坐下。

  高杉桃猛地一百八十度扭頭,簡直不可置信:「你吃過了?!那你剛剛不說!早知道我就先去順點什麼面包之類的墊下肚子……」

  Xanxus懶洋洋調整一下長椅,整個人半躺下去,隨意抬手指了指她:「吵。」

  高杉桃:「……」

  高杉桃:「……就這樣攔住我,斯庫亞羅,否則我一定會殺了這個混蛋!!」*

  斯庫亞羅:「沒攔啊。」

  斯庫亞羅:「而且這不是你的台詞吧。」

  他無語地揉了揉眉心,正想說要不你先滾去吃點東西再來,反正你是今天的主角。

  門口又傳來幾道腳步聲。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彭格列嵐守,獄寺隼人的聲音,還是這麼讓人一聽就皺眉:「——喂!Xanxus!誰允許你直接坐下的!遲到那麼久還不先來拜見十代目,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嗎?!」

  拜見。聽聽這個用詞。

  斯庫亞羅抽了抽嘴角。

  不知道為什麼,換做平時,他肯定會一拍桌子跟外面那家伙對吼的。

  但今天卻覺得,這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可能因為手邊還有個不定時的飢餓炸彈吧。

  那種「呵呵她要是鬧起來你獄寺隼人也只能干瞪眼」的詭異快感,讓他有種看什麼都雲淡風輕的錯覺。

  大門再次被拉開,三個人依次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彭格列雷守,藍波;接著是嵐守,獄寺隼人。

  先後進門,獄寺忽然一頓,聲音洪亮道:「十代目,請進來吧!!」

  沢田·十代目·綱吉:「……」

  不管怎麼說,都很羞恥呢,隼人。

  不過多年的羞恥經驗拓寬了他的閾值,

  彭格列現任,也是第十代首領沢田綱吉,慢慢走了進來。

  環顧一圈,發現瓦利亞還真全員到齊了,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最糟的組合。」他很輕地說。

  只有高杉桃一個人聽見,她還不大理解,但很快就理解了。

  彭格列的雷守藍波是個黑色卷發的小小少男,現在也就十來歲而已,長相很清秀,聲音很性感。

  津田健○郎的聲音,不是開玩笑的。

  以高杉桃的眼光來看,再過幾年這小子絕對能在意大利混得風生水起。

  但瓦利亞這邊的雷守列維,對他相當、極其厭惡。

  貝爾給高杉桃科普,說是因為藍波有著家族特供的抗雷擊皮膚。

  簡而言之,他整個人就是一根活生生的避雷針,不管多麼迅猛的雷霆、風暴打在他身上,也只會讓他疼得哇哇大哭而已。

  「——這不是能用『只』和『而已』形容的吧喂!!聽上去很疼的啊!」高杉桃滿頭黑線。

  貝爾嘿嘿笑:「一邊大哭還會一邊往外放電哦,經過他的人都會被電得渾身發麻,說不出話哦。」

  高杉桃撇嘴:「所以會對武裝色霸氣那麼敏感啊,列維君。」原來是有心理陰影在的。

  原作裡可能也提到過吧?但她看家庭教師都是初中時候的事情了,這麼久下來還記得主要人物和大致劇情已經很了不起。

  就連列維這人的性格,都是這段時間接觸下來逐漸深入了解的。

  他無疑是Xanxus的忠實·狂熱·追隨者。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要說實力,嗯,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要說人品……這個見仁見智!

  有可能是那獨特的領導者氣質和風格吧,反正斯庫亞羅跟他一樣,只是一個很明顯,一個不大明顯。

  總之,兩人都對Xanxus相當死心塌地。

  而比起斯庫亞羅,列維還要更以此為傲一些。

  估計他的邏輯就是——boss大人才是最適合彭格列十代目之位的人——那麼我也必然要成為最優秀的雷守——藍波秒了——大破防。

  「那你呢?」她隨口問。

  貝爾翹起腿,交叉搭在會議桌上,搖搖晃晃:「什麼?我?嗚嘻嘻,你太小瞧我了。」

  「我跟那個傻大個可不一樣,才不會為了這種事情生什麼無聊的氣。」頗有層次感的金發在白皙的臉側飄拂,「……嵐守這種東西,誰想要當誰當好了~~」

  砰的一聲,旁邊一座火山爆發。

  銀發碧眼的獄寺隼人大踏步走過來。

  雖然也是碧眼,但他的瞳孔顏色比高杉桃的更淺,更晴朗。

  身材不錯,不如說這屋子裡的人身材都相當好,身上的黑西裝和暗紅襯衣,更把他微略微蒼白的膚色襯出幾分頗藝術的脆弱美。

  看上去倒不像是肌肉很發達的類型,指甲修剪得很干淨,手指、手背上有多處交錯的新舊疤痕……

  不是刀痕,像是灼傷的痕跡。

  玩火藥的啊,想起來了。

  眉毛從進門到現在就沒展開過,世界上有那麼多東西需要發愁嗎?

  榮譽感、責任感、對自家老大的極度維護、一點就炸。

  高杉桃掃了一眼,很快判斷出他的能力、專長和性格。

  又轉開視線,這才第一次跟這個說熟悉也熟悉,說陌生也陌生的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對上目光。

  要說熟悉,她熟悉的是那個常常只穿內褲的男子。

  頭上頂火奔跑,每天大叫不想上學、不想寫作業、不想當黑手黨的少男沢田綱吉。

  面前這位,卻是西裝革履,面帶微笑。

  焦糖色的圓眼睛,第一眼看覺得有點清澈的愚蠢,第二眼看完全看不穿在想什麼的黑手黨教父大人,沢田綱吉。

  「……嗯,怎麼了?」綱吉對她露出一個自然的笑容,就像兩人熟識已久一樣,「沒事的。隼人和貝爾就是這樣打打鬧鬧的關系,哪一天他們不打了,我才會擔心呢。」

  高杉桃眨了下眼:「不是這個,我是想說,不好意思,之前讓你們等那麼久。」

  她很誠實,雖然很想甩鍋給Xanxus,但還是忍住了:「因為我不小心在車上睡著了,我們老板不知出於何意總之是沒有叫醒我……」

  嗯,其實沒有忍住呢,小桃。

  「沒關系的。」綱吉沒有過多糾纏這件事,反而問她,「吃過飯了嗎?」

  「還沒有——」

  「辛苦了,一會兒填完材料,請你去我們的食堂吃飯,怎麼樣?」

  高杉桃馬上把什麼列維貝爾獄寺藍波拋到腦後,開始歡呼。

  獄寺看著這一切,輕輕翻了個白眼。

  他做這個動作,好像也不是因為對她有多討厭,只是一種習慣,來表示他的態度。

  十代目肯定不會計較那兩個多小時的事,畢竟他們也不是完全空等,人沒來就繼續自己原定的日程嘛。

  不過瓦利亞的人,腦回路不可與常人相提並論。

  明明是自己理虧的事,也絕不會主動承認,更別說低頭認錯。

  你一言我一語,最後多半演變成大規模衝突,後續實在很讓人心煩。

  這個高杉桃……

  雖然不是瓦利亞的成員,但,人還行。

  「還算你們瓦利亞來了個正常人。」他點評。

  「嗚嘻嘻,你有資格這麼說別人嗎?彭格列難道就有正常人?」

  高杉桃肅容:「貝爾,你這話說的,沢田君不就是很正常的一個人嗎?」

  綱吉摸了摸心口,百感交集。

  這種閑話家常一樣的評價,差點要讓人流淚了啊。

  貝爾不懷好意:「哦?這麼說,比起我們boss大人,你是覺得沢田綱吉更好咯?」

  高杉桃「呃」了一下。

  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等等,除了吃你們瓦利亞的,我難道有從你們那裡領過工資嗎?!

  她腰板立刻挺直:「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今天我就要說——」

  Xanxus摘下他中指上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

  「你的工資。」那枚戒指從Xanxus的方向扔過來,「多退少補。」

  高杉桃一把抓住,握在手裡:「——今天我就要說,Xanxus是我見過最優秀的首領!!」

  斯庫亞羅:「……」

  完全移了啊。

  雖然她在瓦利亞的日子肯定不「貧賤」,區區一枚戒指也算不上什麼「富貴」,更別說這裡好像沒有人能比她擁有壓倒性的「威武」……

  但,很快就屈服了呢。

  往旁邊一看,就連最維護十代目尊嚴的獄寺都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呵呵,我早說什麼來著?斯庫亞羅愜意地眯上眼。

  太能理解啦!剛剛明明是很典型的狗腿行為,但因為她做得太自然,所以沒辦法說什麼吧?

  因為這女人好像完全就是在鬧著玩,所以連認真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綱吉瞥了一眼那枚戒指。

  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九代目的珍藏之一?

  再一看高杉桃那張臉。

  這個身份,好像也沒有錯?

  注意到他的目光,高杉桃也抬頭看過來。

  這一看,忍不住在心裡不斷開展《國中生VS教父》大比拼。

  被她一直盯著,綱吉也沒什麼不適的表情。

  他臉上一直帶著笑,但不會讓人覺得很假,只覺得這個人好像天生脾氣就很好,看什麼都如沐春風。

  又不好惹。

  怎麼說呢?有點松陽老師的感覺?

  「但是眼睛比松陽老師大誒。」高杉桃跳起來圍著他轉了一圈,嘖嘖稱奇,「你真的好適合當老大啊。」

  獄寺一聽,驕傲地挺胸抬頭:「那是當然!十代目就是全宇宙最具影響力排行榜第一名、il primo posto、Number oneザエ!」

  「……呃,好復雜的語言體系。」

  綱吉笑了一聲:「我可沒從風太那裡聽說還有這種排名。」

  他拉開主位軟椅坐下的同時,獄寺從旁邊遞上一打白紙,是類似檔案登記表的紙張。

  「因為你的身份特殊,我們對瓦利亞也相當重視。」綱吉像是在解釋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按例,應該是有專門的人來做這件事的……」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高杉桃敏銳地發現,瓦利亞眾人的表情都跟著停頓了一下。

  ……什麼東西?

  綱吉也很快用上正常的語氣:「因為他有點不方便,剛好我有空,所以就來了。」

  「這麼垂直的嗎?你們管理也太扁平化了吧?」高杉桃若有所思,「這是不是就叫,boss直聘?」

  綱吉:「……」

  他保持微笑:「暫時還沒有要聘你的打算……」而且這個詞組聽上去很奇怪啊?為什麼會自動在腦海裡很有節奏地重復?

  高杉桃在他右手邊往下第一個位置坐下。

  綱吉簡單盤問了一下她的個人情況,高杉桃也都逐一回答。

  來自哪裡、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現在住在哪裡、是否有作戰能力、擅長什麼武器——

  青年捏著鋼筆,把她說的東西簡要落在登記表上。

  寫完前幾行,沒動了,鋼筆緩慢在指間騰挪轉動。

  他在觀察高杉桃。

  高杉桃也能意識到這一點,綱吉沒有試圖隱藏,但就算他這樣正大光明地觀察,也不會叫她覺得冒犯。

  他看了一會兒高杉桃,又很快地用目光掃過瓦利亞眾人。

  在Xanxus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回高杉桃。

  這兩個人的關系,綱吉當然是知道的。

  他這個十代目當了很久,要說勢力,其實也穩固。

  但總有人想要從龍之功,畢竟他身邊已經站滿同伴,而瓦利亞卻好像尚有空位。

  即便Xanxus也許沒有再來一次「搖籃事件」的意圖,九代目也不肯放任局勢這樣下去——與其相信人心,不如提前扼殺危險。

  於是在那群人更加猖獗之前,斷掉他們與瓦利亞串聯起來最便利的那條捷徑:聯姻。

  高杉桃是被他選中的那個人,但綱吉也好,Xanxus也罷,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個人。

  ……她自己應該也不知道吧?

  綱吉柔和的目光在她身上輕輕掠過。

  甚至好像連兩人有這樣一份婚約,都不知情。

  她來了這麼久,要是Xanxus願意說,早就說了。

  現在還把她瞞在鼓裡,多半有自己的打算,這無可厚非。

  但他不願意幫忙隱瞞呢。

  「所以……」綱吉似乎覺得眼前這一切都很有趣,姿態也更放松了,重新靠回椅背,握著鋼筆那只手轉而托起腮,笑眯眯問,「你們有打算要向外部公開嗎?」

  Xanxus原本百無聊賴垂著眼,聽見這句話,卻倏地抬眉。

  血紅雙眼直勾勾看向對面的沢田綱吉。

  「啊?公開什麼?」高杉桃沒認真聽,在琢磨底下那格【您最愛的食物是?】這一欄該怎麼寫。

  「公開婚約。」

  「哦,我都可以。這裡只能填一個詞……」

  嗎……?

  高杉桃忽然卡殼了。

  她盯著那張表,眨了下眼,然後慢慢抬頭,看向綱吉那張笑眯眯的臉。

  露出一個=口=的表情。

  「等、等?」聲音都有點發抖了,「什麼婚約……誰?誰有婚約啊?跟誰??」

  「嗯……」

  綱吉沉吟片刻,好像很委婉,其實很直接地說,「當然是,你和Xanxus的婚約啊。」

  高杉桃:「……」

  高杉桃:「…………」

  她半晌說不出話,完全宕機。

  沉默太久,這才讓瓦利亞一眾人意識到不對。

  斯庫亞羅這時才理解那天Xanxus說「她不知道」指的是什麼。

  原來她不知道自己跟老大有婚約?

  不是……這怎麼可能呢??如果不知道,她千裡迢迢坐船來意大利干什麼?!

  或者說,九代目那個老頭用了別的什麼奇怪名義把她騙來了?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良久,Xanxus才摩挲著自己光禿禿的中指,聲音平淡地開口:「擅自揭秘,讓事情變得沒有意思了啊。」

  「會嗎?」綱吉輕輕歪頭。

  十年前他做這種動作,可以說是比較萌的;

  現在再做這種動作,可以說壓迫感刺撓一下就上來了。

  「隱瞞這種事,作為你來說,可不夠紳士啊,Xanxus。」他說。

  半透明的琥珀色眼瞳和那雙混沌的紅瞳在會議室裡撞上。

  高杉桃幾乎能看見兩邊血條隨著對視而呈現斷斷續續的下滑:「……現在是藍方占了上風!哦哦,紅方突然振作!他瞪大了眼睛!藍方會怎麼做呢——」

  獄寺忍不住= =了一下。

  他往後靠去,悄聲問斯庫亞羅:「這女人怎麼回事?什麼來頭?」

  現在是該解說比賽的時候嗎!這可是你自己的婚約啊!!看樣子是今天之前完全不清楚情況的婚約啊!一點都不擔心不著急不上火的嗎?!只是發一下呆就結束了嗎?!

  而且說到底哪來的比賽啊!!誰是藍方誰是紅方啊!!

  總結下來,就是四個字——莫名其妙!!

  斯庫亞羅頭也沒抬:「剛剛不是盤問得很清楚了?」

  「我問的又不是這個!你——」

  獄寺提氣提到一半,又無意看見那女人手握不存在話筒激情解說的樣子。

  ……算了。

  她自己都不上心,我跟著操什麼心啊!!

  脾氣最火爆的兩個都偃旗息鼓了,其他人就更不會多事。

  兩個老大瞪得死去活來,也耐不住周圍的自己人都很懶散。

  綱吉很快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幼稚得要死,咳了兩聲,收回目光。

  「還有一個問題。」他重新拿起那張登記表,「高杉小姐……叫你小桃可以嗎?雖然你比我大一歲……」

  「大一歲?」

  「嗯,我今年22歲。」

  22歲?

  22歲的話……倒推十年,怎麼也不可能是個上國中的年紀啊。

  高杉桃突然開始瘋狂心算。

  已知十年前雲雀被稱為學長,而雲雀最多不會超過15歲,那麼十年前綱吉的年齡應該在13-14之間。

  無論是哪個,現在都不是正宗的【十年後】,算作八年或者九年後應該更恰當。

  她忽然靈光一閃。

  所以,剛剛他說,「本來應該有專門的人來做這件事」,裡面那個專門的人,是不是裡包恩啊?

  所以也能理解為什麼瓦利亞跟著臉色一變——他們原本的霧之守護者瑪蒙,和裡包恩同樣是「彩虹之子」嘛。

  出了什麼問題,讓裡包恩沒有辦法做他該做的工作?讓瑪蒙被弗蘭取代?

  高杉桃能想到的就只有非7的3次方射線了。

  一種被照射後,會讓彩虹之子無法行動;長久被照射,甚至會損傷身體乃至死去的光線。

  竟然已經開始了嗎?

  但她這麼久也沒聽說過什麼叫做密魯菲奧雷的家族啊?

  「小桃。」綱吉叫她,「最後一個問題,你有自己的火焰嗎?」

  高杉桃誠實搖頭。

  「這樣?那就跟我去測試一下吧。」他站起身。

  身段頎長,面容親和,垂頭整理一下袖口,微笑時看上去賣相頗佳——上佳。

  「如果在這之後,你們還是沒有公開關系的打算……」

  綱吉慢吞吞說:「也不是不可以,boss直聘一下嘛。」


第185章 七色火焰! 從今天起,我就是冰晶蝶淚……

  「我還以為你們會帶一把戒指過來測火焰波動。」

  「那樣看上去太簡陋了, 不是嗎?」

  黑手黨教父眨了眨眼,是個很調皮的表情。

  斯庫亞羅一瞬間恍然以為自己在跟旁邊那個十三歲的藍波說話。

  「最近剛引入了一台機器,用手握住發力, 就可以檢驗體內的火焰波動。說起來好像還是第一次用呢。」

  斯庫亞羅挑眉:「要抽血?」

  綱吉搖頭:「不用。那是個……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向後瞟了一眼高杉桃,此人還在夢游。

  不過倒是緊緊貼著前面的他跟斯庫亞羅兩人走, 就算獄寺在旁邊試圖把她拽走也紋絲不動。

  就好像身後又什麼餓狼猛虎在追趕一樣……

  再往後看,哦,Xanxus遠遠墜在最後。

  確實是有呢。

  「說來, 你們為什麼不提前一些告訴她?」他問斯庫亞羅, 「還要我來做這個惡人,把她害得失魂落魄。」

  之所以是斯庫亞羅,也是個很精巧的人選——比起其他人,他肯定知道的更多,也更好溝通。

  斯庫亞羅:「你可以不用做這個惡人。」

  「那不行呢。」綱吉把他的話頭堵上,「斯庫亞羅, 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斯庫亞羅有點煩:「如果你一定需要一個理由的話……」

  「還是說, 你們其實也沒想到,她根本不知情?」

  劍帝閃電般迅捷地瞪了他一眼。

  「……居然。」綱吉含笑點頭, 轉開視線, 「放心,我不會再問了。」

  畢竟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嘛。

  貝爾從後邊走上來,哥倆好地搭住他的肩:「不過還是要多謝你啦,彭格列。」

  也許最開始去接她的時候,確實越過這個人本身,看見的是「老大的超弱未婚妻」這個標簽,但短短幾天接觸下來,高杉桃這個名字取而代之, 成為了她在瓦利亞最引人矚目的印像。

  也無怪乎觀察力超強的弗蘭和總是很敏銳的路斯利亞都沒發現這個問題。

  「不過也很有意思嘛,嗚嘻嘻。」他暢想起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既然知道自己是未婚妻了,是不是該約束一下自己的行為啊?對未婚夫的手下,不要總是口出狂言了嘛——」

  雖然說,以高杉桃這個人的作風,在知道自己是老大未婚妻之後,會如何影響她的行為,甚至能不能影響她的行為,貝爾自己也不太確定。

  但,人!總是要敢想的!!

  綱吉只是聽著,並沒搭話。

  他倒覺得,這位高杉小姐不是會看在「未婚夫」面子上,就束手束腳的類型呢。

  很快來到一個房間面前,他敲敲門,裡面彭格列頭號技術官強尼二說請進,綱吉帶頭推門進去。

  高杉桃來到一個圓台面前。

  圓台上支出來一個把手,或者說抓環,有點像地鐵把手倒著放置。

  底下的圓台銀光閃閃,細看才能發現是一個幾乎沒有拼接痕跡的機器。

  綱吉的聲音很溫柔,就在耳邊,輕輕督促她:「抓穩。」

  高杉桃就伸手抓穩了。

  握感還不錯,剛好跟她的五指契合。

  綱吉讓她用力,她就用力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抓環直接被她握碎了。

  綱吉:「……」

  高杉桃:「……」

  所有人:「……」

  弗蘭忍不住嘆氣:「怎麼看都像是集結超豪華演員陣容結果端上了《長○》這樣的作品——ME還等著看新機器大顯身手呢。」

  高杉桃大驚:「你說《JUMP》也就算了,不要隨口提起《長○》這種東西啊!這個世界觀破壞得有點太過頭了吧!」

  「……不,《JUMP》也不可以隨便說的吧。」綱吉也難得有點無語了。

  不管是這個破碎的機器,還是旁邊心碎的強尼二,還是這兩個隨意打碎世界觀的家伙。

  他想這個機器眼看是用不了了,那干脆還是用老辦法,於是叫人去抓一盒戒指過來讓她挨個試。

  雖然在場的人屬性還算齊全,但彭格列戒指和瓦利亞戒指都是特別定制,跟阿武那把寶刀差不多,不是能隨意拿出來讓別人試用的東西。

  當然,也有可能,這位高杉小姐體內根本沒有火焰的波動,只是個普通人……

  綱吉笑著搖頭。

  看她一把握碎合金抓環的樣子,應該就不太可能。

  等待戒指送來的中途,Xanxus走過來。

  他這個人,不太喜歡人,不管走到哪都喜歡獨處。

  剛剛從會議室出來也一路落在人群,最後堪堪走到門邊,倚在那裡,不肯再往房間裡走。

  這時卻走了進來,到高杉桃身邊攤開手。

  沒見他有任何的動作、表情和聲音,但手心裡卻浮現出一團虛虛懸空的火焰。

  還真是一團。

  比起真正的火,或者高杉桃見過的什麼岩漿冰塊之類,更像是一團精靈一般,稍顯虛幻的東西。

  她是見過手心生火的,艾斯對自己的能力操縱很靈活,別說手心,指尖、鼻尖生火她都見過。

  但艾斯的火苗根部是從手掌心裡鑽出來,可能因為惡魔果實的能力依附於他的肉/體而存在,也就是說,火焰和皮膚是相連的。

  Xanxus人手裡這團火卻完全是懸浮的,搞得像兩極互斥的磁懸浮火焰那樣,形狀也很完整,並沒有往四面八方蔓延的火苗,是一團裹得很緊的球型火焰。

  她問:「我能摸一下嗎?」

  Xanxus不置可否,心想我拿出來難道是給你照明的?當然是讓你參考看看的。

  高杉桃試著伸出手,想要戳一戳,又在眾人的驚呼、斯庫亞羅的斥責,和貝爾看好戲不嫌事大的叫好聲中停了下來。

  ……看上去很危險。

  她的直覺也是這麼告訴她的。

  雖然這火焰看上去很漂亮很晶瑩,卻不容小覷。

  只是靠近一點也就算了,真正探進去的一瞬間,好像會立刻被炸得灰飛煙滅。

  除非……

  高杉桃想了想,她看Xanxus還沒有要把手放下去的打算,干脆在指尖裹了層武裝色霸氣,然後毫不猶豫地伸了進去。

  斯庫亞羅的劍跟綱吉的手同時朝她伸來。

  「喂——白痴!你瘋了吧!你在干什麼?!那可不是一般的——」

  火焰啊。

  斯庫亞羅的話尾卡在了喉嚨裡。

  綱吉及時收了手——假如勢頭不妙,他是預備用零地點突破把傷害吸收的。

  不過現在看來,高杉桃似乎沒有受傷?

  他從側面繞到正前方,微彎下腰,仔細觀察她扎進Xanxus憤怒之火裡的那半截手指

  「這是怎麼回事?」他很感興趣,琥珀一般的杏眼微微彎起,「這應該不是火焰的作用吧?」

  高杉桃很驕傲地抽出手指,對他搖了搖。

  上邊還冒著一縷青煙,很像剛被吹滅的生日蠟燭,但無傷大雅。

  「當然不是火焰啦,這是武裝色霸氣噠!」

  她沒看見綱吉的眼角抽動了一下,繼續說:「是一種氣……你可以理解是一層膜,是流動的。」

  綱吉:「嗯……」

  但這個東西,怎麼好像有點耳熟呢?是在哪裡見過嗎?

  說著,高杉桃就准備演示一下。

  她現在對武裝色霸氣的掌握已然爐火純青,甚至在動靜之間,真的能感受到一種非牛頓流體一般的存在,似有若無。

  似乎就在手中,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抓住,甚至可以引導這股力量進入任何存在縫隙的空間——說得直白一點,毛孔、血管、骨縫,都有可能被她入侵。

  她剛扭了扭手腕,就被Xanxus抓住。

  男人沒看她,但語氣暗含警告:「別亂來。」

  「我還什麼都沒干呢!」高杉桃給自己叫冤。

  「等你真的干出來點什麼就晚了。」Xanxus看了眼獄寺,微笑了一下,卻不能讓任何人覺得高興,「畢竟沢田家的狗叫起來也挺煩人的。」

  高杉桃頓時對他刮目相看:「哇,你說話好毒啊X老師,我之前一直以為你不愛說話是因為吵不過別人,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哇!」

  深受其害的斯庫亞羅翻了個白眼。

  貝爾笑得嘎嘎作響:「嗚嘻嘻,完全不對吧?倒不如說應該完全是反過來才對,大家的水平太低了,所以boss大人沒興趣開口——我猜是這樣的啦~」

  列維則與有容焉地挺起胸膛:「那當然!boss大人不管是什麼方面都是最強的——罵人也一定是罵得最髒的!!」

  高杉桃:「……」

  綱吉:「……」

  兩人異口同聲:「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啊喂!!」

  說完,忍不住交換一個「我懂你」的眼神。

  高杉桃抓著他小聲蛐蛐:「今年年會給他頒個黑手黨界嘴臭獎好了。」

  綱吉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誰,或者誰們,總之表情猶豫:「……如果真的有這個獎,也不一定就是Xanxus獲獎啊。」

  「不必。」Xanxus謝絕,皺著眉催促,「戒指怎麼還沒來?」

  獄寺看不得他用這副對待手下的態度對綱吉說話,眉毛一豎就要衝上來,比自己剛剛挨罵還要激憤。

  好在戒指馬上就來了。

  大空、嵐、雨、雷、雲、霧、晴,一共七種指環。

  「怎麼還拿了大空的戒指來?」貝爾自言自語。

  「ME也覺得很奇怪呢,說不定彭格列的boss覺得桃子有這方面的潛質?」

  貝爾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

  雖然並沒有切實的數據和實驗證明,但憑借體感,黑手黨界大多猜測大空是隱隱比其他幾個屬性要略高一層級的存在。

  並不是從強弱上來講,而是從稀有程度上來講。

  眾所周知,物為稀為貴,雖然說當今人盡皆知的最強守護者是雲雀恭彌,卻也沒有因為這樣就使得雲屬性的人才更為搶手。

  最稀少的,依然是大空,這或許也和性格特質有關。

  貝爾看向這房間裡唯二兩個大空:自家boss甚至還是個大空混嵐屬性的,不算非常純粹的大空。

  反正據他所知,現如今黑手黨界的大空裡,稍微有點姓名的除了這兩位,就只有加百羅涅那邊的迪諾,以及基裡奧內羅的艾麗婭,還是尤尼?

  那家的首領換得還挺勤的。

  「你忘了,還有傑索家的那個白蘭。」斯庫亞羅提醒。

  提起這個名字,瓦利亞眾人連帶獄寺藍波的臉色都是一黑。

  竟然正好只剩下兩個大空面色平靜,跟沒聽見一樣。

  高杉桃隨口問:「這是怎麼了?」

  她記得白蘭,這位未來戰的大boss,是一款很經典的樂子人□□形像。

  但都未來戰了,講的肯定是過去的國中生們跟未來的白蘭之間作戰,這個時空本身的恩怨,她還真不怎麼了解。

  斯庫亞羅簡單跟她說明了一下情況:「……這個傑索的小子,做事不講規矩,不是個可以合作的對像。」

  這幾年在彭格列的帶頭作用下,港口也好、碼頭也好,秩序都漸漸穩定下來,各家做各家的生意,很少有黑吃黑等傷及人命的情況出現。

  但白蘭·傑索此人橫空出世以來,干的都是最「黑手黨」的勾當,從不把這些規矩放在眼裡。

  ——說到底,這才是斯庫亞羅最氣的。

  都殺手了,他才不在乎白蘭跟他的手下草菅了多少人命,更重要的是他沒把彭格列定下的規矩放在眼裡。

  「當然——」他強調,「我們瓦利亞是獨立於彭格列存在的暗殺部隊,不過既然每次自我介紹的時候都會提到彭格列,那麼他無視了彭格列的規矩,就是無視了我們……」

  高杉桃嗯嗯嗯地點頭,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綱吉似乎也對斯庫亞羅的科普不感興趣,那也正常,畢竟他是親歷此事的主人公嘛。

  挨個幫高杉桃戴好戒指,問她:「小桃,你知道該怎麼調動體內的波動嗎?」

  高杉桃回想了一下原作,是——

  「覺悟?」

  「沒錯。」綱吉像個幼教一樣,每一句話都要鼓勵地給一個微笑,循循善誘,「很聰明嘛,是之前做過功課?」

  又引入自己的經驗,幫助她理解:「覺悟,對於我來說,是想要守護某人的強烈心願。但不同的人或許有不同的扳機,你可以慢慢來。」

  獄寺在旁邊狂翻白眼:「一開始五分鐘之內不能點燃的話,就說明沒有天賦,不用再試了。」

  高杉桃低頭摸著戒指上的寶石,同樣狂翻白眼:「我看那個嘴臭大獎的候選人名單裡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綱吉看他馬上又要回嘴,語氣弱弱地開口:「要是這麼說,我第一次點燃火焰也用了很久……」

  獄寺立刻慌了手腳:「啊,不是的不是的!十代目是因為……十代目比較特殊!您是不一樣的!厚積薄發、水滴石穿才會這樣!跟她當然是雲泥之別哇十代目!!」

  貝爾不樂意了:「說誰是雲泥呢?你才是泥,你這個泥巴炸藥小子。」

  一點意外沒有,兩個人又開始比比劃劃,要動刀動槍。

  而高杉桃則開始准備嘗試點燃火焰。

  畢竟是第一次,而且是第一次做這麼唯心主義的事,說一點不緊張是假的。

  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女主角啊!!女主角肯定是有火焰的吧!!

  高杉桃盯著右手食指的藍色寶石戒指——雨屬性,啟動!!

  ……沒有動靜。

  沒事!還有六種屬性呢!況且雨麼,「鎮靜」,跟她也不是很合適啦!

  高杉桃很阿Q地安慰自己,接著開始嘗試中指的嵐屬性。

  …………沒有動靜。

  雲?霧?晴?雷?

  ………………搞什麼啊。

  她多少有點絕望地看著左手最後一枚戒指。

  因為時間很短,放棄得很快,以至於不少人還沒注意到她已經開始嘗試。

  但這裡面顯然不包括綱吉。

  他原本就覺得自己肩負一份引導的責任,想著該怎麼學裡包恩那樣,把她潛藏的能力激發出來——

  就看到她連續失敗六次……哦,現在是七次了。

  他不覺得阿桃是跟當初的自己一樣,不敢面對,所以沒有信念——她看上去就是個信念十足,且異常堅定的人。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呢?難道她真的無法引出戒指的波動?

  這就更不可能了啊。

  理論上講,人人都能與戒指共鳴產生波動,只是大小而已,這就是所謂的「能力」。

  而火焰的大小,通常會跟這個人本身的強弱成正比。

  ……她難道還算弱小嗎?

  綱吉不由為這個想法一哂。

  想走過去讓她先別急,卻見高杉桃開口了。

  聲音很輕,而且這個神情……怎麼說呢?

  綱吉一時沒能上前。

  因為,她這個表情,不管怎麼看,都像是自己當年怕數學不及格被打手心,所以悄悄作弊的樣子嘛。

  高杉桃沒敢抬頭,小小聲對著指環,許願一樣說:「……咬殺?」

  聲音一換,雲屬性戒指啪的一下就點燃了,很快啊!

  哎呀,果然是用錯了方法!!

  高杉桃大喜,如法炮制,狠狠用了幾張「一次性台詞使用券」,外加本來就有的雲雀和六道骸,美滋滋點燃了所有的指環。

  七色火焰!

  紅橙黃綠青藍紫,標准的彩虹色系啊!!好酷好爽,好瑪麗蘇!!

  從今天起,我就是冰晶蝶淚·桃·紫夢雪雅霜雪噠!!

  高杉桃晃著兩只手蹦跶過來,路過每個人都要湊上去炫耀一下:「看見沒有?彩虹降臨噠!」

  雖然說是借助了一些別人的力量,但是那咋了?

  這就是,「伙伴」的力量好不好!懂不懂什麼叫《家庭教師reborn》的核心價值觀啊!!

  她反正是一點不羞恥的,晃悠到綱吉面前,一臉等表揚的神情。

  綱吉,經過多年的黑手黨實務訓練,能對著幾百號人滔滔不絕發表演說的教父大人,沢田綱吉。

  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露出一個=口=的表情。

  趁著其他人走出強尼二的實驗室,把她抓到牆角,瘋狂碎碎念:「你剛剛那是什麼啊!我怎麼聽見了雲雀學長的聲音啊!!還有六道骸、還有阿武他們——那些人你不是還沒見過嗎?!」

  他越說越抓狂:「難道說用誰的聲音,就能擁有誰的火焰?誒?原來覺悟是這麼方便的東西嗎?只是因為我不會聲帶模仿?所以裡包恩當年把我扔到第一線去,搞得我差點死掉?誒——??」

  怎麼說,有種道心破碎的感覺呢,阿綱。

  高杉桃一點同情心沒有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樂呵呵問:「晚飯在哪吃?」

  綱吉從抓狂中回神,面無表情:「沒有晚飯,回家吃吧。」

  「什麼——!!」高杉桃大驚失色,捂嘴,一臉上當受騙,「你明明說要請我吃的!」

  「不請作弊的人吃飯。」

  「小氣鬼啊!!你是什麼教導主任嗎!!」

  高杉桃氣急敗壞地走了。

  瓦利亞眾人也沒打算多留,當即抬腳就要走,還謝絕了彭格列這邊給高杉桃打造一枚戒指的提議。

  「我們自己會定制。」斯庫亞羅皮笑肉不笑,「走了。」

  「真的嗎?那我能自己設計嗎?」

  「開什麼玩笑啊混蛋,你以為是Tiff○ny嗎!這可不是什麼裝飾品,每一次拋光打磨都有講究,否則無法引出火焰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說那麼大聲,耳朵都要聾了……」

  「誒?弗蘭醬呢?剛剛一轉頭就不見人了~~」

  「可能被他師傅抓走了吧,剛剛他跟我說了一聲。」

  「切,要是能被徹底抓走更好,反正小桃子也會幻術,王子我啊,真不想每天看見青蛙了啊。」

  「……那不是你非要他戴的嗎?」

  瓦利亞眾人已經離開,綱吉也跟強尼二打了招呼,帶著獄寺藍波回到辦公室。

  准確的說,只有獄寺,因為藍波餓了,准備去食堂看看有什麼吃的。

  辦公室裡,綱吉坐在椅子上,又一次拿起鋼筆,不自覺在指尖轉起來。

  他剛剛那點小脾氣已經消散了,這麼多年下來,情緒管理已經成了烙在骨子裡的習慣。

  獄寺站在面前,聲音很低,語速也不慢,但字字句句都能讓綱吉聽清:「……我們不能放任她就這樣呆在瓦利亞,十代目。」

  「現在她剛來不久,把她接走也來得及。繼續在瓦利亞住下去的話,我們想要跟她說幾句話都不方便。」

  他說的當然是高杉桃。

  一個今天測出七種火焰,且每一種都量大管飽的奇女子。

  退一萬步,就算她對火焰的應用還不熟悉,也沒有自己的匣兵器,不了解火焰和匣兵器疊加起來的戰鬥方式……

  但這段時間,他們已經知道這個人的實力如何。

  一個毋庸置疑,強大的人。

  綱吉唔了一聲:「這個還是要看小桃自己的意思吧?隼人,讓她搬來這裡住應該不太可能,畢竟她身上還有婚約……」

  他這麼一說,獄寺就懂了。

  不管那兩個人到底感情如何,讓瓦利亞老大的未婚妻放著自家莊園不住,住在彭格列本部,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復雜、很麻煩的事情。

  「我自己倒是沒什麼關系,也習慣了處理這些事情。」他偉大的十代目露出一個悲天憫人的微笑,「但是,我果然還是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嗚哇——十代目——!!」獄寺一個嚎啕大哭,「我何德何能成為您的左右手——真是莫大的幸運——」

  兩人在這兒執手相看淚眼,辦公室門口卻響起另一個聲音。

  「啊哈哈,又來了,隼人的自說自話。」來人往前走了幾步,聲音輕快,「左右手不是我嗎?」

  不需要提前報告就能進門、對著彭格列首領和嵐守言笑自如的人選,其實就算在彭格列內部,也沒有那麼多。

  被他拿話頂了,獄寺甚至也沒生氣,只是翻了個白眼:「還知道要回來啊?我以為你消失在西伯利亞了呢!」

  綱吉搖頭。

  隼人跟別人鬥嘴,他還要適當調停幾句,怕雙方真的往心裡去。

  但跟這個人,他連插一句話都懶得。

  反正從國中到現在,他們吵架的次數比吃飯的次數都多。

  彭格列雨之守護者,山本武,笑嘻嘻卸下背上的刀:「怎麼會呢?我很怕冷的,才不要死在那種地方。」

  他很熟練往旁邊沙發上一坐,給自己倒了杯熱水:「你們剛剛在說什麼?什麼添麻煩?」

  獄寺就把高杉桃的事如此這般跟他講了一遍。

  「想讓她適當跟我們建立一點聯系,但又別太過頭,免得讓人格外注意,是吧?」山本輕松提取關鍵詞,摸了摸下巴。

  「是啊是啊,算你聰明行了吧?」獄寺不耐煩地在他對面坐下。

  「這個很簡單嘛。」山本又笑。

  從進門到現在,他臉上一直帶著笑意,不是大笑就是淺笑,仿佛心中一丁點陰霾都沒有。

  綱吉抬眼看他,山本點點頭,說:「把她編進我們的任務組裡不就好了?一起出出任務,很容易就能變成好朋友啦。」

  獄寺已經無力吐槽他這種說法,反而能抓住重點:「哦?十代目,我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咳,還算可以的主意。」

  在高杉桃的工作安排裡,適當穿插一些來自彭格列方面的任務,讓她和彭格列的人產生接觸;

  頻率也不用太高,可以打著借調的旗號,偶爾來一兩次。

  「就是有一個問題。」銀發青年又不自覺皺起眉,「萬一瓦利亞那幫人也要跟著一起……」

  綱吉輕笑:「那不是更好?」

  對啊!獄寺眼睛一亮:「反而能加強合作——雖然我覺得那幫家伙派不上什麼用場。」

  彭格列十代目從椅子上站起,也給自己倒了杯水。

  「這種時候,哪怕是一分一毫的力量,也要抓在手裡。」他看著水面上的小小漣漪,聲音很輕,「——變化產生於微末。……這還是裡包恩說的呢。」

  *

  與此同時,瓦利亞眾人已經回到了莊園裡。

  高杉桃在車上一語不發,就算Xanxus看了她幾次也都只是裝死。

  車一停,推開門就往下跑,跟被狗攆的兔子,跳得一樣又快又遠。

  難得讓Xanxus都無語了一瞬。

  ……搞什麼?

  剛剛在彭格列本部不是還好好的?

  只是一開始知道的時候尷尬了一下,後面測火焰的時候,不是還膽大包天伸手摸他的「憤怒之火」嗎?

  高杉桃可不管他,一路目不斜視,頂著目中無人的姿態無視了所有跟她說話的人,徑直要走上樓去。

  不過細細觀察,能看出她的目光不是不願落在旁邊,而是不敢落在旁邊。

  好像一掃見Xanxus,立刻就要想起他們的婚約,立刻就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立刻就被bug卡得死機那樣。

  小機器人似的。

  男人站在樓梯口,稍稍抬頭就能看見她的背影。

  正想著是跟上去看看她有什麼反應,還是大發慈悲饒她一回,忽然挑眉。

  ……這女人,是不是同手同腳了啊?

  Xanxus沒忍住,低笑一聲。

  之前覺得,讓她不知道是件有趣的事。

  現在看來,知道了以後的反應,也很有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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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彭格列保佑! 大家放心!我們彭格列家……

  彭格列的任務來得很快。

  作為本部, 他們手裡每天經手的事情本就比瓦利亞要多得多,而且很瑣碎。

  上到潛伏、偷襲、調查敵人家族的資金流動;下到幫街對面小孩拿下卡在樹上的氣球。

  總之,只有你想不到的, 沒有彭格列做不到的。

  高杉桃:「……」

  高杉桃:「這有什麼好驕傲的?」

  不過該說不說,有挑選的余地, 總比沒有挑選的余地要好一些。

  彭格列那邊也很尊敬她的想法,送來厚厚一打未來三個月任務明細表,讓她隨意挑選。

  高杉桃一邊翻, 一邊忍不住指指點點:「你們看看人家這個工作態度, 看看!都學一學!我都不想說!個別人啊,自己心裡有數我在說誰!」

  個別人。

  整個桌邊一共就五個人。

  Xanxus慣例從不下樓參與集體活動,高杉桃站在黑板面前,桌邊當然只坐了五個人。

  其中貝爾正在研究弗蘭的青蛙腦袋上究竟能插得下多少匕首這一歷史難題,斯庫亞羅在保養他的左手劍,路斯利亞在塗指甲油, 列維在盯著三樓Xanxus的房間方向閉眼冥想。

  嘴裡念念有詞一些沒人感興趣的溢美之詞。

  高杉桃大怒, 痛心疾首拍黑板:「你們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手裡的任務表也一下甩飛,正好路斯利亞上完左手的指甲油, 停下來晾干, 順帶用右手翻了翻。

  墨鏡下的眼睛飛快掃過詳情,笑著說:「確實做得很精細嘛~~」

  他推給斯庫亞羅這位苦逼後勤負責人:「斯庫~斯庫醬~你也看一看啦~~」

  斯庫亞羅低頭一看,說來也稀奇,這還是他這麼多年第一次接觸到彭格列內部的任務表。

  以前嘛……當然是他們根本不稀罕跟那邊有任何交流。

  兩邊多年來都是各干各的,這樣不近不遠的關系也足夠了吧?

  難不成還要學迪諾那蠢貨,每回都笑嘻嘻湊上去?也不嫌丟人。

  他冷哼一聲,繼續往後翻。

  彭格列的任務表也不能說多麼驚天地泣鬼神,只是把信息羅列清楚, 任務時間、任務地點、參與人員、具體內容、涉及資金和相關聯的項目,都在一張表裡完整呈現。

  而且做的是活頁,能夠隨時重新排列組合,整理出事件之間的先後與影響。

  他不耐煩地眨一下嘴:「那又怎麼了?啊?瓦利亞不這麼做,每次任務不也順利完成了嗎?!」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那你下次不要因為找不到材料寫不了報告,半夜在走廊裡狂奔啊。」

  貝爾那雙看不見的眼睛都亮了:「什麼?斯庫亞羅還干過這種事?」

  高杉桃用力點頭:「那天我半夜餓……不是,我半夜覺得不安全,起來巡邏,還以為撞見女鬼了!」

  雪白長發,面色慘白,眼圈青黑,怎麼看怎麼像十代目故鄉的女明星貞子小姐。

  弗蘭:「不好意思,你剛剛是想說你半夜餓了嗎?為什麼要中途改口?這裡有0個人會因為你半夜餓得跑去廚房偷吃而感到驚訝哦。」

  高杉桃無視了他,一拍桌子,繼續指控:「我還很興奮呢!這輩子沒見過鬼,上輩子也沒有,上上、上上上杯子都沒有,結果發現是被工作逼瘋的斯庫亞羅,這對我幼小的心靈是多麼大的打擊啊!」

  弗蘭用虎口卡住下巴,做思考狀:「原來,是因為這個在生氣嗎……」

  而且她哪來那麼多輩子?

  路斯利亞笑得發抖:「弗蘭醬,別再說了啦!一會兒指甲油要是塗歪了我饒不了你!」

  「誒?為什麼?ME只是負責吐槽而已,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她啊?」

  高杉桃一個眼刀扎過來,弗蘭不吭聲了。

  貝爾就很好奇,玩著手裡的小刀,忍不住評價:「你這家伙還真奇怪,我以為你記吃不記打,畢竟用刀扎那麼多次也不知道管住嘴……」

  弗蘭呆呆地轉頭,呆呆地轉動那雙草綠色眼睛,呆呆地看著前輩。

  他太懂得怎麼對付這個人了,只要露出一臉呆相,就能把貝爾前輩氣得要死。

  貝爾成功被氣得半死,貝爾摸出匕首,貝爾開始進攻。

  高杉桃很熟練地無視了這一屋子亂像。

  切,這才哪兒到哪兒,別說真選組了,這個連當年她船上那種規格的打鬥都比不上。

  說起她的船,碼頭的管理人員早就把提貨卡寄到了瓦利亞莊園。

  據說來的時候戰戰兢兢,車在門口停了,他恨不得一路膝行到莊園內。

  斯庫亞羅說起這件事,很嗜血地露出他的鯊魚齒笑容:「呵呵,那麼害怕干什麼?我們又不吃人。」

  高杉桃當時看著那張臉,忍不住沉默很久。

  ……可是,你這個表情很沒有說服力耶。

  她湊過去,從不吃人的斯庫亞羅手裡拿回任務清單,很隨便地選了一個《街區個體戶收入情況調查》。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一嘴這任務和彭格列家族的關聯性了。

  作為一個良好、正面、積極向上的黑手黨家族,彭格列堪稱本土地頭蛇。

  又因為當地政府人手缺乏,對地區的控制力很一般,維護治安乃至於足額收取稅收,就成了彭格列的工作。

  高杉桃猜想這大概也跟架空世界有關系,畢竟她也是頭一次在意大利見到這麼多說日語的人。

  在過去,這一項收入明細的官方稱呼叫「保護費」。

  不過——

  「誰讓沢田綱吉是個怪胎呢。」跟她一起出任務的貝爾聳聳肩,「非得湊上去跟政府平攤,中間能操作的空間就變小了嘛。」

  高杉桃坐在副駕,從後視鏡裡給了他一個白眼。

  「請不要在守法好公民面前說出這種狂妄言論好嗎?貝爾君。」

  貝爾語氣很誇張:「良·好·公·民?你是在說你自己嗎?那個上周宰了一窩毒販的你自己?」

  「你也說了那是毒販了呀,我只是貫徹法律而已!」

  「以暴制暴是不可取的哦~」

  「你還知道以暴制暴?看不出來,還挺有學問。」

  「嗚嘻嘻,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哦,我可是王子呢。」

  哦對,高杉桃差點忘了他還有這個設定:「但如果是王子的話,這點學問好像又不夠看了。」

  「……信不信本王子給你後腦勺開個洞?」

  高杉桃連頭也沒回,扎成馬尾的白發輕輕一甩,做作地給洞爺湖出鞘,又慢慢按回去,發出清脆的響聲。

  擺明了威脅,貝爾「切」了一聲,轉頭打開後座的右窗戶開始吹風。

  駕駛座上的男人一直沒開口,這會兒哈哈笑出來:「啊哈哈,你們關系還真好。」

  「誰跟這家伙關系好啊!!」

  副駕和後座的兩人異口同聲。

  「看吧,這不是很好嗎?」他單手握著方向盤,伸手按住音量旋鈕,「要繼續聽這個頻道嗎?」

  「不是你要聽的嗎?」高杉桃表示,「我聽不懂意大利新聞那。」

  「是嗎?我還以為你一直在認真聽呢,哈哈哈!」

  小麥膚色的男人大笑起來,表情到聲音到動作,都十分爽朗,叫人完全相信他所說就是他所想。

  「我也只能聽懂一點點意大利語——」他把手指捏在一起,「這麼一點。」

  貝爾要對這兩個文盲無語了:「這不是新聞,這是在討論流行音樂趨勢的電台節目。」

  高杉桃扭頭看他,是貝爾從沒見過的佩服表情:「貝爾,你意大利語可真好!」

  貝爾·菲戈爾:「……」

  有沒有可能,就是說,我是個土生土長意大利人呢?

  他對著高杉桃翻個白眼,對駕駛座上的男人也沒什麼好臉色。

  彭格列那邊派出來帶高杉桃一起做任務的人選,是山本武。

  一開始她還有點好奇,為什麼這種一聽就是高層干部的雨之守護者,會下放來跟她做這種像城管一樣的瑣碎任務。

  後來聽山本科普,說彭格列內部在做人手精簡策略,廣進計劃推行得很瘋狂。*

  但很多事還是要人去做,當然就只有能者多勞了。

  高杉桃想了想:「其實,你們十代目是不是也不樂意看到那麼多人都來做黑手黨,所以才從邊緣開始裁員?這幾乎要成為本地特色產業了。」

  山本握著方向盤扭頭,用那雙暗金色的圓眼睛很快地盯了她一下。

  有點像被蚊子咬了一口。高杉桃想。

  但又很快扭頭回去,開車看路。

  「我也不知道呢,阿綱的想法總是很難猜啦。」

  他搖下車窗,把車載音響的聲音調大了點,又笑著說,「不過你果然跟他說的一樣,是個好人。」

  不是好人的話,根本不會往這個方面想呢。

  就這麼短短的幾句和平對話,高杉桃簡直熱淚盈眶。

  這時候,如果有人在旁邊問,「高杉小姐你是之前跟瓦利亞的人出任務開心還是現在跟彭格列的人出任務開心?」,她肯定會堅定不移地選擇彭格列。

  「為什麼?」

  「因為彭格列的人都正常……你干嘛突然出聲啊?嚇我一跳!」

  劉海遮住眼睛,貝爾的嘴角向兩邊拉到誇張的地步:「嗚嘻嘻……已經錄下來了哦,一會兒就發給斯庫亞羅。」

  高杉桃急了,伸手就去搶。

  橡膠手臂,貝爾怎麼躲得過?但人家有匣兵器,也不是不能一戰,立刻開一個物品匣把手機丟進去。

  高杉桃苦於自己還沒有戒指,只能上手去掰貝爾的手指。

  兩個人動靜越鬧越大,山本武終於摁了一下喇叭,很短促,聲音也不大。

  「這樣不安全哦。」他說,「快坐好。」

  駕駛員說了算,不管是桀驁王子還是任性桃子都趕緊閉嘴抓緊安全帶。

  轎車很快停在了彭格列為他們指定的任務街區。

  這是一條很長的坡道小巷,位置距離彭格列所在的城市不算近,但周邊居民不少,到處都可能出現擺攤的姑娘小伙或者老頭老太。

  售賣物品從五顏六色的農產品到用暗色布料遮住的違禁品,應有盡有,很符合此地那種浪漫和野蠻共存的特性。

  高杉桃三個人一下車就很引人矚目——准確的說,是其中兩人。

  她明顯感覺到了,埋頭往前走,面不改色,但隱隱往人群的方向靠,流露出一股不想和旁邊兩人為伍的氣質。

  貝爾問她為什麼,高杉桃說你們兩個西裝革履、手持管制刀具、造型奇特的男人往那一站,別人就知道你們不懷好意好吧!還怎麼打入群眾?還怎麼從基層干起?怎麼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山本武摸著後腦勺,一臉無知:「啊?阿綱現在對巡街的要求都這麼高了嗎?」

  高杉桃一聽,覺得不好。

  跟貝爾對視一眼……呃,對視一劉海,也顧不上任務了,立刻把他抓進小巷裡嚴刑拷打,才問出來:這個人也是第一次來巡街。

  「這之前我都是常駐日本那邊的啦,啊哈哈。」山本頂著腦袋上被揍出來的大包,還是那副陽光燦爛狗狗笑臉,「這條街也是第一次來,啊哈哈哈!」

  「那你為什麼表現得很有經驗的樣子啊?」高杉桃抓狂地又給他補了兩腳,「搞得我還很敬重,想著一會兒有問題咨詢你呢!」

  貝爾:「?」

  貝爾意識到了問題。

  「那為什麼沒想過敬重我啊,我也是前輩啊?」

  「因為你一開始就被我識破了,貝爾君。」高杉桃睥睨他,「這種水平還想當我的前輩,再修煉一百年吧。」

  三個新手就這麼從小巷裡偷摸走出去,在街道兩邊小商小販好奇地打量下,開始一家一家問價。

  這是高杉桃的主意,反正了解物價,估計收入嘛,既然誰都不是學統計的,那就只能用笨辦法了。

  小販們倒不會刻意給他們報假數字,畢竟客人絡繹不絕,總不能給客人也亂報價吧?

  但過程之中,常常出現一些誰也沒有料到的奇怪插曲。

  譬如,遇到同行。

  對面的人沒認出來這是同行,正在挨家挨戶收取保護費——傳統意義上的那種。

  就算他們知道了這是彭格列的人,也未必就會恭敬到哪裡去。

  畢竟這個街區位置偏遠,他們小小一個黑/幫,在這兒也很是說一不二。

  難保不會哪天得了奇遇一飛衝天,也當一當這個黑手黨領頭羊嘛。

  相比之下,一直很低調的沢田綱吉,在他們老大嘴裡從來都是反面教材。

  「黑手黨,講究什麼婦人之仁?」老大總是說,「彭格列、基裡奧內羅?這些家族都太老啦!老一套的義理、老一套的人情!現在可是……實力至上的世界!!」

  話是這麼說,但大家還是在收取老一套的保護費誒?

  小弟們不會反駁老大,只是盡心盡力完成工作——逼迫小商販們從本就不多的收入裡掏出50%交給他們。

  「保護費,保護費,當然是交了才能保護你們的安全咯。」為首的長發男,笑嘻嘻說,「不交的話——」

  他飛快點燃一只雷屬性匣子,裡面竄出來的雷蠍一尾巴甩飛了剛剛貝爾還在問價的橘子攤。

  在眾人的尖叫聲中,橘子咕嚕嚕滾了一地。

  沾了點灰,好在沒有摔壞,看上去還是圓滾滾的很可愛。

  貝爾對這種場景,要說生氣,其實更多是費解——瓦利亞的人對太弱小的敵人,總是提不起興趣,連生氣的衝動都沒有。

  而山本已經准備拔刀,被高杉桃拍了下肩膀。

  她在揣測老板的用意:「這一片雖然名義上是彭格列的街區,但看上去,好像不能算很服管吧?」

  山本看著她,心中閃過今天出發前綱吉對他說,「如果她有計劃,可以適當聽從」時的神情。

  眨了眨眼,把刀收回去一截,依然握著刀柄問她:「那高杉你想要怎麼做呢?」

  「綱吉讓我們來探問物價,肯定也不想讓彭格列的名聲變差,還是不要引起恐慌比較好。」

  雖然說他們作風很出生,但人對發生在眼前的暴力,不論哪一方,都會心生恐懼。

  所以,合適的辦法是盡量減少流血事件——先一步削弱那幫人的反抗能力。

  最好還能踩著他們給彭格列吹一吹?

  畢竟山本名義上是任務的第一負責人,她再次確認:「接下來的情況都是我說了算,沒錯吧?」

  山本點點頭。

  貝爾也笑嘻嘻地點頭。

  「好吧。」高杉桃一合掌,「ヱии,好啦,乖乖聽話吧?」

  那群正在坡道上肆意妄為的黑手黨人,突然停了動作,眼神發愣地直起身,然後一副剛睡醒的口吻,互相問候起來。

  「哎呀,雷蒙老兄!怎麼衣服髒成這樣?也太給我們萊維家族丟臉了吧!」

  「別提啦,我們萊維家族有幸被那位大人選中,能幫上他的忙,已經是莫大的榮光,要是再不努力工作,難道要眼睜睜讓大人去選擇其他該死的競爭者嗎?」

  「哼哼——」他們齊聲說,像訓練有素的舞台劇演員,「好啦!把你們的錢都交出來!這都是我們萊維家族的老大買游艇、買別墅、買紅酒泡澡的經費吶!!」

  樸素但有效,小販們畢竟真被搶了一半的錢,臉氣得通紅,又不敢對手握匣兵器的人說些什麼。

  萊維?

  那位大人?

  意料之外的詞語讓山本不自覺皺眉。

  幻覺的操縱下,這幫人已經難以控制住自己的動作,說話越來越狂妄,行動越來越克制。

  等他們把匣子統統收起來,戒指摘下來脫了,槍也塞回腰間,高杉桃動了。

  她從身後戳了戳山本:「英雄哥,該你上場了。」

  沒等山本反應過來,突然捂著臉開始浮誇尖叫:「天哪~~~這不是彭格列的雨之守護者——山本武大人嗎~~~您怎麼會在這裡呀~~~」

  小販們眼睛頓時一亮,齊刷刷扭頭看過來。

  山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先上前輕松用刀背敲暈這些同行,讓大家別急,然後啊哈哈著說:「高杉,你的聲音突然變得好奇怪啊!啊哈哈哈!」

  貝爾笑得快要死去,四肢都開始抽搐。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換了副正經面孔走過去:「咳咳,大家放心!我們彭格列家族,是不會容許這種蛀蟲毒害街道的!」

  「今天是第一次,但也絕對是最後一次!」她表示,「這之後,我們會著重管理街道治安,決不允許這樣的人再一次出現,讓大家沒有辦法安心做生意!」

  接著,跟山本一起把這堆人綁起來,又挨個把收來的保護費還回去。

  「彭格列保佑!」有人接過錢,又給她們塞了一把堅果,「他們不是第一次來啦!只有你們在的這一次,我們還能把錢拿回去……」

  「彭格列保佑!」

  「彭格列保佑!」

  很快就有人跟著喊了起來。

  貝爾看得好笑,拍了照發給弗蘭。

  三人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裡,一只手將亮起的屏幕按滅。

  來信人顯示【白痴王子】。

  這裡竟然站著一個人。

  分明穿戴怪異,應該要比那三個盤問物價的更引人矚目,但站在暗巷之中,存在感低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他手邊還有一個人,一雙眼睛罩在鬥篷下,聚精會神盯著那三個人的方向看。

  鬥篷下的身軀個頭很小,看上去大概也就是五六歲,縮在牆邊花架的陰影下,再配上灰黑色的鬥篷,幾乎完全沒了蹤跡,讓人難以留意。

  「怎麼樣?ME說過她很厲害的。」

  「……勉強。」小孩哼了一聲。

  弗蘭打了個呵欠,動用幻術遮掩蹤跡這種事,對他來說倒不難,但總是很麻煩的。

  要不是師傅堅持要求親眼看一看,他才懶得來咧。

  鬥篷下,頂著一副小孩身軀的六道骸,藍紅的雙瞳一瞬取代原本的棕眼,但也只是一瞬。

  多事之秋啊。

  黑手黨就是麻煩,連他這個邊緣人物都沒放過。

  又看了一會兒,等那三個人坐上車走了,六道骸頂著被他憑依的小孩殼子,臉上掛著和年齡不符的老成笑容,叫他的弟子:「弗蘭。」

  「……呃啊?」弗蘭從睡夢裡醒來,擦了擦口水,「有何吩咐哇,師傅?」

  「你還真能睡著啊?」小孩頭頂一枚大大的「井」字青筋跳起,「回去了。」

  「哦哦。」弗蘭伸手把他撈起來,扛在肩膀上,「青蛙頭會持續壓迫你的側腰,請乘客務必注意——」

  「無妨。」

  六道骸伸手抓住弟子的衣襟,心中難免盤算起來。

  弗蘭這個小孩,雖然說話不好聽、不懂得察言觀色、危急時刻做些莫名其妙舉動,但實力和眼力是不錯的。

  正因為他舉薦了這個剛來不久的高杉桃,又聽說彭格列對她也有些贊賞,主動替她和本部的人搭線,六道骸才願意過來觀察。

  實力麼……確實不錯,不論是幻術還是腦袋,都是個能提供支持的角色。

  鬥篷下的雙眼眯起,一時之間,很難看清裡面究竟是什麼顏色。

  ——不過,他要接下來做的事,可不是「有實力」就足夠了啊。

  「話說回來,弗蘭,剛剛她出招的時候是不是說了什麼?」

  「有嗎?……ME沒有聽見呢。」

  *

  高杉桃的黑手黨生活逐漸穩定下來。

  她依然常住在瓦利亞莊園,就算莊園再大,也只是座莊園而已,一段時間後,很快就被她摸透了。

  網球場對面的對手來來回回,除了Xanxus之外,每個人都輪番上陣,連自己留下的坑是哪幾個都認得出來。

  於是,毫無意外,她開始熱衷往外跑。

  在西西裡島還待不夠,有時搭了飛機就往羅馬、往米蘭跑。

  這些地方都不算遠,有時候出個差就要去一趟,跟後花園差不多。

  瓦利亞和彭格列兩方都知道她在到處跑,但一來她初來乍到,也不涉及多少機密消息;二來他們最近忙得騰不出手,於是都沒有怎麼管的去向。

  以至於高杉桃也越來越自如,甚至在出門旅游之前還會跟人打招呼,問需不需要帶什麼手信。

  被問到的路斯利亞:「新出的彩妝套盒~~要是有漂亮的小方巾就更好了!」

  斯庫亞羅在旁邊狂翻白眼:「你能全須全尾地回來就行了!」

  弗蘭淡淡點評:「小姨和媽咪的區別。」

  貝爾不出意外地嘔了出來,高杉桃則大驚:「不要隨便泥塑別人啊!!就算路斯姐自己已經把自己泥塑得不成樣子,你也不可以隨便拉斯庫亞羅下水啊!」

  在原始世界待久了,太久沒坐過飛機,高杉桃進機場實在有點鄉下人進城之感,每次都很新奇。

  而且和銀魂的版本還不太一樣,這裡的飛機一點兒都不魔幻,每個人的樣貌也很普通。

  沒有外星人,科技水平雖然相對海賊世界來說很發達,但相對銀魂世界來說又很適中。

  她甚至能直接坐飛機回老家——真正的女大學生高杉桃那版本的老家去看看。

  這種感覺和以前是截然不同的。

  就算她短時間內應該也不會跑那麼遠,高杉桃自問沒有那麼嚴重的故鄉情節。

  但知道自己可以回去,並且有能力隨時回去,依然讓她感到難能可貴的安全。

  所謂安全需求達標,享受的需求就上來了,高杉桃甚至有閑心去機場的紀念品專櫃,購買一些溢價嚴重、質量平平、她以前路過都不會看一眼的當地特色。

  「——咦?你是要買羅馬特產嗎?這位小姐。」

  身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高杉桃還在挑巧克力,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啊,買回去帶給同事們。」

  「公司在哪裡呢?」

  「西西裡島。」

  「在羅馬買特產……帶回西西裡島?」那男人笑起來,「噗嗤,很新奇的說法呢~」

  高杉桃挑了挑眉,把手裡的散裝巧克力扔進小筐裡等著結算。

  一扭頭,就飛快眨了幾下眼。

  ……這應該不是幻覺吧?

  男人頭發白得跟她有一拼,紫羅蘭色,狹長的狐眼嵌在劉海下,像白色花瓣裡包裹的紫色花蕊。

  雖然他本人身上並沒有什麼其他味道,但那雙眼輕輕一眨,高杉桃莫名就覺得像是有花香在面前浮動那樣——

  簡而言之,很漂亮的一張臉。

  這張臉,這個聲音,就算是2D轉3D,她也不可能認錯。

  白蘭·傑索。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看你總覺得很陌生呢。」青年眯起眼,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亂七八糟的話,「真少見呀。」

  「……你的連接詞是不是用錯了?」高杉桃懷疑,「這裡是該轉折的語義嗎?」

  「誒?有嗎?」他誇張地把嘴嘟成一個O型。

  「當然啊!」

  高杉桃指指點點:「第一次見面覺得陌生再正常不過了吧?用『正因為,所以』明顯才通順吧?跟每個人都一見如故聽上去特別不靠譜啊我說!很像給每個下屬無差別畫餅的無良老板啊!」

  呃,雖然這麼說好像也沒有錯?

  白蘭還是笑眯眯的:「但是,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一見如故的人很多,覺得陌生的人很少哇。」

  「所以才會覺得你很特別,不是嗎?」

  他目光下移,在高杉桃手裡印著姓名、航班號的登機牌上停留片刻,然後叫她:「高杉……小姐。」


第187章 就這樣水靈靈的爆更 那個沢田○吉別以……

  一趟快樂旅行的尾聲在機場遇到反派最大boss, 你會幾點回家?

  高杉桃眨了眨眼。

  怎麼說呢……看到白蘭,讓她有一種第一次見到虛的感覺。

  銀魂世界最終大boss,十足外星人, 智力武力都很超前,一出現就給主角團帶來滅頂的絕望和黑暗, 整個人簡直就是邪惡的化身。

  這種角色是很少見的。通常來說,比較成功的少年漫也會有一個比較成功的反派角色:大多時候是有自己的原則、讓人多少能夠共情的類型。

  跟這個世界也會有少許聯結,不管是同伴、家人、愛人, 又或者自己的夢想、目標。

  有了這些特質之後, 反派角色也會展現出一定程度的人性化。

  越像人,就越遠離了抽像。

  反之,越抽像,越懸浮於世界之外——當然就越恐怖了。

  「你的發型很松弛。」高杉桃忽然說。

  白蘭:「?」

  「……但你看人像看螻蟻一樣的眼神又彌補了這一點。」她淡淡地說完。

  白蘭:「……」

  白蘭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來回看了高杉桃幾遍。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最後只是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哈, 沒想到有人會這樣形容我——我的發型其實還不錯的吧, 高杉桃小姐?」

  高杉桃:「嗯?我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嗎?」

  白蘭故作神秘地搖搖手指,很自來熟地勾住她的肩:「不需要你告訴啦, 我認識你。我叫白蘭, 你認識我嗎?」

  明明在提問,但高杉桃總覺得他好像不在意這個答案,就像已經知道了結果那樣。

  「不認識誒。」她說,「而且你很自來熟啊,一上來就勾肩搭背的,你比我矮這麼多,勾我的肩不會覺得很困難嗎?」

  白蘭從善如流地收回手:「我也沒有比你矮很多吧?就幾釐米而已!唔唔,桃子是個壞心眼!」

  還鼓了鼓臉頰, 很不高興的樣子。

  蠻弱智的對話,高杉桃想,一般來說成年人使用這種口吻撒嬌她會忍不住想給對方一拳,但白蘭長得漂亮不說,還是那種很超凡脫俗的漂亮。

  很容易讓人對他那些不可理喻的行為寬容一笑,認為這也沒什麼嘛。

  「我叫白蘭,白蘭·傑索。」他終於自我介紹,「是傑索家族的老大,要記住哦。」

  「解鎖家族……聽上去很會開門。是什麼小偷家族嗎?你該不會有個日本名叫是枝裕和吧?」

  白蘭:「……?」

  他沒懂高杉桃玩的中文梗,後者一下覺得索然無味。

  其實她平時不怎麼玩中文梗,因為知道周圍的人都連不上她的腦回路,但白蘭嘛——這位可是全知全能的神耶?

  明明是意大利土生土長,卻精通日語,穿梭在各個平行世界間,掌握著每一種可能的世界發展下最全面的信息和最先進的技術。

  萬一呢?對不對?

  結果現在看來,也只是平平無奇一位貌美反派而已。

  高杉桃一下興致缺缺,提著手裡的小筐准備去結賬——又被白蘭攔了下來。

  高杉桃扭頭,綠眼睛冷幽幽看他:「……白蘭老兄,這樣就有點不太紳士了。」

  不太紳士,在意大利實在是對一個男人相當嚴重的指控。

  白蘭那張漂亮姣好的臉蛋一下委屈起來:「我是想說,如果你在考慮紀念品的話,不如看看那邊的手工地毯。」

  高杉桃很禮貌:「謝謝,不用了,我家不適合放地毯。買回去也只有被砍成兩半或者被扎成刺蝟或者被一槍崩掉的份,費那個勁干什麼?」

  白蘭這回沒再多說,目送她結賬走人。

  但等上了飛機,高杉桃才發現,某人又不聲不響地坐到了她旁邊。

  高杉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機票,看了一眼座。

  ……要不跳窗自己飛回去得了。

  飛回去當然是不可能的,她不覺得白蘭能拿她怎麼樣,只是有點煩。

  最後還是按機票上的位置坐下:「你這樣就有點離譜了吧?斯托卡屬性都搞上了,不用這麼時髦的啊!」

  白蘭老哥!你的時髦值已經很足夠了啊!貌美+反派+甜食控+白毛+愉悅犯,還想要多時髦啊!

  白蘭歪頭:「斯托卡?噢——」

  他拖長了聲音,舌尖抵著上鄂,靈活地發出正宗英音:「Stalker,你說的是這個嗎?」

  高杉桃= =:「你一定要在說片假名的人面前這麼攀比口音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她戴上眼罩,拉下窗戶,干脆直接開睡。

  反正短途旅行也沒有飛機餐,沒什麼好期待的。

  沒想到白蘭還真沒干什麼,只是在她旁邊安靜坐了一路。

  出航站樓的時候才叫住她,說有東西要給她。

  高杉桃看他費勁巴拉打開箱子,裡面是之前他推薦未遂的手工地毯。

  這到底是在干什麼……?不是,大費周章就為了送個地毯?

  她也沒搞懂白蘭的意圖,難道是把什麼高精尖竊聽器藏在了地毯裡面,准備回去竊聽瓦利亞的機密情報嗎?

  ……可是瓦利亞沒有什麼機密情報哇!他們每天聊天都很沒有營養的!地毯送回去最多就是聽一聽洗衣房工人們的閑聊而已吧?

  高杉桃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不想了。

  她感覺玄機沒有藏在這地毯上,白蘭本人才是最大的玄機。

  看她翻來覆去檢查一會兒,最後還是收下,白蘭的心情顯然好了很多。

  笑嘻嘻湊上來,紫色眼睛一彎:「雖然說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是桃子小姐,今天真的是偶遇哦。」

  高杉桃也歪頭看他,想了想,點頭:「我覺得你說的沒錯。」

  白蘭挑眉,還有點驚訝:「真的?你願意相信我?」

  「不要說得那麼肉麻。」高杉桃搓了搓胳膊,「只是直覺啊直覺。」

  而且如果有心設計相遇,不可能一路上什麼都沒做,至少要制造突發情況,讓她展現一點實力,才方便試探吧?否則不是完全白來一趟嗎?

  所以高杉桃寧可相信他是真的偶遇。

  這麼一想,人家只是偶遇,還很熱心地幫忙選購紀念商品,她反而好像不是很禮貌的樣子。

  又有點不好意思,從裝巧克力的紙袋裡抓了一把塞給他:「這些你留著吃吧,雖然不是什麼很貴重的東西。」

  高杉桃買的是散裝巧克力,抓給他的也是散裝巧克力,他只能把兩只手並在一起捧著去接,姿態肯定就不會特別優雅了。

  白蘭看著手心裡的一捧糖,忍不住:「……」

  他一直自覺是個挺灑脫的人,但看著這一捧糖,居然也有點哭笑不得。

  抬頭還想說點什麼,高杉桃已經走遠,只剩一個背影。

  手機振動起來,她換了只手提行李箱,拿出來接通:「hello你好,很不高興為你服務,請問你是?」

  對面沉默了兩秒:「……你接電話之前都不看來電提示的嗎?」

  高杉桃把手機拿下來看了一眼:「哦,獄寺啊,你有何貴干啊?」

  獄寺在對面又沉默了兩秒:「……奉十代目之命來接你。」

  奇怪,最近她旅行頻率很高,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來機場接,甚至還派的是自家的嵐之守護者。

  高杉桃一時之間,福至心靈,回頭看了一眼。

  白蘭還站在原地,雪白的腦袋像植物大戰僵屍裡的向日葵那樣,欠揍地搖晃著。

  注意到她回頭,笑眯眯招手,衝她說了聲再見。

  ——希望下次再見是你被抓著翅膀點燃的樣子。

  高杉桃在心裡許願。

  她遇到了白蘭,這事肯定是瞞不過去的,畢竟獄寺全都看在眼裡。

  而獄寺隼人,認識他的都知道,不認識他的也知道,這位實乃彭格列十代首領的頭號忠臣,忠心程度日月可鑒,根本不是用屬下兩個字能夠形容的。

  可以說綱吉明天要看太陽西升東落,他都能連夜把地球倒個個兒。

  回程路上都在跟高杉桃叨叨,說白蘭·傑索這個名聲鵲起的年輕首領不是什麼好東西。

  高杉桃心想這還用你說?但還是豎起耳朵聽了一輪。

  這才知道,原來之前斯庫亞羅死活查不出來的倒買倒賣案,背後也有傑索家族的手筆。

  傑索是個新興的家族,且比起家族更像公司,才闖出少許名聲。

  要說勢力範圍,肯定沒辦法跟彭格列家族抗衡,且他們有一大缺陷,就是沒有歷史底蘊。

  雖然這麼說聽上去很有老人味,但事實如此。

  黑手黨家族大多都是盤踞在這裡幾十上百年,往上追溯,說不定還能找出點貴族血統的。

  正因如此,才能擁有那樣寬闊的土地、莊園產出,和大量依附生存的農戶、鎮民、手工業者。

  不過就像高杉桃自己銳評白蘭那樣,他們的歷史底蘊有所不足,但新的來錢方式又彌補了這一點。

  白蘭在大學時候就有天才之名,開工作室、創業干得風生水起,要說錢,那真是不缺。

  第一桶金有了,還很懂得在風口上亂飛,早早意識到把控互聯網行業的重要性,跟靠地靠田靠制造業的老牌黑手黨家族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道路。

  高杉桃聽得昏昏欲睡,插嘴說:「這是給我干到工業革命來了。」

  獄寺瞥她一眼:「你還挺有文化的。」

  高杉桃冷汗:「你這句話,突然讓我對我們家族的人才儲備產生了很大的憂慮啊。」

  獄寺冷笑連連。

  此處的冷笑,既可以是他作為優質高材生對高杉桃不知輕重發言的冷笑,也可以作為他接下來一串行為的鋪墊。

  因為此人——狗腿子一枚——一回去就舉手表示,要揭發高杉桃穢亂彭格列家族罪不容誅。

  當然,獄寺還是很知道分寸,並沒鬧大,而是拉著她一起找到綱吉私下告發。

  原本辦公室裡除了綱吉還有幾個人在,高杉桃都沒來得及看清,就被獄寺拉著一起拽走了。

  三人來到茶水間竊竊私語,高杉桃忍不住覺得這班味越來越重了。

  …………但是竊竊私語的人選裡為什麼會有大老板啊??誰會跟老板一起躲在茶水間說小話啊!獄寺你清醒一點啊!!

  獄寺也不是真要告發什麼,只是陳述了高杉桃遇到白蘭這件事,提醒十代目注意。

  順便也是提醒某個嘎巴嘎巴在旁邊啃牛奶餅干的家伙,以後遇到那種一看就不壞好心的,不要傻乎乎跟人聊天了。

  高杉桃啃餅干,充耳不聞。

  這原本是給藍波一平一眾長身體小孩准備的,但自從高杉桃來了之後,餅干的分量足足翻了十五倍。

  她一個人吃完,估計得換一套烤瓷牙。綱吉一邊聽獄寺抱怨,一邊神游天外,手裡還翻著從辦公室帶出來的文件,可謂是把一心多用做到了極點。

  等自家銀發副手說累了,他點點頭,認真說:「這件事我知道了,隼人,我明白你的意思,會認真考慮。」

  獄寺頓時松一口氣。

  接著就一副萬事大吉的樣子,甩手走了。

  就像綱吉說了他會管,會考慮,這事就已經解決了一樣。

  高杉桃看一眼旁邊跟她分餅干的棕發青年,再一次誠懇說:「你可真是個當老大的料啊。」

  「有時候我也分不住來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了。」綱吉笑笑,「走吧,辦公室還有人在等你呢。」

  等我?高杉桃立刻准備反手一指。

  綱吉在她做出表情包反應之前,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帶了回去。

  再一次進門,高杉桃才看清辦公室裡坐著的人。

  兩條長沙發,靠窗那條正中坐著弗蘭,熟人一枚。

  他旁邊隔了大概一個人的空位,坐著一個深紫色長發的女人。

  眼睛也是深紫色,圓又大,小鹿一樣,右眼被黑色眼罩蓋住,頭發樣式微妙。

  兩人對面坐著兩個穿帽衫的青年,一個是經典小黃毛混混造型,犬牙不笑都能露在外面;另一個是經典智囊造型,橢圓眼鏡配冷酷的神情。

  兩人見她看過來,分別用不耐煩的表情打了招呼,一個叫城島犬,一個叫柿本千種。

  ……不用說也知道哪個是「犬」。

  高杉桃的目光看向那個女人。

  看過去的時候,女人也同時抬頭,巧之又巧,跟她對視。

  但開口時的聲音卻不像女人:「你好,高杉桃,我從弗蘭那裡聽說過你。」

  幾乎一瞬間,她的面孔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線條更明晰硬朗、眉眼也更濃、更壓抑。

  不過發型沒變。

  「你好你好。」高杉桃也跟他打招呼,「你一定就是弗蘭的師傅,六道骸吧!」

  弗蘭輕輕翻了個白眼。

  什麼老師跟家長打招呼的語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就已經被戳穿過了咩?

  突然借助憑依的能力出現在辦公室裡的六道骸,眼神沒什麼溫度,態度卻很客氣。

  「我會來這裡,是有一個計劃想要跟你溝通。」他溫聲細語說,「你可以先聽一聽,再考慮要不要答應下來。」

  他看一眼站得不算近,也沒說話,卻始終存在感很強的沢田綱吉,臉上說不好是忌憚、不滿還是無奈,最終露出一個微笑。

  「反正有彭格列在……ヱии,我也沒辦法吃了你嘛。」

  *

  某日,晴朗的海軍本部。

  如今已經正式挪到新世界海軍G1支部的「新·馬林佛多」,雖然一切從新開始,但依然井井有條。

  甚至因為位置的挪動,反而讓新世界的治安變好不少——畢竟海軍雖然吃了不少虧,但根本上講,戰力並沒有被削弱多少。

  羅西南迪一如往常出門上班,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該聯系一下潛入百獸海賊團的德雷克。

  那小子已經很久沒傳消息回來了吧……之前聽說有幾個超新星去挑戰,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新·馬林佛多的構造跟以前大差不差,外圍是半圈居民區,再往裡靠近島嶼中心的位置,才是海軍本部要塞。

  只是辦公樓不像以往的天守閣那樣富有美感,而是更冷硬、千篇一律、毫無特色的圓柱形要塞模樣。

  「怎麼說呢,很符合薩卡斯基先生的氣質,不是嗎?」

  「啊,埃爾文,今天你來得有點晚了呢。」

  兩人在門口碰上,往要塞內部走去。

  「《世界經濟新聞》?」羅西南迪並不意外他拿著這個,只是問,「今天還來得及做摘要嗎?」

  作為薩卡斯基最信賴、能力最高的秘書,埃爾文每天都需要將《世界經濟新聞》中值得大將先生閱讀的內容進行簡要摘錄,提高工作效率。

  他搖頭:「最近不用摘錄,薩卡斯基先生是這樣要求的,他想自己翻看。」

  難怪今天來得比以前晚。

  羅西南迪正想問為什麼,看埃爾文的神情,忽然心裡一動,按下了詢問的衝動。

  ……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吧,元帥之爭?

  最近到處都有風聲,說是戰國元帥要離職,他本人舉薦的繼承人是庫贊,但五老星和政府更支持的人選是薩卡斯基。

  偏偏這兩個人都表現出了對這一位置的渴望。

  到現在為止,雙方都還停留在暗潮湧動的階段,互相歸攏自己手裡的勢力,包括不限於手底下帶出來的將領、平時理念相同的人員等等。

  羅西南迪作為如今秘密情報部的執掌者,當然不會參與其中,打定主意要保持絕對中立。

  實在不行,就跟波魯薩利諾大將學習。

  如果是因為這件事而心煩,那麼閑暇時間看些新聞,轉換一下思維,也是說得過去的。

  畢竟閱讀簡報和閱讀新聞,一個是工作,一個是消遣了嘛。

  羅西南迪是不怎麼愛看報紙的,他手裡的消息比摩爾岡斯要快至少三天。

  但看著埃爾文往辦公室小跑過去,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些想買一份來看看。

  要不,晚一點再來打卡吧?

  埃爾文不知道自己成了遲到大王的借口,他按照要求把報紙交給老板,自己揣著自己的份回了辦公室,准備一會兒吃飯前看。

  薩卡斯基和他不同,拿到手就准備開看。

  放下公文,舉起報紙。

  他閱讀速度不慢,雖說報紙上的字印得密又小,但還是很快看完主版的內容——《白胡子海賊團面臨拆分?!四皇或將成三皇?!》

  他對此報以冷笑,哼,膽小的老頭。

  不敢面對接下來群雄並起的風浪,寧可拆了伙分散目標。

  沒猜錯的話,馬上就會有風聲要把「黑胡子」蒂奇拱上四皇之位了吧?

  狡猾又膽小的老頭。

  主版下方是相關訪談,似乎是世界經濟新聞社對白胡子海賊團幾名船長的專訪實錄。

  薩卡斯基不感興趣,這種專訪裡有價值的信息也沒多少,為了不讓自己生氣,他選擇翻頁。

  將報紙的第一頁向外攤開,一份比《世界經濟新聞》稍小一圈的迷你報紙,從夾縫裡掉落出來。

  ……埃爾文剛剛遞過來的時候,好像沒感覺到有副刊啊?

  薩卡斯基稍稍皺眉,他不喜歡這種超出計劃之外的突發情況。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他將那冊副刊撿起,隨手擺在一旁。

  報紙贈送副刊是常有的是,不說別的,懸賞令很多時候就是夾在中間傳播到四海各處,本部跟摩爾岡斯的往來可不少。

  不過這些厚度跟報紙本身相當,甚至更勝一籌的副刊,往往是什麼殺手組織的連環畫、又或某某組織的衍生故事。

  在經驗老到的人看來,一眼就知道是摩爾岡斯收了錢的宣傳廣告,沒什麼意思。

  薩卡斯基也這樣想,並不打算翻看,等手裡的報紙看完就一起攪碎扔掉。

  但將報紙攤開後,越想越覺得不對。

  剛剛雖然只是在封面上掠過一眼,但那張臉……

  他沒作聲,把《世界經濟新聞》的正刊疊起來,白胡子那張老臉朝下,放到一邊。

  全程目不斜視。

  半晌,才將目光挪到一旁那份顯然畫風不同的副刊上。

  為什麼說畫風不同,首先,這副刊是彩色的。

  其次——

  薩卡斯基伸手,在封面那張笑臉上方虛虛一停。

  ……笑得真狂。

  這穿的什麼?白紗裙子?一輩子沒見她穿過這種東西。

  高跟鞋倒是不影響打架,但她為什麼要穿成這樣?

  到這時,他才去注意副刊的標題——《周刊少年JUMP》。

  …………這是什麼?

  薩卡斯基搞不懂,薩卡斯基不看漫畫,但他識字。

  封面上除了標題之外,還有一行效果炸裂,似乎是吸引人翻開的宣傳語——「黑手黨的未婚妻?!誒?!我真的能當好嗎……?」

  他皺眉,想了半天,沒想通。

  高杉桃逃亡是大約半個月前的事,自那之後銷聲匿跡。

  薩卡斯基知道她不可能把行蹤透露給自己,於是更加緊密地盯梢那些跟她關系好的海賊。

  只要他們得到消息,他當然也就會知道。

  一開始,似乎也混亂過一陣,到處派了人手找人,似乎不相信一個活生生的、頗有名氣的人會這麼突然消失。

  但很快,不管是和之國還是蛋糕島,不管是莫比迪克號還是香水游蛇號,都安靜了下來。

  不是那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安靜,而是一種心中有數的安靜。

  所以……他們是一早就知道,她會用這種方式,透露自己的消息?

  還是說,這也只是他們聯手投放出來的煙霧彈?

  薩卡斯基盯著封面看了半天。

  在她額頭上惡狠狠戳一下,翻開一頁。

  這和此前傑爾馬花大價錢在《世界經濟新聞》上連載的連環畫相似,單獨的小格串聯起來,描述一個連貫的故事。

  不同的是,這上面的人臉更加精美,女人多是瓜子臉圓杏眼,男人多是長臉長眼。

  高杉桃看上去雖然也有些「入鄉隨俗」的美化,但跟以往相差無幾,還是能夠一眼認出。

  他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准備看看這故事講了什麼。

  ……第一頁就看見她抱著金條來回跑圈,喜笑顏開。

  …………還是那麼沒規沒矩。

  薩卡斯基心裡30%確定這是她的實際經歷後,再往後看,便很容易帶入了那內心獨白一般的文字。

  一個全是普通人的港口,一個沒有生死之憂的世界。

  原來她也向往著這樣的地方。

  他沒有多做評價,只快速略過那些或近景或遠景的不規則格子,很快看到她在車上把那兩個用幻覺遮掩真面目的人嚇得瞠目結舌。

  薩卡斯基舒一口氣,這時才覺得心裡爽快。

  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是容易叫人擔心。

  那兩個人的做派明顯不懷好意,這時看她即便換了身份和處境,也能把對方輕松掌握,才放下心來。

  到了落腳點後的劇情,他看得更快了一些,有時也為她跟其他人的言談心中一笑。

  但那銀發男人一出來,薩卡斯基就有些皺眉。

  看著不像個正經人。

  剛剛那個金發小子跟綠頭發小子出來,他就想說了,只是還是想等一等,看看這裡說話管用的人是什麼樣子。

  現在看,不像個樣子。

  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去處,就是去這種地方?

  比海軍差了一百倍不止。

  他不是很高興,再看見那個面容桀驁的黑發男走下來,更加不高興。

  Xanxus無視了高杉桃的打招呼,薩卡斯基真想伸手進去一把按住他的腦袋往桌上磕幾個響的。

  他分得很清,高杉桃麼,確實是個叛離海軍的家伙,但這麼多年做出的事不是假的,她這個人不是假的,跟大家的交情不是假的。

  所以——

  你算哪根蔥?!膽敢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

  他這一口怒火還沒熄,只想趕緊翻下一頁,對銀發男跟黑發男那點悄悄話不感興趣。

  那張薄薄的副刊紙頁都被捏在手裡了,卻翻不動。

  拇指按壓的位置,圓形的氣泡框裡,銀發男的台詞讓薩卡斯基陷入了沉默。

  「——畢竟,誰讓她是九代目欽點——混賬boss你的未婚妻呢?」

  未婚妻?

  誰?

  誰當?

  薩卡斯基沉默著將副刊合上,目光落在封面。

  「黑手黨的未婚妻?!誒?!我真的能當好嗎……?」

  這行字底下,是高杉桃燦爛的笑臉。

  黑手黨的未婚妻……

  黑手黨……

  的未婚妻……

  他沉默地按下桌上的鈴,埃爾文片刻後出現在門口。

  「——立刻通緝摩爾岡斯!」,這話差點脫口而出。

  薩卡斯基按了按眉心,嘴角抖了抖,一字一頓說:「讓、摩、爾、岡、斯、來、見、我!」

  *

  和薩卡斯基不同,世界上依然有人能耐著性子往後看。

  雖然未婚妻三個字很扎眼,那個欠揍的黑發男很扎眼,高杉桃這女人成天T恤短褲海軍大衣,難得渾身上下精心打扮一次還是在別的世界,也很扎眼。

  但卡塔庫栗依然平靜地往後翻了一頁。

  佩羅斯佩洛同情地看了眼兩分鐘前被二弟揍飛出去的十弟。

  ……沒事的,克力架,就當是你哥給你特訓了哈。

  幾個關系不錯的兄弟姐妹坐在糖果屋中聚會,卡塔庫栗收到訂購的報紙,忽然就看得入神了。

  據說是那個跑路不久的高杉少將通過某種方式傳遞了自己的消息,一堆夏洛特馬上就理解了,誰也沒去打擾卡塔庫栗看漫畫。

  他比Xanxus更早意識到高杉桃肯定對未婚妻這碼事不知情,否則她絕不可能是這種反應,還能整天開開心心在莊園裡打球游泳泡溫泉。

  這樣一想,心情又平靜一些。

  至少她在另一個世界裡,也過得很快樂,很自由,很高杉桃。

  「……心情又好了。」歐文搖頭,「也不知道這報紙是不是天天都來,要是每天都來,他難道每天都要這樣陰晴不定一會兒?」

  佩羅斯佩洛舔著棒棒糖,沒對此發表什麼評論。

  反正遇到那位少將大人,卡塔庫栗就會腦子短路,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況且,這種症狀難道就他一個人有嗎?

  上次他在「媽媽」身邊,聽見一個男人打電話來,滿嘴抱怨聽話的下屬如今上班不怎麼專心,老是花費心思打理頭發和羽毛——天知道誰關心!

  哦,男人是凱多,下屬是燼啊?那沒事了呀。

  鳥類求偶,總是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實乃常理。

  卡塔庫栗不知道大哥心裡在腹誹自己曾經的船友,他靠在高背椅中,一手捏著曲奇,一手拿著漫畫,一手端著飲料,一手負責翻頁。

  糯糯果實就是方便。

  看她跟著一群殺手做任務,嬉笑之中斬人無數,又輕松解決那意圖伏擊金發男的敵人……

  哼。

  真是大材小用。

  這麼點人手,這麼弱小的敵人,竟然也需要她出手?

  再看那黑發男,也是個沒有分寸的家伙。

  未婚男女竟然單獨坐同一輛車?在最野蠻的地方也不會有這樣的事。

  卡塔庫栗嗤之以鼻,渾然忘記自己也不是沒有跟人單獨在一個島上甚至一個山洞裡生活的往事。

  等他快速看完這美少男美青年輩出的漫畫,一盤子高聳的曲奇塔已經吃完,紅茶續了兩壺。

  佩羅斯佩洛雖然沒有副刊,但也順口問他:「怎麼樣?她過得還好吧——肯定很好,那女人不會讓自己過得差。有沒有認識什麼新朋友?」

  「……」卡塔庫栗愣了一下,「金發男、銀發男、黑發男?」

  佩羅斯佩洛:「……」

  他嘴角忍不住輕輕抽動,眼角也跟著抽動起來:「你,你都看了個什麼啊……」

  卡塔庫栗理直氣壯:「無關之人,我為什麼要在意?」

  佩羅斯佩洛說不過他。

  轉而又想到一個方向:「但,對你來說無關,對她來說是有關的吧?」

  卡塔庫栗挑眉。

  「所以,如果不想她回來的時候跟她無話可說,還是勉強用心些看最好。」佩羅斯佩洛臉上露出一種「看吧大哥還是有人生閱歷能讓你學到一點什麼」的表情,「別怪大哥沒有提醒你。」

  他壓低聲音:「像是那些粗心大意的四皇、皇副,或者冷酷無情的七武海,都不一定能注意到這個——她不是說過,她一定會回來嗎?」

  「要贏,就要贏在起跑線呀,我可愛的弟弟~~」

  島嶼之外,同一片海洋中,莫比迪克號上。

  顯然不能算粗心大意的皇副馬爾高,將副刊合攏,

  看一眼封面,又忍不住翻開她在餐桌邊抬手一刀扎飛酒瓶的那一格特寫看。

  越是看到她在另一個世界生動、鮮明地活著……

  回過神來,越能感覺到那份因為「她不在」,而產生的空虛。

  其實以前他們完全也能說得上一句聚少離多,海賊之間本就是如此,何況海賊和海軍?

  但那時,只要下定決心,就一定能夠相見。

  現在……

  「但她說過,她會回來的。」

  馬爾高側頭,是艾斯。

  他手裡拿著另一份副刊——當然是他自己出資買的。

  年輕就是不一樣。馬爾高想,他眼裡的相信,比手中的火焰還要更熱烈。

  也許是因為願意相信所以相信,但那又如何呢?

  至少他能如此斬釘截鐵地,相信高杉桃一定會回來。

  「……明明也只是聽了卡塔庫栗的轉告而已,不是嗎?」他笑著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也不怕他騙你。」

  「不會吧?」艾斯跳到他身邊坐下,「雖然只是一種感覺,但在阿桃的事情上,他不會騙人的。」

  卡塔庫栗這個人,要說老奸巨猾,也是有點那個味道在的。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幾人之間還是有些超出尋常人的微薄鏈接,這鏈接的關鍵核心就是高杉桃。

  她走前既然只給卡塔庫栗留了口信,必然也有讓他轉告的部分。

  至少對阿桃的拜托,他不會敷衍了事。

  「——不說這些。」馬爾高摩挲著封面上那雙明麗的眼睛,「未婚妻的事嚇了我一跳呢。」

  「也嚇了她一跳。」艾斯撇嘴。

  看那機器人一樣的反應,真是笨死了。

  可惜他不在場,否則一定要笑話她好幾年。

  他有點來勁,湊近一些,悄聲問馬爾高:「但如果她默認了,或者沒那麼抗拒,之後……要怎麼辦?」

  艾斯心裡是有些不可告人的打算在的。

  他沒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心裡想著就算阿桃默認了,也未必就有多喜歡那個說話難聽的黑發男……哦我也是黑發男?那就火焰男……哦我也是火焰男?

  等等,四舍五入一下,我不就是——未婚夫???

  馬爾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思。

  「看中的財寶就去尋找,如果要和人爭奪就出手,這就是海賊的做法。」他聲音平靜,艾斯卻覺得他好像在笑,「越多人爭搶的財寶,才越具有無可替代的價值,不是嗎?」

  說著,馬爾高轉頭,不輕不重地盯著他看了一眼。

  艾斯:「…………禁止物化女性啊喂。」

  「打個比方而已。」馬爾高挑眉,「你從哪兒學來的這個詞?」

  艾斯有些不大好意思,躲開他的目光,雀斑點點的面頰開始泛紅,聲音也粗糲起來:「就、就是這本漫畫後面——」

  後面?

  馬爾高翻到最後,才發現原來這副刊的最後一頁,是向裡折進去的,打開之後還藏有其他內容。

  【讀者來信(江戶男阪田○時):拒絕包辦婚姻!!拒絕物化女性!!拒絕情感利用!!拒絕!!抗議!!不推薦高杉桃推薦高杉晉助、不推薦高杉桃推薦高杉晉助!!九代目我以為你是個濃眉大眼的沒想到你也是個混蛋!讓高杉公主去跟那個黑手黨王子聯姻好了啊門當戶對誰看誰都不順眼兩個陰險的東西和和美美一輩子好了啊啊啊啊啊——!!!!】

  【讀者來信(江戶男阪田○時):還有那個沢田○吉別以為你長大了我就不認識你了,叔叔我啊,可是從小把JUMP藏在課本底下偷偷看的類型!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區區一個穿著內褲到處跑的暴露癖變態男居然也西裝革履地想要當紳士了?都是二十多歲的大叔誰怕誰!別以為你能騙得過阿桃就能騙得過我,警告你們,江戶已經鄭重成立「反黑手黨聯合會」,誰都別想玷污警察小姐的官途那可是阿銀我以後的飯票啊啊哦哦哦!!】

  馬爾高:「……」

  什麼玩意兒。

  每個字好像都能看懂,又好像每句話都無法理解。

  他總覺得精神受到污染,盯著阪田○時幾個字看了一會兒,眼睛都出現了重影。

  但忽然,像是冷水撲面一般,目光只是微微挪開,立刻就清醒許多。

  馬爾高指著最前頭【讀者來信】四個字:「這……」

  艾斯秒懂他的意思,兩眼開始發亮:「我們也是讀者,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去信?是不是有機會讓阿桃看到?」

  說著,立刻就准備去搜羅其他人的報紙,集思廣益,分析該怎麼寫信投稿。

  但馬爾高想得比他要略多一些。

  假如他們是讀者,那麼他們憑什麼成為讀者?馬爾高可不覺得這份副刊是世界上任何人都能看到的。

  據他聯系卡塔庫栗得到的消息,家裡兄弟姐妹訂報紙看的不少,收到副刊的卻只有他。

  同理,船上買報紙看的人不少,有副刊在手的卻只有他、艾斯和老爹。

  ……和阿桃有交集?而且必須是互相牽掛的交集?

  那這些名字古怪,他們從沒聽說過,卻也能投遞讀者來信的人呢?是否也是這樣?

  阿桃是離開了他們的世界,去往其他世界,這已經是一個幾乎公開的秘密。

  那麼,在她來到這個屬於海和船、強者和勝者的世界之前……

  又是離開了哪個世界呢?


第188章 惡人還須惡人磨 「ヱии,我回來了,……

  一次普通的殺人任務。

  高杉桃現在出任務, 身邊都不用跟人了。

  以前還得斯庫亞羅或者山本這種有經驗(也許沒有)的前輩帶教一下,畢竟她一不認識路,二不熟悉當地文化, 身份還不被完全信任。

  現在無需擔心上述問題,彭格列和瓦利亞兩頭都給她塞了不少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任務, 最多帶點隊員在外圍接應。

  收到消息的時候,高杉桃正在擦拭刀刃上的血液。

  她站在臥室那扇橢圓窗台跟前,玫瑰與雄獅圖樣的彩繪玻璃被月色映出一道暈影, 落在她的側臉上。

  不遠處, 臥室門口,一身華服的女人瑟瑟發抖地捂著嘴巴,不敢泄露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以免惹怒面前這個白發女人。

  高杉桃其實沒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在很專心地擦刀。

  今天的任務對像躺在床上,兩只眼呆呆瞪凸出來, 脖頸一道傷口還在慢慢淌出僅剩的血泡。

  這位家裡掌握全城一半電力系統的富豪之子, 已經永遠說不出話了。

  而很不湊巧開門進來的女人,只是他今晚的女伴, 想著底下該要開始跳舞, 上來叫他這個做主人的下去。

  高杉桃擦完刀,眨眼就出現在她身後,輕輕合上門。

  一問一答。

  從女人哆哆嗦嗦的回答裡縷清兩人關系後,她就沒怎麼理會了,一心想著該從哪個方向跑路比較好。

  要是他的妻子,那這一家子強占彭格列家族貨品、惡意侵吞彭格列勢力範圍,甚至搞出幾條人命的事,說不定還能有點其他證詞。

  不過只是女伴, 那就無所謂了。

  她敲了敲耳機,外面的瓦利亞接應成員公式化地祝賀她順利完成一單任務,然後用參加葬禮的語氣,沉痛地告訴她:「高杉小姐,剛剛收到斯庫亞羅大人來電,說您有客人上門。」

  一般來說,瓦利亞成員的語氣分四個等級。

  D級:一切平安,又活一天,耶;

  C級:要死了;

  B級:死定了;

  A級:這輩子我沒得選,下輩子,我想做個好人……;

  嗯,大概就是這樣。

  他們現在用的竟然是A級語氣?什麼客人?這麼凶殘?

  高杉桃在臥室的全身鏡面前轉了一圈,發現身上還是無可避免沾了不少血液。

  半路出家的殺手就是這點不好,不是很懂得怎麼殺人讓自己受影響最小。

  像以前有資格跟她1v1的,都是幾乎不可能被殺掉的強者,那時候是要研究怎麼打架自己不會死。

  瓦利亞呢,雖然說是殺手組織,但又很擰巴,這是高杉桃這段時間工作下來的最大心得。

  他們跟尋常殺手不同,不怕揚名,不如說就正想揚名呢。

  作為彭格列直屬暗殺部隊,瓦利亞的名聲越大,人們就越畏懼,連帶著對彭格列也就越敬畏。

  但與此同時,為了保證任務成功率、維持神秘恐怖的形像,又不能被抓個現行。

  所以最好是能讓暗殺場面看上去很恐怖——但自己片葉不沾身。

  人人都知道割破頸部大動脈能遇到致命,又有誰在想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時候,還會記得衝這位置戳下去,血會瘋狂飛濺,渾身都是嗎?

  她嘆了口氣,心想要不就這樣出去算了。

  順口問:「客人是誰啊?你們知道嗎?」

  耳機裡,瓦利亞隊員弱弱地告訴她:「據說是,彭格列雲之守護者,雲雀恭彌先生。」

  高杉桃以為自己聽錯了:「誰?」

  「……雲雀恭彌先生。」

  這回更是A級語氣了。

  完蛋。

  高杉桃第一時間想,這是追上門要版權費來了。

  雖然是偷偷用過好幾百次你的聲音但是雲雀恭彌大人!!大人有大量不好嗎——就饒了我這一次吧以後我都只用六道骸的……

  咦?說到這個,六道骸?

  ……還是說,因為她前不久剛跟六道骸見過面,恨屋及烏,立刻就打上門來了?

  不至於吧喂!!就這麼條件反射嗎!是什麼輸入六道骸三個字立刻怒發衝冠憑欄處的機器人嗎!!

  她嘆口氣,開始有些發愁了。

  雲雀恭彌,此世界赫赫有名的戰鬥狂人一枚。

  高杉桃自認根本就沒跟這位仁兄有任何交集,所以能被找上門來有且僅有一個理由——想打架了。

  「家裡都有誰在啊?」

  「Xanxus大人、貝爾大人和斯庫亞羅大人。」

  高杉桃:「……」

  她學著綱吉的聲音,幽幽說:「最糟的組合。」

  脾氣最差、嘴巴最臭的組合。

  雖說她印像裡不知為何,總有著「Xanxus似乎跟雲雀關系不錯」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奇怪念頭,但直覺告訴她,要是不想發現自己的房間變成廢墟,還是趕緊回去比較好。

  她看一眼窗外天色,看一眼身上血糊糊的衣服,又開始嘆氣。

  說實話,要是沒有這回事,她說不定還真能穿著這身衣服回去。

  反正到了莊園立刻洗澡換睡衣,吃夜宵睡覺就行了。

  但想必雲雀不會給她這樣優哉游哉的時間……

  難道還得穿著這身衣服跟他再打一架嗎?

  光是想想就好絕望。

  眼看她臉色愈發抓狂,門口金發碧眼的貌美女人也抖得更厲害了。

  她那雙亮盈盈的漂亮綠眼珠上下掃蕩好幾圈,總算從高杉桃還在滴血的袖口意識到了一丁點生機。

  「我、我那裡有新衣服!」她抖著嘴唇說。

  高杉桃一聽,覺得不對。

  ……她聽不懂意大利語。

  那女人也反應過來,用口音很重的英語跟她又講了一遍。

  好啊好啊,義務教育好啊,學一門外語多重要呀!

  不學好英語,連穿越當殺手都只能帶著髒兮兮的衣服滴著血回家!

  高杉桃勉強聽懂了,跟她一起把衣服換了,還用兩分鐘衝了個戰鬥澡。

  要說她能這麼悠閑,也是因為她所在的位置並不是什麼市中心的豪華酒店,而是這位富豪買來金屋藏嬌的一棟小樓。

  一刀割喉,連慘叫都沒有。

  瓦利亞的隊員們在底下將小樓團團圍住,幫她盯得牢牢的,這才讓高杉桃能安心洗漱換衣服。

  她個子高,骨架也大,那一櫥櫃的漂亮小裙子沒幾條能穿的。

  從袖口開始就對不上,掐手腕的位置卡在她小臂,這就很難受了。

  最後還是挑了件銀色掛脖魚尾裙,因為這條裙子最長。

  原本的主人穿著是要拖地的,尾巴在身後微微泛起褶皺,要是走在宴會廳盛大的燈光下,更是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但套在高杉桃身上也就只是勉強合身而已。

  更不用說她還踩了雙很適合在血漿裡走來走去的厚底長靴,靴子兩邊是匕首和微型手槍。

  怎麼看都不是上岸的美人魚,更像是上來暗殺王子的巫婆,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高杉桃拍了拍自己的力氣和手段,站起身,往窗邊一撲就准備跑路。

  「拜拜。」她回頭用英語說,「謝謝你的幫忙,期待……期待以後別再見面了。」

  說完,留下一枚笑臉就快速跑路。

  離開這座院子沒多久,就跳上瓦利亞來接她的車,從側面車窗鑽進後座。

  鄉下就是這點好,雖然黑燈瞎火,但是一路暢通無阻。

  高杉桃從隊員們那裡薅來一件外套,純黑皮草,這下巫婆感更重了。

  小睡一覺,睜開眼就到了自家大莊園。

  有時候想想也奇怪,在海上呆久了,覺得有船是最好的,但在山上待久了,又覺得莊園住著也很舒服。

  唉,就是這麼隨和的一個人啦~~

  她哼著歌跑下車,心裡想著趕緊解決了雲雀的麻煩然後吃點東西睡覺。

  管他什麼雲雀恭彌雲雀迷宮,統統束手就擒吧!這世界上不存在比女主角更強的人!!就算有也必須削弱、削弱!

  然後等待版本更新,之後女主角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像那個沒能被查殺掉的版本bug,俗稱外掛。

  但有外掛不用純傻啊!她這又不是多人在線moba,只是個單人rpg啦,用點外掛不算什麼~

  高杉桃從車庫出來,從走廊側門衝進去,立刻覺得宴會廳裡的氣氛詭異。

  這裡一貫是瓦利亞眾人吃飯、聊天、互毆、瘋狂互毆的地方,一張長桌擺在進門靠右的位置,後方是樓梯,對面是壁爐和半弧形的軟沙發。

  此時,軟沙發邊坐著一個很是陌生的人影。

  黑色頭發,比Xanxus看上去服帖,身形也不像自家老板那麼粗獷,要更清瘦少許。

  稍遠一些的窗邊,斯庫亞羅跟貝爾在那竊竊私語,自己頭發都拖到地上了也沒察覺。

  高杉桃看得有點= =了。

  好、好丟人啊你們倆!!

  怎麼就這樣讓人家反客為主了啊!!客人大馬金刀坐在主位,你們兩個躲在窗邊竊竊私語個什麼勁啊!!過來撐場子啊!!

  感受到她的目光,貝爾扭頭,露出一個燦爛笑臉:可是,他是來找你的啊?

  比完口型,又拽旁邊的斯庫亞羅:「喂,看看,她今天是去殺人,不是去跳舞的吧?」

  斯庫亞羅還用他拽?早就看見了。

  掛脖裙將她的後背和手臂都裸露出來,無須用力繃緊,也能看清流暢結實的肌肉線條。

  靴子上暗色的血跡都沒干透,踩在地板上留下印子,跟質地細軟的長裙對比鮮明。

  整個人看上去,殺手氣質十足。

  「……裙子不錯。」斯庫亞羅簡短地說。

  銀色還挺襯她。

  哇!你可別說!你一說這衣服我可就有話要講了……

  高杉桃還沒來得及抱怨自己的倒霉遭遇,沙發上的人已經開了尊口。

  「哇哦。」

  正版的聲音讓高杉桃聽得有些別扭,就像忽然聽到自己的聲音從一個陌生人嘴裡說出來那樣:「你就是高杉桃?」

  一陣強勁的鋼琴聲叮叮咚咚響起。*

  傳聞中的彭格列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從沙發上站起來,扭頭看她。

  高杉桃做賊心虛,往後退了半步,連連點頭:「你好你好,初次見面,我是高杉桃。」

  雲雀沒有自我介紹的雅興,他端詳片刻,好像來了興致,往前走了一步——

  蹬地而起,在沙發靠背上一踩,輕巧落在了高杉桃眼前。

  上挑的鳳眼直勾勾盯著她。

  高杉桃感覺自己好像一瞬間穿進黑白漫畫裡了。

  實在是雲雀這個人,長得黑白分明,頭發、眉毛濃黑,皮膚細白,瞳孔藍黑,眼白又十分干淨。

  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著卻不死板,只是讓人覺得冷冰冰。

  「聽說你很強。」他張口就來,「跟我打一架。」

  旁邊站著的草壁不敢吭聲。

  作為當年的風紀副委員長,如今風紀財團的高級執行官,草壁哲矢其實覺得自家委員長已經成熟自持許多。

  雖然從中二期開始就極度任性,但隨著年齡增長,財富增長,實力增長,情緒也變得很是穩定。

  畢竟他最重視的兩件事,保護並盛和挑戰強者,都在時間的推移中愈發進化圓滿,所以才不怎麼顯露在外。

  他現在只想說出那句經典的管家台詞:「好久沒見到委員長這麼……」

  浮萍拐撞擊後摩擦出的刺耳尖聲打斷了他的話。

  雲雀想打架,什麼時候等過對方同意啊?劈頭就是一拐子。

  高杉桃的刀才擦干淨不久,馬上又派上用場,她自己聽了都心疼。

  話說這裡有人能幫她修理刀具嗎?武器大師?家庭教師裡有這種人物嗎?

  實在不行的話看看能不能寄回去讓貝加龐克再修一下……

  「在走神?好大的膽子。」

  男人的聲音很清冽,聽上去也沒多少怒意,但高杉桃明顯感到身前的攻勢愈發狂猛起來。

  雲雀的強,是一種全方位無死角的強。

  雖然說高杉桃應該是對他的招式無比熟悉的,但真正面對一個原裝出廠100%正品的雲雀恭彌時,壓力比她想像的還要大。

  高杉桃手裡的洞爺湖依然是刀的形態,要想變換形態,或者發動能力,總是需要念台詞。

  雲雀雖然對此還沒多少了解,但戰鬥直覺與生俱來,下意識就知道不能讓她將話順利說出口。

  他很快。

  不僅是移動的速度,反應的速度、進攻的速度、攻防轉換的速度、改變進攻節奏的速度……

  除了快,力氣還很大。

  浮萍拐加持雲屬性火焰的能力,還沒祭出可愛的刺蝟小卷,就已經讓高杉桃豐富的武器庫和能力庫,在需要時間切換的處境下變成了劣勢。

  要論肉/搏戰,就算在高杉桃見識過的這麼多人物裡,他也算得上萬中無一。

  她苦著臉應付,一邊探頭問旁邊兩個看熱鬧的:「老板呢?」

  「哦,你說你的未婚夫?」貝爾賤賤回答,「樓上睡覺呢——」

  「誰未婚夫啊!!」

  高杉桃心裡飄過一串發出來就會被口口的亂碼,狠狠問候了一下貝爾的全家。

  ……然後悲哀地發現這只會讓家庭關系惡劣的王子殿下爽到。

  不行,至少不能在屋子裡打。

  一會兒把人吵醒也就算了,她的房間可經不起那家伙一槍。

  她翻身一躍,從宴會廳越過走廊,很快跑到門口的草坪上站定。

  雲雀對此沒什麼意見,在哪打都是打,提起浮萍拐又衝了上來。

  高杉桃卻沒動。

  惡人還須惡人磨……骸哥,就決定是你了!!

  她嗓子一擠,雲雀頓時感到生理性反胃:「ヱии,我回來了,從輪回的盡頭。」*

  雲雀面無表情一按,浮萍拐頓生兩圈倒刺:「滾回去。」

  「好凶——」

  他抬腳往高杉桃的方向跨出一步,忽然愣住。

  ……眼前景色一變。

  幻術?

  雲雀立刻察覺。

  敗給六道骸後,他刻意鑽研過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被他狂扁過的幻術師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可以說這世界上除了最頂尖的那一批,雲雀應付起來都是得心應手。

  除了最頂尖的那一批……?

  他雖然陷在幻覺之中,卻沒有動怒,頭腦依然靈便。

  也就是說,這女人的幻術能力,竟然能算在金字塔尖?

  從沒聽說過這一號人。

  高杉桃要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定會謙虛擺手並說雀哥折煞我了紅包放我包裡就行謝謝不送。

  她的幻術本身,並不比十年前的六道骸高強到哪裡去。

  但誰讓她還有一只永恆萬花筒寫輪眼呢。

  假如說輪回之眼負責構建虛幻與真實,那麼萬花筒寫輪眼就負責直擊人心最軟弱的部位。

  雲雀抬頭,看見一道高聳的石牆。

  ……大概八、九年前的黑耀中裡,他也見過這一堵石牆。

  「綠意盎然的並盛,不大不小……」

  小黃鳥唱著跑調的校歌,落在他的指間。

  用這種手段,想要調動他屈辱的記憶,刺激他的心神?

  雲雀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一個人的戰鬥作風如何,在雲雀看來,很能代表這個人的所思所想。

  好比山本,看上去魯直,實際胸有城府;獄寺,看上去狂妄暴躁,也確實暴躁,但堅韌多智。

  草食動物麼……也有他自己的一套。

  這樣的人,才是能讓他稍微提起興趣的人。

  現在看來,這個高杉桃,也許會些手段,但並不怎麼值得他投入力氣戰鬥。

  他有些索然無味,抬起幻境之中被重傷後幾乎難以抬起的手臂,任由過去的雲豆停在頭頂,接著——

  輕而易舉,擊碎了面前的牆壁。

  這種級別的過往,根本無法……不,應該說,無論什麼樣的過往,都不會成為他變強的絆腳石。

  但幻像之外並不是他想像的,大驚失色准備挨揍的高杉桃。

  而是坐在駕駛位的草壁。

  而是被塞進一輛車裡的他自己。

  他四下環顧,微微皺眉:「這是什麼?」

  「……雲雀先生。」他的副委員長目不斜視,額角微微冒汗,「高杉小姐讓我在這裡等候。」

  「她說什麼你就聽?」

  「不是這樣、雲雀先生……」我真的有苦衷啊!!!

  草壁沒來得及解釋,穿銀色長裙的女人走到車前。

  細細一道影子,被拉長後落進車內。

  雲雀立刻要開門下車揍人,但她只是動了動嘴唇,雲雀沒聽見她說什麼,身體就立刻平靜下來。

  不是一般的平靜,而是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四肢。

  瞬間,雲雀明白了草壁的意思。

  「讓」。

  好一個「讓」。

  ……原來如此。

  高杉桃想的沒錯,雲雀並不十分清楚她的能力究竟是什麼。

  但這不妨礙他在面對一個陌生的對手時,應用自己的高速進攻,將對方逼入一個無法防範的境地。

  一開始她就意識到了兩人在攻速上的差距,也明白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幻境,只是她絆住雲雀攻勢,為自己爭取時間的手段而已。

  只要讓她有了開口的空隙……哼哼!

  高杉桃往旁邊一讓,在雲雀掙脫言靈控制,恢復行動能力之前,再次開口:

  「「加速」。」

  她命令。

  同時彎下腰,手臂輕輕揮動,按在胸口。

  明明穿著柔美的長裙,偏偏又行了個紳士禮。

  挑眉微笑的樣子,不得不說,很欠揍。

  雲雀想,比那個跟他認識更早、結仇更早的幻術師,還要欠揍。

  接著,明明誰也沒有踩油門,就「讓」汽車動了起來。

  草壁別無他法,只能掌握方向盤,不敢把自己跟委員長的性命都交給無人駕駛。

  ……雲雀先生,恐怕氣壞了。

  要是別的也就算了,這可是被幻術贏了一次啊……他最討厭的幻術!!

  還是一種幾乎戲弄的方式,怎麼想心情都不會好啊!

  還是不要刺激他,保持安靜,先回到風紀財團駐意大利辦公室……

  「看我干什麼,看路。」

  「……是!」

  草壁驚恐地甩了甩自己的飛機頭。

  雲雀將車窗按上去。

  單向玻璃上倒映出他的臉。

  怒火在眼睛裡燃燒,嘴角卻輕輕翹起。

  想要咬殺她。

  真想啊。

  把這個傲慢的、戲弄人的幻術師,這個不認真對待戰鬥的女人,狠狠咬殺!

  手上的雲屬性戒指忽然爆發出濃郁的紫色火焰,沒燒幾秒,竟然應聲斷開。

  他嘖了一聲,將碎片灑在腳邊。

  A級戒指,還是這樣不頂用。


第189章 婚內財產 「——秘訣就是,不要臉!」……

  穿越女生存法則第一條:假如雲雀要跟你打架, 不要輸給他。

  …………但更不要贏過他。

  高杉桃忘記了,輸給雲雀固然可怕,贏了他更是大事一樁。

  從那之後的半個月, 她每天都能在瓦利亞莊園看見風紀財團董事長。

  想想也是沒話說——《億萬豪門大少和他的暴力女武神》。

  要不是雲雀每天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打一架,高杉桃都要以為自己穿進什麼瑪麗蘇劇本裡了。

  雖然她確實能掌握七色火焰, 但她不會傷心的時候是白頭發生氣的時候是紅頭發開心的時候是粉頭發,也不會流出珍珠眼淚,也不叫冰晶蝶淚啊??

  雀, 我親愛的雀, 你很閑嗎?公司沒事干嗎?所有活都推給草壁了嗎?草壁會哭的哦?會哭著回去找勞動仲裁委員會做主的哦?!

  被蹲守的次數多了,偶爾不得不抽空打一架,但更多的時候高杉桃會主動開溜。

  譬如今天。

  她根本就沒打算從自己房間正常出門,而是跳到陽台上,一個翻身爬上莊園的外牆,然後跟湯姆·○魯斯一樣極限飛躍屋檐, 再輕巧落地。

  在那之前, 還不忘把身體變成橡皮減少衝擊力。

  等在宴會廳的雲雀看過來時,她都已經開上車准備跑路了。

  好在莊園裡也有其他閑著沒事干的人, 譬如不怎麼出任務的斯庫亞羅, 和根本就不出任務的Xanxus。

  斯庫亞羅在身後大喊:「混賬高杉桃——給我滾回來!!你自己惹出來的亂子自己解決!!怎麼會有你這樣沒有責任心的人!!」

  高杉桃笑呵呵搖下車窗:「未婚夫,幫一下人家的忙啦~」

  斯庫亞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他表情可以說驚悚,在Xanxus波瀾不驚的臉和高杉桃那張他覺得應該已經刀槍不穿的厚臉之間,來回打量。

  後續如何高杉桃不知道,但她毫無負擔。

  雖然是我招上門的,但你們倆就替我解決一下怎麼了?我也沒少干活啊!咱們瓦利亞人力資源有限公司上個月的業績基本都是我跟路斯姐兩個人打下來的!

  至於臉皮,都上班了,要那東西干什麼。

  大家都在一個公司上班, 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對不對?雖然老板說「把公司當家」這種話都是開玩笑的,但我高杉小桃可不這樣想——總要有人讓雲雀君滿足吧?

  斯庫亞羅,Xanxus,這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們啦!

  她用虎口卡住下巴,對著後視鏡比了個耐克,還wink一下,心情美得不行。

  總算讓她用未婚夫這個詞惡心一下人啦,誰讓Xanxus之前對貝爾那幾個人起哄都裝死的,活該。

  要說來意大利這段時間,高杉桃有什麼最大的變化,那當然是開車技術變好了許多。

  以前她也不是沒開過車,江戶警察嘛,開車是必備技能。

  但畢竟是警車,又是在江戶城裡橫衝直撞,想怎麼開怎麼開。

  除了看見某輛小電驢會稍微讓一讓路之外,高杉桃可以拍著胸脯說,她的警車,這輩子沒讓過誰!

  跟她的嘴一樣,跟了她就沒吃過虧!

  但在意大利要考慮的就很多了。

  首先,她得遵守交規。不然別說交警,綱吉就得先把她活吃了。

  其次,她得注意損毀。以前她當後勤隊長,掏維修基金那也是左手倒右手的事,但現在瓦利亞跟彭格列盈虧脫鉤,她敢讓家裡多花一筆錢,斯庫亞羅就敢半夜在她床頭演貞子。

  怎麼還越活越回去了呀?高杉桃愁眉苦臉。

  好在一路上有驚無險,她開著列維的珍藏敞篷老爺車在一家餐館門口停下。

  侍應生幫忙泊車,她直接走進約好的包廂。

  「咦?六道骸還沒來?」她問。

  綱吉抬頭,笑著說:「嗯,他說七點半到,不過也說了我們可以先吃。」

  高杉桃有點懷疑:「真的可以先吃?」

  「嗯……」綱吉示意她先坐下,「反正我餓了。就算吃了,他也不會太生氣吧?」

  「我以為他是那種『我可以不說但你不能不懂你要是不懂我表面上說沒關系其實在心裡記你一筆』的類型。」

  「…………吐槽太長了吧,阿桃。」

  這麼說著,綱吉翻開菜單:「吃點什麼?這家店的牛尾不錯。」

  「你經常來嗎?那我要跟你吃一樣的。」

  點完菜,服務員識趣地替他們關上門。

  「聽說雲雀學長最近經常上門打擾。」他斂著眉眼,「我替他說聲抱歉。」

  「沒事啦,反正我也沒跟他打過幾次,基本都扔給我們老板應付了。」

  高杉桃喝了口檸檬水,忽然問:「話說啊綱吉老板,我跟Xanxus的婚約能不能解除啊?」

  綱吉也在給自己倒水,聞言也沒抬頭,反問她:「怎麼了,他對你不好嗎?」

  「……」高杉桃= =了,「就是說,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街道辦關懷低保戶的口吻,問這種民政局調解離婚案的問題……」

  綱吉聳肩:「我也是第一次接觸未婚夫妻……」

  在高杉桃快要殺人的目光裡,憋著笑改口,「老板和員工?」

  這還差不多。

  高杉桃不是很高興地把剛端上來的布拉塔芝士攪碎。

  「其實也沒什麼。」她對著綱吉這張臉,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很有傾訴的欲望,可能他看上去就比較婦女之友吧,「就是最近出門干活,別人臨終前都指著我說——」

  她咳了一聲,模仿起來,面色驚恐對著虛空指指點點:「你、你就是那個……那個惡魔Xanxus的未婚妻……呃呃、你們兩人一定不得好死——!」

  綱吉笑得拿不穩杯子。

  哦,不是笑得,以他的平衡感來說,拿不穩是很正常的。

  他沉吟一會兒,兩人都把冷盤吃得差不多,才問:「這樣的話,我們試著把這條婚約解除吧?」

  明明是高杉桃自己先問的,這會兒又有點眼巴巴:「可以嗎?會不會有點麻煩?要是很麻煩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勉為其難當一個黑手黨老大的妻子然後離婚分走一半瓦利亞……」

  「你要哪一半?」

  「有斯庫亞羅那一半。」高杉桃不假思索,「斯庫亞羅!瓦利亞的靈魂!瓦利亞中的瓦利亞!真正的瓦利亞……」

  綱吉= =了:「這種說法,完全是把斯庫亞羅當成婚內財產了啊……還是你跟Xanxus共同撫養的孩子?不管哪個聽上去都是能讓整個瓦利亞莊園被切片的設想……」

  九代目和過往每一任彭格列首領一樣,自從將這個位置正式交給他後,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說實在的,他現在到底是否活著都不好說。

  所以婚約的發起者是否會反對,這一點可以先不用考慮。

  綱吉揣測他這樣安排的用意,無非兩點。

  一個是他跟Xanxus心照不宣的,通過這種方式制約養子的勢力擴張;

  另一個,如果九代目在之前就對她有所了解,那麼應該能夠想到,她的存在可以使彭格列和瓦利亞更緊密地團結在一起。

  這跟眼下的局勢所需不謀而合。

  但綱吉並不覺得「婚約」比她本人更有價值。

  即便沒有婚約,只要她人還在這裡,那麼九代目期望的那些東西,應該都能實現才對。

  「不著急的。」高杉桃反過來寬慰他,「剛被人那麼說的時候是會有點無語,但是我找到了秘訣——」

  綱吉豎起耳朵,眼睛睜大,有點夢回兔子綱的味道。

  「——秘訣就是,不要臉!」高杉桃宣布。

  綱吉= =地看她。

  ……還好他其實沒有報什麼期待。

  「我還以為是因為你跟Xanxus有些感情基礎了呢。」他開玩笑一般說。

  「哦不。」高杉桃伸出一根手指,「我的理想型,其實是一個穩重、體貼、看上去平平無奇實則暗藏玄機、三十五歲也不會改變的——」*

  綱吉耳朵豎得比剛剛還要高。

  正好在這時,門被推開。

  一個從身高到臉蛋都很平庸的人走進來。

  看上去年齡在25-30之間,渾身沒有任何記憶點,過目就能忘。

  聲音卻低沉柔美,跟六道骸如出一轍:「兩位,晚上好。」

  高杉桃抬頭,跟他打招呼:「你好你好。」

  那張臉上的五官沒有任何變化,唯獨眼睛顏色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一紅一藍。

  六道骸附身在自己的媒介身上,問她:「通過彭格列約我出來,是對之前的提議有了答復?」

  沒等高杉桃回答,他一雙眼睛在桌上掃過:「看來這家餐廳的味道確實不錯。」

  人沒來齊,這兩人竟然已經吃了一會兒了。

  高杉桃撇嘴:「誰讓你遲到半小時?」

  「……」六道骸看一眼牆上掛鐘,又看一眼手機,「我?」

  最後看向綱吉,聲音了然:「原來是我遲到了半個小時。」

  綱吉假裝沒聽出他的暗諷,請六道骸也在旁邊的位置坐下:「替你點了菜,現在就上?」

  帶數字的眼珠睨他一眼,又看向高杉桃:「還是先聊正事吧。」

  「哦哦。」高杉桃擦擦嘴,看向六道骸,「可以啊,之前你說的計劃,我答應了。」

  就像在答應同事下班去吃那家能團購雙人餐的酸菜魚一樣。

  六道骸輕輕挑眉。

  這麼輕松?

  他重復一遍:「我的提案,可不是去雪山觀光這麼簡單。」

  「我知道啊,幫你越獄嘛。」高杉桃歪頭,「你說了三遍了,越獄越獄越獄,我完全知道好嗎?而且我很有經驗的。」

  「?」六道骸難得有點懵,「什麼?你有案底?」

  看上去也不像啊?

  綱吉在旁邊干飯,假裝沒聽見。

  吃菜吃菜。

  這種對話聽多了,感覺會折壽。

  高杉桃無語:「誰有案底啊!恰恰相反好嗎!我可是——」

  「是什麼?」六道骸托著下巴問。

  「……哼哼!」

  高杉桃不說了。

  這時候她說自己是警察是海軍,那也太缺心眼了。

  桌上一個國中生轉職□□老大,一個越獄後二進宮的預備逃犯,再加一個她。

  真是精彩紛呈的一頓飯。

  六道骸沒再追問,他想反正距離真正著手開始逃獄還有一段時間,在那之前確保她的參與也不遲。

  要騙過復仇者監獄的看守們,弗蘭一個人的幻術或許夠用,但不保險。

  六道骸並不是一個喜歡挑戰風險的人。

  快上主菜之前,今天的大事就已經談妥,高杉桃起身去洗手間。

  六道骸看她背影消失,對綱吉閑談一般問:「我遲到了半小時?」

  綱吉忍不住笑:「可能吧?」

  「ヱии,彭格列,你現在可真是越來越沒意思了。」

  「怎麼會。」

  藍色的眼睛看著綱吉的臉,紅色的眼睛卻似乎想要透過他的身體,看見他的所思所想。

  說好的七點半,怎麼就變成了遲到半小時?

  還是說,跟他講就是七點半見,跟有的人就約在七點?

  以前是連撒謊都會臉紅的普通學生,現在卻成了兩頭騙也面不改色的資深黑手黨了嘛。

  「只是半個小時而已。」綱吉溫聲說。

  他看上去有點像剛開始演戲的外行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樣的表情。

  但正因如此,反而叫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六道骸無趣地轉開視線。

  還是以前的彭格列更有意思。

  一頓飯結束,三個人也沒有立刻離開。

  高杉桃看向近在咫尺的六道骸。

  以神秘著稱的霧之守護者,多次現身、聯絡,計劃越獄,這本來就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情。

  她會答應下來,是因為她還蠻想幫綱吉做點什麼——從她來到意大利,這位從不在頭上點火的黑手黨boss一直對她不錯。

  越獄又不是什麼難事,幫一把就幫一把啦。

  但,不會事事都這麼巧。

  她想起這段時間頻頻在莊園現身的雲雀恭彌,想起之前被從日本調來的山本武,又看向面前這個正在計劃越獄的六道骸。

  要說起來,都只是個例而已,但所有人彙聚的終點都在這裡。

  「你是在召集守護者嗎?」高杉桃問。

  綱吉好像並不意外她會這麼問——至少沒有旁邊的六道骸看上去那麼意外。

  青年微微笑:「差不多吧?大家也很久沒見了,對了,之後有空的話,我還想上瓦利亞莊園拜訪呢。」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高杉桃表情復雜:「你知道嗎,綱吉老板,我以前想換新手機的時候,就會對舊手機特別不客氣……」

  六道骸已經聽懂她要說什麼,開始端杯子遮掩笑容。

  「——你是不是想給我們換個新莊園?」她誠懇發問,「要是真有此打算,能不能給我換個陽光明媚一點、日照豐富一點的?」

  綱吉頷首:「可以。」

  高杉桃歡呼:「耶——」

  「自費。」他慢吞吞把後面的話補上。

  雪白的頭發一下耷拉下去,她的歡呼被卡住,= =的表情在那張臉上具像化。

  「看上去不是非常聰明的樣子。」六道骸笑著說。

  「不是非常聰明的人覺得越獄不是一件好事。」高杉桃面無表情,「復仇者監獄的舉報電話是多少來著……」

  她這話聽上去,既沒把六道骸看在眼裡,也沒把復仇者監獄看在眼裡。

  綱吉喝著橙汁看面前的幻術大對決,有種霧裡看花,吹開之後發現什麼都沒有的美。

  ……對能看穿幻覺的人來說,幻術比拼確實是有點滑稽在的。

  但不管怎麼說,都能看出兩個人很強。

  綱吉放下杯子,想,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在越強的伙伴面前,越能直接說出心裡的話,越能做一些任性的事了呢?

  【我一直是有些慕強的。】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忽然在綱吉的腦海裡浮現。

  也許是這段時間常常這樣想——當他想起以前很多瞬間,現在二十來歲的沢田綱吉,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這樣看待自己。

  以前雖然總覺得裡包恩扯著他當什麼莫名其妙的黑手黨,聽上去簡直不知所謂,實際卻十分依靠他,信賴他。

  偶爾覺得如果裡包恩能夠一直在,就算真的當黑手黨也沒什麼大不了。

  他的伙伴們也都非常強,綱吉說不好是因為他們很強,所以他能托付信賴,還是因為他交出去的信賴,讓大家從不懈怠,自我錘煉,因而變強。

  但人人都知道,彭格列家族的守護者每個都足以獨當一面,是以一敵百的豪傑。

  他想正是因為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不能保護到所有他想保護的人,所以綱吉自己更傾向於將信賴,與重擔,交給他認為能夠擔負的強者。

  像雲雀學長。

  按計劃,他只准備跟這一個人溝通自己的打算。

  綱吉目光往下,看自己光禿禿的手指。

  那裡沒有他從九代目手裡接下的彭格列戒指。

  在「指環」作為強化戰力的概念,被黑手黨界廣為接受之後,彭格列戒指就收到了超乎想像的關注和覬覦。

  既然一件物品的存在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那麼,為什麼不能銷毀呢?

  在他看來,任何歷史、榮耀,都不如活生生的人更寶貴。

  不過現在,稍微有點後悔了呢。

  在做出銷毀決定的時候,他也沒有完全設想到,最終要阻止白蘭的狂想,竟然一定需要那枚戒指。

  假如事實如此,那麼人究竟是人,還是戒指的支撐物?

  這個想法,在看到因為奶嘴而痛苦不堪的裡包恩時就誕生了。

  彩虹之子,究竟是被選中的、奶嘴的擁有者,還是不得不背負詛咒的犧牲品?

  綱吉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如果後悔之前的決定,又不想面對痛苦的未來——

  那麼,就嘗試著扭轉過去吧。

  綱吉看著那兩個還在用五光十色特效打架的幻術達人,笑眯眯想。

  裡包恩,如果是過去的你……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對吧?

  老師。

  *

  這天之後,也不知道綱吉是怎麼跟Xanxus溝通的,仿佛突然有了某種心照不宣的慣例,瓦利亞的人和彭格列的人,偶爾會湊在一起吃頓飯、喝頓酒。

  頻率大概一周一次,高杉桃常常想這比她大學室友的關系還要好。

  她們最多也就是每個人生日的時候出去一起吃飯而已啊!!你們都黑手黨了,怎麼比我們女大還要黏乎啊!!

  或許是彼此同時發現,其實並沒有什麼永遠無法原諒的恨亙在中間;

  或許只是因為,在面臨外部的敵人時,彭格列總是一體的。

  而緊密的聯系和溝通,才是成為一體的表現。

  這天在瓦利亞的莊園吃飯,飯後,綱吉難得打算在瓦利亞莊園裡閑逛幾分鐘時,忽然從前方收到一則消息。

  瓦利亞的隊員將口信遞到十代目大人手裡。

  來信的人是一直在外勤,從未被召回的彭格列晴之守護者,笹川了平。

  【緊急,傑索家族宣布與基裡奧內羅家族合並,以白蘭、尤尼為首。】

  看上去似乎是個普通的公司重組消息,但下一條緊隨而來。

  【——尤尼失聯。】


第190章 吃喝玩樂守護者 「聽上去好像一只高高……

  突如其來的消息把大家都給弄得食不下咽了。

  高杉桃使用了【穿越女先知優勢】這一技能。

  白蘭, 首先是個反派,一個黏糊糊的反派,這她見過。

  尤尼, 是基裡奧內羅家族的老大,年齡小得讓人想報警, 很受手下人敬重。

  還有另一個更讓人矚目的身份——

  彩虹之子,大空奶嘴的持有人。

  而且在業界風評相當不錯。

  「什麼業?」弗蘭扭頭問她。

  高杉桃按住他的青蛙頭套,給他把臉擰回去:「彩虹七俠行業。」

  「……哪有那種行業啊。」總是糊弄人。

  眾人此時正在瓦利亞莊園的一間空屋裡開會。

  收到消息後立刻整頓起來, 正好人還算齊全, 瓦利亞除了萬事不管的Xanxus全員到齊,彭格列那頭也只少了晴、雲、霧三個人。

  高杉桃耳朵跟著開會,嘴裡塞著剛剛沒吃完的甜點拼盤。

  「……根據草坪頭的消息,密魯菲奧雷家族在一周前秘密締結完成,明天將正式宣布成立。」獄寺戴著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方框眼鏡,「接下來, 我將從三個方面整合當前信息, 做一個簡單彙報……」

  沒想到這個獄寺平時說話一點就炸,上班開會的時候反而有條有理的。

  真是先天打工聖體。

  高杉桃喝了口咖啡。

  驚慌失措地放下, 面目猙獰地左右轉頭。

  「……目前看來, 傑索家族和基裡奧內羅家族的聯合體,使得密魯菲奧雷家族先天具備雄厚的人才儲備……」獄寺身後的ppt跳了一頁。

  高杉桃開始拍桌。

  「……白蘭·傑索本人是大空屬性,據說所有派去刺探的殺手都沒有音訊,合理猜測是被他滅口。至今實力的上限依然沒有人了解,鑒於他手中有瑪雷戒指,我認為可以對他的實力在基礎上稍稍高估。」

  高杉桃上躥下跳。

  獄寺終於忍不住了,兩眼倒吊,牙齒也變成鯊魚齒, 大怒:「高杉桃!!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啊?!沒看見我在做彙報嗎?!!」

  山本摸著下巴處的傷痕,一副「天啊原來是這樣」的表情:「我還以為是你們兩個的合作節目,她在扮演凶惡的密魯菲奧雷呢,哈哈哈。」

  哈你個頭!!

  獄寺揉揉心口,翻了個白眼。

  要說這麼多年,隨著年紀增長起來的還有什麼,除了他對十代目與日俱增的崇敬之心,那就是對白痴的忍耐程度。

  所以剛剛竟然還能頂著高杉桃的表演說了那麼久的話。

  也不知道這人要干嘛,皺著一張臉,捂著嘴活蹦亂跳,像只吃壞了東西的貓。

  再不阻攔,她說不定要開始給目之所及每個人一人一爪子。

  嗯?吃壞了東西?

  獄寺推了把眼鏡,犀利的目光鎖定高杉桃面前那只小巧的咖啡杯:「該不會,凶手就是……」

  到這時,笑眯眯看了很久喜劇的教父大人,變魔術一樣掏出一支沒拆封的礦泉水,塞到高杉桃手裡。

  「喝這個漱漱口吧。」他說,「意式濃縮還是太苦了。」

  獄寺又要擺出鯊魚齒了。

  ……他就知道!!果然是這種弱智原因!!

  還要說點什麼,被綱吉阻攔下來。

  「尤尼雖然年齡不大,但她的聰慧和韌性是很多大人都無法媲美的。」他把話題拉回正規,「按她的作風,不應該這樣輕易跟白蘭聯合。」

  「她的作風?」藍波卷著自己的劉海,有些疑惑。

  「打個比方。」綱吉簡單跟他解釋,「藍波,你手裡有五個蘋果,我沒有蘋果,那麼尤尼會花錢找你買兩個蘋果,免費給我一個,再讓我貸款向她購買一個。」

  藍波點頭:「那如果是白蘭呢?」

  「嗯……他大概會把你的五個蘋果全部搶走,然後讓我們兩人廝殺起來。」

  綱吉平淡地講:「誰對他更忠誠,貢獻更高,就把五個蘋果賞給誰。」

  高杉桃銳評:「羅馬角鬥士嘛這不是,還挺應景的哈,很有地域特色。」

  綱吉微笑了一下:「當然他的手段沒有這麼粗糙,只是無論藏得多麼精巧,底層邏輯是不會變的。」

  獄寺適時補充一個白眼:「所以都讓你離那種恐怖分子遠點了!真以為誰都像十代目這麼仁慈善良嗎?當心被那家伙賣了還要給他數錢!!」

  白蘭是個毋庸置疑的實力至上主義者,這一點不用說高杉桃也能感覺到。

  據高杉桃所知,傑索家族的內部等級劃分很嚴格,從A到F,儼然是一種很新的練習生種姓制度。

  而且能力還不是晉升的唯一標准,必須得等上級有空缺了,才能得到機會競聘上崗。

  這不就是養蠱嗎?

  「所以,我想,應該先探一探基裡奧內羅的口風。」綱吉說,「無論如何,至少要見尤尼一面,知道她的情況才行。」

  這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很重要,獄寺舉手:「十代目!就讓我去吧!!」

  「嗯,沒問題。」綱吉笑笑,看向斯庫亞羅,「瓦利亞也出一個人吧?」

  但沒等斯庫亞羅說話,他抬起頭。

  樓梯上,Xanxus穿著他的暗金色睡袍,手裡拎著一杯幾可見底的酒。

  紅色的眼睛從那張討厭的臉上挪開,慢慢往左,滑到高杉桃臉上。

  然後勾唇。

  「就她吧。」他好像只是隨意一點,「讓她一起去。」

  *

  高杉桃就這麼跟著一起去了。

  她和獄寺、庫洛姆三人,前往基裡奧內羅家族做客——或者說刺探消息。

  「有種出使西域的感覺。」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偷摸趁司機獄寺不注意連上藍牙,頂替了他的歌單,「我們算不算使節啊?」

  獄寺搞不懂這種問題有什麼糾結的必要:「是不是又有什麼關系。」

  又瞪了她一眼:「別放你那搖滾樂了,開車就該聽古典樂啊。」

  高杉桃不理他:「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懂不懂啊?」

  再一看車裡陣容,有點激動地握拳:「沒想到我已經混進你們高級干部圈了,那我是不是該升職了?或者該給我分一個那種稱號?」

  「哈?!」

  「就是那個啦——那個!!」

  她無視了獄寺的黑臉,掰著指頭數:「你看,你是嵐之守護者。」

  又回頭看羞澀微笑中的庫洛姆:「你是霧之守護者。那我應該也是個什麼守護者啊!」

  獄寺嘴巴很毒:「你是吃喝玩樂守護者。」

  但高杉桃一點不覺得被冒犯,反而頻頻點頭:「你小子,有覺悟!這個名字我很中意啊,一聽就是個很有生活情調的人~」

  獄寺絕望地翻了個白眼。

  「我在諷刺你。」他說,「能聽懂嗎?我在諷·刺·你!!」

  「可是,諷刺的話,為什麼要挑我一聽就會喜歡的稱號?」

  「……誰知道你會喜歡這種怪東西啊!是你太奇怪了好不好?」

  庫洛姆調整了一下眼罩的位置,不動聲色地往窗邊挪了挪。

  ……要是打起來的話,就從車窗逃生好了。

  好在這裡的獄寺是十年後的版本,並沒給她這樣的機會,三人很快來到基裡奧內羅家族的領地之中。

  高杉桃明顯感到獄寺在放慢車速。

  她張了張嘴,那邊銀發青年就不耐煩地把她的話堵了回去:「……已經進入狙擊手的射擊範圍了。」

  「既然這樣,干嘛還要開車。」高杉桃認為這是個錯誤,「開車本來就很不方便。」

  「只要不是想直接開戰,就一定要表示出相當的分寸感好不好?禮儀、禮貌?你到底有沒有常識啊?原始人嗎?」

  高杉桃:「……」

  高杉桃:「你想聽聽我的意見嗎?」

  獄寺波浪鼓搖頭:「我不想,我不想知道你那些反常識的行為,」

  高杉桃笑嘻嘻:「我們搞暗殺的,一般都是直接彈射起步,從樓頂空降的——」

  「所以都說了我不想知道了啊——!!既然無論如何都要說的話干嘛還要問啊!直接講就好了啊!你這個根本不聽別人說話的家伙!!」

  庫洛姆在後座,掩著嘴無聲發笑。

  獄寺先生,還是生氣的樣子比較讓人順眼。

  基裡奧內羅家族的駐地位於森林深處,畢竟是歷史悠久的大家族,雖然剛遭遇變故,人員進出時看上去還是井井有條。

  招待他們的是個金發男子,看上去有些年紀,眼角唇邊偶爾浮現細紋,眼睛總是很憂郁地往下撇。

  「伽馬。」獄寺跟他打招呼,兩人握了握手,「我們的來意,想必你也知道。」

  高杉桃津津有味看著這一幕。

  原來十年後的獄寺跟伽馬是能和平相處的啊?

  她想到這裡,趕緊掏出手機一頓狂拍。

  嗯,有點像某支線CG收錄的感覺。

  伽馬也沒兜圈子,直說了:「我知道,但很抱歉,我們家boss不見外客。」

  他目光掃過旁邊兩個女人,一個是最近聲名鵲起的瓦利亞殺手高杉桃,一個是彭格列霧之守護者……

  霧?

  伽馬心裡了然,也不禁苦笑。

  果然是沢田綱吉,跟他想到一起去,都覺得boss可能是被幻術師迷住。

  畢竟那家伙手底下什麼樣的人都有,找到能蒙蔽所有人的幻術師也不難。

  但……

  咬唇忍耐半天,伽馬忍不住盯著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問:「這裡,有幻術的痕跡嗎?」

  或許她能力更勝一籌,就能察覺……

  庫洛姆沒有猶豫,搖頭。

  他垂下眼,仿佛笑了一笑:「……我明白了。三位還是走吧。」

  獄寺、高杉桃、庫洛姆三人不自覺交換一個眼神。

  最後還是獄寺開口,他從口袋裡找了根細煙,夾在手指間,沒有點燃:「……不論如何都不能見?」

  伽馬搖頭。

  按他本人來說,其實彭格列的誠意很叫人熨帖,兩個守護者,規格已經很高,也很細心,要是他能做主,並不介意請求boss見一面。

  ……但boss不會同意。

  尤尼……現在只能聽進去白蘭的話。

  想到這裡,伽馬攥緊雙拳,恨不得要把骨頭都一起捏碎。

  獄寺看得出他心情不佳,還想再問,被高杉桃抓住手臂。

  她從身後走上來,明明在彭格列也好,瓦利亞也罷,沒有一個正經職位的人,卻隱隱有了三人之首的味道。

  對伽馬說:「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們就不打擾了。」

  目光一轉,立刻讓伽馬的表情冷凝下來。

  ……她看的方向,就是boss所在的房間。

  直覺嗎?還是說……

  她能察覺到?boss的異樣?

  男人肌肉開始變得緊繃起來。

  好在高杉桃沒再說什麼,半壓著獄寺一起往回走。

  「你干什麼啊!尤尼的面都沒有見到,又要怎麼確認她的情況?回去要怎麼跟十代目交代?!」獄寺開著車都忍不住抓狂。

  高杉桃回頭:「庫洛姆,你確定這裡沒有幻術的痕跡,對吧?」

  庫洛姆點頭,聲音很輕軟,卻不動搖:「是的,我確認。」

  高杉桃也點頭:「我也是這麼覺得。」

  獄寺把煙點燃,窗戶搖下來:「所以說才堅持要走的嗎?但至少也再探查一點什麼東西——」

  「所以,你不覺得綱吉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經被確認了嗎?」高杉桃反問。

  銀發青年深深吐出一串白煙,扭頭,皺眉問:「什麼意思?」

  高杉桃看向窗外,兩眼浸泡在濃密的森林之中:「明明沒有幻術的痕跡,伽馬一定也千百次檢查過,但他還是忍不住讓庫洛姆幫忙再確認一遍。」

  獄寺當然是一點即通的聰明人:「……尤尼身上,發生了像是幻術作祟的事,讓他不敢置信。」

  「作祟什麼作祟啊!說得真難聽!」高杉桃立刻拉攏庫洛姆,「庫洛姆,我要到後排來跟你一起坐——」

  獄寺也不跟她計較,任由她在開車途中換位,兀自思考起來。

  既然這樣,那麼十代目的猜測就是正確的——合並絕非出自尤尼的心願,更有甚者,她可能沒有辦法完整、順暢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事有蹊蹺,綱吉原本打算留他們在那附近,隨時准備再探再報,但局勢惡化得很快。

  密魯菲奧雷成立才不到一個月,整個意大利已經找不出一塊沒有開戰的土地。

  雖說彭格列的本部尚且安全,日本那邊也留了人手保護,還有風紀財團威懾,但其他地方總有捉襟見肘的時候。

  瓦利亞作為暗殺部隊,名義上獨立於彭格列存在的暗殺部隊,也同樣收到了相關任務。

  綱吉的話術還是很到位的。

  「根據你們的節奏來。」他如此這般說,「只要確保密魯菲奧雷的計劃出現偏差就足夠了,這都是為了彭格列的榮耀。」

  通訊投影上,快過24歲生日的青年眨了眨眼,看上去居然比Xanxus還要成熟幾分:「我想你會同意的。」

  「我不知道,你居然開始信這個了。」Xanxus用槍口戳了戳桌面上屬於彭格列家族的紋樣,「榮耀?」

  恐怕是哄他的說辭吧。

  Xanxus冷笑:「別命令老子,渣滓。」

  結局就是投影被一槍崩了。

  Xanxus開槍歸開槍,斯庫亞羅派遣人手到處開戰,他也沒有阻攔。

  大老板裝瞎的結果就是某天清晨起床,高杉桃直接被自家搭檔按頭一道前往佛羅倫薩前線。

  通常來說,列維和路斯利亞是駐守本部的。

  一個負責療愈,一個負責防御,都是基地必備的職業。

  弗蘭和貝爾呢?這兩個人配合起來,相當適合潛入、臥底工作。

  所以在組建搭檔的時候,即便是隨心所欲的瓦利亞,也是有一些依據的。

  高杉桃自己當然不用說了,斯庫亞羅本人不是個喜歡引人注目的性格,但他的戰鬥方式殺傷力卻很大,作為尖兵突擊再合適不過。

  以前功能屬性有些單一,現在有高杉桃這樣一個萬能人在旁邊潤滑,任務做起來也輕松不少。

  閃電突襲密魯菲奧雷家族位於佛羅倫薩的臨時據點,就跟切瓜砍菜一樣,三個小時連交通帶占領,輕松拿下。

  不過瓦利亞人手少,這也是無可否認的短板。

  因此據點前線有線報說敵人進犯,他們又得從本來就沒帶幾個的人當中精挑細選,最後讓高杉桃先去頂一陣子。

  「彭格列的支援馬上就到。」斯庫亞羅難得這樣沉聲說話,他不嘶吼起來都讓高杉桃覺得陌生了,「你自己注意。」

  說完,給她大大小小塞了一堆匣兵器。

  高杉桃來的不是時候,正好趕上黑手黨界一灘渾水,戒指倒是能湊活用幾個B級C級湊湊場面,匣兵器卻一直趕不上定制。

  她自己也沒用慣,到時候戰況激烈,恐怕反而拖後腿,斯庫亞羅於是只給她塞了防御類的。

  「到時候如果有危險,你就看著辦,隨便開。」他說,「實在不行就克扣那個混賬boss的伙食給你報銷。」

  高杉桃一下樂了:「那我多用幾個。」

  斯庫亞羅冷臉,說:「一切為了——」

  「降血壓、降血糖、降血脂!」

  他沒忍住,笑了一聲,又說:「等你回來……找個喜歡的動物,定做成匣兵器好了。」

  高杉桃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聽上去好像一只高高豎起的flag啊。」

  斯庫亞羅無視她煞風景的話:「要什麼屬性的?雨屬性還是雨屬性還是雨屬性?」

  「……只有雨屬性啊!!」高杉桃無語,又閃亮著眼睛問,「有沒有七彩的?全屬性的那種?」

  斯庫亞羅冷酷無情:「沒有。」

  「切——」

  但不要白不要,她答應下來:「雨屬性就雨屬性,給我來只不死鳥?翼龍也行!」

  「…………這種傳說生物要怎麼做匣兵器啊!!你這混蛋,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斯庫亞羅怒吼完,目送她消失在視野之外。

  前線的密魯菲奧雷士兵相當難纏。

  他們也知道瓦利亞能這麼快搶攻據點,是因為來得人少、機動性強,於是秉持游擊策略,非要把對面本就不多的兵力再次拆散。

  高杉桃空降落地,原地就是一個無限月讀,一眾士兵立刻開始夢游。

  硬控有一手的,她給自己點贊。

  她在群攻、群控上都很有一套,讓人防不勝防的多支密魯菲奧雷小隊很快被清繳。

  但總有人除外。

  高杉桃在這兒指揮瓦利亞僅有的幾個隊員去把人都捆了送回據點,前方忽然傳來驚慌失措的尖叫。

  「救、救命——有恐龍啊啊啊!!!」

  「哪來的恐龍、快跑……都別待在家裡了!會被吃掉的!!」

  「哈哼。」

  頗有磁性的男聲從街區裡最高的鐘樓上傳來:「初次見面,高杉小姐——」

  高杉桃抬頭沒找著人,下一瞬,條件反射地從原本所在的位置跳開。

  一只綠油油的棘龍破土而出,利齒在空氣中發出讓人膽寒的脆響。

  要是她沒跳開,這會兒在它嘴裡的就不是空氣,而是高杉桃的腰了。

  「……我服了呀。」她有點無語,「我說要的是翼龍,也不是棘龍啊?」

  「這當然不是給你的。」草綠色長發的男人站在鐘樓上,也不知道怎麼把聲音傳到這裡來的,「高杉小姐,我家白蘭大人托我給您帶話——」

  砰!!!

  他眼前一花,完全看不清高杉桃是怎麼動作,就被一拳砸在臉上,斜斜飛了出去。

  撞碎一堵牆,落下來的石塊零零散散又毀了幾間屋子。

  高杉桃有點煩躁。

  她不喜歡在街區打架的感覺。

  站在鐘樓上往下看,每間屋子裡幾乎都能看見瑟瑟發抖的人,或一個或幾個,縮成一團,不敢妄動。

  剛剛把小兵清理了,正好可以組織市民撤離,又來一個煩人精。

  她在想是先用斯庫亞羅給的那一堆匣兵器把市民保護起來,騰出手腳,還是先把這玩意兒斬了再說,忽然有人叫她。

  「放手去做吧,阿桃——」

  「市民就交給我們!!高杉小姐——回去記得幫我跟彭格列美言幾句,我真的可以去酒吧了!」

  「……別為了這種事喊那麼大聲啊,不嫌丟臉嗎蠢牛!!」

  高杉桃回頭。

  彭格列的支援們,擺著pose登場。

  獄寺、山本和藍波三人帶著大量部下湧入,立刻緩解了高杉桃不能放開手腳打架的苦惱。

  開掛女王很快找到被她一拳揍飛的綠發男人,這張臉她有點陌生,但對方看她的樣子一點不驚訝。

  「高杉小姐,我乃白蘭大人手下之一——」他看上去明明想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最後只講出了名字,「我名桔梗。」

  高杉桃抬手就是一個白鯨。

  桔梗不得不將自己的脖子送到她的手裡,被她掐著慢慢舉高。

  一人站在鐘樓上,一人懸在鐘樓外。

  「其實我沒有什麼想要知道的。」高杉桃有點猶豫,「所以,我到底要不要留你一條命呢?」

  桔梗聽了,並不恐懼,反而笑起來:「果然是瓦利亞出身的頂級殺手。」

  他能看出,面前這個人的眼睛裡,並沒有沢田綱吉那樣見了誰都想聊兩句的善意。

  難怪白蘭大人讓他跑這一趟。

  桔梗的身體只有上半截是人類模樣,下半截開始,像是章魚那樣伸出去無數粗大的綠色觸肢。

  觸肢的盡頭,則是剛剛高杉桃面對的綠色棘龍。

  「高杉小姐的實力出眾,應付我的棘龍也不在話下。」他含混說,「但其他人則未必。」

  高杉桃不用看都知道他們應該被這玩意兒——是匣兵器吧?——折騰得很慘,點點頭:「好的,決定了,那就在這裡宰了你——」

  「你無法贏過我。」桔梗忽然說。

  高杉桃看了眼自己掐著他的手,看了眼桔梗。

  然後,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怎麼看我都贏定了吧?」

  「不,你贏不了我。」

  桔梗的目光從她有些疑惑的面孔緩緩往下,落在她的手上。

  並沒再說這個話題,被掐得吐出一口血,還是面帶微笑:「白蘭大人要我轉告您,『不論什麼時候,如果小桃子願意改變心意的話,都來得及哦~』,以上。」

  高杉桃的回答是抽出洞爺湖。

  但就在刀刃出鞘的瞬間,一股異常波動從更遠的郊外傳來。

  「哈哼。這就是為什麼,我說過,你會輸。」桔梗的聲音在飛速變小,因為他本人正在飛速遠離,「因為你不懂得火焰,也不懂得戒指。」

  「不能靈活使用這個時代的作戰方式,那麼——」

  他像被吸塵器吸走一樣,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高杉桃眼前。

  ……莫名其妙。

  …………而且這也不能叫贏了吧!!這只是逃了啊!!成功地逃了也能叫成功嗎?誒??那螺螄粉味的棉花糖也能叫棉花糖嗎?白蘭大人會哭吧?!

  她甩甩手,跳下鐘樓,去跟獄寺幾個人會合。

  看上去算是相當成功的一場局部戰鬥,瓦利亞先一步搶奪了佛羅倫薩據點,密魯菲奧雷雖然派人騷擾、意圖收復失地,卻還是被及時趕到的彭格列眾人和瓦利亞聯手阻止。

  不管是過程,還是結果,看上去都很圓滿。

  高杉桃心裡卻多少有些煩躁。

  總覺得這一場戰鬥的意義不在這裡。

  回到據點的路上沒什麼波折,高杉桃決定等撐到吃完飯就立刻去睡覺。

  還好斯庫亞羅跟著一起來了,收編戰俘的工作全權交給他,高杉桃開始搜刮廚房。

  「真是累得要命——」藍波往地上一滑,躺下了就不想起來。

  兩只眼睛都合上了,眼看就要開始打呼嚕。

  獄寺懶得叫他,反正十代目也只會說「藍波還在長身體的年紀呢」。

  他從旁邊經過,也准備去廚房找點東西吃。

  結果差點被絆一跤。

  當即怒了,揪著少男的卷毛把他抓起來:「自己的東西自己收拾好,不要給別人添麻煩——我是不是說過很多遍了?!!」

  高杉桃探頭出來一看。

  啊,是十年火箭筒。

  藍波扛著那只紫色金屬圓筒,驚訝地看她:「高杉小姐,你知道這個?」

  「這個我還是知道的吧!這不是黑手黨界常識嗎?」

  藍波的家族波維諾家族,就是以制造十年火箭筒聞名的。

  這種神奇的物品還附帶了預知未來和改變過去的功能,雖說有出現祖母悖論的隱患,但人們對參與、改變自己所在時間線的前後總是深感興趣的。

  藍波見她知道,也沒多科普,只是說:「這是我們的新品,反向十年火箭筒。」

  「反向?」

  「嗯。以前的版本,是把進入火箭筒的人跟十年後的自己交換,這個版本則是把對方跟十年前的自己交換。」

  「哦哦。」高杉桃點頭,「聽上去很有意思。」

  藍波看她一眼,嘴抿起來:「你要試試看嗎?」

  獄寺皺眉:「說什麼呢蠢牛,這是可以隨便嘗試的嗎?!萬一出問題——」

  「放心啦,我們家的東西,敢出品就肯定沒問題~」

  「緊張得嘴都發白了還說胡話……!!」

  藍波有點心虛:「因為這是一次性的啦……」

  「十年火箭筒還有一次性的?」

  原本的十年火箭筒不僅能穿越時空,更能無限次使用,實在物美價廉。

  不過這一款畢竟是新開發的產品,性能不算穩定,最大的問題就是反復使用的芯片沒能開發完成。

  「不過時空通道是沒有問題的!」藍波從椅子上彈起來站直,「藍波大人用波維諾家族的榮譽起誓!」

  「聽上去就很危險。」獄寺嗤之以鼻,「喂,高杉桃,別玩。」

  但高杉桃很願意:「我要玩!讓我玩!」

  「都說了不許玩啊!聽人說話!!」獄寺大怒。

  高杉桃才不管他,都穿家教世界了,不玩一把十年火箭筒豈不是白干?

  她二話不說,往嘴裡塞了兩個杯子蛋糕,鼓鼓囊囊站起來:「來吧,向我開炮!」

  藍波抽了抽了嘴角:「它只是名字叫火箭筒,並不會——算了。」

  高杉桃站起來,走到桌邊。

  在睡覺的、在補充熱量的都停下來,忍不住等著看藍波給她套上十年火箭筒的場景。

  ……這也不能怪我好奇。獄寺不太自在地這麼對自己說,畢竟高杉桃嘛,這麼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個女人,誰看了不好奇十年前的她是什麼樣?

  十年前……應該十四五歲吧。

  要是她的來歷沒有作假,應該是在日本念書?國中生?

  不敢想像她念國中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穿校服?但因為總是忘記領結或徽章,每天跟風紀委員鬥智鬥勇?

  完全是她能干得出的事啊。

  時任風紀委員長的雲雀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獄寺忍不住撇撇嘴。不管怎麼說,她的成績肯定沒有自己好。

  就算是回到國中時期,能同一時間認識十代目,也動搖不了他左右手的尊位……

  山本武困惑的聲音在左邊響起:「啊咧,阿桃人呢?」

  獄寺回神,跟他面面相覷。

  粉色煙霧消失了,但原本應該同時傳送過來的,十年前的高杉桃,卻根本不見蹤影。

  那裡只剩下一片空氣。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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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桃假雀威 體育課多不多的,反正人家也……

  時值九月, 氣候正好在冷與熱之間,不論是穿一件短袖T恤,還是在襯衫外加一件可有可無的外套, 都不會讓人感到負擔。

  並盛町的街道兩旁,淺色波斯菊柔嫩地伸展著, 脆弱又鮮亮。

  下午一點,正是上課時間。

  「校內治安加派人手,著重檢查, 杜絕外校生進出。」

  「是, 委員長。」

  「如果有異常情況,立刻報告。」

  「是,委員長。您一路小心!」

  這怎麼看都不應該出現在國中門口的對話,就這麼響亮地回蕩在並盛中的校門口。

  向後看去,操場上的學生們在踢足壘球,教室裡也同樣人頭攢動。

  唯獨在校門口, 一名年紀怎麼看都不超過18歲的黑發少男, 肩上搭著外套,兩手環抱在身前, 皮鞋啪嗒嗒嗒地走了出來。

  他身後, 一眾穿立領衫的飛機頭深深鞠下90度躬,齊聲大喊:「委員長,請一路小心——!!」

  少男——被稱為委員長的雲雀恭彌,正要出發進行他的日常巡邏。

  是的,雖然他是個15歲的少男,但他擁有自己的地盤,也就是並盛中;

  是的,雖然他的大本營在並盛中, 但實際上整個並盛町都是他的勢力範圍。

  沒有道理,沒有原因,只因為他足夠的強,且對這片街區有著異於常人想像的深厚情感。

  有的人喜歡小動物,有的人喜歡小動物當中的某一種,那麼有的人偏愛自己出生的街區,偏愛自己的國中,也不是什麼讓人疑惑的問題。

  誰還沒點怪癖了?

  在雲雀自己,他更不會把別人的看法放在眼裡。

  這個世界上對他來說只有三種人,他自己、可以無視的弱者、可以打敗的強者。

  既然遲早會成為手下敗將,那更沒必要在乎他們的意見了。

  甚至可以說,連「別人會怎麼想呢」這種觀點都不可能在雲雀腦袋裡存在哪怕一秒的時間。

  有這個功夫,他還不如揉兩把路過的野貓,然後筆直地路過和往常一樣平靜祥和的並盛町街道。

  ……上周來這家便利店收保護費的時候,裡面的收銀員是這個人嗎?

  路過玻璃門時,雲雀腳步一頓。

  便利店更換收銀員是很正常的事情,在這裡打工的多半是兼職,流動性很強。

  有人掙到幾個錢填補漏洞之後就立馬辭職,立刻就會有新人補上。

  雲雀也沒當回事,只是被勾起了注意力,走進去買了份炸雞便當,准備隨便熱熱吃了。

  便利店的便當在某些時刻就是會格外誘人。

  「需要幫您加熱嗎?」那新來的店員問。

  雲雀看她一眼。

  ……怎麼這麼高?

  他點頭,新來的店員從旁邊抽出一張消毒濕巾,擦她本來就很干淨的手指,接著動作利索地在他面前將便當的蓋子掀開一條縫,這是方便加熱更到位更快速。

  然後就送進了微波爐。

  再轉身回來,笑眯眯說:「您可以去找個位置坐下,等便當好了我會送過去的。」

  還挺有服務精神。

  雲雀的目光停在她的手上。

  他突然問:「你會打架?」看上去還不是一般的會。

  高個子女店員不料他有此一問,臉上表情隱約在「不愧是你」和「哦呵呵這位客人瞎說什麼呢」之間跳躍。

  呃了兩聲,吞吞吐吐說不出話。

  雲雀覺得有趣。

  他沒說什麼,站在收銀台前等到便當熱好。

  店員拿了一次性筷子和紙巾一起,在台上稍作整理,預備用一個更整潔的樣式拿給他。

  雲雀忽然毫無預兆揮拳,朝著店員砸過去。

  要論實力,他在並盛町除了那個小嬰兒應該是暫無敵手的。雲雀心裡很清楚這一點。

  也因此,在拳頭落空的那一瞬間,藍黑的鳳眼閃過一道暗芒。

  他舔了舔嘴唇。

  「吃飯暫停。」雲雀爽快宣布,「出來跟我打一場。」

  *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高杉桃絕不會再走進這家便利店,積極競選上崗成為一名光榮的夜班店員。

  又因為無論什麼時候服務都活力四射,被提拔為日班店員。

  最終,不幸地、凄慘地,遇上了雲雀恭彌這尊15歲的殺神。

  ……聽上去完全就是游戲走錯支線後的Bad Ending。

  最開始被十年火箭筒傳送過來的時候,高杉桃是很淡定的。

  她可是穿越女啊!!穿越女難道還能不知道十年火箭筒是有時效的,幾分鐘後就會被傳送回去嗎?

  至於未來篇裡那些被打中之後沒有回來的人,是因為被十年後的無良綱吉老板賣給了入江正一。

  但這就更讓高杉桃放心了——她難道還不清楚這世界上有沒有另一個自己嗎?根本不可能的呀。

  不管是跳到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等等,十年後還稍有可能,十年前是絕無可能的。

  在沢田綱吉還是15歲的這個時間線,不管哪個世界裡,都是不存在另一個高杉桃,可以被別人暗度陳倉,把她的身體扣押起來,讓這個本尊高杉桃回不去的呀。

  所以她根本沒當回事,吃吃喝喝玩玩逛逛,很快時間到了。

  …………但她沒回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回去的可能性越來越小,高杉桃小慌了一下,大概40%慌,因為她是在前線據點消失的。

  先不說正在開戰的事,斯庫亞羅肯定會擔心……估計也把獄寺山本藍波他們嚇得夠嗆。

  而且她還很好奇那個綠色棘龍男說的莫名其妙的話,總感覺墜在心裡沉沉的。

  但回不去就是回不去,既來之則安之,人生准則及時運轉起來。

  要回到十年後,就得找十年火箭筒,就得找藍波,就得待在並盛一段時間,就得有地方吃飯睡覺。

  所以,接下來——

  高杉桃決定去打個工。

  不開玩笑,打工實在是唯一最優解。

  一來,她在這個世界沒有學歷;二來,她也沒有來歷;三來,非常抱歉,年紀還稍微有點大了,只能去應聘這種根本不做背調的臨時雇員。

  高杉桃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很丟臉的事情,打工文化嘛,沒聽說過現在的打工仔都是皇帝嗎?

  她就本著這顆要進去當皇帝的心,加入便利店打工——其實是圖別人打折提供的員工餐。

  再把全部收入也都換成食物,住宿就在店員休息室湊合,竟然勉勉強強也活了幾天。

  可惜運氣還是有用光的時候。

  遭了雲雀了。

  雖然身高縮水,跟她見過的那位不是同一個人,但在他說出「打一架」的瞬間高杉桃就悟了。

  有的人,就像混在土豆絲裡的姜絲,躲不過啊躲不過。

  一個人有沒有練過武,一試便知,更何況雲雀是那種能跟你動手就懶得多說一個字的類型。

  高杉桃很快就被掀了老底,還穿著那身藍綠色店員制服,帶著小圍裙,套著小頭巾,就被雲雀提溜出來擺在大街上。

  比她矮了好幾個頭的少男輕輕一甩手腕,經典款浮萍拐貼著胳膊滑下。

  他擺出戰鬥姿勢:「來。」

  說完,也不等高杉桃答應或者拒絕,直接就衝了上來。

  來你個頭啊!!!

  不是、雲雀君?雲雀君——!沒記錯的話你才15歲吧雲雀君??你要這樣的話我很容易坐上被告席啊!!

  高杉桃開始苦命地繞著街區跑。

  本來她不是一丁點都不願意打,但正要拆下發帶把洞爺湖拿出來,突然覺得不對。

  ……我這會兒膽敢出手,那就是傷害未成年人吧?

  …………等下,該死,這小子!!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吧?仗著自己是未成年人隨意挑釁,而她,可憐又無辜的小白花女主角,因為沒有同為未成年人的buff對衝,不像綱吉獄寺他們可以隨便動手,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好陰險狡詐的一個人啊!!

  高杉桃心中大罵,一邊幅度極小地閃躲雲雀的進攻。

  這種級別的閃躲,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用思考,見聞色與呼吸一起自然而然發散,使得她閃開雲雀每一次迅猛進攻,就像小朋友遙控汽車那樣輕松。

  ——而這無疑讓戰鬥狂人·並盛帝王·雲雀恭彌愈發興奮。

  那雙眼珠比起剛開始見面時簡直亮了不知道多少度,稍微有一些氣喘,但又很快平復。

  他不是很滿意,卻不是因為自己感到累,而是因為高杉桃顯然沒動真格。

  於是停下手,遙遙衝她說:「喂,出手啊。」

  高杉桃:「……」

  目無王法了簡直!!

  未成年人強迫她毆打未成年人,這是怎麼個事呢?

  她小心翼翼問:「咱們並盛町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嗎?」

  雲雀不知道聽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臉一黑,又一次默默衝上來。

  大概覺得她的發言有辱並盛町老大的形像,也有辱並盛町作為法治社會和平安寧的生活,下手比之前還重。

  高杉桃沒辦法,還是一味閃躲——別說有沒有保護法,她自己心裡也過不去啊!!

  她這具身體不管怎麼說也有20來歲了,跟這家伙未來也算是點頭之交,就這樣欺負一個15歲小孩,這對嗎?這對嗎?

  一邊閃,一邊觀察路線,准備開溜。

  這條街……雖然高杉桃不怎麼熟悉,但好歹也在這兒打了幾天工,大概知道往哪個方向走是死路,往哪個方向走能去到居民區,往哪個方向走更適合逃逸。

  雲雀注意到她的神情,也不知道是上哪兒學來的經驗,大概遇到過一些他看中了,但別人懶得跟他打,就飛快跑路的強者,居然立刻收了他的神通。

  身長玉立,站在高杉桃面前,聲音很清亮地問她:「你缺錢?」

  不管怎麼看,這個猜測都很合理。身手強得不像話,卻在並盛町一間小小連鎖便利店打工?

  這種人,要麼是逃犯,要麼是窮鬼。

  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下掃了高杉桃一圈,輕哼。

  至少不像逃犯。

  高杉桃:「……」

  高杉桃:「…………」

  她臉都僵了,咬牙切齒,早知道剛剛該在給他熱便當的時候往裡面擠一包芥末的。

  怎麼這麼沒禮貌呢??不知道成年人的錢包情況是不能隨便問的嗎?!沒禮貌的小鬼!!

  「是啊很窮很缺錢呢!又怎樣?又沒違法!比到處找人打架的未成年人好很多吧!!」

  「我給你一份工作。」雲雀顯然被她憤怒的表情取悅,平靜下來,「還有公寓。」

  「條件是每天都陪你打架是吧,呵呵一眼就被我看穿了!小朋友,別在姐姐面前耍心眼好嗎?」高杉桃不是很想答應,「工作不分高低貴賤,我在便利店打工也比當你的沙包強吧?」

  雲雀還是很平靜,慢條斯理地說完:「……並盛中學體育老師,校內小賣部便當教師七折,教師公寓房租減半,每年兩次獎金,不低於15薪。」

  高杉桃冷冷一哼。

  「公立學校公務員正式編,視課時情況上班,每周出勤不超過四天,下班時間不超過四點。」

  「我干。」高杉桃表示,「今天就簽合同嗎?今天有課上嗎?今天我能住公寓嗎?」

  雲雀恭彌,微微一笑。

  他想打架的強者,還從沒有在他手上溜走過的。

  小嬰兒無須他費心,那人自然會跟著出現在草食動物周圍,不會遠離並盛。

  面前這人卻不一定,況且她的閃避似乎比小嬰兒還強一些,假如她一心不肯出全力,雲雀自認未必能逼她出手。

  還是先把人綁定好一些。

  高杉桃,微微一笑。

  她想要的編制,還從沒有跟她擦肩而過的。

  江戶警察誠懇上門求職就一舉拿下,海軍少將更是從天而降與生俱來。

  至於這個並盛中老師,更是從工作內容到工作環境到工作福利無一不完美,她也必然不會錯過!!

  這工作時間聽得她都要流口水了,到底誰會不答應?到底誰會??

  很完美的一款老板。

  高杉桃用慈愛的眼神端詳雲雀的俊臉。

  這俏麗的小模樣,這大方的手筆,這溫暖人心的工作態度……果然,不愧是草壁誓死追隨的對像!!我就知道副委員長不會看錯人!!

  難怪你日後能創立風紀財團這樣的龐然大物,原來從小就展現了不同於其他資本家的人文關懷!

  雀,你真是一款好雀啊!!

  面試大成功!高杉桃把便利店職員圍裙一摘,立刻走馬上任並盛中最新體育老師。

  按照少年漫的一貫設定,這種純純只是背景板的學校生活裡,必然不存在多麼復雜的人際關系。

  更何況高杉桃是被雲雀恭彌領進去的。

  其他體育老師一抬頭,先看見氣場強大的實權管理者雲雀,又看見高杉桃(185),立刻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雲雀一走,他們連高杉桃的課表都給分配好了,拿過來問她這樣排班行不行。

  「我們的工作量還挺大的。」工作組組長松下給她介紹,「通常中學校是每個班每周三個課時的體育課,但我們學校至少四個課時。你可能會覺得奇怪,但這是我們學校的特色。」

  高杉桃搖頭:「不,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就家庭教師這個劇情而言,除了在表現綱吉成績很差是個廢柴的時候用到了學校上課這一功能,其他時候不都是在家裡和並盛町街道上嗎?

  體育課多不多的,反正人家也不上啊。

  松下態度很好:「你有沒有什麼擅長的運動項目呢?我們可以酌情給你針對性的安排。」

  也是桃假雀威上了。

  高杉桃干咳一聲。

  ……走15歲少男的後門,多少還是有點羞恥啊。

  並盛中的體育課主要分為兩種,一種就是普通的強身健體,左右橫跳往返跑之類;另一種是專項的運動項目,還能以此為跳板成為社團活動的指導老師等等。

  高杉桃想了一會兒:「……棒球?」

  她其實什麼運動都沒玩過,說棒球是因為覺得揮棒的樣子跟揮刀的感覺是共通的。

  至少也算有點經驗吧!

  松下大笑,拍她的肩——踮腳拍她的肩:「那太好了,正好棒球社的指導老師前段時間骨折住院了,你就暫帶一會兒吧!」

  高杉桃:「……」

  高杉桃:「好標准的劇情啊!該不會我進去之後發現我們學校其實是棒球老牌強豪,只是最近幾年青黃不接,原本經驗豐富的指導老師和一位不起眼的熱愛棒球的年輕學子沆瀣一氣,准備重現榮光但卻鋃鐺入院?而就在這時,看似不起眼的我的空降,帶來了全新的希望——」

  松下:「你在說什麼呢?高杉老師?」

  高杉桃:「沒什麼沒什麼。」

  高杉桃:「那我什麼時候去上課呢?」

  「今天下午的最後兩節。」松下指給她看,把課表放在她桌上,「不過我提醒你一句,高杉老師,最後兩節課臨近放學,一般都是學生們最有活力的時候。你得注意管好紀律,別讓他們打起來。」

  高杉桃點頭:「好的,謝謝您,我學到了。」

  沒能在辦公室呆多久,高杉桃的上課時間到了。

  她來這個世界穿的瓦利亞作戰服,全黑,純黑,在和平婉約並盛町看上去就跟還沒被找出來的殺人犯一樣顯眼。

  所以在便利店打工這幾天,很快購入一件短袖一條運動褲,就這樣去給人上課。

  翻翻松下給她安排的課時,估計覺得這位關系戶不會很想工作,上課時間集中在周二、三、四,周一周五沒課。

  周二周三是上午的最後兩節課,周四,也就是今天,是下午的最後兩節課。

  高杉桃走進體育館,有些散漫的同學們一下噤聲。

  雖然說這個體育老師……應該是體育老師吧?看上去很眼生,沒見過,長相又不是練體育的那樣,皮膚也並不十分黑。

  但她看上去就是很強的感覺……

  「什麼叫很強的感覺啊,你這笨蛋!」獄寺不是很滿意山本的評價,「她還什麼都沒做呢!就只是高了一點就很強了嗎?喂,你莫非覺得比我高就比我強嗎?喂?!」

  夾在中間的綱吉,有點瑟瑟發抖,但忍不住說:「你這也太強詞奪理了吧,獄寺君……」

  「不是啦,因為看到她就會覺得『嘎梆——』,然後『莎啦啦』,這樣。」山本咧嘴笑,「情不自禁就會覺得她很厲害哦。」

  「……」綱吉兩眼放空,「我也不是很能聽得懂你的意思啊,山本。」

  怎麼說,感覺被兩個好朋友孤立了,但他們也把對方孤立了,怎麼說?

  一年A班的氛圍還是不錯的,雖說是新老師,但高杉桃怎麼看上去都不像初出茅廬畢業不久還不懂得揍人的柔弱老師。

  於是一聲哨響,立刻集合。

  「大家好。」她自我介紹,「我是你們新來的體育老師,高杉桃。」

  今天安排的上課內容先是兩圈慢跑,接著熱身運動。

  高杉桃翻了下松下塞給她的學期計劃:「……然後男女生分成兩組,依次進行100米障礙跑、完成4組50次左右橫跳,最後三十分鐘自由活動。」

  「是!高杉老師!」

  聽上去是挺寬松的,高杉桃也沒覺得能遇到什麼困難,正在拿著花名冊偷偷認人。

  綱吉獄寺山本嘛,當然是之前就見過了。

  十年前的青澀小伙樣,雖然也挺可愛,但沒什麼好稀奇的。

  不過笹川京子和黑川花也在,之前沒有見過,高杉桃著重看了兩眼。

  萌。

  很萌的兩張臉。

  她不知道,兩個女孩也在討論新來的體育老師。

  「其實,小花,我覺得來新老師也不錯。」京子拉了拉運動外套的下擺,小聲說,「畢竟是女老師呀,以後那個……就比較好請假嘛。」

  「痛經?」黑川花一挑眉,在好友祈求的目光裡也壓低聲音,「對哦,我忘了,確實如此。」

  而且……她扭頭看向新來的高杉老師。

  很高挑,身形也很挺拔,綠色的頭繩和綠色的眼睛很搭配,穿純黑的運動套裝也很亮眼。

  怎麼看都比之前那個白球鞋穿成黑球鞋的中年寸頭男要順眼得多。

  時髦女孩黑川花如是想。

  很快上課開始,熱身活動還好,開始障礙跑就出現了問題。

  障礙跑的障礙,平時就是些迷你跳馬、三角樁、跨欄之類。

  高杉桃突發奇想在中間排了幾個跳繩、帶球過樁之類的環節,快速地消耗著大家的體力。

  綱吉本來就平衡感一般,可以說走在路上也能平地摔,自理能力對標羅西南迪,更別說障礙跑。

  一路下來鼻青臉腫,被不少同學捂嘴偷偷笑。

  但不管怎麼說,100米跑下來不算十分累人,最多只是氣喘吁吁,左右橫跳才是下肢力量的攔路虎。

  前兩組左右橫跳做完,綱吉更是一點力氣沒有了,兩條腿軟得像面條。

  山本有點擔心:「阿綱,還好嗎?要不要我扶你起來?我們跟高杉老師說一說,應該能少做幾個……」

  「白痴,你懂什麼?十代目這是韜光養晦!!」獄寺大聲說。

  那可是,能把復仇者監獄的越獄犯六道骸都輕松KO的十代目啊!!

  從黑曜中回來之後,獄寺對綱吉的崇拜又上升到一個全新的台階。

  他一握拳,碧眼閃閃發亮:「——區區100個左右橫跳,實在什麼都不算,十代目的話,做1000個、10000個都不在話下!」

  「不……」綱吉欲哭無淚。

  高杉桃盤腿坐在頒獎台上,撐著腦袋聽這出戲。

  看原作的時候,鏡頭聚焦主角團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現在,她深處其中,就難免有點尷尬了。

  咱們就是說,這是一個班集體的課程,不是你們三個人的舞台劇現場好吧?

  綱吉也是倒霉,臉皮本來就薄,從她的角度能看見小孩耳朵開始變紅,紅得簡直要滴血。

  更慘的是……

  高杉桃往體育館牆上懸掛的壁鐘投去一眼。

  土氣的圓形掛鐘像那種藏有報時鳥的壁鐘一樣,被輕輕掀開一條縫。

  報時鳥來了,報時鳥真的來了。

  ——報時鳥ver.裡包恩,參上!!

  那是一個穿著鳥鳥玩偶服的小嬰兒,恰恰好身高與壁鐘直徑相仿,卷曲對稱的彎鬢角在兩耳下彈來彈去。

  他張開嘴:「三點了!再不完成左右橫跳,全班同學的三十分鐘自由活動就要時長不足了——」

  說完,一發子彈以肉眼幾不可見的速度,從他手中的槍口彈射出來。

  高杉桃:「……」

  大庭廣眾在未成年人群裡公然開槍……恐怖分子裡包恩……

  恐怖分子裡包恩那雙黑亮的眼珠一轉,跟她恰恰好在半空對上。

  高杉桃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唔哦哦哦哦哦——拼死也要完成10000個左右橫跳——!!!」

  說一個上身赤裸下身也幾乎赤裸的男子,頭頂冒火,從她面前狂風似的刮過。

  然後,開始以阪本的速度,瘋狂左右橫跳起來。

  四周一片驚呼:「哇!廢柴綱好厲害啊!」

  「有這個勁兒放在早上起床的時候,今天也不會遲到了吧?」

  「剛剛障礙跑的時候怎麼不積極一點……而且他為什麼老不穿上衣?一定要不穿衣服才能獲得力量嗎?誒?獻祭?」

  高杉桃:「……」

  你們不要試啊!!不可以啊!!別人會以為這個體育館裡在發生奇怪的事啊!!老師會被開除的我求你們……

  沢田綱吉,這個帶壞班集體的壞蛋!

  高杉桃皺著眉毛,掏出手機,哢嚓哢嚓猛拍。

  哼哼,雖然你以後會待我不薄,但這可是裸奔的彭格列十代目啊!!

  以後你得給我在彭格列加一個吃喝玩樂守護者的崗位,高杉桃想,要是不答應我就把這張照片發到時代廣場上買個大屏掛在跨年夜。

  哎喲,我也挺狠的嘛。她樂滋滋想。

  總之,一頓猛拍,拍得手機發燙,拍得山本撓頭,拍得獄寺瞪眼,拍得京子跟黑川花竊竊私語,才鎮定自若收回手,把手機塞進口袋。

  看一眼掛鐘,後面藏身的小嬰兒已經消失不見。

  學生們開始自由活動,高杉桃欽點山本一會兒幫忙把器材收回保管室,最後決定向山裡……不是,辦公室走去。

  三點已到,下班!!


第192章 三小只 遠有萬事屋近有真選組,遠有A……

  體育老師是一份幸福感很強的工作。

  高杉桃哼著歌往辦公室走, 心想從今天開始她就即將擁有讓所有人羨慕的朝九晚三幸福生活。

  為了給社團活動騰出時間,國中的課程通常不到四點就結束了,高杉桃初來乍到, 又沒有掛職指導老師,下班更早。

  回辦公室把之後的教學計劃整理一下, 准備今天帶回去看一眼,順便把這一身運動服換掉,馬上就要下班。

  剛換完衣服從更衣室出來, 就見一只詭異生物站在她的桌子上。

  高杉桃:「……」

  這大大的頭, 這小小的身體,這彈得能在直播間裝下三條腿,令人發指的鬢角。

  「你好。」她裝不認識,「請問你是?」

  那只大概全長三十幾釐米左右的奇妙生物抬起頭,被巨大黑色帽子壓著的是一張很萌的嬰兒臉,和黑亮的大眼珠大眼珠。

  直勾勾盯著她的樣子, 好笑中透著一絲詭異。

  高杉桃呃了一聲, 站在原地,又問了一遍:「您好, 請問您是……?」

  「普通人的話, 首先會覺得不對勁吧。」小嬰兒的聲音也很嗲很萌,但語氣裡邊聽不出多少情緒。

  這使得他說話時的腔調十分奇怪,像是根本非人的物種在模仿人類溝通,叫人不自覺產生一種恐怖谷效應。

  高杉桃從善如流往門邊走了一步:「哎——呀——好恐怖呀——這裡有奇怪的生物出入——我要走了——」

  裡包恩:「……」什麼鬼聲音。

  他沒想到這位高杉桃老師能這麼拉得下臉,立刻換了計策。

  臉上也露出笑容,一個飛跳,跳到高杉桃肩頭穩穩當當坐下。

  「別急著走嘛,高杉老師。容我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裡包恩,是沢田綱吉的家庭教師——就是剛剛那個裸奔男。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但剛剛失禮了,不好意思。」

  高杉桃繼續裝傻:「就是初次見面啊,裡包恩小朋友,什麼叫不是初次見面?」

  裡包恩呵呵:「剛剛在體育館裡的時候,高杉老師看到我了吧?我們對視了吧?還交換了眼神吧?」

  又很有禮地表示:「剛剛阿綱突然做出那樣的事,替他跟你說一聲抱歉了。」

  高杉桃為他的厚臉皮感到不可思議:「那不是你害的嗎?那不是你給了他一槍他才開始裸奔的嗎?」

  裡包恩眯起眼:「你果然看見了。」

  「……對老師釣魚執法是吧?我又不打算開補習班,你不用這樣做的啊!對同行高抬貴手吧!」

  「這不就巧了嗎?」裡包恩見她不打算跑了,又跳回桌上,在邊緣翹起優雅的二郎腿,順便喝一杯不知從哪來的咖啡,「說到這裡,高杉老師,我想問你有沒有開始校外補習班的打算呢?」

  高杉桃震撼了。

  多、多麼如狼似虎的一位家長!!

  她才上班第一天,就帶了兩節體育課,竟然已經開始要求補習了!!

  不由勸阻:「咱們還是要以孩子的身心健康為重啊……一味追求成績而忽視其他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裡包恩幽幽看著她。

  高杉桃又問:「補習什麼啊?棒球嗎?還是排球啊?我們難道還要備戰春高嗎?閃耀東京大舞台?給自己打造完美履歷申請東大考試?我感覺綱吉有點無望了啊,人家小巨人國中的時候已經能左腳踩右腳跳上天了,綱吉左腳踩右腳可能會死——」

  裡包恩笑了兩聲:「當然不是,那小子沒什麼體育神經,再怎麼補習下去,最多就是走在路上不會無緣無故平地摔而已。」

  說到這裡,也不知道是想到哪個倒霉金發學生,笑了一下。

  高杉桃也想起某個倒霉金發海軍,笑了一下。

  雖然想到的絕不是同一個金發,但對同一句話做出同樣的反應,使得兩人之間的心理距離隱約被拉進了少許。

  裡包恩再一次斟酌著開口,這次語氣少了些試探:「我說的補習,是想請你對我的學生安排一些體能上的鍛煉。」

  和雲雀一樣,裡包恩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這位高杉老師必定是個練家子。

  不管是善是惡,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總比任由她亂來要安全。

  而且不知為何,她身上總有種叫人熟悉的氣質呢。

  高杉桃愣了一下:「你要這麼說的話……」

  裡包恩還以為她依然不大樂意,按他的觀察,這位高杉老師應該是吃軟不吃硬,而且特別的吃軟不吃硬。

  只要能找到突破口,不管軟硬,他都很拿手。

  裡包恩遂放下誘惑:「不知道高杉老師在並盛町有沒有自己的住所呢?如不嫌棄,可以來我們家住。」

  高杉桃:「……綱吉同學知道你這麼有主人翁意識嗎?」

  看她不為所動,裡包恩又說:「綱吉的媽媽,奈奈女士,有著相當好的廚藝……」

  好像找對了。

  「即便我吃遍意大利百年美味,也不得不說,奈奈女士的家常料理有著別具一格的風味。」

  世界第一殺手小眉頭不著痕跡地抬了抬。

  嗯,確實找對了。

  「這樣吧,教學這種事畢竟是雙向的,不好強求。」他以一副過來者的口吻說,「綱吉雖然不是最聰明的學生,但是個好學生,所以,高杉老師,要不要試一試呢?」

  高杉桃擦了擦口水:「……主要是我覺得不能浪費了綱吉這樣的好苗子。」

  說起來還真是這樣,海賊王世界當然不用多說,各色美食應有盡有,神乎其神的廚藝、小當家級別的特效都是存在的。

  但,有的時候人也會很饞那一口家常菜啊!!

  不是山珍海味、也不是便利店料理包的,家常菜!!

  她跟裡包恩對視一眼。

  後者衝她溫文爾雅但小嬰兒版地一笑。

  「那就……試一試?」

  *

  新老師帶給沢田綱吉生活的影響少之又少。

  體育課一周四節,有一半時間自由活動,新來的高杉老師也不像體育組松下老師那樣勤勉,沒她課時就不會來學校。

  偶爾也能在學校裡遇見,點點頭打個招呼,閑聊幾句。

  大概就是一個比陌生老師要熟悉一點,比國文、數學等等老師要陌生許多的狀態。

  但這天放學,他發現裡包恩等在校門口——跟高杉老師一起。

  綱吉一瞬間覺得不好——彭格列超直感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但超直感有什麼用?他難道還能無視裡包恩直接路過?那裡包恩能把他一腳踹飛。

  ……不是,知道了又躲不開,既然這樣,還不如不要這個超直感呢!!

  綱吉心裡惴惴的,幾乎被獄寺和山本拖著到校門口,跟兩人打招呼。

  「裡包恩先生!」獄寺一個九十度鞠躬,然後臉一變,沒什麼興趣地抬手,「喲,新老師。」

  山本倒是笑嘻嘻地,比獄寺乖很多,叫她高杉老師。

  又說高杉老師好啊,我們棒球社指導老師到現在都還沒康復,體育組那邊有沒有什麼說法啊?

  高杉桃心如止水,腦子裡排練一會兒要怎麼把人揍得起不來身,臉上端著好老師面孔:「嗯?暫時還不知道呢。你們學習辛苦了。」

  裡包恩很不給面子地笑了一聲。

  這三個人,每個都不是會乖乖在學校學習的類型。

  接著他就宣布了,接下來一段時間裡,高杉桃會充當課後體能補習老師的事。

  「頻率還不確定,不過時間統一在放學後。」他說,「走吧,今天先試試課。」

  沢田綱吉悲哀地發現自己並沒有拒絕的權力。

  還十代目呢!哪裡的黑手黨頭領連自己的課外活動都安排不了啊!!

  雖然這個事實從名為裡包恩的小嬰兒殺手空降他床頭那天開始,就已經狠狠在他臉上拍打過幾個來回,他原本以為自己其實已經接受了,但這時候還是會有一點反應不過來。

  ……畢竟跟老師一起放學回家,就跟和老板一起下班坐地鐵一樣,光是說出來都讓人後背發毛。

  「怎麼了?我覺得你不是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害怕的類型啊。」高杉桃說,「裡包恩也是老師啊,每天跟老師一起回家不是你的日常嗎?」

  綱吉不大好意思:「其實我是……我就是跟高杉老師你還不太熟啦。」

  高杉桃看著他,腦子裡想的卻是八年後的沢田綱吉教父版。

  還是那句話,真人接觸留下的印像,當然比動畫、漫畫要深刻許多。

  就像她剛到銀魂世界接觸的是幼年銀時,在家教世界,她先一步接觸了已經是一枚成熟教父的沢田綱吉。

  回過頭來看國中生,也不自覺就對他產生了莫大的信心。

  於是高杉桃很肯定地點頭,給他比了個大拇指:「我相信你,綱吉君,這只是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明天就會忘掉。向著風兒奔跑吧,少年!!——下次最好不要裸奔哦。」

  綱吉:「……」

  這說的都是什麼啊!!!一點都講不通啊!!我說的是跟你不太熟,你讓我加油干什麼啊!!

  而且一點實際的話也沒有,建議也沒有,誇獎也沒有,只是在隨口說點大道理而已嘛!!!

  綱吉在吐槽和憤怒之間選擇了慫包:「……我,我去找獄寺同學他們說話。」

  高杉老師,畢竟是個185體育老師啊。

  雖然她整個人的外形看上去並不像刻板印像體育老師那麼肌肉發達,讓人望而生畏,甚至可以說截然相反但看著她那張臉的時候,綱吉心中湧起比看見數學田中先生更深一層的敬畏感——總覺得好像得罪了她會發生什麼很不好的事。

  於是也沒糾纏,抱著小書包慫兮兮地繞到另一邊去。

  然而其他同行者就不像他那麼含蓄了。

  綱吉退了,一退就是十分鐘,獄寺接棒衝了過來。

  上上上下掃了兩眼高杉桃,從鼻腔裡噴出一聲氣:「哼,還算你有點眼光。」

  意思是對十代目的誇贊很讓他這個左右手滿意。

  綱吉還沒說話呢,山本已經從後面把他摟住了:「哎?別這樣說話嘛,獄寺,這可是老師啊!」

  又抬眼替他跟高杉桃道歉:「不好意思啊,高杉老師,獄寺脾氣就是這樣,他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笑得很乖很純很體育生,不經意看一眼高杉桃還以為自己又穿了,穿《排球○年》或者《網球○子》了。

  她抽了抽嘴角。

  不得不說,這是兩張很熟悉的臉。

  之前不是沒見過,她當體育老師也有那麼一段時間了,沢田綱吉他們班的課帶過好幾回,這三張臉也見了好幾次,但這麼近距離的私下接觸,還是頭一回。

  話說得多了,微妙的差異就冒出來了。

  ……跟我在這裝呢?

  一個裝X,一個裝乖。

  她揉了一把裝X那人的銀發,又對著裝乖的家伙彈了一個腦瓜崩:「區區國中生,就少在老師面前裝大人了,放松一點吧。」

  扔下這句話,她頂著肩頭的裡包恩,兩手抱胸,很瀟灑地往前走。

  啊啊啊!剛剛那句話說得也太帥了,太有做老師的風采了吧!!松陽老師,你在看嗎?你覺得如何?一定覺得為師之道後繼有人吧!

  「……你走錯路了。」裡包恩淡淡提醒,「耍完帥就得意忘形,我看你也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吧。」

  高杉桃呵呵:「我肯定比你活得久多了。」

  裡包恩意味深長:「那可未必喲。」

  高杉桃也意味深長:「哼哼,確實未必有哦。」

  怎麼你以為我是土著嗎?我可是穿越女,穿越女沒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你雖然頂著嬰兒的外表,但其實是個六七十歲的上世紀頂尖殺手這種事,有誰不知道嗎?我知道~~但就算這樣,你也未必活得比我久……

  她在心裡腦補許多,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沢田家門口。

  都到家門口了,綱吉後知後覺:「補習體育的話,為什麼要回家啊?」

  裡包恩一腳給他踹飛進門:「笨蛋綱,我怎麼可能會請老師專門給你補習體育啊,那不是把錢往水裡扔嗎?」

  「……也不用說到這個份上吧!!裡包恩你真的很過分——」

  在高杉桃禮貌地跟奈奈女士、碧洋琪、風太等人打招呼時,他將這三個人一並揣進院子裡。

  澤田家是標准的日式動畫家庭:一棟寬敞的一戶建,外帶一座永遠不會被鄰居看見這裡正在發生什麼的花園小庭院。

  庭院裡沒有池子,草坪長得很好,可見奈奈時不時會出來修剪。

  「就在這裡怎麼樣?」裡包恩征求高杉桃的意見。

  後者無可無不可地點頭:「我都行啊。」

  綱吉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能怪他遲鈍,而是高杉桃這個人吧,說敬業也真的是很敬業。

  靠著雲雀的關系搞到一個編制,就對這份職業很負責,至少不會在學校裡跟這群人一樣動輒掏出高危武器。

  畢竟——雖然這麼評價自己有點自戀,但——他們那群人的高危武器未必會對這學校造成什麼破壞。

  可是高杉桃的高危武器:高危須佐能乎,高危全員石化,高危龜派氣功,那掏出來真的是能嚇人一跳的。

  所以,一個說話很和氣,做事很靠譜,從來沒表現出跟黑手黨有任何關聯的普通體育老師,綱吉想像不出來,她能給自己補習什麼?

  大概就是普通體能吧?跑跑步、打打球之類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畢竟在這之前跟六道骸的戰鬥中,他也意識到這方面的重要性,並不是真的一點都不情願。

  但當高杉桃摘下她綁頭發用的綠色發圈,而那只發圈在她手上突然變換成一把長刀的時候,綱吉知道自己錯了。

  他幾乎是淚流滿面,扭頭就外跑:「……我拿你當正常人!高杉老師!你卻這樣回報我,我的心都被你傷透了!!」

  高杉老師還跟他聊漫畫呢!之前在學校裡看《周刊少年漫畫JUMP》,她路過看見,津津有味湊上來一起看,還一起點評當戰力黨。

  不過綱吉有時候覺得,高杉老師還是太囂張了,看到每一個人都說「弱啊」,索隆也弱、阿龍也弱,怎麼大家在她眼裡都很弱?

  連把路飛壓制得沒有還手之力的斯摩格也只得了一句「很菜的這個」評價,原來不是只看不慣海賊啊。

  ……不是,怎麼說得好像你見過一樣?什麼意思?重度漫畫愛好者?沉浸式體驗?

  綱吉秉持著對老師的尊敬,沒有對她的點評發表點評,但也覺得這是個很有共同話題,比起老師更像朋友的人。

  可惜高杉老師在課外補習班裡是冷酷無情的。

  她根本用不著動用任何能力,就能把三小只打得抱頭鼠竄。

  等等,三小只?好標准的三小只啊!遠有萬事屋近有真選組,遠有ASL近有ZSL,每個世界都有屬於自己的三小只……

  就算思緒飄遠,手上功夫依然完全不含糊。

  輕巧閃過山本從後方襲來的拳頭,又一刀砍斷獄寺手裡火藥的引線。

  她看著地上那只火藥筒死不瞑目的屍體抽了抽嘴角:「你這也太復古了吧?哪有敵人還會等著你引線燃盡再反抗啊。」

  剛剛還耀武揚威,干淨整潔的獄寺隼人,此時已經被她遛得四肢無力,跟自家十代目一起趴在牆壁附近,襯衫上、臉頰上或多或少沾了泥灰。

  「可惡啊!!」他憤憤,「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是哪個家族培養的殺人兵器?想要對十代目做什麼?!」

  高杉桃翻了個白眼。

  衝裡包恩抱怨:「我說,你給綱吉同學找來的手下,是不是需要補習一下邏輯?都說了我是你聘請過來的課外補習老師了啊。」

  裡包恩搖搖頭,給了獄寺一腳,雪上加霜,把小孩一個倒栽蔥踹進地裡當蘿蔔:「見諒,見諒。」

  「客氣客氣,快哉快哉。」高杉桃給他作揖。

  獄寺自己畢竟也算是老牌黑手黨家族出身,見多識廣,因此知道十代目的強大和可貴。

  他本人也不是吃素的,至少在他同輩的一圈黑手黨二代裡,已經算得上是前15%的頂尖水平。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捏著一把即將點燃的炸藥,又精准扔給敵人的。

  但很顯然,不管是他,還是他崇敬的、前段時間剛解決了那個越獄犯六道骸的十代目沢田綱吉,又或者是他從來都看不順眼,但隱隱也認可對方實力的山本武,都沒辦法在這女人手裡討到任何好果子吃。

  高杉桃聳聳肩:「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體育老師,謝謝。」

  「…………騙誰啊!!!」三個人竟然齊聲合唱。

  裡包恩從庭院旁邊的廊下跳過來,坐在高杉桃的肩膀上:「嗯,很好。我認為這次試課非常成功,你覺得呢?」

  綱吉哀嚎:「哪裡成功啊?怎麼樣才算成功啊?話說難道是我們被打得越慘越成功嗎?!反人道主義啊你們完全是——」

  裡包恩和高杉桃默契地無視了他。

  「我還沒有決定呢。」高杉桃說。

  這時,院子旁邊的玻璃門被拉開,沢田奈奈那張可愛俏麗的圓臉出現了。

  「開飯啦!高杉老師,我聽裡包恩說你的飯量特別大,所以今天額外准備了20個人的份!請不要顧慮,放開吃吧~~」

  高杉桃=口=地看向裡包恩:「你怎麼知道的?」

  她也沒跟裡包恩一起吃過飯啊??

  「優秀的殺手需要對目標的資料進行全方位收集。」裡包恩壓了壓帽檐,「唯手熟爾。」

  「別聽裡包恩吹牛。」綱吉揭短,「他只是在學校裡蹲守了三天,觀察了高杉老師你的飯量唔噗——」

  被揭短的老師把揭短的學生揍飛出去。

  高杉桃點點頭,鎮定自若:「嗯,蹲守怎麼不算收集呢?」

  裡包恩也鎮定自若:「的確,果然還是同樣等級的人比較說得上話。」

  扒在奈奈腿邊,彈出一個腦袋的風太,細聲細氣說:「高杉老師是,『黑手黨大胃王排行榜』的第一名呢。」

  高杉桃又作揖:「過獎過獎。」

  裡包恩聽了,將雙眼壓在帽檐陰影裡,沉默地思索片刻。

  ……這個寶,好像真的押對了呢。

  不管綱吉是怎麼半夜跪在自家家庭教師的吊床邊流淚祈求,高杉桃當補習老師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了下來。

  她的身手和作戰意識,是連裡包恩有時候都忍不住要比劃兩把的。

  綱吉也好,獄寺也罷,很快意識到實戰之中帶來的進步,雖然還有些抱怨,但從來沒掛在嘴邊了。

  山本跟她的相性更好,因為這小子也練劍道,之前愛棒球多一些,現在看高杉桃玩劍玩那麼帥,又一下點燃心火。

  裡包恩說他還跟山本老叔學了好幾招,難怪高杉桃覺得他進步有點太快。

  「今天我也是背負著山本家的榮耀來戰的哦~」山本總是很輕快地這樣說。

  高杉桃想你爸知道你每天都把山本家的榮耀輸給我嗎?然後狠狠給他兩下,讓這廝頂著滿頭包去圍觀獄寺和綱吉挨揍。

  雖說補習期間從沒手軟過,但幾人之間還是慢慢變得更加熟悉起來。

  在學校裡也不再是簡單打個招呼,偶爾有空會坐在一起吃飯,逮到機會還會專門繞到她的辦公室來。

  「高杉老師,今天補課嗎?」綱吉從辦公室窗戶裡探頭進來問她,「要一起回去的話,一會兒我們去買雪糕的時候也給你帶一支。」

  高杉桃一下就高興了:「哦哦,那很好哇!我要牛奶味的!」

  整張臉肉眼可見地亮了,綱吉詭異地有一種見到藍波的感覺,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知道啦。」

  結果樂極生悲,去小賣部的路上被雲雀恭彌給抓了起來。

  山本還惦記著要給高杉桃報信,免得她空等,結果沒過一會兒這人也被抓了過來。

  雲雀抓人是不講道理的,不過他對高杉桃還是有點道理,不大滿意地當著三個學生訓老師:「我們的合同上,是不是約定過每天要跟我打一架?」

  高杉桃無辜死了:「每天在學校都看不見你,怎麼跟你打架?」

  「工作態度一般。」雲雀點評,翻開這個月的老師考評,給她打了個差,「月底之前,自己想辦法抹掉。」

  高杉桃:「?」

  高杉桃:「不是大哥,你等下,你怎麼會有考評表……」

  雲雀哼了一聲。

  他今天還要出門巡視治安,暫時騰不出手來,於是反手把這四個人關在風紀委辦公室裡。

  然後好像心情又莫名其妙好起來了,對綱吉三個人說:「你們,說服她答應我的條件,否則……」

  浮萍拐在衣袖下一閃而過。

  三個人——主要是綱吉,頓時瑟瑟發抖:「我明白了,雲雀學長!!!」

  回頭一看高杉桃,頭上的綠色發圈也一閃而過。

  綱吉絕望地閉上眼。

  前有狼後有虎。

  山本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問:「話說高杉老師,你的發圈是怎麼變成刀的?」

  高杉桃翻箱倒櫃找塗改液,頭也不抬:「幻術啦幻術。」

  綱吉都無力吐槽了:「不是,你怎麼還會幻術啊?你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獄寺比他還要糾結,張了張嘴,又面容扭曲地閉上。

  他是想說,讓十代目警惕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畢竟上一個會幻術的還是六道骸呢,那家伙有多瘋多狠毒他們都是見識過的。

  但高杉桃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也都是見識過的。

  上課時間布置完任務就開始看漫畫,下課時間更是幾乎找不到人。

  偶爾一起吃飯,感覺她簡直能吃下去一座山,也不知道都吃到哪裡去了。

  獄寺自己在家一個人吃飯,基本是維持生命體征就行,結果坐她旁邊吃,有時候胃口大開,也能吃個兩人份的。

  昨天量腰圍都漲了一圈,碧洋琪聽了特意親手做蛋糕慶祝,差點集體陣亡。

  要不怎麼說飯桌是最好的社交場合,一起吃了幾次飯,獄寺有時不免覺得,這個高杉老師是個很好看懂的人。

  當然她是很厲害的,這種厲害並不讓她自矜自傲,不將別人看在眼裡。

  反而有問必答,還往往很誠懇。

  ……就是有時候誠懇得過了頭,說些奇形怪狀的話。

  即便她會幻術,好像也不能說明,她就一定跟那個六道骸有所勾結吧?

  高杉桃找了半天,實在找不到塗改液,改不了那個觸目驚心的「差」,只能把考評表一股腦卷起來帶走。

  「走?」綱吉縮了縮脖子,「這怎麼走啊?門都被雲雀學長鎖死了。」

  高杉桃:「翻窗。」

  「翻窗?!」綱吉大驚,「這可以嗎?」

  高杉桃奇怪地看他:「哪有國中生不翻窗的?這時候在老師我面前當乖孩子有點晚了吧?」

  綱吉欲哭無淚:「我其實、我真的……」

  他,本來就一直都是個乖孩子啊!!!

  綱吉說不出口的話,山本很自然就說出來了:「哈哈哈,但是高杉老師,我一直都很乖,很聽你的話不是嗎?」

  至於獄寺,他已經在開窗了。

  注意到身後一片沉默,還回頭征詢意見:「從這兒翻嗎?還是我們撬門?要撬門的話得找鐵絲或者扳手比較方便。」

  高杉桃撫掌而笑:「獄寺真是個乖孩子。」

  獄寺頭一別,不看她:「哈?!誰想當什麼鬼乖孩子啊!!老是說些奇形怪狀的話!!」

  山本還是笑呵呵:「獄寺,那不叫『奇形怪狀』,叫『莫名其妙』啦。」

  「…………要你管!!老子是意大利留學生來的啊!!」

  綱吉:「……」

  他有點虛脫地往門邊一靠,哧溜溜滑下來。

  隨便吧……這個乖孩子,真是不當也罷……

  逃跑之路上,綱吉始終憂心忡忡。

  獄寺問個不停,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為他的十代目分憂,綱吉嘆口氣:「不需要你的心,獄寺同學,肺也不需要,不如說誰會需要器官來分憂啊?」

  高杉桃豎了個拇指:「不錯的吐槽。」

  綱吉又嘆氣:「只是覺得,雲雀學長明天會更生氣吧……?」然後繼續到處抓人……

  高杉桃即答:「哦那沒事的呀。」

  綱吉抬頭,有點小希冀小激動地看她。

  怎麼說?高杉老師果然還是會護著他們的吧?畢竟是共犯……

  高杉桃自信滿滿,這次給自己豎一個大拇指:「因為,我是老師來的!風紀委員會不抓老師噠!」

  綱吉:「……」

  他TAT了:「我就知道高杉老師你根本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死活。」

  因為雲雀牌突發事件,今天眼看著是沒時間補習。

  高杉桃掏錢給每個人買了一支雪糕,大家在岔路口各回各家。

  高杉桃暫租的公寓離並盛中學不遠,在雲雀名下的一片公寓樓裡。

  是的,一片公寓樓。

  她知道這件事後再也沒笑話這個人是「並盛帝王」了,因為人家還真是啊!!

  據草壁說,雲雀本人在並盛擁有的資產不計其數,只是尊敬的委員長從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所以沒人覺得他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出身。

  高杉桃不由感嘆,雲雀大人真是愛民如子,有錢成這個樣子還去全○買炸雞便當吃。

  要是哪天雲雀參選日本總理,她高低是要投上一票的。

  …………等等,她有投票權嗎?她現在該不會是意大利籍吧??

  有點餓了。

  高杉桃拐進路邊一家7-11,隨手買了一袋便當,准備回去挨個熱來吃。

  晃晃悠悠,眼看快要到家。

  公寓樓下,好幾個家庭主婦圍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原本打算路過的時候旁聽一耳朵,結果歪頭一看,不得了了。

  幾個家庭主婦圍成的圈裡,蹲坐著一名瘦弱少女,穿墨綠的套裝,外套短裙,有點像自己修改過後的校服。

  抬起臉來,臉色蒼白得簡直下一秒就要暈過去,沒戴眼罩的那只圓杏眼裡隱隱閃過一抹紅色。

  「高杉……老師?」聲音也很細,又輕又弱,「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嗎?」

  家庭主婦們的目光紛紛投射過來。

  高杉桃畢竟年輕,獨居,長得鶴立雞群,又是附近中學的老師。

  如此種種,簡直是家庭主婦們茶余飯後的最佳素材。

  少女眨一下眼,看上去更加清純可憐:「沒、沒空的話也沒有關系,我可以再找其他人的……以前經常遇見的六道叔叔家應該會答應,雖然今天好像只有叔叔一個人在家……」

  家庭主婦們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

  高杉桃:「……」

  高杉桃:「…………」

  遇上碰瓷的獨眼貓了。


第193章 炒面面包 高杉老師和他,在那一瞬間差……

  第二天當然也是照常上班。

  高杉桃下午有課, 所以十點左右才到了校門口。

  並盛中的規章制度還挺嚴格的,多半是因為雲雀恭彌這尊煞神坐鎮,每天早上檢查校服規範。

  平時嚴格控制陌生人進出, 門禁管得很嚴,哪怕是老師, 錯過了開門時間也是需要登記上報的。

  但高杉桃顯然不在此列。

  因為她沒從正門進,繞到牆邊,一個翻身飛躍, 輕松跨過高牆。

  加上她從來不背包, 鑰匙手機直接裝在運動褲的口袋裡,只要人進了校園,立刻就跟環境融為一體,儼然一個兢兢業業的好體育老師。

  「高杉老師,鍛煉呢?」路過的老師們跟她打招呼。

  高杉桃做出一副正在慢跑的姿勢:「是啊是啊,小賣部的炒面面包還有嗎?」

  「還有啊, 但你慢跑的話可能就來不及了, 你也知道炒面面包很受歡迎的嘛。」

  高杉桃原本只是隨口一說,但被同事這麼一提醒, 也覺得好像是該加速了, 於是道了別,扭頭就開衝。

  一眨眼連背影都看不見,只剩下揚起的塵土在空中飄蕩。

  剛剛搭話的老師忍不住感嘆:「果然是體育老師啊,這速度!」

  並盛中學的同事關系相當簡單,更何況她是個體育老師,本來工作就散漫,還沒什麼競爭。

  這輩子能跟其他科目老師產生的最大聯系,大概就是要占用她的課來講卷子。

  高杉桃基本都是滿口答應, 這也讓她跟國文數學社會等等科目的老師關系很好。

  ——誰說她淋過雨所以想撕碎別人的傘?沒有的事好吧!

  學生嘛,這個階段還是學習知識最要緊,反正就算一周三節課砍得只剩下一節,她也能充分讓大家鍛煉到。

  叼著新鮮出爐的炒面面包,高杉桃准備往天台上去。

  要不怎麼校園番的主角配角都愛往天台上跑呢,一個是視野很好,二是確實沒什麼人,很有一種睥睨全天下的感覺。

  並盛中學的教學樓是L字形的,一共三處樓梯。高杉桃很喜歡在上一層樓後穿越整個L型樓層,到另一側的樓梯再上一層,她喜歡在教學樓裡穿行的感覺。

  每個學生看上去都是如此活力四射、普通平凡、鼻青臉腫的……哪來的鼻青臉腫小孩?

  她差點笑出聲,趕緊用炒面面包把嘴塞住。

  再定睛一看,從熟悉的棕色刺蝟頭認出來是沢田綱吉。

  高杉桃趕緊把面包吃完,後知後覺發現這會兒是下課時間。

  綱吉也看到她了,眼神很幽怨:「高杉老師……」聲音也黏糊糊的,聽上去很低落,「今天一來就被雲雀學長咬殺了。」

  站在對面的獄寺咬著蘋果汁的吸管,臉色比蘋果還憤怒:「那家伙,真是太過分了!怎麼能因為區區一次爬窗就對十代目下這樣的狠手——」

  高杉桃干笑兩聲,沒好意思落井下石。

  實在是綱吉此人看上去太過可憐,他本來就很白嫩,身板又瘦弱,並不是她以前見慣的那些肌肉硬漢可比的。

  站在常打棒球的山本武旁邊,更是矮人家一個頭。

  再頂著那張鼻青臉腫的臉仰頭看她,更是可憐得要命,活生生一只無辜兔子。

  ……哎呀,怎麼還搞得人蠻愧疚的。

  她摸了摸口袋,找到跟面包一起買的什錦奶糖,隨手拆了一顆塞到他嘴裡:「吃吧吃吧,吃點甜的,別老是苦著臉了。」

  山本在旁邊伸手:「高杉老師,只有阿綱有嗎?」

  他笑著問:「我能吃一顆嗎?」

  高杉桃只能又破費給他塞了一顆,又給獄寺一顆。

  「你們三個該不會是合起伙來在這裡設下陷阱等待我的吧?」她已經有點懷疑了,「就為了算計我的奶糖……!!」

  獄寺含著奶糖:「……」

  獄寺:「誰稀罕啊!而且誰會因為奶糖就算計你啊??說到底我們也不知道你會買奶糖啊?你說話的時候講點邏輯好不好!!!」

  高杉桃撇撇嘴,正要說什麼,牆壁內嵌的消防栓門忽然被打開。

  一道火紅身影從裡面飛彈出來,一腳把獄寺踹飛後穩穩在高杉桃肩頭坐下。

  「一點也不知道尊師重道。」裡包恩嫩生生地批評,「這可不是一個左右手的品格啊,獄寺。」

  高杉桃感覺他往自己的脖子方向挪了挪,有點癢,她稍微抖了一下肩膀。

  山本說:「小嬰兒,你還是來坐在我肩膀上吧,這裡才是你熟悉的位置啊。」

  裡包恩根本不帶搭理的,穿著他那身不知從哪搞來的迷你消防服,抽出蜥蜴變成的水槍,biubiu衝著山本武開炮,堵上他說話不中聽的嘴。

  鼻青臉腫的綱吉無力救援,只能靠在牆邊虛弱地抱怨:「山本,你還不知道裡包恩嗎?那家伙只喜歡最高的人!所以你長得比高杉老師高了再去爭寵吧……」

  山本哼哼兩聲。

  沒聊幾句,上課鈴響了。原本人頭攢動的走廊呼啦啦動起來,所有人都湧進教室裡去。

  幾乎在上課鈴停止的瞬間,整條走廊都安靜了下來。

  「突然變成一個人,還真有點微妙的寂寞啊。」高杉桃又拆一顆奶糖。

  裡包恩睨她一眼:「一個人?」

  「啊,抱歉抱歉,你的存在感沒有很強。」高杉桃抖了抖肩膀,「太輕了,不說話我都忘了你還在這了。」

  裡包恩還是頭一次被人評價沒有存在感。

  不管是成為彩虹之子前,還是成為彩虹之子後,身為世界第一殺手又熱愛變裝的他從來都是朋友見面時矚目的焦點。

  「……」黑亮的眼珠瞅了高杉桃一眼。

  好吧,可能對她例外。

  至今也沒能搞懂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裡包恩正在思索要不要問她關於六道骸的事,沒想到這家伙突然往旁邊的教室後門一站,不動了。

  教室裡,教數學的田中老師正在發卷。

  「這是前幾天小測的成績。」他拖長了聲音宣布,「山本武,69分——」

  山本撓了撓頭,對這個成績相當滿意。

  「獄寺隼人,100分。」

  銀發少年無所謂地將卷子拿回來。要不是顧及著自己在十代目面前的形像,他立刻就能折一只紙飛機扔到窗外。

  「沢田綱吉……」[言情社都是免費分享,看到收費請不要上當]

  田中那地中海的腦門泛著一絲油光,眼神陰惻惻的:「35分。」

  綱吉心中大呼倒霉,正要起身去拿,被又一次點名:「讓你上來了嗎?沢田?你還好意思來拿,你好意思拿,我都不好意思給你!35分,這是什麼概念?你今年可是國一啊,怎麼回事?小學白念了嗎?現在把你扔回小學去跟那群小學生比,說不定你還考不過別人呢。」

  班級內發出一陣低低的哄笑。

  綱吉抓緊了自己的手指,垂下頭。

  他沒有去找到底是誰在笑,以前他試過,但根本找不出來。

  或許這只是一種氛圍,是一種被老師點名批評譏諷之後的氛圍,使得大家不由自主笑起來,好像被田中老師尖酸的措辭逗樂。

  沒有誰是刻意為了讓他難堪,沒有誰對他的惡意尤為強烈。

  但沢田綱吉還是在這種他早該習慣的氛圍之中,產生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田中先生並沒因為他的沉默而感到滿意。

  這學生的成績實在太差,而且根本沒有好轉的可能。

  上一次32,這一次35,看上去好像進步了三分,但從32分開始進步,每一次至少都應該進步10分才對吧!

  越是這樣想,田中越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被尊重。

  作為一名老師,一名在教學事業上投入了幾十年光陰的、自然非常有資格教育一下這些學生的老師,他最反感的,就是這種不將他看在眼裡的行為!!!

  手裡握著長尺,他將沢田綱吉的卷子卷在尺頭走過去:「手伸出來!扭扭捏捏的,不像個男子漢。」

  「你這家伙……!」獄寺一按桌子就要衝過來,被綱吉用目光制止了。

  ……好怪,他用一個眼神就能制止獄寺君,這可是數學成績滿分、又會玩炸彈、從意大利回來做什麼事都酷酷的獄寺君誒。

  但是對田中老師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綱吉感覺自己的神思都有些飄忽了。

  他可以阻止這一切嗎?可以吧?連那個六道骸,他可以拼盡全力擊敗,如果裡包恩在這裡的話……

  好像不行。他不可能對田中老師燃起「拼死也要打敗你」的想法啊?

  他看著自己乖乖伸出手去,看著田中先生揚起胳膊。

  「——這節不是我的課嗎?」

  後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教室裡的人或快或慢,紛紛抬頭看去。

  高杉桃沐浴在復數的目光之中,泰然自若地朝田中和綱吉走過去。

  這人,這外觀,怎麼說呢?要是個路人,只會感嘆一句她好高啊;

  要是對她有幾分好感,會覺得她很好親近,很叫人覺得安全;

  但要是本來就心虛……

  田中咽了口唾沫。

  這、這要是打起來,他肯定是打不過的啊。

  他強撐著氣勢,畢竟是數學老師,對體育老師天然是有幾分高高在上的:「在胡說什麼呢?高杉老師,這節課當然是我的。」

  話是這麼說,但高杉桃並沒停下腳步,她走到綱吉的桌前跟田中面對面站著。

  通常來說,以她的身高,在跟那些比她矮不少的人聊天時,不會站得離他們這麼近——越近的距離,越容易形成極端的俯視角度,並不是一個合適的社交狀態。

  但當她無視這一點,真正這樣去做的時候……

  田中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略微發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是嗎?是田中老師你的課嗎?我還以為是我的課,專門備了課,沒想到是我搞錯了。」

  她伸出手,隔著綱吉那張慘不忍睹的35分數學試卷,握住田中手裡的木頭尺子。

  這玩意兒又粗又厚,是老師們在黑板上畫直線時的輔助工具,一板子下去高杉桃可能沒什麼感覺,但綱吉的手絕對會立刻開始腫脹發燙。

  她往外輕輕一拽,原本被田中攥得死緊的長尺,就這麼被輕松地抽了出來。

  田中臉上的肌肉一個勁亂跳,卻不敢用力反抗。

  萬、萬一被她一拳揍到臉上怎麼辦……?會很痛吧!而且會很丟人的啊!!

  綱吉有點想笑,嘴角卻怎麼都勾不起來,只是安靜看著眼前這一幕。

  以前看《雷○》,主人公托爾的錘子只要不是他來,換了其他任何人都紋絲不動,但他一伸手,錘子就乖乖飛到他手裡去了。

  ……就像高杉老師這樣。

  「——我備的課是青少年如何在校園環境合理維護個人權益。」高杉桃衝著田中笑,「不過有我們這些老師在,其實也不該讓學生擔心這些問題吧?」

  「是、是的吧……」田中持續擦汗ing。

  額頭都快擦破皮了,看高杉桃還是沒有走,突然福至心靈,干巴巴對綱吉說:「這個,沢田同學啊……老師剛剛,就是嚇唬你一下,不可能真的打你手心的,哈哈……以後也不會!」

  高杉桃抱著手臂看他。

  不是、我還什麼都沒做你就來了,這會兒盯著我我也沒有什麼可反省……

  田中一個激靈,趕緊又說:「剛剛同學們笑話你,老師其實也該阻止的,不是說你成績不好,就應該被嘲笑,這個……」

  他心裡並不真這麼想,所以寬慰的話半天擠不出來兩句。

  不過高杉桃也不在乎這個。

  她進教室來,本來就只是不想看到綱吉挨打,還被全班笑話而已。

  現在杜絕了一次,估計也杜絕了以後的每一次,目標圓滿達成。

  「看來真的是我搞錯課表了,那我就先走了。」高杉桃對小孩揮手,「綱吉同學,明天見~」

  綱吉有點無奈,有點好笑,又很感激,最後竟然像是忘了田中先生還在面前,慢慢露出一個笑臉,對她點頭:「好的,高杉老師,明天見。」

  女人的身影很快從後門消失。

  她人雖然不見了,威懾力猶存,田中的嘴唇顫抖了好一會兒,到底是沒能再多說出一個字。

  他走回講台,陰沉地開始了今天的講課。

  按理說,如果想從35分再往上提升一下自己的數學成績,綱吉這會兒應該要認真聽講才對。

  但不知為什麼,他的腦海裡始終揮之不去剛剛高杉桃將長尺從田中老師手中抽出來的模樣。

  是因為力量嗎?速度?還是時機?

  這些似乎顯而易見的答案,被綱吉一個一個否定。

  其實都不是。

  他想,高杉老師和他,在那一瞬間差得最多的,應該只是上前一步的「覺悟」才對吧?

  前往天台的路上,裡包恩閑聊那樣跟高杉桃說起之前黑曜中的事。

  「……最後,阿綱憑借批評彈,點燃跟平常完全不同的火焰,以初代手套釋放的火焰和彭格列一脈相承的超直感,贏過了六道骸的幻術。」

  高杉桃鼓了三下掌:「厲害,厲害。」

  「但是為什麼突然講這個,給我下飯嗎?可是我的面包已經吃完了啊?」她搞不懂。

  又忍不住吐槽:「而且這個血脈傳承也太強悍了一點吧,都十代了還能顯性傳承火焰跟超直感,你們找繼承人也未必需要戒指認可,就找個醫院做下親子鑒定算了。」

  裡包恩淡淡說:「上哪裡找初代的頭發?」

  「非得初代?」高杉桃=口=了,「就這樣死腦筋……以為自己有皇位要繼承啊?哦還真有。黑手黨界反封建刻不容緩!!」

  聽了這等狂悖言論,裡包恩還是處變不驚:「你怎麼知道,繼承需要戒指認可?」

  高杉桃歪頭:「你不知道?」這不是《想成為黑手黨嗎?請你跟我這樣做100招》的第一招嗎?

  裡包恩還真不知道。

  他知道彭格列首領有戒指,和首領之位一起代代相傳的戒指,但這不就跟家傳徽章、家傳藏寶圖、家傳紋身那樣,只是個像征嗎?

  認可……認可?戒指的認可?戒指只是一個死物,怎麼做出「認可」這個判斷?

  戒指,難道還會幫忙辨認繼承人是否合格嗎?

  再結合最近從家光那裡傳來的消息,暗殺部隊瓦利亞首領Xanxus,九代目的獨子,「搖籃事件」後下落不明,最近卻突然現身米蘭某地。

  繼承、指環、競爭?

  他忽然往前一跳,落在天台的水箱上。

  雖然從相遇到現在,高杉桃已經做出無數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但現在,他必須要分辨出一個究竟。

  如果對綱吉有威脅……

  他心裡並不大相信這個猜測,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一個將敵人的性命視如草芥的資深黑手黨,是不會見到老師欺負學生就忍不住去幫忙的。

  但該問的還是得問。

  「你認識瓦利亞嗎?」裡包恩說完,點點頭,「看來是認識的。」

  又問:「那麼,你是為什麼來到並盛中學當老師的?」

  「你的來歷我調查過,雲雀恭彌聘用你之前,你在便利店當店員,再之前的事呢?」裡包恩不知道什麼時候握住了槍,「連我都查不到了。」

  這樣的人,說是單純被雲雀的武力脅迫,並不可能。

  被老師這個職位吸引?呵呵,別開玩笑了。

  她一定有什麼更深一層的目的。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高杉桃的表現實在太正常,太讓人放松警惕,他早就要追問這件事了。

  希望現在還不晚。

  還沒有到,萬一她不是什麼好人,會讓他的笨學生受傷的地步。

  裡包恩的聲音越發冷了:「如果你不能講清楚的話,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

  「我回來啦!」

  高杉桃手裡提兩大袋印有某中華料理店圖樣的塑料袋,走進門裡放下,隨手關門反鎖。

  雲雀提供的教師福利公寓面積還算夠用,大約70平出頭,沒有公攤,看著十分開闊方正。

  朝向也很好,每間臥室都能曬得著太陽,只不過裝修很簡陋,基本就是將將達到拎包入住的水平。

  不過高杉桃也不是很在意這個,莊園也能住,野外也能住,船上也能住,山裡也能住。

  四海為家,就是這麼酷。

  她把從中華料理店裡打包回來的菜一個一個拆出來,拆到第六盒,側臥推開一道門縫。

  過了兩秒,一個瘦弱的女孩從裡面走出來。

  赫然是前一天晚上找上門來的庫洛姆。

  或者說六道骸。

  高杉桃留心看她一眼,哦哦,現在應該是庫洛姆。

  她不說話,也不出來,就好像只是為了告訴高杉桃她沒有亂動東西所以打開門讓她看見。

  高杉桃也沒主動叫她——其實昨天晚上叫過了,只是庫洛姆始終很緊張。

  她想還是順其自然,就當家裡真養了只貓算了,反正小孩一直很安靜,全然不像真貓,半夜還要跑酷。

  要說為什麼她會上門,高杉桃其實也不太清楚。

  難道是因為之前在全○打工的時候見過幾次?

  她打工的店在並盛町邊緣的位置,客人不多,庫洛姆這樣一天裡來好幾次的很容易就能記住。

  ……而且紫色鳳梨頭的獨眼美少女也太有記憶點了吧!!

  美少女每次來幾乎都不買飯,只要一大袋子膨化食品、泡泡糖,一問是要給三個人吃的。

  高杉桃看了一次就震驚了。

  怎麼能有人、這樣對待自己的嘴巴!!

  吃零食當然很好很爽很美味,但只吃零食不吃飯,還三個人都這麼活,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充分發揮強盜本色,硬給庫洛姆塞過好幾次員工折扣面包。

  也沒白給啊?都是讓她付了錢的啊?

  結果還是被獨眼小貓纏上了。

  她先自己解決了晚飯,留了一盒菜一盒白米飯在桌上,回房間准備洗澡。

  抱著睡衣浴巾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庫洛姆在微波爐前熱飯菜。

  被看見這件事好像已經讓她足夠害羞,趕緊放下筷子。

  高杉桃好不容易抓到她一次,往桌邊一坐就開始講:「等等等等,要是你不喜歡被別人看著吃飯,我馬上要去洗澡,所以也不用回房間去。」

  庫洛姆很輕地搖了下頭:「不……」

  她十年前後的相貌變化其實不算很大,但性格差異卻很明顯。

  高杉桃跟她一起去基裡奧內羅家族的時候,雖然同行只有三個人,去一個很陌生的地方,卻沒覺得庫洛姆跟其他人的交流有問題。

  「我是想說,不管是為什麼來我這裡住,總要有點換洗衣物吧?」她說著,從外套口袋裡摸出錢包,捻了一沓錢放在桌上,「如果你願意自己出門的話可以帶上,不買衣服買點零食或者喜歡的杯子碗子盤子也行~」

  「……」庫洛姆明白杯子和盤子,但是,碗子是什麼?

  簡直招架無能。

  心湖微微一蕩,她整個人往骨頭裡縮去,任由另一個人出來撐場面。

  面前那張柔美孱弱的少女臉蛋,也慢慢變成另一張俊美而稍顯青澀的少男面孔。

  六道骸睜眼,抿唇,勾出一個不鹹不淡的笑容,並沒有打算立刻釋放什麼善意。

  他這張臉長成什麼樣子,他自己當然清楚,雖然好看,但並不算正氣,甚至也不是小混混風——那是獄寺隼人的風格。

  他這張臉,是不折不扣的幕後黑手風。

  年輕,反而更顯得詭異,讓人心中恐懼。

  ヱии,雲雀恭彌親自聘請的並盛中老師、沢田綱吉幾人的補習老師,高杉桃,就讓我來替庫洛姆見識一番,你是何方神聖吧……?

  高杉桃眼前上演大變活人,她面不改色,反手握住六道骸准備抓三叉戟的手:「啊,骸啊,你出來啦?正好,你也多勸勸庫洛姆嘛,不愛說話沒關系,偶爾也要曬曬太陽對不對?剛剛我說要買衣服,這個也是最好本人去試才知道合不合身的……」

  六道骸:「……」

  不是,等一下,我沒打算一登場就開啟諧星模式的啊?

  而且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叫出我的名字?

  憑依庫洛姆已經是一件人盡皆知的事情了嗎??嗯??

  他還是微微笑,仔細看才能發現嘴角僵硬,想要把手從高杉桃手裡抽出來。

  失敗了。

  就像田中老師的尺子一樣,到了高杉桃手裡的,不管是什麼,從來只有她想不想放開的份。

  ……怪力女!

  六道骸不信了,准備立刻調動幻覺脫身。

  他心神一動,房間裡頓時海浪呼嘯而起——

  然後轉瞬即逝。

  六道骸:「?」

  斷線了?

  他不信邪,又心神一動,房間裡頓時火燒四壁——

  然後轉瞬即逝。

  六道骸:「……?」

  高杉桃已經起身准備去洗澡了。

  「等一下。」六道骸額角青筋直跳,「你,會幻術?」

  高杉桃回頭:「嗯?略懂啦。」

  喂喂,這可不是略懂的水平啊。

  六道骸盯著她的眼睛,心神再一動,房間裡頓時山崩地裂,巨大岩石塊滾滾落下——

  然後轉瞬即逝。

  高杉桃有點猶豫,湊近下來,綠眼珠打量他的臉色:「你是想說,你還有的是體力,所以不用吃飯嗎?」

  六道骸:「……」

  不是。

  他不想示弱,那樣就沒了談判的余地,只好先走一步。

  庫洛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上線就看見高杉桃湊得很近,盯著她看。

  她小小地「呀」了一聲,趕緊往旁邊側開臉。

  ……怎麼搞的我好像惡霸一樣。

  高杉桃撓撓頭:「我去洗澡啦。」

  說完就進浴室去了。

  再出來的時候庫洛姆已經不見了,桌上的打包盒被收拾得很干淨,桌面也被擦過,那沓錢也被收下。

  完美的一天。

  高杉桃沒管她拿著那筆錢是不是會去接濟家裡的窮兄弟,自己鑽進被窩,明天還要上班呢。

  她躺在床上,心裡卻想著天台上裡包恩的問題。

  沒回答上來,裡包恩也沒說什麼,沒有開槍,也沒有冷嘲熱諷,高抬貴手讓她走了。

  他說:「既然你回答不上這個問題,那麼我很放心。」

  「現在的你,是打不過我的。」

  高杉桃沒再往下回憶,反而在心裡跟自己打賭:今天的任務進度條肯定漲了。

  打開後台一看,3.245%,比之前死水一樣的0%好太多。

  ——在十年後的世界待了那麼久,系統進度連0.001%都沒有動。

  她不著急,高杉桃相信這些事都有能夠完成的一天,只是有點費解。

  就像她費解裡包恩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那樣的話。

  「現在的你,是贏不了我的。」

  明明可以的好吧?

  她自己強得不行,判斷別人的眼光也上來了,哪怕是現在讓她回到十年後手撕白蘭,高杉桃覺得也未必是件難事。

  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

  ……明天就去揍他一頓。

  高杉桃恨恨想。

  從來都是秒睡的困意湧上來,她很快睡熟了。


第194章 我是小皇帝 好的雲雀大人沒問題雲雀大……

  普通的工作日, 普通的上班族。

  A班的體育課時間,笹川京子小跑過來,臉上有些歉疚的神色, 遞給高杉桃一張紙條。

  她低頭一看:「又請假?」

  京子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請假的不是她自己, 但幫同學代交請假條,面對的又是一直以來對她們都很溫柔的高杉老師,難免有些難以開口。

  黑川花從後面慢慢晃過來, 表情比好友自然多了, 畢竟她跟沢田幾個人又沒什麼交情。

  她點頭:「是的,高杉老師,沢田那幫人又請假了。」

  京子度著高杉老師的臉色,輕聲補充:「是相撲大賽的練習,我哥哥也在一起。」

  她覺得搬出高年級的哥哥,就能讓假條更加可信, 讓老師高抬貴手。

  高杉桃點頭准了假, 又哄著兩個女孩子回去上體育課。

  這節課是以下肢鍛煉為主,高杉桃把任務布置下去, 在旁邊冷酷無情地掐秒表。

  學生們在分組蛙跳之中哀嚎一片, 老師本人充耳不聞,盤算起剛剛收到的那張請假條。

  這個月以來,這群人在學校裡露面的次數好像一只手都能數得出來。

  她倒不是很擔心他們的安危,畢竟她的私教課還是如期進行,每周兩次上沢田家去,今天晚上就又要去一次。

  上次去的時候,除了他們看上去都挺累的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額外的異常。

  她對家庭教師漫畫的記憶停留在主線幾個大事件, 而且還是動畫版only,只記得黑曜中六道骸登場、指環爭奪戰,然後就去到十年後了。

  說起來,十年後啊……

  她想到這裡,微微有些懷念,但不多。

  有一些心虛,特別多。

  逃了很多次雲雀的約戰,算是還給十年前的他了,這段時間只要被找上門她就沒拒絕過。

  但是答應了六道骸幫忙越獄、說好了配合斯庫亞羅做匣兵器、還有那個永遠搞不清楚在想什麼的未婚夫,她手裡還有一枚人家的戒指沒還回去。

  在十年前的現在,也不是很好找人代償。

  要不到時候跟入江正一商量一下,他扔十年火箭筒的時候也順便把她帶過去好了?

  或者今天上門的時候看看藍波在不在,之前每次去都忙著吃奈奈女士的手作料理了,呵呵,根本沒工夫關心區區一只小奶牛……

  如此這般想著,很快混到放學下班。

  高杉桃把今日工作總結快速寫完,抬腳就往沢田家走去。

  慢慢悠悠走到校門口,正好撞上綱吉和裡包恩一起從教學樓走過來。

  見到她,腳步停下。

  綱吉臉色有些尷尬,高杉桃以為他褲子穿反了,結果只是說:「啊!不好意思,高杉老師,我忘記跟你請假了——課外補習這段時間好像也要暫停。」

  「是嗎?」高杉桃看向他肩膀上的裡包恩。

  天台一別,裡包恩並沒擺出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但也不像之前那樣一看到她就跳過來安家。

  老神在在坐在綱吉的肩頭,點了點他那顆比例失衡的大腦袋:「是哦,這段時間暫時不用了。」

  怪,很怪。

  前兩天還好好的,難道是現在突然想起來要懲罰她之前沒回答上問題之罪?

  高杉桃隨口問:「是發生什麼了嗎?」

  綱吉眼神漂移了一下。

  裡包恩耳提面命讓他保密,要說綱吉自己,也認為那群很奇怪很危險的家伙,絕對不是並盛中學的體育老師應該接觸的人。

  但在被問到的瞬間,他居然有種想要傾囊相告的衝動。

  好在最後關頭剎住了車,不是他自己剎的,是旁邊裡包恩一腳踹到他臉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凹痕。

  「這個,不方便說呢。」小嬰兒捏著自己的鬢角,眼睛圓溜溜盯著高杉桃,「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我跟這家伙要先走了。」

  「噢。」意思是她擋路了?高杉桃沒說什麼,揮了揮手,換了條路往自己家走。

  綱吉哎了兩聲,最後還是沒出聲叫她。

  畢竟就算叫回來了,他也沒什麼能夠跟高杉老師說的——只要裡包恩不同意。

  「說起這個,裡包恩,你剛剛那樣也太沒禮貌了吧?而且讓高杉老師給我補習體能的不就是你嗎?」往城區外的山崖走,他碎碎念,「既然這樣的話,稍微告訴她一點也沒有關系吧?說是相撲大賽不可以嗎?我現在不是正好需要特訓嗎?我覺得有高杉老師指導說不定會更好誒……」

  還相撲大賽,你以為那個高杉桃是跟笹川京子一個級別的好糊弄嗎?

  「那家伙讓你很有安全感吧?」裡包恩忽然說。

  雖然是兩人第一次聊起這個話題,雖然是從未向綱吉求證過的言語,但他的口吻很篤定。

  「不用跟她相處太久,只要見過幾面、說過幾句話,就會下意識覺得她是個很可靠的家伙。遇到危險想要告訴她,遇到開心的事想要分享給她,遇到麻煩第一個很容易就想到她……」

  他越說,綱吉臉越紅:「不、不是這樣的啦!她畢竟很強嘛,又是老師,找老師幫忙有什麼不對?裡包恩你也是老師啊!為什麼總是把話說得這麼奇怪……」

  裡包恩似笑非笑——雖然這表情出現在他這張嬰兒臉上有點奇怪,但綱吉能感覺到他的情緒:這位世界第一殺手對剛剛他的話並不滿意。

  又或者說,他對於話裡圍繞的那個人不滿意。

  綱吉想了想,趁著還沒到地方,小聲問他:「裡包恩,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高杉老師啊?」

  說完又覺得不對。如果真的不喜歡,怎麼可能才見一面就把她抓來給自己課外補習?

  但要是關系不差,根本也不該瞞這瞞那,就算要瞞,態度也要好一點吧?

  直覺告訴他,裡包恩肯定不是在人格和作風上對她不滿。

  誒?那是什麼?看一個人,除了人格和作風,還有什麼其他的嗎?外表?但是高杉老師也……無可指摘啊……裡包恩也不是那種「哎這個人真是看不順眼我們都來欺負ta吧」的人……

  呃,除了史卡魯。

  他那也算是罪有應得啦!

  他越想越糾結,裡包恩不耐煩了。

  一個後空翻,從綱吉肩頭躍到後背,又憑借驚人的滯空能力,在他的肩胛骨正中間踹了一腳,把少男踹飛到不遠處的山崖邊去。

  那裡,有著一頭柔順栗色中長發,額頭上染著藍色火焰的少年已經在等他。

  裡包恩眼睛都沒抬,舉起手,蜥蜴列恩在他手裡飛速變換成一把綠色手槍。

  輕巧的一發盲射,山崖上頓時回蕩起猴子叫。

  「噢啊啊誒誒哦哦——!巴吉爾!!今天我是不會輸的!!」

  「來的正好,沢田閣下!」

  列恩乖巧地變成一張沙灘躺椅,裡包恩順勢坐下,放松的姿勢讓他很輕易地回想起剛才綱吉的問題。

  ……不喜歡?不,根本不是這個問題。

  如果成為敵人,高杉桃是個非常不好對付的家伙,裡包恩承認這一點。

  他也承認,全盛時期的自己也未必能在綜合實力上跟她較量。

  但殺手從不講究綜合能力,殺手只管奪取性命。

  不論如何,裡包恩總能朝她開准一槍,也只需要一槍……

  他把玩著手裡細長的子彈。

  可她的危險並不全在於此。

  奪人性命的能力、保護自己的能力,這都不是最要緊的。

  最要緊的,是她總能讓其他人信賴她、依靠她、和她站在一起的能力。

  所以才必須要盤問清楚啊,否則萬一出現最壞的情況,兩方都拿槍比著對方的腦袋,他的笨學生夾在中間該多難做?

  列恩變作一副綠油油眼罩,往他臉上一趴,裡包恩閉眼。

  下一秒就冒起了鼻涕泡泡。

  *

  高杉桃收到一份全新兼職,來自老板雲雀恭彌。

  郵件言簡意賅,表示接下來幾天時間我本人將不在學校或許甚至不在並盛,草壁隨我出行所以朝中無老虎,為了避免猴子稱霸王,誠邀高杉桃女士為保護並盛町公共安全出一份力。

  PS:☆有獎金☆。

  看完最後一行,高杉桃確定這是草壁幫忙編輯的。

  …………畢竟那個雲雀恭彌怎麼可能用☆這種符號啊!!!

  她沒太在意,回了一串【好的雲雀大人沒問題雲雀大人,請放心交給我吧雲雀大人!!】,就這樣美滋滋想像起即將到手的獎金。

  拿到手了去干什麼好呢?雲雀這個人雖然做事龜毛隨心所欲又很難搞還總喜歡跟人打架又聽不進去別人的話腦子自有一套邏輯,但出手還是很大方的。

  要不然,去旅游好了?去意大利看看?十年前的斯庫亞羅發型更漂亮,她想看!

  下午雖然沒課,但有兼職在身,她還是決定敬業地前往學校鎮守。

  路過便利店的時候,買了八盒便當作為午飯前哨戰。

  她們家樓下這家全○的收銀員都跟她熟悉了,叮囑她這周六有會員活動,一定要來薅羊毛,高杉桃咬著咖啡吸管連連點頭。

  她坐在便利店靠窗的塑料桌邊吃飯,吃著吃著,看見裹滿繃帶的人影從面前蹣跚走過。

  高杉桃歪頭,獄寺?

  不是她眼神不好使,是這個繃帶小怪裹得只剩眼睛能看,四肢都被繃帶包滿,圓滾滾的,還有點憨態可掬。

  神情有點像是被鬼攆,頭也不敢回地往前蹦跶。

  被高杉桃抓個正著。

  「高、高杉老師……」獄寺驚訝了一秒,趕緊說,「高杉老師,你能不能別告訴裡包恩先生和十代目他們我在這兒?我——」

  他想說他是從醫院偷溜出來的,今晚的雨之戰他一定要到現場去看才能放心,那群混賬暗殺部隊連他都很難應付,更何況前十幾年的生命裡根本沒有黑手黨這個概念的棒球白痴?!

  但是這種話不是應該跟一個普通老師講的……普通嗎?

  賭一把?……不不不,裡包恩先生肯定不會允許的,而且未經十代目同意把這等秘密告知出去也不是忠臣良將所為啊!!

  高杉桃就這麼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搖頭晃腦。

  全○店員都有點看呆了,她小聲問:「你們在拍什麼鬼畜短視頻嗎?誒?」

  高杉桃只覺得丟人,彌補似的買了一條巧克力塞進獄寺嘴裡。

  讓他別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怪話。

  不過隨著他搖頭晃腦的舉動,繃帶也不自覺散落下來。

  密密麻麻的傷痕裸露在手臂和肩背上,獄寺的身體驟然緊繃。

  店員看電視劇的音量都調小了。

  ……這、這是什麼play啊?高杉老師看上去每天笑呵呵,和藹可親又善解人意還總是帶來巨大營業額,沒想到居然……嗎?

  高杉桃一時沒想到自己的風評問題,她打量著獄寺身上的傷,又看那堆繃帶。

  看上去很像不良少年前一晚約架之後第二天不得不來上課的囧樣。

  「從醫院跑出來的?」她問。

  獄寺不敢搖頭,也不敢點頭,唯恐泄露情報讓她猜到。

  高杉桃輕哼一聲。

  這還用猜?

  先不說並盛町的民風相當淳樸,淳樸到她估計獄寺很有可能是這一片最不良的不良少年。

  街頭不良少年最愛用的武器是什麼呢?必然不可能是刀,他們喜歡用鈍器。

  因為不良少年都很聰明,知道什麼樣的傷勢能夠讓自己受到的處罰最小,卻讓對方最疼。

  棒球棍、木棍、廢棄水管之類的棍棒,是他們最愛用的東西。

  而在獄寺身上,顯然都是以刀傷居多。

  能把獄寺傷成這樣的人,整個並盛町裡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而且……等等。

  …………誒?

  她眉頭一皺,心裡大呼不好。

  刀?小刀?很多很多的小刀?

  這幾天學校裡一派寧靜祥和,主角團倒是不見蹤影,但主角團本來就不該天天待在學校,她只覺得可能是日常篇又出了什麼新劇情,並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家裡的庫洛姆還好好的。

  甚至比之前還要好,現在都能跟她說上兩句話了,「歡迎回來」、「一路順風」之類的,很有晨間劇夫妻的味道。

  唯獨比較糟心的就是她還是沒給自己買衣服,據說用她的錢買了兩頂帳篷和野營套裝送回黑曜,高杉桃聽得表情復雜。

  …………這種「我偷她的錢養你們啊!!」的感覺。

  也正因為庫洛姆還好端端待在家裡,有時候會悄悄從房間裡鑽出來縮在地毯上,像只小掃地機器人沉默地跟她一起看電視,所以高杉桃才掉以輕心了。

  畢竟庫洛姆,和憑依在她身上的六道骸,正是彭格列十代家族的霧守。

  不管有什麼劇情,都不可能錯過她們倆的。

  她再看獄寺這身倒霉樣,心想完了蛋了。

  先把獄寺塞回醫院,表示之後的事我不管,但現在既然我是你的老師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越獄……越院。

  接著,快速朝並盛中跑去。

  剛到校門口,只是遠遠看向教學樓,她就覺得不對。

  看上去似乎跟往常沒有什麼兩樣的教學樓,卻隱隱透露著一種不太自然的感覺。

  就像盯著一個字看久了一樣,大致能感覺到它是個什麼意思,但要稍微仔細觀察,就覺得哪哪都不太對。

  心裡不妙的預兆越來越明顯,高杉桃視死如歸,調動能力,卸下教學樓的偽裝。

  ……一棟超高危樓赫然佇立在眼前。

  那實在是破損得不能再破損了,屬於完全是一個標准危樓的形狀,末日游戲的作畫都得上門拜訪參考。

  L型裡較長的那條邊有一整排走廊都被炸得兩面通風,一看就很透氣,火藥痕跡滿滿當當。短的那條邊也沒好到哪去,乍一看好像問題不大,其實不知道是哪來的缺德人把窗玻璃全震碎了,燈也全碎了,只要是木頭質地的東西全都被燒焦,就像整棟樓房在雷公電母手裡過了一遍一樣。

  簡直是打電話上報都不知道該上報給警察局還是教育局。

  ……完蛋了。

  她都不敢往裡走進去,不知道操場、後花園、垃圾焚化爐和學生自主能力試驗田有沒有遭受更大的破壞。

  好死不死,一陣叮叮咚咚的鋼琴聲響起。

  好吧好吧,《孤高的浮雲》。

  高杉桃認命轉頭,跟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風紀委員長大人打招呼:「雲雀同學,你好啊。」

  雲雀瞥她一眼,經過這位自己抓回來的體育老師:「跟上。」

  高杉桃一時以為自己是那個在派出所門口行竊的笨蛋小偷,只能默默無語地跟上。

  兩人很快在學校裡繞了一圈。

  比起綱吉的超直感,雲雀對幻覺並不是天然免疫,否則不會中了六道骸的招,因為虛假的櫻花而被暈櫻症鑽出一條漏洞。

  但他的敏銳和觀察力數一數二,質疑更是如同本能。

  看上去完好的教學樓,為什麼透著一股讓他厭惡的幻術味道?

  再一看,為什麼電燈、風扇等等還在運轉,電表卻一點變化都沒有?

  稍微一對比,立刻就能發現異樣,這正是雲雀恭彌的另類直覺。

  幻覺說到底還是幻覺,真實蒙上一層紗也還是真實,始終是有無法被改變的東西在。

  更何況……

  雲雀的目光不帶感情地掃過面前這棟昨晚見過的、滿身瘡痍的教學樓,最後挪到高杉桃身上。

  「盯好並盛中、並盛町?」

  高杉桃自知理虧:「這個……」

  「杜絕影響公共安全的大型事件?」

  「這個……呃……」

  魔鬼一樣的男子、她目前的房東兼老板雲雀恭彌,輕啟嘴唇,淡淡地說:「消極怠工,獎金取消,罰你周末陪我特訓。」

  說完轉身就要走。

  高杉桃連忙叫他:「雲雀大人,雲雀哥!雀哥、雀老師!我的本職工作是當老師啊!我當老師還是當得很用心的吧?課外兼職我沒做好你應該扣兼職的獎金,但是為什麼會有懲罰啊!」

  雲雀回頭,臉上露出一個浮於表面的笑:「在並盛中,我就是規則。」

  高杉桃抱頭蹲下:「所以說我討厭沒辦法溝通的人嘛——!!說的都是什麼話啊!一點邏輯都沒有!真該讓你跟我們家高杉公主交朋友!!」

  嗯?

  等等?

  傷痕累累的獄寺再一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高杉桃狐疑地站起來,狐疑地看向雲雀。

  雲雀坦然自若:「怎麼?」

  「……那個,我收到郵件是今天早上……」高杉桃越想越不對,「但是這個教學樓被毀成這樣非一日之寒,不在我任期內出現的問題就不該我背鍋吧?尊敬的雲雀大人您覺得呢?」

  而且沒記錯的話嵐守戰結束的時候你小子來了的吧?沒錯吧?那時候你就已經知道教學樓出大問題了吧?!然後今早再突然甩給無辜的我這樣一個任務!!

  這跟白蘭覺醒能力之後告訴普通大學生入江正一不好意思現在你得拯救世界了請趁他不備用這把六名守護者的頭發換來的匕首捅進他的心髒……有什麼區別!!

  真是好陰險的一只雀啊!

  陰險的一只雀挑眉:「你的證據?」

  「監控……」呃這個被瓦利亞砸得稀碎,「人證……」呃找到人之前她的獎金已經要飛了。

  ……天殺的指環爭奪戰,該死的瓦利亞!!閑著沒事了為什麼非得在並盛中打架?全日本這麼大哪裡去不得呀?上到北海道下到衝繩島,實在不行你們去夏威夷也行啊!難道是怕引來美國軍艦嗎?!

  她一咬牙,決定不管怎麼說要抓個現行。

  沒記錯的話,指環爭奪戰是連著幾天比完的,要是這樣,那今天晚上應該還有一場!

  就算沒有,她熬夜蹲守,到時候頂著黑眼圈上班,也能爭取到一點同情分吧?

  很好,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高杉桃臉色一正,雖說她深深懷疑雲雀是故意這樣做,但誰讓她有求於人呢。

  「我覺得雲雀大人你之前說的再對也沒有了,人必須要為自己犯的錯誤付出代價,我沒能執行好您的囑咐守護好這座神聖的學子殿堂實在罪該萬死但是還請容我將功贖罪!!」

  ……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雲雀輕輕眨了下眼,沒說話,意思是你有什麼蠢話趁現在趕緊說。

  高杉桃就趕緊說了:「據可靠消息,賊人今晚還會現身,但雲雀大人貴體怎可熬夜?不如我徹夜蹲守,把那群破壞並盛中的家伙抓起來揍扁——」

  「……就這麼想要獎金?」而且為什麼突然用最高級敬語?

  高杉桃擺擺手:「當然獎金也很好,但是我能不能換一個獎勵?」

  雲雀不語,等她自己講。

  什麼壞毛病啊!真該給他印一個「我是小皇帝」的痛衫天天穿!沒見過比他更小皇帝的人了!!

  高杉桃心裡怒罵,面帶微笑:「就是,這個,學校裡有個老師作風不良啊,雲雀大人要不要考慮給他開除了?」

  「你說田中?」

  草壁的彙報事無巨細,雲雀對學校裡每天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他目光流轉,冷而清亮地在她臉上掠過:「……晚上守在並盛中,就如你所願。」

  高杉桃握拳:「耶!」

  雲雀!你是我的神!雀神!……哦不這個聽上去麻將癮很大的樣子。

  她得到老板首肯,美滋滋回辦公室等天黑,順道去小賣部買了一袋子炒面面包吃。

  而且,昨天是嵐守戰的話,今天就該是雨守戰了吧?

  真沒想到,上午還在想要不要去意大利看一眼的人,今晚就要出現在並盛了呀。

  高杉桃露出陰森森的笑容。

  害得我沒了獎金,諸位殺手朋友,想好要怎麼賠罪了嗎?


第195章 雨之守護者爭奪戰(喜劇版 「人家啊,……

  說干就干, 高杉桃當晚直接就沒回家,下班之後給庫洛姆發了消息,讓她早睡早起明天見。

  結果庫洛姆不干, 非要跟出來,說是六道骸想要親眼見證接下來的戰鬥。

  說到底親眼見證是個什麼意思?是他在場的話山本會發揮得更好的意思嗎?還是他的「親眼」特別特別珍貴啊?

  高杉桃不好對著庫洛姆吐槽她的骸大人, 答應下來,窩在學校對面的全○便利店裡,一邊吃喝一邊等人, 就這麼坐到天黑。

  店員還以為她今天心情不好, 走的時候送了她一把傘:「天氣預報上講今天晚上有雨,收下吧,這傘反正也不值錢。」

  高杉桃雖然沒有心情不好,但還是感恩戴德地收下了,並決定以後也多多來這家全○照顧生意。

  我們並盛町啊,民風真是淳樸!跟其他一些町截然不同呢!

  誒?還是說其實她少來會比較好?畢竟店員的話, 應該會希望沒有客人吧……

  沒糾結多久, 庫洛姆來了,身後還跟了兩個尾巴。

  穿軍綠色校服, 一個戴毛線帽, 一個黃毛犬牙。

  「這是骸大人的部下,千種,犬。」庫洛姆細聲細氣介紹,「這是,桃子老師。」

  「高杉桃嘛,我知道你!你就是骸大人嘴裡說的奇怪的女唔噗——」

  千種給了犬後腦勺一下,淡淡說:「您好,初次見面, 高杉老師。我是柿本千種,這邊這個是城島犬,他比較不會說人類的話語,您見諒。」

  高杉桃看向庫洛姆。

  庫洛姆有點小緊張。

  犬,確實個別時候、呃,很多時候,不是那麼禮貌,她們在高杉桃面前又都是學生,身份天然就要矮一截,如果她抓著這個說事的話……可是犬也不是會乖乖低頭的類型……她也不知道該幫誰說話比較好……

  高杉桃忽然笑了,捧起她的臉,輕輕捏了一下:「你在心裡叫我桃子老師啊?平時怎麼不叫?」

  「……嗯?呃,怕你不喜歡……」

  「不會的!以後就都這麼叫我吧!」

  「……好的。」

  沒、沒生氣啊?

  庫洛姆有點懵懵的,跟在高杉桃身後往並盛中的方向走,抬手碰了碰被捏過的地方。

  犬不屑一顧:「切!稍微對她好一點就倒戈了,我早說了,骸大人就不該相信這個小骷髏——」

  千種嘆口氣。

  不知道是該先吐槽「那不是稍微好一點的水平」,還是先吐槽「莫名其妙就說別人倒戈我看你才是對庫洛姆的反應最敏感的人吧」,或者「骸大人要相信誰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乖乖聽從就好了」,又或者「人家叫庫洛姆·髑髏不是小骷髏啊犬你真的是個文盲」。

  最後,就像以前每一次槽多無口的時候那樣,只是嘆了口氣,然後輕聲說:「我們也跟上去吧,犬。」

  四個人兩前兩後走向並盛中,還沒看見校門,天空一道藍色閃電哢嚓劈下來。

  高杉桃:「……」

  我說啊,你們也太明目張膽了吧喂!就算那個什麼什麼組織幫忙用幻術遮掩了,難道並盛町除了她、沢田綱吉、雲雀恭彌還有庫洛姆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能看得懂幻術了嗎?

  多麼沒有未來的一個街區啊!!連幻術這種十年後硬通貨都只有區區四個人能看明白!

  越走近,藍色的光芒就越耀眼,她漸漸能辨認出來形狀。

  不是閃電,而是火焰的模樣。

  藍色火焰,看來今晚確實是雨之戰?

  高杉桃還是選擇了熟悉的翻牆。

  在靠近的時候,有一瞬間能感知到幻術壁障的存在,但施術的人看上去只是想要制造假像來迷惑,而沒有試圖將人阻攔在外。

  也對,除了她跟庫洛姆這幾個人,哪還有人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學校裡來冒險啊,又不是探險vlog博主。

  高杉桃反手把卡在牆上的庫洛姆抱下來放在地上,摸出手機,准備錄下自己勤勤懇懇替雲雀大人守護並盛中的辛勤姿態,以換得寶貴的獎金。

  ……先錄點城島犬翻牆失敗被千種托著屁股推過來一頭栽地惱羞成怒的樣子。

  庫洛姆旁觀她「桀桀桀」地笑著錄下犬的慘狀,紫色的圓眼睛輕輕眨了一下。

  在心裡更正,不是沒生氣,是把仇記在了心裡啊。

  正錄著相,幾人左側又是劈裡啪啦藍色火焰閃過。

  大家下意識看過去,就算站在這裡,也能看見L型教學樓的長邊被不知名人士挖出一個大洞。

  從上而下的,幾乎將那整條長廊都掏空了,裡邊傳來一陣海水的鹹腥氣味。

  裡面波濤翻湧起來,至少有兩層樓高,而再往上則是兩個糾纏的身影。

  呵呵呵呵……

  高杉桃不得不說,心裡比起擔心,更多的是解氣。

  當即用手機拍下一張特寫,沒附帶任何文字,徑直發給雲雀:【並盛中慘狀.jpg】

  在嗎?看看學校?

  發完也不等對面回復,把手機往兜裡一揣,開始琢磨上哪兒觀戰比較好。

  最佳位置當然是L型長條走廊正對面,不過那裡圍著瓦利亞和彭格列的人。

  說起瓦利亞,高杉桃還沒見過十年前的版本呢。

  她征求了其他幾個人的同意,決定到L型教學樓的短邊那一側,摸到天台上去。

  那個位置可以俯視全場,就是可能會看不清裡邊的戰鬥,不過也沒關系,她對這場決戰很有印像,不看也知道結局。

  說干就干,幾人繞了半個操場,快速上樓,得益於高杉桃對地形的熟悉,很快就抵達了最佳觀戰位。

  往下一看,發現指環爭奪戰主辦方還挺貼心的——除了把教學樓掏空之外,還在旁邊貼了個巨大液晶顯示屏,實時轉播樓內的戰鬥情況。

  此時山本武似乎稍稍占據上風。

  千種跟犬到底跟她還是不太熟,一左一右站在後面,呈護法狀。

  庫洛姆忽然往前坐了點,高杉桃扭頭:「怎麼了,覺得冷嗎?要不我……」

  她說到這裡,發現自己沒穿外套。

  趕緊改口:「我下去給你偷一件?」

  庫洛姆聽她大發狂言,也面不改色,柔聲謝絕:「不是的。」

  她指了指屏幕:「骸大人想近一點看。」

  高杉桃:「……」

  她表情多少有點扭曲:「對不起這種興趣愛好對我來說還是為時過早,不過沒關系,你想怎麼叫他都可以,只是我還需要再適應一下……」

  退一萬步來講,六道骸沒有讓庫洛姆叫他主人已經算很好了。高杉桃寬慰自己。

  屏幕一閃,突如其來的亮色,使得黑夜中的操場都明亮了幾分。

  她轉頭看去,果不其然,是斯庫亞羅……的頭發。

  准確的說,是十年前的斯庫亞羅……的頭發。

  個頭只稍微比印像裡矮了一丁點,但臉看上去更年輕水靈,劉海也還是精心修剪過的M字形。

  長發因為打架的關系多少有些蓬亂,沾了水,濕噠噠貼在他黑色修身作戰服上。

  ……哎喲,還挺萌,這個斯庫亞羅青春版。

  高杉桃掏出手機,無視了雲雀回的那條消息,開始庫庫拍照。

  不止,拍完還開始修圖。

  這時候,帶著手機穿越的優越性就不言自明了——至少庫洛姆看到她修圖的操作之後眼睛亮亮的,也不管骸大人是什麼吩咐,往後退到她旁邊,又往高杉桃的方向蹭了蹭。

  「把血跡P掉,還以為在走T台呢!」高杉桃評價自己的勞動成果,「這光影這構圖!這臉蛋這身段!」

  庫洛姆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沒有伸手,只是小聲說:「銳度。」

  「嗯?調一下銳度嗎?」

  「嗯,還有對比度。」

  「哦哦,好,我試試!」

  高杉桃按著庫洛姆說的調了兩下數據,隨著她劃拉滑塊的動作,屏幕上那張斯庫亞羅青春版的臉也跟著發生變化。

  「嗚哇!這個狀態是不是有點太酷了?」高杉桃快樂地衝她展示,「完全就像那種星際時代的未來機甲戰士!」

  庫洛姆搖頭:「不知道。」

  意思是不知道高杉桃在說什麼。

  但很快又說:「很帥。」

  「嘿嘿,我也覺得你指導我的樣子很帥。」

  兩名女子就這樣在激烈的雨守戰面前坐在天台上,頂著不管怎麼說還是有點冷的夜風,快樂地p了半天圖。

  身後的千種和犬:「……」

  身體裡的六道骸:「……」

  他搞不懂。

  他搞不懂這個高杉桃,也搞不懂跟她熟悉起來的庫洛姆。

  雖然他確實本來就應該搞不懂這些生活在陽光下的正常人,但不是那個意義上的搞不懂。

  六道骸此時此刻,微妙地跟彭格列家族共情了。

  他想,即便是這群天真得討厭的家伙,應該也搞不懂她。

  不、就連那個彩虹之子,應該也……

  這個世界病了。

  他冷靜地判斷。

  *

  她們在這搗鼓半天,雨守之戰已經出現了多次劇烈的變化。

  一開始,山本武作為新人,發揮叫兩方都感到驚訝,一時占據上風;

  接著,斯庫亞羅反擊,輕巧壓制;

  再接著,危機關頭,山本武頓悟,開發出了全新的招式應對。

  等高杉桃跟庫洛姆再抬頭去看大屏幕的時候,山本已經快要贏了。

  庫洛姆對此興致缺缺,只是因為骸大人也想要看,所以盯著屏幕,實際兩眼放空,只是作為六道骸觀察外界的載體。

  但忽然,她的注意被旁邊吸引過去。

  高杉桃站了起來。

  「你在這裡坐一會兒哦。」高杉桃輕聲說,「我會留一個幻術屏障,再疊一下你那個骸大人的能力,可以保證你不會被人發現。要是一會兒結束了,我還沒出來你就先走。」

  庫洛姆正要搖頭,就聽見她補充。

  「或者你要等我也可以,但最好一直待在這兒,好嗎?」

  這回她點了點頭:「小心。」

  高杉桃一下笑起來,彎腰摸她的腦袋。

  動作很輕,沒有把她的發型摸亂。

  又回頭對那兩人說:「照顧好庫洛姆,我去去就回。」

  「你以為你是誰啊!少命令本大爺,我只聽骸大人唔噗——」

  千種再次淡定推眼鏡:「知道了,高杉老師。」

  庫洛姆目送高杉桃順著天台邊緣跑酷,從短邊到場邊,很快到了那兩人正在戰鬥的位置上方。

  接著,像特工那樣吊在牆壁側面,從窗戶鑽了進去。

  「ヱии,庫洛姆,你很喜歡她?」

  心底的聲音溫和地問著。

  庫洛姆誠實地回答:「喜歡。」

  喜歡她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的父母,沒有在意過自己以前的生活,沒有覺得自己一直躲在房間裡是奇怪的事。

  喜歡她不說「想要什麼得說出來啊」,喜歡她只是把錢放在桌上讓自己看著用,就像她完全相信庫洛姆能夠安排好自己的生活那樣。

  喜歡她永遠用看向其他任何人的目光看著自己,這讓庫洛姆覺得,就算是她,一個父親母親都不喜歡、少了很多內髒和一只眼睛的小孩,也只是個普通的人。

  一個可以隨意走在太陽天和下雨天底下的普通人而已。

  「……是嗎?」

  六道骸不再說話了。

  雨之守護者指環爭奪戰已經接近尾聲。

  斯庫亞羅沒了繼續奮戰的心氣,坐在碎石板上任由鯊魚將自己吞下。

  迪諾就在教學樓後方不遠處,他的人手已經潛伏進了水中。

  從這個位置,他們看不見裡面的戰況,但無論如何,撈人肯定是不會出錯的。

  加百羅涅家族的金發boss微皺著眉,英俊的臉龐上不見平時那種天真爛漫的氣質,更接近於一個掌握他人生殺大權的——「首領」。

  動作要隱秘,這是最重要的,畢竟從之前的雷守戰之後,因為綱吉出手救下藍波,切爾貝羅新增規定,不允許非爭奪戰參與者對戰鬥出手。

  違者,不僅本場比試直接判定失敗,更會被懲罰交出自己的戒指。

  所以就算救下來了,也最好安安靜靜藏在私人醫院裡靜養,不要露面,否則……

  迪諾思路一斷,手下濕漉漉地朝他跑來,表情驚恐中夾雜佩服,佩服中夾雜疑惑。

  …………什麼表情啊這是!!

  迪諾劈頭問:「是沒救到人?」

  「不、呃……」

  「山本呢?」

  「山本、山本武贏了!!」

  贏了?!

  迪諾眼睛都快瞪圓了,這下他知道手下們為什麼一臉佩服,山本武才接觸劍道多久?就算能出其不意,怎麼會一場比試就勝過了現任劍帝,那個斯庫亞羅?!

  但轉瞬,他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斯庫亞羅呢?」

  這就是手下們驚恐的來源了:「——他、他被吃了……」

  迪諾的眉毛擰得更緊:「斯庫亞羅也得救下來才行啊,你們現在就……」

  「不是這樣,老大。」手下們語無倫次,「我們准備上前的時候,已經有其他人把他救下來了。」

  「是啊是啊!那個人看上去特別厲害,一刀把鯊魚斬成兩段——那可是在水裡啊!!」

  「然後就把斯庫亞羅撈出來了……」

  迪諾聽不懂了。

  她?誒?瓦利亞有女人嗎?不是的話哪還有人會專門過來救斯庫亞羅啊?那家伙從上學的時候脾氣就差,根本沒幾個朋友……

  不是,水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教學樓正面,能很清楚地看見水下發生了什麼。

  鯊魚吞下斯庫亞羅,山本則被切爾貝羅接走。

  一場類似「游客失足跌落水族館」的慘劇靜默上演,忽然,眾人眼前一紅。

  海水之中,一開始只是一個小點,緊接著開始往外擴散。

  紅色的、腥氣的液體瞬間將整片海水染成更加鮮明不詳的顏色。

  「有人在水裡。」Xanxus輕聲說。

  是那個大渣滓還活著?宰了鯊魚?

  還是說有人干擾這場比試?

  不管怎麼說,對瓦利亞都算是有利。

  他決定再坐一會兒。

  染血的海水中,慢慢走出來一個人影。

  或者也可以說兩個,來人將斯庫亞羅扛在肩上,從教學樓裡走到教學樓外。

  燈光落在她身上,水珠像淺色的紅水晶,密密墜在發梢。

  山本松了口氣,面對這樣的景像,竟然笑了出來:「太好了,斯庫亞羅被救……誒?」

  那人聽見他的聲音,轉頭看過來,露出一張叫人十分熟悉的臉。

  「高杉……老師?」山本說著,不自覺歪頭,「是高杉老師嗎?」

  笹川了平沒上過她的課,大聲問:「高杉老師?是我們並盛中的老師嗎?你們認識她?」

  裡包恩沒來得及阻止,綱吉已經點頭了:「是啊!高杉老師是我們的體育老師,但是為什麼這個點還在學校?在加班嗎?誒?但是為什麼把斯庫亞羅救出來了……」

  反而是獄寺的腦子最清醒:「剛剛我們親眼看著他被鯊魚吃掉,所以如果是高杉老師救出來的,那麼也就是說,高杉老師一個人,輕松解決了一頭鯊魚,還能從水裡帶著一個人安全出來?」

  這、這已經不是一個特別厲害的體育老師能夠形容的了吧???

  他張口結舌,想質問高杉桃,但見她單手扛著斯庫亞羅,渾身往下滴血水的樣子,居然有點不敢開口。

  獄寺不開口,卻有其他人從這幾個並盛中學生的話裡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志得意滿地開始發言。

  「……按照之前的規定,破壞戰鬥的一方自動判斷為失敗,要將他們的彭格列戒指交出來的吧?」

  Xanxus那雙眼睛閃著嗜血的紅光,他在座位上調整了一下姿勢,整個人向前傾來,幾乎是頭捕食前的野獸:「這女人是中學的老師,是那個沢田綱吉的老師,那麼這一次就算是他們那一方插手比賽……」

  「你、你現如今怎麼還說得出這樣的話?」綱吉簡直不能理解,「你沒看到嗎?!高杉老師救出來的是你們的成員啊!!」

  高杉桃到處找迪諾,准備把肩膀上的大只鯊魚禍水東引。

  聽見他跳腳,只覺得綱吉的關注點很萌。

  別的不說,指環爭奪戰的劇情她還是記得一點的,尤其記得在這之前的獄寺和藍波都輸掉了。

  綱吉自己的大空戒指,也作為破壞比賽的補償抵押給了對面,如果今天山本的戒指也交過去,那就沒什麼可比的了。

  明明都到了危機關頭,還在替斯庫亞羅伸張正義……

  「喂,你有辦法的,對吧?」裡包恩忽然說。

  高杉桃沒說話,看他一眼,裡包恩挑眉。

  那顯然是個「現在你知道要相信我了?」的眼神。

  還真記仇啊。

  她把被鯊魚重創,又被水泡得說不出話的斯庫亞羅扔給緊趕慢趕追出來的迪諾,然後抬腳,朝著那一對長相宛如雙胞胎的黑皮美少女走去。

  高杉桃的身手,剛剛已經一覽無余;她的能力上限,也還是個謎;

  加上這個個頭……

  切爾貝羅也不是什麼不畏生死的傳奇組織,當即開始向後退。

  高杉桃越走,她們倆就越退,搞的高杉桃只好站在原地不動了,從口袋裡摸出一個什麼東西,晃了晃:「我不是來揍人的,只是來表明一下我的身份。」

  她手裡的東西不大,亮晶晶的,即便在黑暗裡也有獨樹一幟的存在感。

  切爾貝羅慢慢走上前去。

  瓦利亞和彭格列的人也不自覺朝她的方向探頭看去。

  實在看不清,連挨揍都不怕了,靠攏過來想看得更仔細一些。

  看熱鬧果然還是人類的天性。

  Xanxus眉頭一皺。

  雖然他沒動,以他的位置也根本看不清那是個什麼玩意兒,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能讓現場的局勢被那女人抓在手裡。

  當即出聲,對切爾貝羅發號施令:「還不把她控制起來?!這個女人剛剛就闖進了爭奪戰裡,接下來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下一秒,忽然臉上一痛,斜飛出去。

  直接撞進教學樓還還沒排空的海水之中。

  突如其來的冰冷將疼痛衝刷得不大明顯了,Xanxus的怒火也被快速澆滅,來不及立刻尋仇,因為這片水裡還有著切爾貝羅准備好的鯊魚。

  他咬牙。

  憤怒之火出現在手心,將周圍的海水瞬間燒滾乃至蒸發,試圖接近他的鯊魚也被嚇得往反方向游去。

  畢竟不是今天的參賽者,切爾貝羅不會強制要求他滿足條件再離開,Xanxus很快自己走了出來。

  以他的作風,又干不出當著眾人的面烘烤衣服這種事,只能咬牙切齒,用要吃人的目光瞪向高杉桃:「你瘋了——?!」

  是的,就是這女人剛剛趁他還在說話,一拳把他揍進了教學樓內。

  ……什麼怪力、什麼速度啊?!他竟然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沒看見嗎?這女人當著你們的面干擾比賽,切爾貝羅!!都是一群廢物嗎?」

  「請您慎言,Xanxus先生。」切爾貝羅不動如山,「本場指環爭奪戰的雙方是斯貝爾比·斯庫亞羅先生和山本武先生。」

  也即是說,不是直接作用於這兩人身上的影響,並不在她們的規則限制範圍內。

  相比之下,她們對高杉桃手裡的東西更感興趣。

  「這究竟是什麼呢?」切爾貝羅齊聲問,「高杉女士,你將這枚紅寶石戒指拿出來,是為了告訴我們什麼呢?」

  高杉桃「哦」了一聲:「這個啊,這個是說,我其實是瓦利亞那邊的人啦!」

  她聲情並茂,甜蜜道:「人家啊,是Xanxus君的未婚妻來的啦~~~」

  剛被揍出去的Xanxus:「?」

  剛看見老大被揍飛的瓦利亞眾人:「?」

  切爾貝羅:「?」

  所有人:「?」

  她、她在說什麼啊……??

  啊?未婚妻?啊?瓦利亞?啊?高杉桃???

  綱吉的嘴幾乎能塞進去一整個豎著的雞蛋,山本懷疑他下巴脫臼,很憂心地想幫忙抬上去,結果發現獄寺也脫臼了,笹川學長也脫臼了。

  山本左看右看,也跟著擺出同款表情。

  大家紛紛用=口=的表情看著這個前幾天還在體育課上偷懶看漫畫的高杉老師。

  高杉桃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目光,抬手示意切爾貝羅:「你們可以鑒定一下,這是來自九代目的東西。我是受了九代目的委托,所以提前來到並盛町的啦。」

  九代目的東西?

  金色短毛版貝爾立刻扭頭,呃,boss剛剛被揍飛到遠處去了。

  他只好又扭回來,跟莫斯卡手心裡的瑪蒙竊竊私語:「九代目的東西,怎麼會在那個女人手裡?還是說,其實她真的是boss的秘密未婚妻,只是boss沒印像了?」

  「不是說不通,畢竟boss確實是那種很容易把無關緊要的家伙忘掉的類型。」瑪蒙冷冰冰反問,「但你覺得她會是很容易被忘掉的人嗎?」

  貝爾抬頭。

  那女人的頭發是雪白色,比斯庫亞羅的銀色更亮,眼瞳也很醒目,是一種令人身心愉悅的,干淨的綠色。

  長相比意大利人,更像是亞洲人的面孔,眉目並沒有那麼深邃,要說有多美艷動人,或者清純俏麗,也談不上。

  因為看她的時候,首先注意的絕不是她的長相如何。

  「不是呢。」貝爾輕聲說,「嗚嘻嘻,很遺憾,她肯定不是叫人看過就忘的類型。」

  不如說完全相反,她有一種叫人在人群裡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魔力。

  血水珠從雪白的眉梢滑落到臉頰上,那種肯定是揍了不知道多少號人才能擁有的氣場,恐怕很難讓人忘記才對。

  列維心裡擔心Xanxus的處境:「如果那真的是九代目的東西……boss會怎麼辦?難道我們瓦利亞要多出一個boss夫人了嗎?」

  這真是不好說,瑪蒙心想,現如今他們能跟沢田綱吉抗衡,其實最大的仰仗就是Xanxus是九代目兒子這個事實。

  血脈相連,能力繼承,這才是他們能夠掀起指環爭奪戰的最大法理基礎。

  否則,九代目早已經點名要沢田綱吉繼承十代的位置,哪輪得到別人指手畫腳?

  要維持這份法理基礎,就要在明面上追隨九代目的一切決定,那麼——

  「還真說不定呢。」兜帽下掩住雙眼,瑪蒙的鼻音更重了,「看上去,我們未來的女主人是個仁慈的性格啊,連戰敗的斯庫亞羅都肯撈出來。」

  「嗚嘻嘻,別說那種惡心的話好嗎?」女主人什麼的,聽上去簡直倒胃口極了。

  話是這麼說,貝爾忍不住又用更挑剔的目光去看高杉桃。

  外貌,只能說不討厭;

  性格,根本看不出來,能確定的就是有點缺心眼;

  實力,哦,對了,她剛剛把boss一拳揍飛了。

  …………喂喂,這種人當女主人,瓦利亞的未來只會更加血腥黑暗吧?

  切爾貝羅自有一套運作系統,很快得出結論:「高杉女士帶來的戒指,確實是九代目的珍藏。」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說:「認可高杉女士與瓦利亞存在緊密聯系,認可高杉女士的出手不算為彭格列方的干擾。」

  獄寺、綱吉、了平,全程維持著=口=的表情,直到此刻。

  「誒?等一下,那是不是說——」綱吉把後面的話吞回去,只是一個勁兒衝裡包恩使眼色。

  看上去蠢死了。裡包恩把帽子往下拉,遮住雙眼,卻遮不住不停往上翹的嘴角。

  不能怪他控制不住情緒,實在是……

  實在是,這一切都太好玩了。

  原本他們擔心的是山本可能會輸,被鯊魚吃掉,結果這小子反敗為勝,提振士氣,斯庫亞羅反而葬身魚腹;

  結果突然闖進來一張熟面孔,跟一台人形自走絞肉機一樣,輕松宰了幾條鯊魚找到斯庫亞羅,把人救出來;

  裡包恩心裡閃過至少十宗陰謀論,包括不限於她潛伏到現在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破壞局面把指環交給Xanxus,又或者她哪一方也不是,只是為了挑起彭格列內部爭鬥……

  結果她臨陣倒戈,說是Xanxus的未婚妻。

  不管是這突如其來的粉紅轉折,還是她成了某人的未婚妻,還是這個某人其實是Xanxus,每一件都讓裡包恩非常想笑。

  瓦利亞一群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那些家伙的腦回路也不是很正常,裡包恩本來都快忍住了,一看對面瑪蒙的臉色,又忍不住想笑。

  趕緊讓列恩爬到臉上來,守護自己冷酷殺手的牌面。

  高杉桃還嫌不夠呢,聲音一掐,對同樣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Xanxus黏糊糊說:「親愛的未婚夫~~~~明天中午我能去你們那裡吃飯嗎?你放心,我吃的少少的,很快就能吃飽~~~只是想看著你的臉吃飯嘛~~~」

  綱吉三分鐘前還在焦慮緊張痛苦之中打轉的心情,一下像是放了氣的氣球往上飄,實在忍不住,直接笑出了聲。

  但一聽覺得不對,怎麼是多聲部合唱?

  回頭一看,獄寺君、山本、了平大哥,都在無聲狂笑。

  連切爾貝羅兩位都轉過身,朝著濕漉漉的教學樓開始面壁罰站,不知道是不是在背著所有人偷笑。

  緊張激烈的戰鬥突然變成了喜劇片。

  臉頰隱隱作痛的Xanxus:「……」

  這不對。

  首先氛圍不對,其次上演的情節不對,最後主演的人選不對。

  他可不是為了成為別人眼裡的笑話,從意大利連夜飛到這個鄉下地方來的啊!!

  黑發男人兩眼血紅,向後一看,意圖讓自己的手下幫忙應付。

  結果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貝爾、瑪蒙、莫斯卡,乃至對他最為言聽計從的列維,都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大截。

  見他看過來,露出訕笑。

  ……別的也就算了,插手boss的感情生活,總覺得不太對哈?

  Xanxus:「…………」

  他沉默地攥起一團憤怒之火。

  然後,憤怒地大吼:「一群蠢貨!!!都給我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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