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天生良師 「畢竟,我和這位高杉老師,……
「……意思是說, 這個女人突然從天而降,你們完全沒有察覺?她把斯庫亞羅救下來,但又說自己是Xanxus的未婚妻?」
「是的。」
「真的有這個人存在?至少在我的腦海裡, 是沒有聽說過這麼一位小姐啊。」
「是的,這之後我們查閱了相關記錄, 九代目並未公開給Xanxus大人擬定任何婚約、口頭婚約、玩笑婚約等,Xanxus大人本人也從來沒有過任何公開情人,無法判斷個人取向, 無法確認高杉女士的確實身份。」
「哼。……但戒指沒有作假?」
「是的。是登記在冊, 屬於九代目本人的私藏。」
「那麼,九代目手裡的這枚戒指,是否還在?」
「尚未確認過。」
「去確認吧,我想,說不定這位高杉桃,能夠帶給我一份不一樣的驚喜呢……哎呀!好燙!」
「是, 大人, 請小心用餐。」
*
雨守戰當晚,瓦利亞當然是百口莫辯。
畢竟高杉桃干出來的事雖然破壞了所謂的規則, 但救下來的人是斯庫亞羅, 這沒得說。
就算是Xanxus,也不能捏著鼻子說這全然損害了他們的利益。
其次,她掏出來的證物也的的確確是九代目的私藏。
僅剩的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呃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切爾貝羅見狀,總要為今天的事情收場,當機立斷:「鑒於斯貝爾比·斯庫亞羅於雨守戰中已經戰敗,即刻起, 山本武獲得完整體彭格列雨屬性戒指。此外,斯庫亞羅將不被允許參與後續的所有對戰進程。」
「什麼參與……」綱吉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今天比完不就完了嗎?後面參不參與的,這也算處罰嗎?」
裡包恩若有所思:「既然她們這麼說了,那麼就意味著這對於切爾貝羅來說,算得上是拿得出手的處罰吧。」
「什麼啦,裡包恩,這不是毫無意義的話嗎?」
裡包恩沒理會自己學生的抱怨。
也就是說,這之後很有可能會讓守護者們再次出場,對戰?那會是什麼時候?
多半是大空戒指爭奪戰吧。
怎麼出場?有沒有限制?如果有,是什麼樣的限制?如果雙方守護者都出場,豈不是又要一一對局?還是說變成團體作戰?
只是一次意外,裡包恩幾乎已經推算出了接下來大空指環爭奪戰的全部具體形式。
但他不動聲色,因為接下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
斯庫亞羅雖然被高杉桃撈得很快,但還是挨了鯊魚幾下,沒被咬斷,而是被狠狠衝撞,又撞在學校的承重柱上,這時昏迷不醒。
初步檢查發現骨頭稀碎內髒破裂,撐不過今晚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切爾貝羅征求了瓦利亞的意見,Xanxus表示輸了比賽的渣滓我們不需要,說完就帶著一干人等離場。
貝爾走前還不怕死地對高杉桃留下一個飛吻:「boss的未婚妻,期待你來我們瓦利亞做客哦!」
她們只能轉而把斯庫亞羅交給迪諾。
「本來我也是打算來帶走他的。」迪諾聳肩,讓部下把斯庫亞羅塞進車裡,「但沒想到這位高杉小姐比我還要更快一步。」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在笑,但眼睛裡沒多少笑意。
走上前來,狀似無意擋在綱吉獄寺山本幾人的身前。
「聽說你是阿綱的老師,你好,我是他的師兄,迪諾·加百羅涅。」
長相相當華麗的金發男人露出一個讓人聯想到菠蘿味披薩的笑,往旁邊輕輕抽了一鞭子空氣。
聲音響而短促,他反手將鞭子卷起,好像很不經意那樣,露出手背乃至兩條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紋身。
高杉桃:「……」
她有點摸不著頭腦地看向裡包恩。
裡包恩無辜回望。
迪諾,他的上一位學生。雖然平時看著很好說話,甚至很好欺負,實際卻早已經是執掌一方家族的首領。
這種時候,他想要為師弟撐腰,以表示他們有的是朋友和後盾,讓高杉桃不要打他們的主意,裡包恩當然不會出來拆台。
高杉桃表情很糾結:「所以是什麼意思?迪諾君,你是在自薦嗎?也想當我的學生嗎?啊?有點費解呢這個自我介紹?」
不然為什麼要這麼說?她是綱吉的老師,而迪諾是綱吉的師兄,那四舍五入一下,她也是迪諾的老師咯?
綱吉抓狂地揉著自己的頭發:「不是啊!!很顯然不是這個意思啊?!迪諾師兄的意思是想要悄悄警告你,讓你不要為所欲為,他很厲害。你、你這,到底是什麼腦回路才會往那種方向理解啊高杉老師?你真的很奇怪誒——」
高杉桃大驚:「你怎麼能說我奇怪呢?我可不想被一個頭頂冒火只穿內褲的男子說奇怪!」
綱吉臉一下爆紅,竟然繞過了迪諾就准備撲上來捂她的嘴:「不是說好了不提這回事了嗎?高杉老師!高杉老師你做老師就是這樣做的嗎?一點也不信守承諾,一點也不以身作則!」
高杉桃手忙腳亂地要去抓自己的刀,被裡包恩跳到肩頭壓住肩膀。
她一下怒了:「好啊,你們師徒兩個聯起手來欺負我——師徒三個!真是個連環套哇!從一開始就是!」
早知道不跳下來救那只鯊魚了,反正迪諾也會打撈他的嘛!
她最後得出結論:「斯庫亞羅,我不放過你的!都怪你!就是為了救你我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重新被包裹成木乃伊的獄寺沉默半響,幽幽說,「怎麼辦?棒球笨蛋,我居然有點同情你今天的對手了。」
山本正在接受加百羅涅家族的緊急治療,聞言笑了兩聲,扭頭去看來給他加油的笹川了平:「學長,要不接點水來給獄寺洗把臉吧,我看他好像神志都不太清醒了。」
那邊混戰的三人組也在迪諾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停了下來。
綱吉當然不可能是裡包恩和高杉桃的對手,此時衣服上好幾個小腳印,被扯得零零散散,頭發也亂得不成形狀。
裡包恩連坐上去的興趣都沒有,一直停留在高杉桃肩頭。
「呼、呼——」他喘著氣哭訴,「不是啊?之前不是我和裡包恩二對一嗎?怎麼突然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你們兩個打我一個……」
他兩眼開始發直,開始轉圈,開始變得空洞又犀利:「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原來是老師們的陰謀……剛剛那樣說話,假意不對付,其實只是為了設計我,讓我露出破綻?好可怕的老師,好脆弱的師生情……」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迪諾覺得此時應該先溜走才是上上策。
可憐可愛的小師弟就這樣被折騰成了宇宙貓貓頭,那兩個人……!那個白發女人,和坐在她肩頭的自家老師,看上去都好恐怖!!
「等等。你要走的話,把這家伙帶回去。」裡包恩用槍口指了一下還抱頭蹲在原地的綱吉,「過幾天還要打一場硬仗,這會兒在學校裡受涼感冒可不行。」
「哇,好貼心~~」高杉桃給他配音,被一腳蹬在臉頰上。
換做綱吉會飛出去也說不定,但對高杉桃來說還好,畢竟——
「這也是你的秘密之一。」裡包恩感受著剛剛的觸感,「那不是你的皮膚吧?」
高杉桃:「都說了那是武裝色霸氣——」
已經被抓走的綱吉還在忍不住吐槽:「都說了不要把那種技能帶到我們這個普通的現實世界裡來啊——!!」
高杉桃同情地搖搖頭。
朋友,你這也不是什麼普通的現實世界啊!都黑手黨了!都飛來飛去了!都火焰發動機到處揍人了!你以為你是鐵臂阿○木嗎!
「但這就是那家伙的特殊之處啊。」裡包恩閑閑地說。
即便在黑曜中學跟六道骸那樣的家伙過過招,即便直面過瓦利亞這種級別的對手,他還是一心想要守護著自己心中的現實世界,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
高杉桃又= =了:「我也沒說不是啊,突然用上教育口吻了,誰還不是個老師咋地?」
裡包恩莞爾:「別太敏感,高杉老師。」
「客氣客氣,裡包恩老師。」
迪諾帶著幾個小孩先走一步,高杉桃應付完裡包恩,給庫洛姆發了個消息,少女很快從樓頂下來。
「不是讓你先回去嗎?」高杉桃摸了摸她的手指,「穿這個,這個是我從迪諾身上搶來的!」
大衣的毛領子軟乎乎,托著少女略顯蒼白的臉。
庫洛姆把頭往上抻了抻,才露出一張完整的臉,怯生生看了一眼裡包恩,又很快縮回目光,抓著高杉桃的手貼在她身側。
「犬和千種先走了。」她小聲說,「一起回去。」
裡包恩也沒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居酒屋?」他問,「還是找個酒吧?」
高杉桃:「鑒於在場的成年人似乎只有我一個,我們還是去居酒屋吧。」
裡包恩又給了她一腳:「我看你只是餓了吧。」
*
綱吉不知道裡包恩跟高杉老師都談了什麼,但第二天起來,他試探著問以後要怎麼辦時,自己冷酷無情的家庭教師沉默片刻,淡淡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意思就是警報解除?
綱吉正要歡呼,又開始發愁:「今天晚上是霧之指環的爭奪戰啊!我的霧之守護者到底是誰啊?真的有這個人嗎?我們該不會要認輸吧?」
接著開始腦洞大開:「會是誰呢?難道說,裡包恩,昨天你回來那麼晚就是去跟高杉老師洽談這件事了嗎?高杉老師會是我的霧之守護者嗎?」
裡包恩都難得露出黑線表情了:「……怎麼可能?」
他一腳把學生從床上踹起來:「今天也給我好好訓練!」
當晚就是霧之守護者的指環爭奪戰。
這次高杉桃更是責無旁貸,送庫洛姆到了並盛中體育館。
原本綱吉他們想邀請她一起觀戰的,但對面的Xanxus絕不允許,表示膽敢讓她進來觀戰就大家一起去死,大概還在記恨她昨天不小心戳破了兩人的關系吧。
哎呀,真是個害羞的男人。
害羞的Xanxus旁邊是正在嘆氣的貝爾。
昨天這女人說她回來吃飯,大家還專門准備了許多,沒想到最後被放了鴿子,真是叫人傷心。
「你說的准備許多,是准備了許多惡作劇?」瑪蒙的聲音平板,「掀開蓋子就能爬到手上的蜘蛛、以為是螃蟹其實是毒蠍、好不容易吃完准備離開發現門全部鎖上必須挨個跟我們過招?」
「嗚嘻嘻,怎麼啦?這也都是很用心的准備嘛~」
觀不觀戰的,高杉桃也不是很所謂,反正這場比賽這場比試的結局早已注定。
她低頭看庫洛姆,又覺得不太好,屈膝彎腰,讓那只紫色圓滾滾的杏眼能夠跟自己齊平。
「怎麼樣?有信心嗎?」高杉桃笑眯眯問。
「切。」一旁的犬冷哼,「裝模作樣。」
「即便是偽裝,她也是個不錯的老師。」千種輕聲說,「比我遇到過的所有老師,都要好。」
「……」犬扭頭不說話了。
因為實在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庫洛姆抓緊了懷裡的三叉戟,抿起一個淺淺的笑容:「我會加油的,桃子老師。」
高杉桃點點頭,還是沒忍住揉了一把她的腦袋。
庫洛姆縮了縮脖子,看得出她下意識想閃開,但最終還是沒躲。
哎呀,完全萌物。
「實在不行就叫我。」她指了指門外,「我打算在那兒看。」
眼看切爾貝羅朝這邊走過來,高杉桃不是很所謂地摸了摸頭上的綠色發繩:「反正你們會用在門口下禁制,我就在門外看好了,要是察覺到我有要進來的意圖,直接處罰,怎麼樣?」
切爾貝羅對視一眼,沒有理會身後貝爾等人尖叫著「這怎麼可以——」的聲音,點了點頭:「沒有問題,高杉大人。」
怎麼就高杉大人了?
今天在場的彩虹之子不止裡包恩一個,對面瓦利亞有個穿深紫連帽鬥篷的瑪蒙,自己這邊還多了個穿迷彩服戴頭巾的可樂尼洛。
背後背一把比例相當失調的狙擊槍,頭頂被一只海鷗抓著飛在半空中,跟坐在山本肩頭的裡包恩齊平。
自以為很小聲,其實用誰都能聽見的音量問:「喂!裡包恩!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怪女人?」
高杉桃扭頭。
裡包恩給了這永遠學不會怎麼說話的老朋友一槍。
「原話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黑發小嬰兒摘掉禮帽,往胸口壓了壓,以示歉意,「希望你不要誤會,這在意大利並不是什麼不好的形容。」
高杉桃……還真別說,她真有記憶可以參考。
意大利男人麼,甜言蜜語信手拈來,也確實不常對異性發表否定言論。
就算他講的是實話好了。
她轉身要走,山本猶豫兩下,還是咬牙出聲:「高杉老師,我想問一下……」
高杉桃沒回頭,伸了個懶腰:「斯庫亞羅還活著,就是有點水土不服。」
也可能是一睜眼看見迪諾那張臉就被嚇暈了,以為自己穿越回十年前了,這也說不定嘛。
山本松了口氣,沒再追問,看著她往門口走去。
門外的一側被切爾貝羅重新劃了一個臨時觀戰區,面積其實還挺大的。
她們施加的幻術禁制則是在體育館正門口的門框上,如果高杉桃想要進來,立刻就會判定沢田方的失敗。
不過這裡視野不錯,可以直接看到整個體育館的全景。
在能完全看穿幻術的人眼裡,這場對決實在有點幽默。
除了中途庫洛姆試圖用三叉戟去刺瑪蒙之外,其余時候基本都是對著甩衛生紙卷,或者跟空氣鬥智鬥勇。
不止她們兩個,兩邊的隊友也都在跟空氣鬥智鬥勇,總之是沒什麼意思的場面。
她看著犯困,但又必須等到庫洛姆比完把她接回去。
正想偷偷玩一局俄羅斯方塊的時候,高杉桃似有所感,回頭揮手:「Hi!雀,我在這裡!」
雲雀恭彌腳步不停,他還是那身經典扮相,白襯衫黑褲黑外套,踩著一塵不染的皮鞋,手握浮萍拐走過來。
被高杉桃叫了名字,也不緊不慢,沒有扭頭就走,也沒有加速。
到了她身邊,從外往裡面一看,六道骸!破破爛爛的體育館!
立刻就要往裡衝。
高杉桃趕緊抱住他的腰:「雀老師!雀哥!雀師傅!算我求你好不好?你這會兒衝進去我們又要輸啦!」
別說,這腰還挺勁,瘦而有力,像一片頗有分量的溫熱的鋼板。
雲雀一邊猛衝,還有空回頭冷笑:「你會死?我可不相信。」
「喂!我是什麼不死鳥嗎?雖然我是認識這樣一個人,但是這不代表我就不會死好吧?我還是會死的好吧!」
雲雀不搭理她,繼續悶頭往前衝,高杉桃不得不一直死死箍著他不松手。
……好家伙,這個力氣!
高杉桃現如今的力量水平,是疊加她所擁有的角色乘以開發系數,再按照本世界的異能力發展程度,適當調整比例得到的結果。
不管怎麼調整,光論力量,她也應該是全作至少前三的水平才對。
但在雲雀的全力猛衝之下,也險些讓他闖了進去。
好在六道骸做事是有效率的,一個紅蓮業火席卷全場,把瑪蒙嚇得不敢久留,立刻就要從體育館房頂順著被砸碎的天花板飛出去。
發現那裡破了個洞,雲雀掙扎得更厲害了,高杉桃差點抹著眼淚抱他的大腿求他。
還是切爾貝羅拯救了她,那兩人走過來,語速很快:「高杉大人!如能幫忙抓住潛逃的瑪蒙……」
「必有重賞是吧?」高杉桃趕緊松手,「可以,進體育館也不算我入侵賽場吧?」
「當然。」
她抬頭,體育館頂上的破洞明晃晃將月亮攬在其中,也難怪雲雀看了生氣。
高杉桃跟他商量:「我把那玩意兒抓回來給你出氣,然後就別遷怒了吧?」
「誰遷怒?」雲雀冷笑,「在場所有人,都要為並盛中的損毀負責。」
高杉桃絲滑改口:「那我把他抓回來給你出氣,然後我就能免責了吧?」
綱吉悲憤大喊:「高杉老師!!你又來了!!」這股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味兒!!
雲雀盯著她看,然後翹起唇角,少了些譏諷,似乎只是覺得好笑:「可以。」
高杉桃立刻干勁十足,一個橡膠手伸長,抓著門框蕩上體育館的屋頂。
底下眾人配合地發出「啊啊啊啊她的手臂是不是突然伸長了」、「什麼能力、那是什麼能力?!」、「不是你還真會從JUMP取材啊我以為你開玩笑呢!」之類的尖叫。
她在屋頂上站穩,抬手就是一記地爆天星。
干淨利落,目標明確,岩石將小小一只瑪蒙連帶他的蛇範塔茲瑪一起包裹起來,形成一個不大但很堅固的岩石球。
高杉桃抬起胳膊,那顆岩石球便不緊不慢朝她飄過來。
攥住岩石,從體育館上空的破洞往下一跳,她扭頭:「嗨,骸?」
六道骸保持微笑,看她手裡那顆岩石球:「……那個霧屬性的彩虹之子?」
高杉桃晃了晃那顆球:「哦哦,在這裡面,是不是有點寵物小○靈的味道了?」
她把自己逗樂了,沒看見其他人或震驚或感興趣,或者又震驚又感興趣的表情。
又像美國西海岸至少有三十年工齡的調酒師那樣,表情沉醉一頓亂晃手裡的球,沉聲說:「出來吧!就決定是你了,瑪蒙!」
六道骸:「……」
切爾貝羅:「……」
所有人:「……」
剛剛還被瑪蒙和六道骸的幻術之戰波及,頭暈目眩險些嘔吐的眾人,一時竟然也忍不住要用同情的目光,去看被物理意義晃暈後開始嘔吐的瑪蒙。
……也、也是蠻可憐的。
六道骸沉默片刻,忽然笑起來。
切爾貝羅上來接收瑪蒙,表示接下來她們將代為押送這位瓦利亞在逃人員,直到指環爭奪戰完全結束。
六道骸沒工夫聽,把霧之指環拼好戴上,跟高杉桃一起朝犬和千種走去。
「六、六道骸!」
啊,是彭格列。
他調整表情,擺出標准的「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不在乎也不會聽進去」的笑臉,聽綱吉問他:「你怎麼會認識高杉老師?!你想對她做什麼?不要亂來啊!她可是我們並盛中的老師!」
綱吉色厲內荏地威脅他:「你要是、要是亂來的話,我、雲雀學長不會放過你的!!」
六道骸簡直啼笑皆非。
他做什麼?他能做什麼?剛剛這女人的表演是只有他一個人看到嗎?
那種令人提不起對抗意圖的力量,並不是他用點什麼小花招就能夠抵抗的。
況且……
六道骸看著這幾人義憤填膺的臉,又看向體育館門口,雲雀恭彌漆黑的臉色。
……雖然說自己很想進來,但畢竟被高杉桃勸阻過幾次,竟然也真的就站在門口不動了呀。
他眼珠一轉,聲音忽然變得更甜美:「我不會跟她動手的,彭格列,還請放心。」
綱吉剛松一口氣,就聽見他說:「畢竟,我和這位高杉老師,已經同居一段時間了呀?」
……?
什麼東西……?
只能說,震、撼。
綱吉一口氣沒松下去,又提起來:「不是、等等?啊……?」
貝爾差點笑倒在地上:「啊?老大的未婚妻在外面跟別人同居了?」
下一秒就被Xanxus按著腦袋摜到牆壁上去了。
但出人意料,Xanxus本人並沒有什麼反應。
他只是坐在固有的尊位上,接受霧之指環爭奪戰的失敗,順便觀察高杉桃這個人。
這個,莫名其妙,很強,但很莫名其妙,做事出人意料,似乎站在沢田綱吉那邊,但非常莫名其妙的女人。
至於他為什麼不跳腳,被抓回來的瑪蒙心裡自有判斷。
別看Xanxus那副樣子,好像隨時都能對賊老天來上兩槍,是個典型又躁又郁的家伙,但實際上他郁的時候更多,躁的時候更少。
也就是說,Xanxus的情緒波動,往往沒有其他人想像的強烈。
而足以支撐著一點的,當然是他們家boss大人引以為傲的觀察力,和判斷力。
列維那蠢貨顯然沒想到這一點,看吧,他要開口了,要問了,要挨揍了——
在那之前,綱吉先出聲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究竟是什麼想法,總之亂成一團,左看右看半天,尷尬開口:「那個,高杉老師,雖然骸看上去很大人很熟練,但他應該也還是未成年,所以……」
當心犯法啊高杉老師!!而且原來你會對國中生感興趣的嗎?!誒?裡包恩又亂講,說什麼成年人只會看得上成年人……
瓦利亞眾人,齊刷刷松一口氣。
對哦,那家伙其實還是個未成年呢!不管說得再怎麼曖昧,肯定也是純潔無比地同住一個屋檐下而已啦!
……不對,他們松什麼氣啊?
高杉桃= =了一會兒,問旁邊笑眯眯的骸:「你說的是平均每天見面時間不超過四小時的同居嗎?」
「但那也是同居嘛。稍微有點奇怪的同居?」
「竟然也有點道理。」高杉桃點頭,「好吧。」
……哪裡好啊!!!
綱吉無語凝噎,一時也顧不上這點小八卦了。
因為門口的雲雀走了進來,給了他們一人一下。
好好履行了自己的「在場皆犯人」准則呢,雲雀。
他准備朝瓦利亞動手的時候被切爾貝羅和裡包恩攔住,好聲好氣送了回去。
瀕臨挨打的時候,六道骸直接腳底抹油溜走,留下無辜的庫洛姆站在高杉桃身邊。
高杉桃委托千種和犬先一步把她送回去,鑰匙也給了庫洛姆。
她還有事要做呢。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她叫住綱吉。
記憶裡那張臉,跟眼前還有點肉嘟嘟的國中生臉微妙地重疊在一起。
該說不愧是一個人嗎?
她想反正都是遲早會開發出來的技能,她明明知道,卻非要等到他被Xanxus揍得遍體鱗傷好不容易有了感悟,然後在旁邊假裝不知情那樣鼓掌,也太奇怪了吧?
綱吉就見高杉老師從燈火通明的體育館門口朝他走來。
「沢田同學。」她很少這樣叫他,聽上去還挺嚴肅,「現在,要不要跟我過過招?」
裡包恩抬眼看她,輕聲問:「拔苗助長?」
高杉桃誒了一聲:「說什麼呢?我這是因材施教。」
綱吉臉色有點發愁,他倒是相信高杉老師的分寸,但為什麼要這時候過招?有什麼額外的打算嗎?
高杉桃笑嘻嘻說:「當然有啊,這不是想要幫你錘煉出一個能夠應付Xanxus的絕招嗎?」
一個,她也曾經不小心挨過一次的絕招。
回想起兩手被冰封,但又不是庫贊那種冰,而是一種好像連靈魂都被凍住的神奇感覺,高杉桃居然有些興奮起來了。
究竟是為什麼興奮,她也說不好。
可能因為她潛意識裡覺得那是自己距離點燃火焰最近的一次,可能因為她想這樣就能讓綱吉在大空之戰裡少受一點傷。
也可能因為,看著自己的學生變得更厲害,本來就是很容易讓老師興奮的一件事嘛。
如果能把這樣的招式引導出來,豈不是說,她也很有成為天生良師的資質?
高杉桃若有所思起來。
第197章 意外? ……總之就是這樣雞飛狗跳,但……
雲之守護者爭奪戰高杉桃就沒到場觀戰了。
雨戰是因為她得去撈一把斯庫亞羅, 霧戰是因為她得送庫洛姆,雲戰嘛,就沒那個必要去湊熱鬧了, 反正作為主人公的雲雀恭彌和哥拉莫斯卡都沒有邀請她對不對?
更何況她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去看一眼現在估計還是個小蘿蔔頭的弗蘭。
多多少少有點集郵的心態吧……坐在前往法國的飛機上,高杉桃想, 畢竟回來一趟十年前,彭格列家族她輕易就在並盛中見了個齊全,十年前的瓦利亞也湊巧全都看了一遍, 只剩下弗蘭還沒見過。
總要看一看才安心。
根據她之前在瓦利亞暫住的時候得知的消息, 弗蘭幼年應該是居住在法國的侏羅秘境。
她下飛機一路打探,畢竟是秘境,知道的人很少,知道怎麼去的就更少。
好在她身手還行,又精通幻術,總算在落地當天見到了人。
……原來不是小蘿蔔頭, 是小蘋果頭啊。
她遠遠看著那只蹲在小溪邊的蘋果, 忍不住笑起來。
弗蘭回頭,哢嚓。
一張讓弗蘭這輩子都致力於刪掉的照片就這麼新鮮出爐了。
算了, 還是個小孩子呢, 玩去吧。
高杉桃沒叫他,晃著照片離開了。
不遠處的蘋果頭小孩,迷茫地搓了搓自己的臉頰。
怎麼感覺有點奇怪?好像被一個很恐怖的存在看了一眼,但對方又沒有什麼惡意……
呃?克蘇魯?
高杉桃已經離開了弗蘭玩水的瀑布區,很快就要走出森林的時候,忽然聞見一陣香味。
森林裡有香味也是常事,但這為什麼會是烤肉的香味啊!!!
高杉桃不是餓了,真不是餓了, 也不是饞了,她就是單純的好奇,為什麼這麼一個明晃晃毫無開發痕跡的原始叢林裡會有烤肉的香氣。
她沿著香味飄來的方向走過去,很快看見一眼散發光芒的泉。
是的,泉水,在散發光芒。
泉水規模並不大,光芒也不算刺眼,她很輕易發現那旁邊站著一個人。
那人看見她,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並不意外,抬手衝她打招呼:「hi,是高杉小姐嗎?」
高杉桃走近一些,那人深藍的中長發在微黃的光芒裡,像是落了雨水一樣,籠著一層朦朧的霧氣。
「你好,我叫艾麗婭。」她指了指胸口橘色的,發光的奶嘴,「是彩虹之子之一,也是基裡奧內羅家族的首領。我想你應該認識我,但還是做個自我介紹比較禮貌,對吧?」
高杉桃也跟她自我介紹:「我叫高杉桃,是並盛中學的體育老師,雖然沒有你的頭銜聽上去那麼神秘,但這是一份偉大的編制。」
兩人雙手握了握,艾麗婭忍不住微笑:「跟裡包恩說的一樣,你很有趣。」
「他背地裡都說我什麼?」
「這個嘛……」
裡包恩的原話是,「幫個忙,這有個女人急需你的鑒定」,這樣。
大空屬性的彩虹之子,具備代代相傳的預知能力。只是唯有預知,卻未必能夠改變,這常常叫她們困擾,甚至痛苦。
艾麗婭的母親露切和裡包恩關系良好,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盡管如此也希望艾麗婭發揮她的能力,只能說明,這位高杉小姐的「未來」,的確是對他來講很重要的東西。
艾麗婭斂眉,臉頰上橙紅的花型印記也隨之變得低調溫和,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明艷奪目。
「雖然我也很想跟你多聊一會兒,可惜我的部下還在外面等我。」她說,「所以長話短說,我就直接講結論了。」
高杉桃有點反應不及:「什麼……」
「……『即便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偽造的,你還是擁有著獨一無二,唯一真實的存在』。」
艾麗婭豎起一根細白手指,輕輕點在她的胸口。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如果有困惑不解的時刻,那麼,問問自己吧?你的心告訴我——」
「『這,將會是一切的答案』。」
*
高杉桃在法國一呆就是好幾天,在這期間,雲守戰宣告結束,並出了一場極大的意外——眾人在雲雀恭彌的對手,大型機器人哥拉莫斯卡的肚子裡發現了昏迷的九代目。
你說我手段下作,我說你心狠手辣,誰也說服不了誰。
以此為契機,雙方休整幾天後,即將開展最終的大空之戰。
為此,兩方沒有被除名、且還能活動的守護者全都被召集過來。
獄寺身上的繃帶拆得差不多,他的傷口大多是貝爾用小刀劃的,比了平那被路斯利亞揍出來的內傷要好恢復許多。
這時左看右看,收回目光對綱吉說:「十代目,看來那家伙果然沒有來呢。」
綱吉點頭,臉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幾分遺憾:「我還以為……」
雲守爭奪戰,高杉老師沒有來也就算了,畢竟說到底她沒有必要摻和進這麼危險的事情裡來。
但今天畢竟是最終決戰啊。
綱吉一開始也不是完全沒有期待過她的出現,只是連庫洛姆都被那兩個黑曜中的犬和千種送過來了,這只能說明她是真的不會來了。
「切,明明自己還是老師呢,一點責任心都沒有。」獄寺很不滿,幾乎要露出他不明顯的兩顆犬牙,「況且這可是十代目的戰鬥!她怎麼能夠不到場觀戰?我聽裡包恩先生說,她還為此指導過您呢!」
綱吉只能按下心裡的遺憾,先去安撫他:「算啦算啦,高杉老師應該也有事吧?她畢竟是老師嘛。而且就像你說的,高杉老師已經指導過我,這就很夠意思啦。」
「對啊,她畢竟是成年人,比我們大那麼多,又有自己的工作,肯定也有自己的其他朋友和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別生氣嘛獄寺。」山本也同樣湊上來安慰。
但他的安慰不知怎麼反而起了反作用,獄寺一直黑著臉不說,連綱吉的臉色都不如剛才那麼自然。
庫洛姆遠遠圍觀,聽見骸大人在她腦海深處笑了一聲。
她也在腦海中問:「怎麼了?骸大人?」
六道骸人雖然在復仇者監獄的罐子裡關著,心神卻放在這頭的戰鬥上。
他這個人做事一向謹慎,雖然有時看上去輕浮狂妄,但非常注重細節。
指環爭奪戰一路走到現在,其實才是迎來最大考驗的時刻,不到最後,一切都不算完。
也因此,放在平時他不會如此長時間地將注意力停留在庫洛姆身上,這對女孩來說也是相當大的負擔,不過今晚是特例。
他剛剛聽得很全,忍不住笑:「我之前還在想,天真的沢田綱吉和他那些同樣天真的同伴們要什麼時候才會意識到世界跟他們想像的不一樣,沒想到還挺快的。」
要不怎麼說引導未成年的只能是成年人呢?意識到自己力有不逮,意識到自己和重要的人之間存在著相當的差距,竟然是這樣簡單快速的一件事情。
裡包恩站在綱吉的肩頭,一直沒有作聲,只在這時輕輕瞟了庫洛姆一眼。
他能察覺到六道骸的一縷關注落在這頭,心裡嘆了口氣,最終也沒說什麼。
沒安慰也沒批評,只是催促他們趕緊去登記。
……因為,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觀察著並盛中今晚的布置,那明晃晃的紅外線探測儀、比之前更小的觀眾席和奇特的各處鐵塔,以及放在鐵塔上的戒指,擺明了要讓大家爭鬥起來的設計。
心思卻並不在這些東西上。
雖然還是沒有徹底弄清楚那家伙的來歷,但必須承認的是——
她在的話,比較安心。
當然,高杉桃在與不在,並不能真正影響戰鬥的結局。
要是她有心阻撓,可能還不好說,但她不僅沒動手,還提前陪綱吉練習,暗中引導他學會反向調動死氣火焰,那Xanxus的結局就更顯而易見了。
雖然用盡手段,還是被彭格列戒指拒絕,這也就算了,還直接把他本人並非九代目親生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高杉桃回到日本後本來還想再去見他們一面,至少看看斯庫亞羅的傷好全沒有,但估計是覺得太丟人,這幫人輸了指環爭奪戰連夜就走了。
高杉桃撲了個空,又回到了幸福的朝九晚四閑散生活,不對,現在不是晚四了。
因為她對接了學校的棒球社做指導老師,有社團活動的日子要待到六點半,有時候七點過才能回家。
那群棒球小子比她還能熬,經常自主留下來加練,一副要決戰甲子園的熱情姿態。
高杉桃感動歸感動,但讓她在學校待到七點半還沒飯吃,那都不是她受不受得了的問題,是這個學校夠不夠她造的問題。
更何況這還是雲雀大人的學校,她還在人家手底下混呢,不想丟了這個飯碗,還是早點回家為好。
眾所周知,戰鬥大戰之前必有補給,大戰之後必有日常。
剛回到上課日常時,獄寺還跟她鬧了兩天別扭,高杉桃一開始沒想出來是為什麼,山本一語道破天機:「是因為高杉老師你後面兩場戰鬥都沒有來看啦。」
獄寺在旁邊張牙舞爪:「棒球笨蛋你說什麼胡話呢!!我只是覺得她太沒有責任心,既然之前來了就要一直看到底才對嘛!!」
又扭頭質問:「難道說你一點都不好奇最後的結局如何嗎?」
高杉桃微微一笑:「獄寺同學,你知道為什麼雲雀同學沒有這樣問過我,也沒有像你這樣鬧脾氣嗎?」
獄寺一愣。
「當然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會贏。」高杉桃沉穩說,「而我,也正是因為知道你們會贏,所以並不擔心,也不好奇的。」
獄寺臉色青紅交加,變來變去,最終不大樂意地切了一聲:「……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但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見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綱吉趁山本和獄寺走在前面,扭頭跟高杉桃走在一排,小聲問她:「真的原因呢?」
「剛剛就是真的原因啊?怎麼回事,綱吉同學,這麼不相信我?」
綱吉抿唇,沒回答,但表情很明顯。
——那當然啊!!
雲雀學長也就算了,這位神人在綱吉心裡一直是戰無不勝的印像,實在想不出他能輸給誰,就連之前在黑曜中,也頂著重傷給了六道骸一下,不算一敗塗地。
但他自己……說實在的,綱吉自己在大空戰之前,都不相信他能贏過那個Xanxus,中途更是波折無數……
「對、對不起。」他忽然說,「高杉老師明明很用心地教過我,但還是到了最後一刻才領悟出零地點突破·初代版,甚至那樣做了也沒能真的把Xanxus冰封起來,差點讓他們翻盤。」
垂頭喪氣站在高杉桃面前,看上去笨笨的。
他其實還想說點什麼,比起道歉更需要道謝的東西,比如結束指環爭奪戰回來突然發現田中老師被辭退了。
辦公室的老師和班上的同學們都說,是風紀委員會做出的決定,畢竟那位雲雀學長跟校長的權力也相去不遠,且他不管突然想開除幾個老師幾個同學都很正常,很符合人設,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但綱吉總覺得是高杉老師做的。
他沒有證據,高杉桃不主動說,又不敢問雲雀學長,所以……連道謝都沒有理由。
他總是這樣,因為軟弱錯過很多東西……
頭頂忽然一重。
高杉老師伸手在他頭上拍了拍。
雖然看上去是刺蝟頭,實際還是軟綿綿的,下手稍微重一點就可以按塌下去。
「不用道歉,贏了為什麼要道歉?」
「但是贏得很困難,本來我不應該讓大家受那麼多傷……」
高杉桃隨意揉捏著綱吉的腦袋,心想她以前好像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作為一軍將領的時候,作為番隊隊長衝鋒的時候,習慣性把大boss留給自己的時候;
只要不是有100%的把握就不想讓同伴一起上的時候,明明可以拜托海軍朋友騙取更多情報,承擔更多風險,但寧可自己一個人穿越戰場救人的時候。
她知道這很奇怪,高杉桃跟沢田綱吉從頭到腳從起點到……呃都還沒到終點,總之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但她摸著綱吉的腦門,就像也被誰摸著腦門一樣。
有點善良,有點天真,努力在變強,很怕拖累別人,有時候其實沒有很喜歡揍人。
就只是這樣的人而已。
「不是的。」她聽見自己說,「不是這樣的,是因為你,所以大家沒有受更重的傷,你做得已經很好了,不會有人做得比你更好。」
「騙人。高杉老師來的話,一定會讓大家都不受傷,獄寺同學、了平大哥他們都不需要頂著已經傷痕累累的身體去幫我搶戒指,藍波也不用,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呢……」
「你也是個小孩子啊。」
高杉桃笑起來,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高杉老師呢,在還不是老師,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也不會比你做得更好。」
綱吉抓住她的手指。
本來只是不想她再彈自己腦門,卻越捏越緊,不想松開。
「……真的嗎?」
「真的,騙你我一輩子吃不飽。」
「誒?!好惡毒!!」
「說什麼呢你!明明是看你太沮喪我才出言安慰的,怎麼還要被說惡毒啊!有沒有一點為人學生的自覺啊!!」
……總之就是這樣雞飛狗跳,但健康元氣地在並盛町絕贊生活中啦。
除了上班,她也去黑曜中看過兩次。
這裡說實話跟廢墟也沒有區別,水電的供應都不穩定,大多時候根本就沒有。
她偶然在並盛見過幾次千種和犬,跟他們說要是不介意,吃飯的時候可以來她家跟庫洛姆一起吃。
結果兩名黑曜中流浪男子國中生好像也沒放在心上,一直沒見他們出現過。
但庫洛姆說她有經常帶一些吃的去廢棄黑曜中,保證那兩個家伙餓不死。
「千種愛干淨,想活。」她說,「會管好犬的。」
高杉桃:「……你老實交代,你們倆是不是真的把犬當犬看了?」而且這世界上有人是不想活的嗎?那個城島犬看上去不是「唔呵呵呵全世界都去死吧哼哼」這種角色啊!
庫洛姆可疑地挪開視線。
高杉桃也沒有一定要把那兩人接來的打算。她這間公寓雖然70多平,也勉強折騰出來三室一廳,但次臥就已經只能夠住得下庫洛姆一個人,最小的那間被她用來當做書房。
如果再住進來兩個人,還是男生,對她們倆都不是很方便。
更何況那兩人應該也沒有很想來蹭住。
這天棒球社的活動結束,主力山本趁她還沒開溜叫住她:「高杉老師,稍等一下哦~」
他說有話要講,高杉桃只好在校門口等他。
棒球小達人衝了澡換了衣服,發梢還有一些濕淋淋地跑了出來。
他倒是記得帶著自己的球棒,但沒背包,高杉桃了然:「不打算寫作業了是吧?」
山本頓時有點心虛,雖然是體育老師,那也是老師。
當即雙手合十,兩眼一閉,毫不反抗地開始求饒:「高杉老師!就當沒看見,可以嗎?我會早點去學校趕的啦!」
「到底是趕還是抄,到底是為了趕作業還是為了起來晨練……」高杉桃哼哼兩聲,「休想瞞過我,我可是明察秋毫的高杉老師。」
山本趕緊順坡下驢:「是的是的,明察秋毫的高杉老師,拜托了,饒恕我這一次吧!」
「所以你到底有什麼事要講?」
再一次想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高杉桃手裡已經捏了一只冰棍。
粉粉嫩嫩草莓味,色素香精永相隨。
不過吃冰棍嘛,吃的就是個感覺,更何況這還是學生請的。
山本武深諳吃人嘴短的法則,高杉桃咬一口冰棍,含含糊糊說:「你講吧,只要不是什麼很過分的要求,我都會答應的。」
山本松了口氣:「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小嬰兒想讓我帶你去我們家裡吃飯。」
高杉桃= =:「吃飯的事干什麼這麼扭捏作態?」
她比劃了一下:「你只需要直言相告,而我將全力以赴!」
說完,把吃完的冰棍往垃圾桶裡一個精准投射,接著擺臂開衝。
山本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從自己旁邊消失,又過了半分鐘,那陣青煙伴隨著猛烈的腳步聲,從一個他根本沒想過的方向衝了回來。
高杉桃有點尷尬:「那個,你家在哪個方向啊?」
原來是不知道就直接跑出去了嗎?
山本愣了半天,忽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高杉老師,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啊!」
而且怎麼說呢,是一種讓山本很能共情的有趣。
想做就做,活在當下,就算選錯了道路,也不會為之前的自己懊悔!!
「不,我很懊悔啊。」高杉桃面無表情地給了他一拳,「很懊悔好吧,我承認了好吧,趕緊給我帶路啊,我要吃壽司啊!」
有山本帶路,很快到了竹壽司的招牌底下。
高杉桃環顧四周:「原來就是這兒啊,我之前還在那家便利店裡打過工呢。」
她指著街道斜對面那家經典款全○說。
「真的?」山本很驚訝,「什麼時候的事啊?我從來沒在那見過你呢。」
「我沒打多久工。」高杉桃扭頭看了一眼那家亮晶晶的全○便利店,「半個月都不到吧。而且一開始是晚班,如果你作息正常,碰不到我才是應該的。」
山本掀開簾子,帶她走進去:「然後呢?」
高杉桃淡定地抬手衝裡邊等候許久的裡包恩打了個招呼:「然後?然後就被雲雀大人抓來干活了……不不不,是感謝雲雀大人從天而降,解救了沒有固定工作、只能做兼職的我,賜予我一份鐵飯碗——」
店裡沒客人,甚至沒有老板,山本的老爹只露了一面,就把兒子抓進簾子後面去了。
美其名曰大人的對話就別聽啦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這個功夫還不如跟你老爹我學學怎麼捏壽司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啊!!!
也不知道是哪個詞戳中了他,山本乖乖跟著老爸到後廚去了。
吧台邊就只剩高杉桃和裡包恩坐在那裡,一人一杯熱茶。
「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很順利啊,感覺很快就要帶領棒球社衝向甲子園了,到時候以我們為原型畫一本漫畫,就叫金剛鑽王牌……」
「不要隨意篡改別的名作啊。」
裡包恩喝了口茶,選擇用迂回的方式開場:「其實本來不應該這麼快又叫你出來的,只是我有重要的問題想要問你。」
高杉桃:「我可以不回答嗎?」
「為什麼?」
裡包恩扭頭,發現她臉色不佳。
怎麼,生氣了?難道是猜到了他接下來的問題,而這恰好觸碰到了她不願意告知的東西?
「山本說你要請我吃飯。」高杉桃面無表情,仔細看能發現她眼裡跳躍的怒火,「所以,飯呢?!」
拿飯開玩笑,簡直不可饒恕……!!!
裡包恩:「……」
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啊。
他緊急點單,讓山本父子開始快速制作壽司船,總算把高杉桃安撫下來。
「現在我可以問了嗎?」他摸著茶杯,斟酌之後,決定不再繞彎子了,「那個招數,能夠把Xanxus的火焰完全凍結的招數,應該不是你想出來的吧?」
高杉桃理所當然:「那肯定不是啊,我不會玩你們這個。」她連火焰都沒有呢!!
「……是麼?」
裡包恩好像沒想到她會承認得這麼干脆,又沉默一會兒,才慢吞吞問:「那,是誰,對你使用過這一招嗎?」
招數的開發,必然建立在大量使用的基礎上。
就像阿綱在大空戰的過程中,開發的零地點突破、零地點突破·改,以及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如果沒有大量的練習,沒有釋放火焰進攻的經驗,是根本不會有思路去開發和改進這樣的招數的。
雖然這麼說可能稍顯武斷,但以裡包恩的經驗,幾乎一眼就能看出,這招數一定是基於彭格列手套開發的。
就算高杉桃沒有提前透題,阿綱最後也多半會走上這條路,只是或早或晚、挨揍或輕或重的問題而已。
那麼問題來了。
她難道會認識初代?這意味著她至少活了二百歲不止,顯然是個不必回答的滑稽問題。
裡包恩凝視她的面孔。
二十來歲的一張臉。
這個年紀,比起初代,更容易推斷出來的,是另一個人吧?
他沉默片刻,輕聲問:「……你是,從未來,回到現在的嗎?」
高杉桃一口茶險些噴出來。
裡包恩快速講了一遍他的推理,講得高杉桃啞口無言,講得山本父子一頭霧水,兩個人對著「啊哈哈,外面是在演什麼《黑客○國》嗎?」,仔細一看屋子裡思考的腦袋數竟然只有1。
只有1而已。
高杉桃還能說什麼,當然是點頭承認,她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身份:「雖然一開始有點被嚇到,但確實是這樣。」
「是十年後的阿綱委托你來的?」
「啊?不是啊,就是一次意外而已啦。」
意外……?
裡包恩微微挑眉。
意外,正好選中這樣一個奇怪的人,一個不跟她站在同一邊,就具備很強威脅的人。
一個只要出現在他眼前,就絕不可能被裡包恩放走的人。
到底是意外,還是他那過於了解他的學生,一手炮制的「意外」……
這一部分的推論缺乏證據,甚至連心證都不足,裡包恩閉口不言。
等高杉桃干完兩條壽司船,殺手大人刷卡付款,今天短暫的交流就到這裡。
雖然短暫,但意義重大,至少裡包恩對她那神秘的來歷多了些了解。
不知道十年後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事,讓人把她專程送到並盛,又是什麼意思……
不過,至少比之前一頭霧水,只能干巴巴推演要好得多。
「你要怎麼回去?」高杉桃低頭問他。
裡包恩不喜歡這個視角,又跳到她肩膀上來:「阿綱會來接我。」
「你們到底誰是誰的老師啊……」
話是這麼說,讓人坐視一個兩頭身嬰兒自己徒步回家,看上去實在是個很沒有人性的場面。
高杉桃索性跟山本一起站在竹壽司的門口,等著綱吉過來接人。
彭格列未成年十代目很快到了,先跟山本父子道謝,又對著高杉桃一陣「抱歉抱歉裡包恩做事就是這麼隨心所欲我也攔不住他」的道歉。
三人從竹壽司出發,可以一路同行直到第三個岔路口。
「真是的,大晚上還在外邊晃悠,不管怎麼說你也只是個小嬰兒而已啊。」
綱吉嘟嘟囔囔地抱怨。
他的抱怨不是那種一直很高聲調的指責,而是不間斷的碎碎念。
中間可能會停下來歇一會兒,或者聊起另一個話題,但沒過多久又轉回來,對著裡包恩一頓輸出。
以至於裡包恩坐在高杉桃肩膀上,都沒辦法躲開他的語言攻擊,只能半閉著眼,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少見的「算了就這樣吧管他的」,的狀態。
「而且你大晚上約高杉老師出來的話,難道不應該讓我也一起嗎?我也有很多話想問啊!」
高杉桃咦了一聲:「綱吉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這話說的……
綱吉不自然地垂下眼:「當然有很多想要問你的。」
你那麼神秘,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是從一個什麼樣的家庭來到這裡的?你交的朋友都是什麼樣的人?你到底為什麼有那樣多的能力,又是怎麼擁有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頭?之後又打算要做些什麼呢?會不會離開這裡?
這樣的一個人,難道要讓他相信她會一直在並盛中當一個普通的體育老師嗎?不可能嘛。
因為她表現出來的能力,和她現有的工作完全不匹配,這種強烈的割裂感讓幾乎每一個認識她的人都覺得她無法在這個位置上長久干下去。
那麼之後,她又會去哪兒?
這種時刻都會分離的不安寧感,讓綱吉無法問出他想要問的話。
「這……比起這些,高杉老師明天休假的話,要不要來家裡吃飯?」綱吉輕聲問。
「噢,那當然很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會買點洋果子帶去的!」高杉桃說,「之前笹川同學給我推薦了幾家,說是味道很不錯,她自己都一周只吃一次,還是一個月只吃一次來著?那麼好吃,我也想試試看……」
幾人正說著話,裡包恩忽然低聲道:「不對。」
高杉桃也感覺到肩膀上的異樣,停下來:「怎麼了?你好像突然變重了。」
她自己的視角看肩膀還挺費勁的,綱吉於是轉頭也看向裡包恩。
以往動作靈活到了有點變態地步的小嬰兒,此時居然僵坐在高杉桃的肩頭,無法動彈,只能張嘴。
「我,身體動不了了——」
什麼?這熟悉的一幕……!!
高杉桃的第一反應是想把他抓起來摁在懷裡,這樣如果一會兒有十年火箭筒砸過來,她們兩人說不定還能一起穿越到同一個地方去。
彼此照應總比一個人穿越要好吧?
但沒想到十年火箭筒來得比她想的還要快,就在她剛剛把注意力放到裡包恩身上的瞬間,那只亮色的鳶尾紫鐵桶已經Biu的一聲砸了下來。
…………直接將她籠罩了進去。
裡包恩雖然動彈不得,但在火箭筒落地後,又恢復了操縱四肢的能力。
他及時跳開,在一旁面無表情觀察那片忽然爆開的煙霧。
「如果是十年後火箭筒的話……」綱吉忍不住攥緊拳頭,咽了咽口水,「那麼會出現十年後的高杉老師嗎?」
片刻之後,粉色的煙霧散開。
裡面空無一人。
*
不遠處,一根電線杆的後方,帶圓框眼鏡的雀斑高中生懊惱得想把自己直接敲昏過去。
……完蛋了,打錯人了!!!
第198章 監獄又見監獄 「你只需要等著被救就好……
睜眼就是一片冰天雪地。
高杉桃是從下班路上被山本抓走的, 又是剛吃完壽司被十年火箭筒砸中的,渾身只穿了一套運動服,腳上也是運動鞋, 頭發扎起來露出一截脖頸。
毫無意外,凍得瑟瑟發抖。
她環顧四周, 差點盲了——太白了,地上全是雪,樹上全是雪, 山上全是雪。
要不是還隱約能從山間下看出那麼一丁點黑色的縫隙, 估計是石塊、泥土之類的東西,還能在樹梢下瞥見綠得發黑的葉子,她簡直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另類地瞎了。
或者也是被抓進了那個白色圓形裝置,畢竟那是用來保存十年後彭格列家族的地方嘛。
……誒?所以為什麼她沒進去?因為她不是嫡系守護者?因為她只是個可憐的後加入的庶出嗎?甚至還是個出身瓦利亞的庶出……
身陷一個只能看見白色的世界,胡思亂想總是免不了的。
過了一會兒,她才逐漸恢復了基礎的思考能力。
高杉桃沒有立刻閉上眼用見聞色, 就是為了雙眼能快點適應, 她趕緊再次張望起來。
與此同時,身體也跟著動, 畢竟再不動的話, 她感覺自己要立刻原地坐化了。
圓寂那種坐化。
說出去都好笑,跟冰之大將庫贊1v1沒出過事,被二十二歲的沢田綱吉凍起來也沒出過事,結果在純天然寒天凍地裡坐化了?
傳出去上面那兩位還怎麼見人啊?辛苦鍛煉幾十年,比不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這不鬧呢嗎?
……那是不是有一片冰面?
她一邊靠著胡思亂想維持思考的能力,一邊往那處疑似冰面的地方走去。
跟高杉桃腳下踩著的這一片白雪不同,冰面的顏色更淺偏藍,偶爾能被陽光照透。
明明在往冰面靠近, 她又覺得那好像只是一片海市蜃樓般的景像。
所謂望山跑死馬,看著很近,尤其在山上,實際卻很遠。
不管怎麼走都無法靠近,這不是海市蜃樓是什麼?
風一刮,雪一飄,高杉桃感覺她下一秒就要死掉了,快凍僵的腦袋讓她連現在該用什麼招數都想不出來。
這時候用個火遁其實還不錯吧?雖然說冰雪融化好像會讓周圍降溫降得更厲害,但她已經管不著這麼多了!!
正要動手,右邊一陣咆哮聲。
很低,聲音並不響,但被她的見聞色捕捉到了。
高杉桃扭頭,同時下意識給自己罩了層武裝色,險之又險沒讓撲上來的棕熊快樂啃食掉她的腦子。
這熊看上去倒是一點都不冷,個頭很大只,想著應該挺笨拙了吧?實則不然。
四肢都很靈活,小眼睛盯著人看的時候,純粹的食欲叫人背後發寒。
熊是不會在意人在想什麼的,不論是多麼聰明的、重要的人物,在它面前也都只是一團不大好吃的活肉而已。
高杉桃抖著手握住刀,接著,條件反射操作武裝色流動起來,還融入了火遁的超高溫:「武裝、流……流火——!!!」
不管是宇智波斑還是四皇凱多,都不可能認出這是怎樣的一個招數。
武裝色具像化後原本應該是發亮的黑色,這時卻像一團燒紅的炭,又或者滾動的鐵水,散發灼人火光,只有凝神細看,才能看出發黑的底色。
高杉桃哆嗦著隨便命名,輕巧地將這只撲上來的熊秒掉——由內而外的那一種。
棕熊向後仰倒,在雪地上躺了一會兒,高杉桃才後知後覺聞到皮肉被烤焦的苦味。
幾乎整只熊都被烤熟了。
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拔刀先把它的皮剝了,暫時放在雪地上等待血水流淌。
好在被高溫烤制過後已經沒多少血水了,很快皮下的雪就又一次變得雪白干淨。
這個……活不下去的時候吃點熊肉,也不算什麼很破壞形像的大事吧?
雖然說服了自己,但啃著根本吃不出味道的熊肉,高杉桃還是有點悲憤的。
堂堂綜漫女主角,這都幾個世界了啊!這都多少章了!還在野外雪地吃毫無調味的熊肉!!她的人生就一丁點高科技和奢侈品都不准有嗎!
啊,說到高科技,她的寶貝船是不是還在意大利港口哇?
快速攝取著蛋白質和脂肪,她把帶皮的那一面放在雪地上,開始用腳踩,試圖讓熊皮柔軟起來。
踩了一會兒,剛剛吃下去的肉也化作熱量,從血液傳輸進腦袋,高杉桃頂著那張熊皮,慢吞吞說:「「制革」。」
……沒反應,好吧。
就知道用言靈來跨越工業流程還是有點過分了。
她想了想,最後說:「「速干」。」
這回可以了,熊皮上殘留的水分立刻消失,她撿起來裹在身上,頂著滿鼻子腥味勒令自己開始小跑。
這時候再穿越一次,穿進《魯○遜漂流記》,她能無縫冒名頂替星期五。
就這樣朝著那片湖又走了一會兒,高杉桃身上終於暖和起來,至少不再像剛來時那樣,整個人無法控制地發抖,說話思考全都不能理智地進行,除了作戰本能什麼都不會。
高杉桃不喜歡那樣的處境,會讓她感覺自己像一頭野獸。
雖然被敵人誤以為是某種猛獸聽上去很酷,而且她現在的造型應該也沒好到哪裡去,但她不希望自己也失去了判斷。
湖面越來越近了。
高杉桃一直抽空抬頭看天和山脊,不敢長時間盯著地面看,雪地太白太亮,很容易影響視力,她只能偶爾往下確認自己還沒一腳踩進湖裡。
……這樣下去,她的頸椎一定會很健康的。
不確定這裡的冰面到底有多厚,萬一踩上裂縫或者浮冰,那就真的好玩了,高杉桃可不認為她現在這狀態掉進冰湖裡還能有救。
走著走著,越過湖面的遠處,一枚黑點浮現。
由小變大,似乎慢慢有了形狀,讓她不得不在意。
要不要繞過湖去那裡看一看?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但高杉桃總覺得那團黑點比那片冰湖更吸引她。
……算了,當個野獸就當個野獸吧,有時候相信一下直覺也沒什麼不好的。
她說服了自己,將熊皮在身上裹得更緊了一點,摸了摸肚子,有些發愁。
又餓了。
這樣吧!她給自己打氣,先去那個黑點看看,那很可能是個建築物呢!
這種地方的建築物裡,不管怎麼說都會有點過期糧食的吧!
如果不是建築物也沒關系,那就回頭來到湖邊釣魚,這裡都有熊了,不可能沒有魚啊!
規劃得很好很完美很縝密了,她抬腳上路。
還沒走到能完全辨明建築物大門的距離,高杉桃已經確定了裡邊是有人的。
見聞色能聽見這片地表建築物裡零散幾個人的聲音,以及——
來自地下的聲音。
搞什麼?防空洞?還是十八層地獄啊?
她想不了那麼多,也沒再往下細細查看,實在餓得胃都要抽筋了,哆哆嗦嗦地往前跑。
忽然,在她面前的雪地上出現一對黑影。
黑影很高大,散發出一股叫人不知該如何形容的腥味。
有點像海水,有點像死魚,又有點像人太久不見天日之後,釀出的那種與世隔絕、沒有未來的味道。
高杉桃雖然沒見過末日片裡常年生活在地下防空洞裡那些沒有期盼、沒有明天的人,但如果真的存在,那她估計跟這兩個人的味道差不多。
這兩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黑衣人,渾身上下,從臉到手指尖都纏滿繃帶,頂著黑禮帽,穿著不知道是什麼風格,但有很多碎布條的黑衣。
兩人手持鐵鎖鏈,左邊那個聲音低沉,問她:「你是誰?」
另一個人立刻接話:「你來這裡做什麼?」
「立刻退後。」
「退後。」
兩個人交替重復著讓她停下,見高杉桃沒理會,當即甩著鎖鏈就朝她攻來。
……然後就被瞬殺了。
說殺也不對,高杉桃只是動了動手指,用地爆天星將兩人控制起來扔到一邊,任由岩石球帶著他們越升越高,隨時可能爆炸。
非常抱歉,沒功夫跟你們過招了。她的心裡毫無歉意地想,我現在趕時間啊!!
我超冷,而且超餓的好不好!!
冷餓交加,簡直給她疊了兩個debuff。
…………意思是【良心-】、【道德-】這種debuff。
高杉桃頭也沒回,幾個飛躍朝前趕路,但不管她怎麼跑,建築物的大門在眼前始終沒有變近多少,以至於她很困惑。
畢竟她現在身體活動開了,也能判斷出方位了,感覺得到自己的速度不算很慢啊?
當然,高杉桃是不會瞬移的,所以如果真的距離很遠,那麼她需要跑一段時間也很正常。
但那兩個人……
難道說,是復仇者們的速度格外快?
復仇者,當然是復仇者,就算一開始她沒意識到,現在也該察覺了。
那獨特的扮相,這片藏在冰天雪地中的建築,以及來自地下的聲音。
這些線索,毫無疑問都指向了復仇者監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似乎出現在了十年後,復仇者監獄的附近呢。
懷揣著疑惑和微妙的興奮,她接近了這棟建築物的大門。
近看能夠發現,建築物不僅藏在冰天雪地裡,而且是藏在冰天雪地中的一處山洞裡。
渾然天成,要不是門的顏色還算醒目,高杉桃剛剛未必能發現。
黑色的金屬門沒關,顯然剛剛出現在眼前的那兩人是設想著能飛速解決她,然後立刻回去的。
這更證實了高杉桃的猜測——他們大概有什麼能夠快速移動的手段。
進入一個陌生的建築之前,當然要先用見聞色探索一圈。
也別問她為什麼進入,在這種天氣裡見到一座房子,就算是鬼屋,她高杉桃也非進不可!!
走廊裡沒幾個人啊。
高杉桃細細感知著,見聞色的精神觸角探尋出去,很快發現這一層樓裡目前除了她就只有三個活人。
那直接進去好了,嗯哼哼,這三個人已經被她包圍了!
對了,剛剛發現地下還有聲音來著。
高杉桃熟練地往下探去。
她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比之前在雪地裡好太多,這時沉心靜氣再用上見聞色,立刻察覺到剛剛無暇在意的小細節。
嗯嗯,不出意料是有人在的,不出意料人比地面上多多了——嗯?
這個地形?
高杉桃的表情有些復雜。
她一開始以為復仇者監獄應該是跟深海大監獄差不多的構造,畢竟已知六道骸關在海底,那麼應當是一座在海面的建築,否則怎麼能將人關在深海底呢?
她落腳的地方卻是顯然是在一座山裡,建築也藏在山洞中。
人手又異常少,所以她很快認為這裡應該是分部之類的存在,總部另外設在別的地方。
這種世界性組織,有點臃腫的架構也很正常對不對?有幾個混飯吃的復仇者家屬當後勤也很正常對不對?
但,誰能想到啊……
復仇者監獄,竟然是一座建在海岸懸崖邊的建築呢。
假如鑿穿眼前的山洞,應該就能直接看見垂直往下的山崖和一望無際的海面了。
——誒?那豈不是說,這下面很有可能關著六道骸?
高杉桃若有所思起來。
來都來了,對吧?
*
復仇者監獄的生存條件說好也好,說差也差。
說好,是因為人人都是單人間,有吃有喝,營養液管飽。
說差,則是眾所周知,將犯人浸泡在狹窄的、僅僅只能容納他們將身體縮在一起那樣大小的玻璃罐子中、泡滿特殊營養液,扔進海底。
只用呼吸面罩輸送氧氣和必要的營養成分,來維持基本生命體征,這對大部分囚犯來說的確是一種非人哉的煎熬和折磨。
但對於幻術師,尤其是這世界上最強的三大幻術師之一,六道骸還算擁有著少部分的、極為有限的、但他已經十分珍惜的自由——至少他可以使用幻術憑依在其他人的身上,借由載體們的眼睛去看,借由載體們的耳朵去聽。
雖然很耗精力,而且時間有限,最後也沒法給本尊帶來任何好處,但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美妙記憶。
他平時停留在外部的時間不少,但相較而言,還是困在罐子裡的時間更多,甚至他對睡覺都有了不少反感,因為感到疲憊,必須睡覺時,他的意識必然會從被憑依的對像身體上剝離,回到這裡。
回到深海之中,回到這只厚厚的抗高壓玻璃罐子裡。
但這天,為了暫且休息而將意識收回時,六道骸忽然一愣。
……是錯覺吧?
不可能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
剛剛那一瞬間,他竟然在復仇者監獄感知到了屬於外來者的氣息。
……這個外來者,還是一個他早就認識的人。
這實在像是被關太久之後自己給自己造出來的幻覺,聽上去很諷刺不是嗎?六道骸平生最厭惡的事之一,無非就是讓自己和那些中了他招數的人一樣,陷入非現實的妄想之中。
軟弱、無能對現實做出改變,所以才會沉醉於幻想,被幻覺欺騙。
…………但是。
他再一次試著感應。
……還真連接上了。
幻術師對意識的控制永遠是登峰造極的,更何況那些曾經和自己建立過意識連接的人,幾乎就像有了靈魂上的烙印一樣,隨時都能隱約感知。
更不用說,對面也是個出眾的幻術師。
「Hi,Hi?你好?哈啰?哈羅單車?哈羅摩托?摩西摩西?」
「……這是意識鏈接,不是電話線路。」
六道骸忍無可忍打斷對面那人亂七八糟的問候:「別在那一個勁『哈啰』了,高杉桃,說說吧,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你要干什麼?我只警告你一次,復仇者可不是好對付的……」
他這樣說著,又覺得沒意思,忍不住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語氣也隨之調整,變得很是端莊大方,卻沒了剛才那種活人味兒:「也是,高杉小姐肯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嘛,畢竟不聲不響地消失這麼久,又突然出現,竟然是在復仇者監獄,我可是一點都猜不到你在想什麼,又打算做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啊!我也是有苦衷的!」高杉桃也很冤,「我也不知道那個火箭筒出問題了呀!!」
六道骸敏銳指出:「即便十年後的這支火箭筒出了問題,難道你還不知道在十年前找那頭牛給你來上一炮嗎?」
高杉桃:「……」
她每次去沢田家,都總是沉迷干飯,忘記了這回事啊……
「因為,因為我很忙啊!」她理不直氣也壯,「我十年前去當老師了嘛,也很忙的啊!正經工作,帶編制的好不好?」
六道骸思路被她帶著跑:「當老師?什麼老師?不會是並盛中的老師吧?你給雲雀恭彌打工?」
隨著他思路的拓寬,腦海中閃過幾個陌生的畫面碎片,六道骸覺得怪異。
他明明沒見過那女人當老師的樣子,為什麼突然好像,一切都發生在眼前一樣……
「ヱии。」他笑起來,「我勸你別告訴他,我可不想看到那家伙得意的嘴臉。」
高杉桃不干了:「請你別信口雌黃好嗎?我們雲雀老板就不是這種脾氣的人!!」
六道骸:「……」
…………都雲雀老板了。
他深知自己此時被困在監獄中,眼皮無法承受溶液的刺激,是不可能睜開的;下半張臉被包裹在通氣面罩裡,也是沒有辦法說話、做出表情的。
但六道骸還是忍不住在意識裡嘆了口氣。
要說怨氣,他心裡確實是有不少。
也並不全是因為她答應了一起越獄的計劃卻沒實施,六道骸並不是那種一股腦把自己的現狀怪在別人身上的類型——這樣實在太不理智,太不現實。
當然,如果真的是別人全責,那也很好說,直接砍下腦袋送去輪回就行了。
只是高杉桃的失約,並不是他沒能越獄的最主要原因。
實在還是局勢緊張,原本跟復仇者談好的條件沒有辦法兌現,原本做好的准備也騰不出手,所以才遲遲陷在這裡。
想到這裡,他嘆口氣,語氣也軟化少許:「復仇者戰鬥力可不弱,據我所知,今天值守的至少有五個人,你要小心——」
他話沒說完,高杉桃那頭忽然兩次劇烈的意識波動。
短暫的斷線之後,重新連接上,她跟沒事人一樣:「啊?你剛剛說什麼復仇者?哦,我解決三個了……或者五個?全部?你現在在哪兒啊?我來找你啊?」
六道骸:「……」
六道骸:「…………」
啊??
不是???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她說什麼?
只要硬件條件允許,同一時間甚至能操控上百具分/身的世界頂尖幻術師,堪稱本作之中聰明人排行榜前五的彭格列家族霧之守護者,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的大腦死機了。
她在說什麼啊?她,呃,首先她承認了,她真的在這兒,在這個偏僻且環境惡劣的復仇者監獄;
其次,她說她解決了三個復仇者——開玩笑的吧!!
復仇者啊!!從沒聽說過有敗績的復仇者,她一個人解決了三個??
六道骸早年僥幸逃脫一次後又很快被再次抓回,此後十年再沒能離開的復仇者監獄……她一個人就殺穿了??
六道骸很想認為這是她在大言不慚地吹噓,但問題在於,她本人就在這裡,這是他能感受到的。
所以如果她在說謊,那麼在剛才讓她晃動不休的戰鬥之中,高杉桃至少也該受個重傷,被抓來跟他做鄰居。
但很顯然,她沒有,她還活得很有精神。
六道骸走神走得很厲害。
腦子裡無數想法同時湧上來,想這女人居然真的有這麼厲害?當時找她入伙還真是找對了;又想要是這樣她當時的失約豈不是更難原諒了?要不然他早幾個月就已經出來了;轉念又覺得其實晚幾個月也不算很晚,不管怎麼說,現在也已經……
已經什麼?
已經要出去了?
但是出去了,又要怎麼辦?
不對,不對,他還什麼都沒有准備好呢!
六道骸立刻回到意識鏈路裡,連聲叫她:「高杉桃,阿桃?你等等,我還沒有准備好……」
不管是出去之後該往哪裡走、該找誰接應,又或者要怎麼把這一丁點的信息差優勢放大到最佳效果,欺騙密魯菲歐雷為己方爭取喘息的時機——
他喜歡未雨綢繆,喜歡將一切准備到萬無一失再出手啊!
「?」高杉桃沒太懂他的意思,只是一味尋找向下的通道,「你要准備什麼?」
明明發問了,但沒有等六道骸開口回答,她已經一錘定音:「什麼都不用准備!」
海底是又黑又冷的,玻璃罐子的隔音效果相當不錯,六道骸從未在這裡聽見過任何物理意義上的「聲音」。
現在也差不多,高杉桃的聲音也只是從腦海中的意識鏈接裡傳來的,依然不大真切的振動。
卻比他憑依在其他人身上,親耳聽講的任何聲音都要斬釘截鐵。
「別想東想西了!」她說,「你只需要等著被救就好了!」
第199章 好得不得了。 ……竟然,真的,逃出來……
從意識到這裡是復仇者監獄的那一瞬間開始, 高杉桃就決定了,她要把六道骸撈出來。
之前十年火箭筒帶她回了十年前,事出突然, 以至於計劃沒能按時完成,這回再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還被關在這裡,但來都來了!
來都來了,不帶點什麼東西走也很可惜嘛, 對吧?
復仇者監獄特產鳳梨罐頭, 反正無人看管,就這麼自助撈走一只啦。
她確認著周圍的狀況,復仇者監獄的管理應該比彭格列還要扁平,彭格列是守護者去當城管,這邊是根本就不存在老大。
至少在她的感知裡,這幾個守在監獄之中的復仇者實力都差不太多——跟外面兩個差不多。
也就是, 能被高杉桃輕松解決的程度。
現在比較困難的只是如何破開厚厚的冰面, 到海底下去把六道骸撈出來,或者說研究一下復仇者監獄平時是怎麼撈人的?畢竟原作也有過提前保釋的例子, 不可能是個單向通道啊。
她讓六道骸等著, 那之後就沒再回過他的盤問和套話,一直悶頭研究所有能被找到的裝置和操作圖。
偶爾逼問兩句旁邊被她打得奄奄一息的復仇者。
……要是有那種可以強迫別人說真話、有問必答的能力就好了。高杉桃嘆一口氣。
想來也是,這些獄卒每天做這種反人類反常識的事情,心早就堅如磐石,根本不是她一兩句問話就能把嘴撬開的。
她一想到這裡,又覺得算了,還不如自己去找。
「用電梯。」
腦海裡,骸的聲音輕輕傳來。
「這還有電梯?這麼高級?」高杉桃隨口接了一句, 路過洗手間的時候,忽然探頭進去看了看。
這洗手間規格相比起這裡的幾個復仇者稍微有些過於豪華了,高杉桃感覺不對,果然一進去就發現這不僅是洗手間,裡面還套著建了一圈浴室。
她隨手抓了幾條浴巾圈在懷裡,開始找電梯。
電梯還挺顯眼的,這可能是復仇者們的唯一下到深海的途徑,因此修得結實寬闊,又易於操作。
高杉桃還以為會需要指紋或者人臉識別什麼的,都准備把後邊的俘虜們抓來用一用了,結果沒有。
……看來他們是很自信啊,覺得無論如何不會有人來到這裡,更不會有人越獄成功?
電梯裡面沒有樓層按鈕,進去之後關上門,感應到轎廂裡有人,自動選擇目的地。
位置上講,幾乎是完全豎直地往下墜落,到底後震動片刻,往前推了一截出去。
電梯轎廂不是透明的,她沒法判斷自己現在是不是在海底,也不知道出去之後會是哪裡。
但在這扇門打開後,高杉桃還是毫不猶豫抬腳出去了。
——眼前是一條海底管道,有點像海底世界那樣的旅游景點,但比那更昏暗,沒有幾盞燈。
有賴於剛剛在門裡門外見到的幾個復仇者都身形高大,高杉桃即便不低頭不彎腰,在管道裡來回也不會顯得局促。
這裡面很空曠,也沒什麼味道,只是非常濕冷,她忍不住把浴巾懷裡摟了摟。
也許是因為大量藥水的使用,使得地面踩上去總有一種滑膩的感覺,空氣中,也總有一種化學藥品混淆在一起的味道。
剛開始聞的時候覺得好像十分潔淨,像是消毒水,但聞久了就會有些不自覺的作嘔。
高杉桃不想在這久待,問:「骸哥,你的房間號是多少?」
六道骸:「……哪有那種東西。」
他自己也沒多少印像了,只是當初逃出來後在黑曜中被沢田綱吉打敗,再一次被扔進來的時候,有著意記過。
「進來之後,正常步伐二十步,右手邊。……大概是這個位置。」他回憶著說。
高杉桃按他所說想了想,又問:「十年前的二十步?」
六道骸知道她什麼意思,額角輕輕一跳:「是,沒有你高,遠比你矮呢。你自己看著辦吧。」
就這麼容易生氣。高杉桃撇嘴,大概走了十五、十六步的樣子,停下來。
問他:「你能聽到聲音嗎?」
六道骸等人作為黑手黨界的罪犯——相當凶惡的那一批,被扔在復仇者監獄裡,待遇當然不能說有多人性化,提供氧氣、提供營養液已經是相當寬容。
身體的其他部位是不會有保護措施的,兩手兩腳也被鐵鏈束著,保證他們就算越獄,也會成為同伴眼裡的累贅。
耳膜在常年的浸泡下,多少是有些折舊,更不用說這厚厚的玻璃層。
除開這一切的阻礙條件,實則這一處深海監獄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就連魚都被復仇者們設置的電網阻隔在外。
……就算真的出現了聲音,他又能聽見嗎?
六道骸沉默一會兒,給了一個肯定的答復:「只要你能找到我,我就一定能聽見。」
高杉桃毫不意外:「我就說嘛,你肯定不是那種別人都伸手來救了還在那『哎呀不要救人家啦人家不習慣生活在陽光下不想拖累別人拖你下水啦』,這種人吧?」
六道骸:「……」
六道骸:「你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諷刺我?」
高杉桃:「諷刺你。」
六道骸:「給我否認啊!說是在誇我啊!」
倏地,那段屬於高杉桃的氣息似乎一瞬間消失了。
六道骸還不清楚她干了什麼,只是心裡微微震動,被她剛剛的胡話戳中了想法。
又覺得奇怪,是啊,他從來就是這樣的人,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對像,不管是恨他的人,還是同情他的人,或是尊敬他的人。
無論如何都要生存下來,哪怕是踩在別人的頭頂上,也一定要活下來。
這很過分嗎?
六道骸以前從不覺得自己過分,因為他從出生到第一次進監獄,生活的從來就是這樣的環境。
作為實驗體在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日子,難道不就是這樣嗎?被注射了讓人死去活來的實驗藥劑,如果真的死去,那也就只是死去了。
生命的逝去永遠是這樣,悄無聲息,甚至毫無懲罰。
所以不管怎樣他都要活下來。
……也正是因為這樣,在來到黑曜中,走進並盛町,他發現其實人也不需要那樣,不需要把自己變得很罪無可赦,很滿手人命才能活下來。
他們甚至可以活得毫無顧忌,非常開心,什麼都不用去想。
憑什麼?
就像他看見沢田綱吉,那個天真好運又總是滿嘴胡話的人一樣,即便高杉桃做出這些事是為了救他,他也忍不住在心中想……憑什麼?
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這些人想做什麼都能夠成功,心裡的願望都能夠實現,不管是想要保護誰、想救誰、想殺誰,都能心無旁騖地去做,而且還真有這樣的能力?
你們又付出過什麼,就能得到這樣的能力?
憑什麼?
一切都化為這樣簡單而短促的質問。
漫無目的的想法和無窮無盡的憤怒幾乎將他淹沒,比周圍冰涼的藥水更讓六道骸窒息。
他眼前從來都是一片黑暗,在深海之中,閉上眼如此,睜開眼亦如此。
即便他冒著被藥水泡爛眼球的危險睜開眼,也只能看見漆黑一片的深海——
失重的感覺忽然襲來。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哢嚓兩聲,一左一右鉗住了將他關住的這只厚重玻璃罐子。
緊接著,帶著他和罩在他口鼻上的呼吸管道一起飛速上升。
說是飛速,其實也只是六道骸的體感,高杉桃是不敢把速度放得太快的。
她的橡膠手臂纏著宇智波斑的毒花枝,能減少海水對惡魔果實能力的限制,更好地控制速度,以免從深海到近海,壓強的變化將六道骸的內髒震破。
光。
越靠近海面,六道骸越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個字眼。
陌生的,但真實的慘白。
從厚厚的冰層之中,小心翼翼透下來的光。
他頭頂的蓋子忽然被揭開了。
即便沒有睜眼,但從上而下的光芒透過他緊閉的眼皮,直直落在了視網膜上。
六道骸感覺到了,從未如此真切地感覺到了——面前有光。
他試圖要睜開眼,一雙手輕輕遮在他眼前,半扣住他的臉。
雖然很輕,但又有種不容掙脫的意味。
「別睜眼。」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身後稍高的位置響起,告誡他,「我好端端的一個健康人,在這走一趟都快雪盲了,你本來就一直在深海裡呆著,現在立刻睜眼,後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證。或者你跟我簽個生死狀再說!出去之後必然不能讓庫洛姆和弗蘭她們記恨我……」
六道骸:「……」
六道骸:「你費這麼大勁把我撈出來,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他剛剛幾乎都快感動了,又立刻被這女人把那一丁點溫情立刻打碎。
真是不解風情的家伙。
下一刻,六道骸感覺自己被一種並不突兀的溫暖包裹起來。
他自己緊閉著雙眼,意識不到,其實自打被撈上來,他的身體就一直在發抖。
本來嘛,深海的溫度就已經足夠低了,況且又是泡在藥水裡,渾身濕透,撈上來也是冰天雪地。
臉色慘白,牙齒也一直在微微發抖,說話更是不利索。
高杉桃用她從復仇者監獄裡撈來的幾條大浴巾把他裹得嚴嚴實實,像一只雪白的蠶蛹,往肩上一扛,立刻就開跑。
雖然目不能視,六道骸想,但他完全能想像出這人是怎樣一副神情。
硬闖復仇者監獄,這種越獄的辦法,說實話從未在他腦海裡出現過。
即便是以前的計劃,六道骸也只想過以弗蘭和他的幻術能力為基礎,欺騙復仇者們,以一種迂回的方式將他解救出來。
但,不得不說……
還是直接闖入來得更爽。
在這一刻,他不想去顧慮什麼後果,什麼影響。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在這一瞬間——
好得不得了。
*
心情好得不得了的六道骸被高杉桃扔進了浴室。
復仇者們當然也是要洗澡的,渾身綁著的繃帶總是需要替換,雖然不想被別人發現真面目,但他們應該也更不想讓自己的真面目發爛發臭。
從浴室裡提供的熱水來看,至少他們的皮膚感應還是在正常人範疇的。
高杉桃也順便洗了個澡,接著隨便拿了套復仇者黑制服穿上,禮帽也一起薅走。
再把她的棕熊皮壓在外面,應該比之前要暖和多了。
兩個人穿戴整齊,走到門口准備出發。
六道骸在浴室裡就稍微恢復了力氣和視線,出來路過昏迷的復仇者們,表情已經有點微妙了,等走到門口,看見高杉桃身上那件棕熊皮的時候,忍不住= =了一下。
「……你這是哪來的?」
「噢,它想吃了我,我就把它反殺了。也算是為了我的保暖工作,做出一點微小的貢獻吧。」
六道骸:「……我想它可能沒有那麼想給你做貢獻。」
高杉桃眼神犀利:「其實你是不是嫉妒我有熊皮?」
六道骸說不出話。
他實在不知道這女人為什麼會這樣想,但高杉桃一臉果然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好吧,也不是不可以給你,病號君。」
她觀察六道骸的臉色,又看他依然在發抖的四肢,想了想說:「你現在應該到我背上來,我背著你走。然後你蓋著熊皮,約等於我也蓋著熊皮,充分發揮作用。」
六道骸:「……」
他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即便再怎麼好強、自尊,他也知道高杉桃說的是眼下最合理的方案。
更何況他並不是一個視尊嚴高於性命的殉道者。
只是在真正被她背著逃出復仇者監獄時,六道骸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竟然,真的,逃出來了。
就這麼嬉皮笑臉地、莫名其妙地、一點沒有經過縝密的規劃和籌謀,竟然就這樣逃出來了。
身體一時像是陷入了冰火兩重天,忽然非常寒冷,忽然又燒得滾燙。
他心知這是大概率要感冒發燒,或者經歷更嚴重的病症,不管是什麼後果,想到他的經歷,六道骸都覺得合乎邏輯。
四周一片白茫茫,沒有人的聲音,只有風雪刮過山谷的白噪音,以及極差的身體狀態。
六道骸忍不住想要閉眼。
「……睜開眼睛。」
那女人的聲音在身前響起,六道骸忍不住晃晃腦袋,用臉頰去蹭她裸露在外的後頸。
「干什麼?」他問。
「……你臉好冰!!」高杉桃忍不住抖了一下。
但挾持住六道骸膝彎的那雙手還是穩得不行,跟雲霄飛車架在胸前的防護欄一樣,叫人有著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沒有它的話我一定會死掉的。
大概是這樣的感覺。
六道骸聽她驚呼,眯起眼,臉頰又往她脖子上蹭了一下。
凍死你,他心想。
高杉桃懶得跟他計較,又重復一遍:「別睡過去啊,睜著眼睛。」
六道骸在她耳畔發出很輕的氣聲:「干什麼?還要我替你看路啊?」
「不是,因為我感覺一會兒會用到你的幻術。」高杉桃很坦誠,「雖然我也能用,但術業有專攻嘛,我還是提刀打架比較在行。」
六道骸又輕輕哼了一聲。
他沒發現他現在說話越來越幼稚,很像小孩子:「那是因為你的幻術不如我。」
高杉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不如你六道大少爺,六道老師,骸哥?行了吧?」
「既然這樣,那我勉為其難地替你看一看吧。」
他這樣說著,在靈魂之中找到畜生道的盡頭,喚出兩條蛇來,在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咬了一下。
十指連心,心髒緊縮的疼痛使他的大腦立刻清醒過來。
有他盯著,高杉桃更心無旁騖,全速趕路。
雖然有一半是怕他昏迷之後身體出問題,但也不算假話,有六道骸作保,高杉桃可完全不把心思放在觀察周圍,只需要朝著更溫暖的方向奔跑就好了。
從這裡離開,首先得找一個有機場的城市。
就是這麼現實,不管要去意大利還是日本,最快的都是坐飛機。
坐船是下策,而且高杉桃的船也還在意大利啊!!
所以最好能在這附近找到一個有人住的小鎮,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每個人家幾乎都有車,那就可以加速前往機場了。
她正想著,六道骸緊繃的聲音傳來,高杉桃在那之前已經跳開原本所在的位置:「——當心!」
雪地飛濺大片雪花,稀稀拉拉落在熊皮上,也有不少透過衣服落在兩人的皮膚上,冷得叫人麻木。
高杉桃沒回頭,也沒停下,稍繞了一圈繼續開跑。
六道骸心領神會,抬手就是一片出神入化的幻術,將兩人的行蹤引向另一個方向。
「追兵有兩個人。」他低聲說,「我想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都很強,應該都不是原本守在這裡的復仇者,而是……」
比他們更高一級,甚至幾級的超強存在。
背上的身體又開始輕微發抖,高杉桃摸索著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別抖。」
時間,時間是最重要的,不知道追兵如何,她們兩個人的狀態反正不適合在雪地裡久待。
「……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六道骸問她,「我的幻術能騙一時,沒法一直騙住他們。」
狀態不好,敵人又過於強勁,幻術也不是萬能的,在能看穿的人眼裡就什麼都不是。
而他,恰恰好,眼下除了幻術幾乎算是一無所能的廢物。
除非高杉桃能帶著他這個累贅輕松解決兩個追兵,否則他們倆說不定……
一眨眼,面前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只黑色的,仿佛有光又仿佛暗無天日的圓環,以一種奇異的漩渦形狀向圓心轉動。
兩個人影從其中閃出來。
「所以我不喜歡幻術師。」個頭嬌小的兩頭身嬰兒對同伴隨口抱怨,「多麼浪費時間啊。」
「但還是被我們抓到了。」
「是呢。」
兩人旁若無人地對話,完全沒將單槍匹馬擅闖復仇者監獄的人看在眼裡。
光是這份態度,就足以讓六道骸警惕了。
他想如果實在沒法避免,拖這女人下水一起被關也是不錯的,反正她自己要湊上來,結局要吃點苦頭,也算給她長長記性,以後做事別那麼天真莽撞。
這樣不斷挖掘自己的陰暗面,一向是六道骸一種獨特的舒緩心情的方式。
這小嬰兒看上去跟裡包恩、瑪蒙他們師出同門,很難讓人不產生聯想,首先他們有著一樣的體型,一樣的比例,更別說他們還戴著同款奶嘴。
怎麼看都不像是毫無關系的樣子。
……但這到底是誰啊???誒?是後期出的新人物嗎?是很重要的線索人物嗎??
高杉桃又一次深深嘆氣。
要不怎麼說補番還是得補原作,她這種看到動畫完結就沒再看的,就算穿越了也一頭霧水啊!!
「高杉桃。」那小嬰兒忽然叫她。
疑似彩虹之子的小嬰兒,身邊跟著一個個頭高大的同伴,粗粗一看至少兩米往上。
巨大的手心攤開,能將小嬰兒托到高杉桃眼前。
「你好,你認識我?」高杉桃問。
「……呵呵,這還真是個冒昧的問題啊。」小嬰兒仰頭,整張臉都被包裹在繃帶中,叫人無法看清他的神態,「不過一定要回答的話,是的,我是認識你的。」
他看出高杉桃有點疑惑,但並沒有解惑的打算,只是簡單介紹:「我名百慕達,旁邊這位是耶卡,你可以把我們理解為復仇者監獄的管理者。」
百慕達接著說:「把犯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高杉桃挑眉:「我拒絕。」
一團灰白發藍的火焰在她眼前點燃。
沒有溫度,卻帶著強勁的風力。
高杉桃騰不出手,只能勉強側身閃過,定睛一看,剛剛明明還距離她至少五十米的耶卡竟然直接出現在了眼前,將將收回拳頭。
……還真能瞬移啊?
她背著六道骸,天然就具備一個巨大破綻,又難以拔刀,光是對付耶卡一個人看上去就捉襟見肘。
「能不能行啊你?」六道骸在她肩頭發問。
「放一百個心。」高杉桃回他,「還是說你想讓我把你扔在這兒?」
「……」
那肯定是不可以的。
六道骸閉嘴了,還很自覺地試圖用腿夾住她的腰,免得她費心費力把自己往上摟。
百慕達默不作聲看了一會兒,又飄過來,慢吞吞開口:「如果你願意留下,我們也不是不能把六道骸放走。」
跟剛剛的條件完全倒轉了。
高杉桃聽得好笑,掂了掂背上的人:「你怎麼說?」
「我怎麼說?」六道骸也奇怪,眼前這兩個人光是多看一秒都膽寒,但他卻奇怪地不覺得恐懼,「我當然是只要能離開這裡就好。」
「不過嘛……」
鑒於你做出的種種好事壞事亂七八糟的事,高杉桃小姐。
六道骸在心中下了判決。
「我拒絕。」他說。
百慕達毫不客氣:「兩個蠢貨。」
手一抬,耶卡聞風而動,又輕松瞬移到高杉桃面前。
「屏住呼吸。」高杉桃忽然說。
六道骸大腦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非常誠實地照做了。
其實他想像不出來高杉桃有什麼辦法能夠勝過這兩個人。
瞬間移動,是一種破壞了空間和時間雙維度的能力,因此從速度上能完全碾壓任何人。
即便是見識過她部分戰鬥的六道骸,也不覺得高杉桃能輕松帶著他一起逃離百慕達和耶卡的聯手阻撓。
……什麼味道?
自然的香味,又有些違和,因為冰天雪地裡的大自然是不會有這樣濃郁香氣的……
屏住呼吸?
六道骸趕緊再次停下呼吸的動作。
花粉濃密到在空氣中具像化成一團粉色的煙霧,不知不覺在幾人身邊彌漫開。
「我很喜歡的一個人說過一句很酷的台詞。」高杉桃忽然說。
六道骸豎起耳朵。
很喜歡的一個人?誰?……沢田綱吉?還是雲雀恭彌?還是瓦利亞那幫沒腦子的殺手?那群人似乎不具備說出很酷台詞的文化素養啊?
…………不,該不會又是庫洛姆或者弗蘭吧?
空氣微妙地扭曲了一瞬,鐵鎖鏈比耶卡身上的死人味來得更快!
閃開!
六道骸只能在心裡這樣喊。
「沒有用的。」百慕達還是那副慢吞吞的口吻,「無論是誰,都無法在速度上和我們比擬,我們是超越了時間概念的……」
高杉桃沒有動。
「「木遁」。」她說,聲音像是交疊在一起的雙聲道,同時在幾人的耳朵裡炸開,「「花樹界降臨」。」
她看著瞬移出現在自己眼前,卻又立刻被蟒蛇粗細的樹枝捆得結結實實,無法動彈,接著因為花粉的毒性而漸漸失去對肢體控制力,眼看就要昏迷過去的耶卡和百慕達,露出一個純良笑容。
接著,溫溫柔柔說:「——在我面前,速度是發揮不了任何作用的。」
……竟然真的讓她控制住了。
高杉桃當然不會停下來放狠話,所以剛把耶卡和百慕達迷暈過去就扭頭再次踏上跑路之旅。
六道骸回頭看了一眼,很有點幸災樂禍,能看見復仇者倒霉,不管是哪個復仇者,他都是高興的。
轉念又有些擔憂:「……那些樹,如果是幻覺的話,消散之後就沒辦法控制住他們了吧。」
「沒關系。他們不會追上來的。」高杉桃沒回頭,「而且也不是幻覺。」
固然她操縱忍術的查克拉來自系統,但言靈是不同的。
言靈會讓一切成真。
她要使出木遁,那就一定能使出木遁;她要讓花樹界降臨,那麼花、樹,以及兩者組成的界,都會真正降臨。
那些被【木遁·花樹界降臨】召喚出來的,拋灑著毒花粉的巨樹和鮮艷花朵,得到了僅此一次、絕無僅有的真實。
即便查克拉耗盡,忍術本身失效,已經在雪地裡扎根的花與樹也是不會消失的。
除非耶卡和百慕達自己從花粉的毒性裡掙脫出來,否則是無法擺脫控制的。
多麼精妙的一招啊!簡直是叫人感動的雙廚狂喜·組合技不是嗎!
高杉桃懷揣一絲僥幸打開後台,呵呵,15.7%。
營救六道骸的時候她看過一次,15.67%。
她沉痛地關上後台,表示非常失望——耶卡,百慕達,兩位加起來重要性只有0.03%,這誰懂啊?
「我不喜歡這裡!」她憤憤說,「氣候差得要命,人也不怎麼樣,還一點忙都幫不上,氣死人了!」
六道骸眨了眨眼。
……怎樣都好啦。
他的視線慢慢聚焦,眼前雪白的發絲裡落了雪花,慢慢融化後將她的發尾黏在一起,看上去比白色更深了一些,在冷色的陽光裡近乎於銀灰的狀態。
六道骸盯著那一處顏色格外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動了動手指,在那裡戳了戳。
濕漉漉的。
他又摸了摸自己藍色的發尾,剛洗完澡不久,當然也是濕漉漉的。
把藍色的發尾和白色的發尾連在一起,看上去很像海天交界,世界的盡頭的奇幻縮影。
不也很應景嗎?在世界盡頭逃亡中的兩個家伙。
他微笑起來,往高杉桃背上一趴,毫不客氣地把重量壓在她身上:「好吧,相信你這一次。」
高杉桃:「?」
「說什麼呢?」她沒聽明白,「相信什麼?」
六道骸把她試圖扭過來看自己的頭又輕輕推回去:「逃亡請看路,桃子小姐。」
切。高杉桃撇嘴,不想說就算啦,以為她很想知道嗎?
雖說是個幻術師,但六道骸——十分奇異地——並不怎麼相信精神的力量。
因為積極向上的好心態從沒給他帶來過什麼好處。
比起那些美好的虛幻的品格,他更相信的,當然是能夠被切實握在手裡的東西。
比起「富足」的概念,更相信「鈔票」;比起「幸福」的概念,更相信「吃飽穿暖」的現實;比起「強大」的概念,更相信自己親手「殺掉」的人。
所以當高杉桃身體力行地證明了,有她在身邊,不管做出多麼引人矚目的出格事情,都十分「安全」,不會受傷、不會被抓走,「安全」得無以復加的時候……
他也在這個人的身上,收獲了陌生的、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他問:「我能睡了嗎?」
高杉桃唔了一聲,在心裡盤算,如果那兩個人是什麼後續的神秘角色,乃至最終大boss的話,她跟對面交完手,體感是輕輕松松。
所以,接下來這一路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人能攔得住她跟六道骸了。
「沒事了。」她說,「你可以睡了。」
六道骸聽完就閉上眼,幾乎一瞬間就睡熟了。
第200章 歡迎來到彭格列基地 這麼會處理事情,……
飛機降落的時候高杉桃才剛剛睡醒。
她坐交通工具就是比較容易睡, 不過六道骸比她睡得還死。
要不是中途飛機餐她把人搖醒,硬塞了一堆東西進去,現在估計都要懷疑他的死活了。
別說高杉桃自己, 就是空乘也來懷疑過,尤其看她要扛著半死不活的六道骸下飛機, 一男一女兩個乘務員上來很客氣地攔住她們兩人,仔細盤問了她和六道骸的關系,確定是真的熟人, 才松了口氣放人離開。
……多半是把她當人販子之類的了, 畢竟此男小有姿色,看上去又實在虛弱,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她擺布。
高杉桃一路扛著他直到上車,整個人不能說有多累吧,但也氣喘吁吁, 很是麻煩。
往旁邊一看, 六道骸睡得香得不得了,眉頭舒展嘴角上翹。
一時惡從心頭起, 掐了一把他略顯蒼白的臉。
……毫無肉感啊!!根本不舒服嘛!
接著從口袋裡摸出昏睡之前, 六道骸強撐精神給她寫的一打小紙條。
翻了兩張,找出一個地址,展開後從縫隙塞過去給司機看:「師傅,麻煩送我們去這裡。」
最後抵達的地點是一座很精巧的日式宅院。
面積不能算很大,當然,是相對於瓦利亞、彭格列在意大利的莊園來說,其實也已經不小,尤其考慮到這裡其實只是一個人的家宅。
高杉桃看著眼熟, 總覺得是不是之前來日本當老師的時候見過,又覺得這也是應該的。
畢竟六道骸給她留的地址是位於並盛町的雲雀家。
這兩個人硬要類比的話,說是索隆山治、銀時和土方先生,都不太對。
那兩組人至少還是能在同一張桌子上相安無事吃飯的人,但要讓高杉桃想像雲雀和六道骸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
她面無表情,把飄在腦袋上那只慢慢冒出想像畫面的雲朵掐滅了。
…………還不如讓她想像獄寺和Xanxus互相真心贊美對方來得更快!!
左邊肩膀一沉,六道骸的腦袋重重砸了下來。
也真虧他能睡,砸成這樣也沒醒。
高杉桃伸手摸了摸他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又想起他寫這些紙條的時候說的話:「……我在意大利活動期間,有什麼情報都會找時間傳給風紀財團,跟雲雀恭彌也有一定的聯系。他那裡安保條件不錯,密魯菲奧雷短時間找不上門。」
他那時候已經很困,還是掀起眼皮看了高杉桃一會兒,笑著說:「反正你對這個世界也一無所知,不是嗎?去那兒吧。他那裡情報不少,說不定有一些連我都不知道呢。」
說完就昏睡過去,直到現在。
高杉桃把他從車上托下來,繼續扛在肩頭,出租車司機也是見怪不怪,等她們下車後一溜煙就開走。
高杉桃左右看看。
這裡這是一座嵌在樹林之中的院落,正門口小路蜿蜒,往外伸到人來人往的大路上。
實際視野是很難從外邊一眼看到宅院之中的,倒也很符合雲雀老板的形像,讓他把房子修在路邊,被人每天看來看去,那聽上去都ooc。
高杉桃扛著六道骸慢慢走進去,路上每隔幾步就有一道幻術屏障。
說好的討厭幻術呢?哦哦雖然討厭但是能為我所用就是好東西?黑貓白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
確實很實用主義啊,雲雀老板。
這些幻術屏障倒不是很強力,不過都是觸發式的,只要沒能在意識到之前動用幻術解開,就會觸發什麼東西——多半是警報。
警報會觸發什麼東西,就不用多說了吧?那可是彭格列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的仇恨鎖定啊!
雖然六道骸在昏睡,高杉桃一個人應付也足夠了,一路順暢走到門口。
連門鈴都按過了,這時才想起來大事不好。
……肩膀上這個人好像跟宅子的主人不對付啊!!
萬一要是雲雀來開門,那這到底打開的是通往他宅邸的大門,還是地獄的大門……?
高杉桃頓時如臨大敵。
雖然說吧,聽上去好像這兩人也有一些往來,互相交換一些情報啊什麼的,這地址還是六道骸給她的,但這也不影響他們的關系很有可能還是很差呀?
她現在扛著六道骸上門,甚至是還是前所未有獨一無二真人版,會不會顯得有些挑釁啊?
正想著,有人來開門了。
高杉桃一看:「草壁!!」
草壁,多虧是你,幸好是你!
話說這個草壁哲矢怎麼十年過去了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人長得著急就是好啊,直接少走十年彎路。
草壁看到是她,也很驚訝,再一看肩膀上躺的那個人就更驚訝了,來回在這兩人之間看了好幾遍,還是盡量鎮定地說:「高杉老師,您怎麼……?您先進來吧!帶著骸先生一起。」
高杉桃就從善如流走了進去。
就像她從外邊看的那樣,這院子不大,形狀上跟真選組的院子很相似,裡邊幾乎房間裡幾乎也沒有配床,全是榻榻米。
但細節上的裝修更有現代風味,家電完備,全屋智能。
而且,雖然高杉桃不太擅長分辨這個,也能意識到,雲雀家是真的很有錢啊……!
她和草壁一起把六道骸扔去一間臥室裡,給他扔了床被子讓他呼呼大睡,這才出來跟草壁說話。
「恭先生目前不在國內。」草壁說話信息量很足,語句也簡短,顯然不是那種廢話一堆還說不到重點的人,「他本人在意大利,預計三周內返回。」
他看了眼六道骸所在的房間方向,聲音輕了些,問:「那確實是……骸先生本尊嗎?」
高杉桃點頭:「對了,你知道庫洛姆在哪嗎?她應該也很想見一見真正的骸哥吧?」
草壁搖頭:「雖然我們也有情報往來,但庫洛姆小姐的行蹤向來隱秘,在彭格列內部也是高級機密,我這邊沒有頭緒。我可以試著替您聯系柿本先生和城島先生,他們兩人說不定能有消息。」
高杉桃繼續點頭,很有點感動:「草壁啊,你長大啦!你這是上班上久了吧?」
這麼會處理事情,那還得了?一看就是被單位腌透了,腌入味了。
草壁臉色扭曲了一下,又恢復平和的笑臉:「高杉老師,您說笑了。您跟骸先生可以在這裡稍事休息,一會兒我會准備足夠的食物,讓兩位恢復精神——」
高杉桃正要給他一個感動的擁抱,草壁又繼續講:「但恭先生不在風紀財團,很多事情需要打理,我可能沒辦法每天都出現在這裡。」
他又寫了個地址交給高杉桃:「按理來說我不應該如此簡單就把這條情報交給您的,但……」
草壁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好像說熟悉也熟悉,說陌生也陌生。
實際上,他此前生活的二十多年裡,關於高杉桃的印像僅僅只是那個Xanxus名不副實的未婚妻、瓦利亞的新人、恭先生認定的強者之一。
但在不久前,通過恭先生的情報渠道得知她在北歐出沒的消息後,高杉桃這個名字就跟精神烙印一樣,原本稀薄的存在感在腦海深處一次又一次加強。
她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呢?是國二的時候,那時候委員長常常獨自巡邏並盛,就是在那會兒被撿回並盛,因為體能出眾,性格隨和,很快當上並盛中的體育老師。
由此可見,委員長也是頗信任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否則不可能將她引入視如家宅的並盛中。
自那之後,她的存在感就一直非常強。
其實暫且不管這份突然被加強的記憶,即便真是個相識多年的人,作為雲雀恭彌多年來的副手,如今也替他打理風紀財團多種事務的草壁,依然不應該為了心裡那一絲絲的記憶就對她托付如此沉重的信任。
不過——
誰讓她一上門,帶的伴手禮就是一只濕淋淋的鳳梨呢?
就算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又或者這兩人之間做了什麼樣的交易……
只看她單槍匹馬殺穿復仇者監獄,直接將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撈了出來,做到了無數人十年之間都沒能做到的事情,就可以一窺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管是實力,還是誠信、心意,都讓草壁很難質疑。
他無疑是很忙的,尤其雲雀不在日本境內的時候,高杉桃在雲雀家裡住了三五天,幾乎就沒見過草壁兩面。
每天的食物、換洗衣物和各種日用品,包括電子用品,以及這個世界相關的書籍資料等等,倒是送得很周全。
因為六道骸遲遲沒醒,又找了關系不錯的私人醫生上門替他檢查。
檢查來檢查去,結果都只是常年累月極端的營養不良和環境不耐受。
醫生是這麼說的:「他的身體機能硬件條件沒有太大的問題,保持現在的狀態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僅僅沒有生命危險是不夠的,他的精神和身體出現了相當嚴重的排異狀況,要想跟普通人一樣行走、說話、進食,還需要一定時間的調養。」
作為世界最強幻術師之一,六道骸擁有著世界最強的精神能量,但他的身體卻與之相反,可以說是世界上有能力呼吸的人之中數一數二的孱弱。
高杉桃也沒辦法了,只能按醫生說的,每天給他吊水注射營養液,輔以流食的形式讓他吃下去不少東西。
她自己則廢寢忘食……哦沒有忘食,只是廢寢地學習了一些匣兵器相關知識,正想著上哪淘點別人不要的來練練手,忽然被草壁找上門來。
「高杉老師,我向你們得盡快撤離到彭格列基地裡去了。」
某天,草壁這樣說。
高杉桃:「啊?這是哪裡來的設定?」
草壁:「一直以來都有的設定。」
他說:「也是我疏忽了,雖然這些年來骸先生一直憑依在別人身上出現,但他原本的那張臉也足以讓密魯菲奧雷懸賞通緝。」
高杉桃一聽,說這我熟啊!抓懸賞犯是吧?我去讓他們有來無回!擼起袖子就准備衝出去大干一場,又被草壁抓住。
「高杉老師,您就別添亂了,您也被通緝了!」
高杉桃一驚,當即問:「懸賞金多少?」
草壁:「……」
草壁:「現在是說這話的時候嗎?」
怎麼就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了!!低於三千萬她真的就不想活了!第一次通緝還比不上路飛,她哪有臉回去見卡老師馬老師燼老師啊!!
草壁根本沒理她,他的意見是趁早撤離此處,去彭格列基地。
一來草壁承擔不起萬一雲雀家被人轟了帶來的後果;其次,彭格列基地的安全程度要比這裡高上太多,也便於六道骸靜養。
「我知道您很強。」他說,「但骸先生昏迷不醒,要對他下手很容易。」
高杉桃權衡了三秒,覺得也對,再一次背起她此行唯一的超級大包袱——昏迷中的六道骸一枚——按照草壁寫給她的地址再次跑路。
她兩次穿越時空都帶著手機,不過去十年前的時候,算是降維打擊,功能使用都還算正常;
但這次回來,因為密魯菲奧雷的「通訊封鎖」戰術,她的手機算是暫時報廢了——作為重點觀察人物的聯絡方式之一,早就被對面錄在了禁用名單裡,露頭就秒。
草壁也沒法給她新的,因為新的給了也不能用,出門在外的所有通訊都暴露在密魯菲奧雷的監控之中。
「這也是我建議您前往彭格列基地的另一個理由。」草壁表示,話裡有話,「進入基地後有信號屏蔽器覆蓋,至少『內部』通訊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高杉桃當然不知道他的潛台詞是什麼,離開之後走了半天,發現這彭格列基地該死的入口其實就跟雲雀家共處同一片森林之中。
只要橫穿過去,很快就能找到,但偏偏她拿到手的只有一個固定的地址,草壁應該也沒想到居然有人覺得橫穿森林是什麼捷徑,並沒告訴她這件事。
因此從森林裡出來,繞了半天,又回到了森林裡去,實在很讓人生氣。
呵呵,這種時候,就連缺德地圖都不禁讓人懷念起來了呢。
不過一切都好起來了,她把睡成死豬的六道骸箍得更緊一些,小跑步前進。
基地外露的鐵門已經近在眼前。
看到那節露出地表的建築,她一下就想起來了——對啊,這是個地下基地!好像還是用地下商業街跟地鐵站連接起來建造而成的!
難怪露出第一面的這個部分這麼像地鐵入口。
那是密集的樹木之中,少見的一塊空地,離溪水也很近,相較周圍來講地勢算是偏高,這一處據點的選址還真有點東西。
高杉桃又往前走了一步。
「不許動!!」
低沉的女聲突如其來,喝止她:「再往前進一步我就要開槍了!」
高杉桃停下腳步,也許是她的配合給了對方信心,森林邊緣走出一個瘦高的人影。
來人披著寬大的披風,又戴巨大的防風鏡,將整張臉都遮住。
「你是什麼人?肩膀上是什麼?」
高杉桃老老實實,有問必答:「我是高杉桃,肩膀上是六道骸。」
藍色長發的女人皺起眉:「六道骸?」
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六道骸?開什麼玩笑!誰不知道這人被關在復仇者監獄裡,不到生命的盡頭是不可能外出的?
她當即斷定這是個滿口胡言,想要通過欺騙進門的家伙。
也沒客氣,手上□□瞄著高杉桃腳邊直接開火。
「現在離開,否則下一槍瞄准的就是你的心髒了。」她警告。
高杉桃也是拿她沒辦法,一邊閃避一邊解釋:「其實是這樣的,拉爾、你是拉爾沒錯吧?我是那個……瓦利亞的人!我是Xanxus的未婚妻啦!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畢竟在十年前或十年後的世界,她都跟拉爾·米爾奇沒有交集,套近乎都找不到話題。
只能再次桃假X威,扯著瓦利亞的大旗給自己的身份背書。
好在拉爾不是不聽人說話的類型,開了兩槍,狐疑地放慢動作,見高杉桃沒有立刻找機會突破,還是站在不遠處保持安全距離,才肯仔細觀察她的樣貌。
也不怪她下手太快,實在拉爾的視力收到彩虹之子詛咒的影響,本來就不大好,且這種極端時期,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這時平靜下來仔細端詳,總算從腦子裡撈出一丁點殘留的情報。
「……高杉桃?」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高杉桃趕緊點頭:「是我是我!就是我啊!」
拉爾半信半疑地收回武器,眼睛往她肩頭一瞥:「那這個……?」
「也是貨真價實的六道骸啦!」高杉桃催促,「我們是不是先進去比較好?這家伙最好是能躺著靜養,畢竟剛從罐子裡出來沒多久。」
……要不要相信她呢?
說實話,拉爾心裡是傾向於相信的,但進入彭格列基地並不是她點頭就可以,至少要有一個守護者……
就在這時,基地大門從裡面打開,一個人走出來。
沙啞的聲音冷淡地叫她:「拉爾,監控上看著還是太顯眼了,就不能快點解決嗎?」
拉爾心中暗叫不好。
對了,今天偏偏是獄寺在基地。
自從那天之後,獄寺的精神狀態就一直很差,可以說差到極點,像一間堆滿木柴、煤炭、枯草的房間,抽走全部濕氣又淋上汽油,這時,只需要一丁點火星,就能直接引爆全場。
她雖然不能說很欣賞這人一驚一乍的作風,但這位嵐守對彭格列十代目的忠心,只要不是密魯菲奧雷那群沒人性的家伙,都無法不為此喟嘆。
拉爾不能責備他什麼,只是擔心情緒激動的獄寺在這時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
就憑剛剛粗淺的過招,拉爾已經能夠斷定,這個高杉桃絕不是個普普通通的路人甲,不是六道骸隨機抓來當搬運工的倒霉蛋,而是——
一個她和獄寺聯手,恐怕都不好對付的強者!
「不要衝動,獄寺。」她抓住青年的手腕,低聲告誡,「這個人來路不明,手裡挾持著六道骸,你不要……」激怒她……
話沒說完,獄寺已經掙脫她的鉗制,朝著那陌生的女人大步走了過去。
拉爾扶額,心想一會兒這兩個人打得兩敗俱傷也就算了,要是動靜太大引來密魯菲奧雷才是最糟糕的結局,要真是那樣最好是呼叫一下同樣在日本的山本,叫他緊急救場……獄寺你衝動行事的時候有想過要讓你最討厭的山本來幫忙救場嗎?嗯?不羞愧嗎?……
只是走神一瞬,獄寺已經來到高杉桃眼前。
他狀態看上去確實很糟糕。
高杉桃只掃了一眼,就得出結論。
獄寺本來皮膚就很白,要說的話,跟庫洛姆相似,是一種久久不見天日、硬生生悶出來的不健康的白。
其實綱吉和雲雀也很白,但人家白雖白矣,還是血氣十足,膚色也是白裡透粉,一看就能活很久。
十年前已經夠不健康,十年後臉頰瘦削,眼下青黑,眼裡的紅血絲簡直都快爆開了。
整個人看上去像只憔悴的無足鳥,飛到哪兒都沒有能夠落腳的地方。
高杉桃畢竟也還是一個優秀的人民教師,心裡頓時生出一些憐憫之情,伸手要去碰獄寺的臉。
拉爾疾呼:「等等!不要動手,有話好說!」
但下一秒,拉爾的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不是,獄寺,你小子明明看見人家抬起手了,還乖乖低頭,是要干什麼?
堅韌的女戰士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太勞累了,還是說六道骸醒過來了?有功夫給她下幻覺了?
但拉爾有自信啊,她不可能是被下了幻覺還一無所知的普通人啊??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獄寺不知道拉爾在想什麼,他已經沒有多余的心力去考慮其他任何人。緊繃的精神在見到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時,像一只鼓囊囊的氣球突然泄了氣,徹底癟了下去。
但見過氣球的人都知道,越是飽滿的氣球,越是脆弱、一戳就破。
反而徹底失去了頂在身體裡的那股氣,不管再怎麼用針去扎,也只會留下小小孔洞,而不會猛然炸開了。
他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說,但都沒有說出口。
獄寺只是突然覺得非常疲憊,脖頸也無法再筆直地支撐他的頭顱,重力令他不自覺垂下腦袋。
如果高杉桃依然只是Xanxus的未婚妻,只是瓦利亞的一員,只是曾經湊巧跟他們有過一些交集,一起完成過一些任務的同伴,那麼獄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露出這種神態的。
但是,但是。
但是她不僅只是一個和其他人沒有區別的「同伴」,她還是他曾經的老師。
是那個雖然很少出手,但只要站在那裡,就足夠讓人安心的人。
色彩濃烈的記憶栩栩如生湧現上來,他的靈魂仿佛也被那些清爽明麗的、青春洋溢的色彩滌蕩一清。
所有成熟的、冷漠的、鎮定的、游刃有余的,屬於成年人獄寺隼人的那些東西,忽然全部被拆除了。
……反正是在高杉老師面前。
他想,低一低頭也沒關系吧?
稍微做得沒有那麼好,也沒關系吧?反正他最青澀笨拙的時候,高杉老師就已經是大人了,反正在她眼裡他一直都是小孩,反正在她看來他估計一直都很幼稚,所以……
沒關系吧?
很快,那只手就蓋在了他的頭頂。
高杉桃摸了兩把他的銀發,獄寺是那種世界末日來了也要洗頭的家伙,雖然有點黯淡無光,發質也毛毛躁躁,但手感還行。
她把手指伸進發根裡,從下往上梳理一遍,又從他的額頭一路摸到後腦勺。
青年半眯起眼睛,任由她把劉海從額前撥開。
高杉老師的手是什麼樣的呢?
握著刀的時候,是鐵一樣結實有力,根本沒法擊破的;
把玩著口哨翻漫畫書的時候,是懶洋洋的,叫他看了總是氣得牙癢癢,認為這家伙為師不尊,很該給十代目賠罪;
買冰棍請他們吃的時候,又熱得很不合群,跟山本那家伙一樣天生體溫偏高,難怪那麼愛吃冰棍。
十年的光陰,忽然撲面而來。
那時候還在並盛中念書,盛夏,放學後走進校門口街對面的便利店,冷氣和便利店特有的潔淨味道讓人長長嘆息。
獄寺也跟著嘆息。
聲音卻有點發抖。
「……你怎麼才回來呢?」
憋了半天就憋了這一句,高杉桃抽了抽嘴角,還是用指尖勾起青年的下頜,拇指按在他眼下的黑眼圈上:「好啦,別哭啦,老師來了,放心吧。」
獄寺一愣,隨即怒了:「誰哭了啊!別以為你以前當過我的老師就可以信口雌黃!」
「是、是,我信口雌黃,獄寺同學,現在我能進去了嗎?」
獄寺不大自然地別開眼:「……想進就進啊,又沒人會攔你。」
高杉桃眼睛一轉,笑眯眯看向拉爾。
拉爾:「……」
拉爾:「…………」
她面無表情地側身:「確實不會。」
「歡迎來到彭格列基地,高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