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嚴喧穴道被點,四腳朝天像個烏龜般僵在那裡,苦笑道:"我就知道小秋兒對付不了你。"
"你以為你能對付得了我嗎?"蘭子杭口氣冷淡,手上卻絲毫不軟,喀喀兩聲,用分筋錯骨手卸掉了他雙肩關節,痛得他出了一頭冷汗。
身體一軟,穴道卻被解開了,嚴喧還沒得及動作,雙腳劇痛,腳踝關節也被錯開,鑽心地痛。
嚴喧大口吸著冷氣,苦笑道:"現世報,來得快。"
他居然不驚不怒,蘭子杭頗覺意外,冷笑道:"你明白就好,你對我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我蘭某人是睚眥必報的人,你給我的,我會加倍償還!"
嚴喧苦笑道:"不用這麼客氣吧......"一句話沒說完,臉上已被狠狠抽了兩記耳光,口中微腥,嘴角邊流出血來。
"喂,打人不打臉啊,我可沒打你臉。"嚴喧不怕死地還在囉嗦,蘭子杭冷冷看著他的臉迅速腫起,不錯,力氣基本恢復了,這次不只是打出幾個指印那麼輕飄。
他打開床頭櫃,抽出一枝鞭子,在床上站了起來。
嚴喧咬牙,低聲道:"不會報得這麼分毫不差吧。"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蘭子杭已一鞭抽了下來,嚴喧悶哼一聲,胸口出現一道血痕。兩人的目光緊緊對上,蘭子杭唇邊綻開一絲微笑:"不會分毫不差,是加倍!"隨著這個"倍"字,又一鞭更快更狠地抽在嚴喧胸口。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床上兩人一扭頭,陳秋站在半開的內室門前,眼睛瞪得老大。
剛才他聽到裡面有爭執,還當嚴喧又在折磨蘭子杭,心下不忍,偷偷打開門,想來勸上一勸,誰知情勢突然逆轉,竟是蘭子杭手執皮鞭在打嚴喧!
蘭子杭銳利的眼光掃過,陳秋打個寒戰,幾乎想掉頭就跑,然而看到嚴喧受制,他強撐著在門邊跪下,叩頭求道:"大公子,求您放了嚴公子,您要出氣,打、打我好了。"
蘭子杭回過眼睛,嘲笑地望向嚴喧:"好一個美人救英雄!
嚴喧笑道:"小秋兒,我跟你家大公子兩情相悅,我疼他,打了他玩兒,他喜歡我,當然也要打我,這叫......"
話沒說完,蘭子杭的鞭子已劈頭蓋臉抽了下來,他一邊哆嗦,一邊咬牙繼續:"打是親......罵、罵是愛。"
蘭子杭挑眉冷笑,居高臨下睨著嚴喧,手腕輕翻,皮鞭又準又狠,帶著淒厲的風聲一下下抽在他身上。
陳秋隨著鞭子一下下顫抖,陡然撲到床前拚命磕頭:"大公子,求求您,打我吧,嚴公子他......他......惹不起的。"
他是想變著法兒提醒一下蘭子杭,嚴喧的身份,疏不知他不提還好,一提蘭子杭更是火冒三丈,要不是一開始對嚴喧的身份存了畏懼之心,處處忍讓,他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嚴喧惹不得,他蘭子杭難道就可以惹得?哼,也不用擔心以後,殺人滅口的道理他不用人教!
隨手一鞭抽翻了陳秋,他專心致志開始狠抽嚴喧。他被打時捱了一盞茶的時間,一聲也沒吭過,嚴喧當然也不示弱,咬牙苦忍,不過他打蘭子杭時手下留情,只留下道道紅痕,蘭子杭打他可心狠手辣,鞭鞭見血,嚴喧痛得幾乎咬碎了牙,偏偏身子還動不了,每挨一鞭就抽搐一下,不到三十鞭,胸腹大腿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感覺如何?"蘭子杭笑得暢快,他忍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報仇,心中的快意實難言喻。
"小菜一碟。"嚴喧滿不在乎地道:"不就是幾鞭子嘛,你家嚴公子長這麼大,只打過人,沒被人打過,全、全當享受了。"死撐面子的話說到最後,底氣險些接不上,胸口劇烈起伏。
蘭子杭微笑:"沒錯,鞭子只是開胃小菜,接下來咱們上大菜。"伸腳一勾,嚴喧頓時被翻了個身,趴在床上。
蘭子杭用腳在他腰臀處踩了踩,讚道:"看不出你還有幾分本錢。"身前被打得血肉模糊看不得了,後背倒光滑緊致,亦是長年習武之人,沒有半點贅肉。
"當、當然。"嚴喧的臉悶在床褥裡,還不怕死地叫囂:"小爺不是讓你爽得欲仙欲死的嗎?"
蘭子杭大怒,被嚴喧強 暴實是他此生奇恥大辱,此仇不報,勢不為人!
他本不欲對嚴喧真的實施強 暴,他喜歡的都是未成年的男孩,身體纖細柔軟,可以恣意憐愛,而嚴喧這樣身強體壯的,跟他的審美很有出入。
可這小子膽敢如此挑釁,蘭子杭的火氣被激得竄過頭頂,從櫃中找出一根最大號的玉製男形,發狠向嚴喧後穴插入。
嚴喧痛得嗚嗷一聲,咬住了面前的錦被,渾身肌肉都繃緊了,微微顫抖,蘭子杭輕笑道:"原來你喜歡這樣!"
嚴喧鬆開牙齒,剛要還口,那玉形突然抽出,他剛松半口氣,那堅硬冰涼的東西又猛地撞進,痛得他腸子幾乎糾結,冷汗冒了一身。
蘭子杭不緊不慢地操控著玉製男形,在嚴喧菊穴中肆虐,看他鮮血橫流,嘴裡冷嘲熱諷,嚴喧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嘲笑道:"看來你也是銀樣蠟槍頭,只敢上小秋兒那種雛兒,欺負未成年的小男孩,算什麼真正的男人!"
蘭子杭眉毛立起,猛地把玉形抽出,嚴喧大叫一聲,鮮血頓時湧出,把身下床褥都浸濕了,陳秋見他如此淒慘,大哭起來,撲上來抱住蘭子杭的腳:"大公子,求求您,求求您,饒了他吧,他會死的!"
蘭子杭一腳踹開他,冷然道:"他會死?放心,我不會讓他死得這麼容易!"取過一瓶藥膏沾了,伸指給他塗入穴口。
嚴喧覺得後穴一陣清涼,火辣辣的痛感頓時減輕,讚道:"小蘭兒,你果然心疼我。"
蘭子杭笑得暢快:"沒錯,我很『疼'你!我要你好好地享受這份『疼愛'!"將枕頭拖過來塞在他腹下,將他雙腿大大分開,挺身直入。
嚴喧大叫一聲,痛得像被分成了兩半。
"怎麼樣,本公子的疼愛,你可受寵若驚?"蘭子杭雙手扣緊他腰,發狠地抽送,嚴喧痛得四肢痙攣,哪裡還說得出話。
陳秋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哭得哽咽難言,突然聽到身後門一響,光線瞬時湧入,一個震驚的聲音響起:"這是怎麼回事?!"
*20*
蘭子杭一扭頭,驚道:"爹!"
來人正是他的父親蘭茼,還有布政司柳大人,蘭茼見床上一片混亂,皺起了眉,自己這兒子一向驕縱,喜歡男人也就算了,怎麼光天化日地在弄這個,床上一個,床下還一個,亂七八糟......
他尷尬地看一眼柳大人,歉然道:"不好意......"話沒說完,被柳大人一聲驚呼打斷:"嚴公子?!"
嚴喧被壓在蘭子杭身下,渾身浴血,臉卻側扭著,正好被柳大人看見,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話都說不利落了:"嚴、嚴公子怎麼、怎麼會......在這裡?"
陳秋見他認得嚴喧,撲過來抓住他袍角,哭求道:"大人、大人!快救救嚴公子!"柳大人身穿官袍,陳秋認定他不會坐視嚴喧被害不理。
蘭茼嚇一大跳,眼前之事一目瞭然,嚴喧受傷,蘭子杭正壓著他強 暴,這......
蘭子杭抽身而起,隨便扯過一件外袍披上,從牆上抓過自己的紫電寶劍,便向嚴喧頸中砍去,陳秋尖叫一聲,揪住柳大人袍角:"大人!"
柳大人急忙喝止:"住手!"
蘭子杭微微一頓,冷然回頭道:"此人非殺不可!"
蘭茼顫聲道:"他是......"
"他便是我剛跟您說過的嚴公子,嚴喧。"柳大人見蘭子杭又要舉劍,急忙推蘭茼上前:"蘭兄,快命令公子住手,嚴公子豈能傷得!"
蘭茼快步搶到床邊,蘭子杭微一猶豫,先機已失,恨恨地收回手,蘭茼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你瘋了!定國公府長公子也敢殺!"
蘭子杭紅了眼睛,叫道:"爹!你不知道......"這話卻如何說得明白?他也不肯向人說明,一咬牙,又挺劍刺去,蘭茼急忙攔住:"混帳,你想抄家滅門麼?!"
"爹!這人已留不得了,我大大得罪了他,沒有反悔的餘地,不如殺了他滅口,再殺了那孩子,誰也不會知道這事!"
蘭茼又給他一巴掌:"胡說什麼!"擔心地看一眼柳大人,柳大人面如土色,蘭子杭這般狠毒!
"柳大人是爹多年好友,受我蘭家供養多時,此時也應有所承當!"蘭子杭冷冷地盯柳大人一眼,又對父親道:"您也看見了,我把他傷成這樣,就算我不殺他,他能饒得了我嗎?"
蘭茼看一眼渾身是血的嚴喧,臉色慘白,顫聲道:"這怎麼可以?這......"
"左右不過一死,殺了他們滅口,有柳大人遮掩,說不定還能沒事,否則的話,咱們全家都難逃一死!"
蘭茼猶豫,柳大人幾乎癱倒,顫聲道:"子杭,不可!他......他可是定國公府......"
蘭子杭怒道:"管他是定國公府還是天王老子,得罪了我就是死路一條!"
突然門外有人接口道:"誰這麼大口氣,得罪了你就是死路一條?連定國公府都不放在眼裡!"屋中四人同時一驚,來人靴聲響亮,步伐嚴謹,絕非常人。
蘭子杭抬眼,門口大步走進一人,身材魁梧,甲冑鮮明,竟是一位武將!
柳大人驚呼:"佟將軍!"來人正是清州府提督佟鋒。
佟大人一眼看見床上慘況,驚得倒抽一口冷氣。柳大人和蘭茼都面如土色--這下全完了!
嚴喧剛才痛昏,現在恰好醒來,瞧見佟峰,抱怨道:"你怎麼才來?"
佟將軍單膝跪倒行禮:"末將辦事不力,請嚴將軍責罰!"
嚴喧掙扎著爬起半身,又"哎喲"一聲跌回床上,痛得臉色發青,蘭子杭突然躥上,一劍刺向嚴喧背心,他已紅了眼,見事情不可挽回,乾脆殺了嚴喧再說。
佟峰急忙出刀架開,兩人鬥了幾招,門外衝進數名軍士,協助佟將軍把蘭子杭擒住,蘭子杭受傷在先,又礙著父親在場,無法全力反抗,憤憤地被壓在地上,倔強抬頭,正迎上嚴喧得意的笑容。
"小蘭兒,我說你鬥不過我的,你偏不信。"嚴喧一邊說,一邊爬起來,痛得呲牙裂嘴。
佟將軍搶上扶他,嚴喧扯過一條被單裹住身子,勉強坐了,讓佟將軍命人把蘭子杭綁起,餘人余部退出。
蘭茼早嚇得跌倒在地,這時爬起來向嚴喧磕頭:"還請嚴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小兒冥頑,竟敢得罪公子,老夫一定好好地責罰他!"
嚴喧吸一口氣,歎道:"你兒子好大的膽,想來你這個當爹的,膽子也不小。"
蘭茼忙道:"小人的膽子很小的,還望公子網開一面......"
"他這樣害我,想要我的命,你還望我網開一面?"
"嚴公子......"蘭茼求告的話都哽在嘴裡,蘭子杭膽大妄為,做出這樣無法無天的事來,惹的偏偏是惹不起的人,見證的偏偏是收買不了的人,他便是傾家蕩產,只怕也救不了兒子,可憐他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出類拔萃的長子,如今......
他老淚縱橫,柳大人輕輕扯一下他的衣襟,向嚴喧那邊使個眼色,蘭茼會意,雙膝著地爬將過去,抱住嚴喧的腿哭道:"嚴公子,還望你看在老夫一把年紀,還要小兒養老送終的份上,饒犬子一條性命,蘭家上下,同感大恩大德!"
蘭子杭從來見慣了別人跪地求告,頭一次見自己的父親為他向人央求,心如刀割,泣道:"爹!你不用求他!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衝我來!"
嚴喧對蘭茼道:"瞧瞧,你兒子多蠻橫,你們要晚來一步,他早把我分屍八塊了,你說,我該不該饒他?"
蘭茼衝過去劈頭給蘭子杭兩記耳光:"你豬油蒙了心,怎麼敢對嚴公子不敬!"
蘭子杭怒道:"是!我就是要殺他,殺了他我賠給他一命也就罷了!"
佟將軍冷冷地道:"你是什麼東西,能跟定國公府長公子一命換一命!"他是定國公府門生,做到提督的高位也全憑定國公提攜,見蘭子杭敢冒犯嚴喧,恨不得把他一刀兩段。
蘭子杭憤怒地瞪向嚴喧,嚴喧微微一笑:"蘭子杭,你也別說我拿身份壓你,咱們私人恩怨不說,單只你蘭家賄賂江南各地官員,官 商 勾 結,謀取私利的事,你就逃不脫罪責。"
柳大人暗吸一口涼氣,蘭家數十年來結交官府,與江南各地歷任的官員都有來往,賄賂謀私一事,那是再確鑿不過的,可是......
"你那些送禮行賄的帳本,我已都送到佟將軍營中,今天他來,本來就是辦這件事的。"
柳大人和蘭茼這才知道事情確已敗露,都面如土色,這件大罪,可不是蘭子杭鞭打欺辱嚴喧可以比的,整個蘭家都脫不了干係,只怕被抄家殺頭、連根拔起都有可能!
蘭子杭一顆心直沉下去,眼看老父突然間憔悴不堪,便似蒼老了十年,心中悲痛,狠狠瞪住嚴喧,真後悔剛才怎麼不當機立斷,先殺了他。
他室中很多機關,帳本原都藏得秘密,不過嚴喧同樣精通這些機關佈置,所以翻翻找找,把他藏的東西都找了出來,使他無法抵賴。
嚴喧微笑道:"蘭老先生,你也不必難過,我雖然最痛恨官 商 勾 結,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令公子行賄是出於我的授意,那麼......"
蘭茼聽到事有轉機,大喜過望,卻不明白他的意思:"您是說......"
"如果蘭大公子本就是我定國公府的人,賄賂官員也是出於我的意思,為的是試探各級官員是否為官清廉,那麼,也就不算有罪,對吧?"
蘭茼點頭:"對、對。"心裡卻仍然糊塗:什麼叫"如果蘭大公子本就是定國公府的人,賄賂官員也是出於他的意思"?
柳大人低聲道:"嚴公子是看中令郎的辦事能力,想要他進定國公府侍應。"
*21*
蘭茼打了個寒戰--不會吧?
"求嚴公子開恩!老夫只這一子成人,還盼他為蘭家傳宗接代......"
嚴喧噗哧笑了出來:"你想哪兒去了,我又不會叫蘭子杭當太監,我是要他做我的長隨,跟我一起給皇上辦事。"
大家聽他把皇帝這頂大帽子抬出來,越發不敢多說,嚴喧道:"這次出京,皇上流放我是假,派我考察各地官員是真。"
柳大人叫一聲苦,心道:我早猜出來了!
"江南這樣富庶,當官兒的個個兩袖金風,國庫卻總收不上錢來,唉,皇上和太子都著急啊。"
聞言,蘭茼心念電轉,柳大人暗暗揣摩。
"西北防務重要,西南今年大旱,中原又遭蝗災,處處都等錢用,江南歷來是魚米之鄉,商貿發達,只要肅清吏制,懲治F•B,不愁國庫不實啊。"
眾人俱都點頭,蘭茼道:"蘭家多年經營,也略有薄財,老夫願意......"
嚴喧打斷他道:"國庫收入,當然得從正當途徑中來,難道我是打家劫舍的麼?"
蘭茼不敢再說,越發琢磨不透他的用意,嚴喧又道:"蘭大公子精於帳目,上百本大帳小帳算得清清楚楚,實在是個難得的人才,本公子決定向皇上舉薦他,為本公子副手,一起前往江南各地,查實各處官府帳務,不知蘭老先生你願不願意呀?"
蘭茼又喜又驚,嚴喧肯不追究,饒過蘭子杭一命,他當然願意,可是他要蘭子杭為副手,怎麼聽著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吧?
果然嚴喧道:"蘭子杭要為我辦事,得名正言順,是不是?他若是我定國公府的人,我舉薦他就順理成章,否則的話,也沒個由頭跟皇上提起。"
轉眼看到蘭子杭惡狠狠的眼光,微笑道:"所以我想讓蘭子杭入我嚴家奴藉,從此跟定國公府榮辱與共,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晴天霹靂!
蘭茼和蘭子杭都驚得目瞪口呆,讓蘭子杭入藉為奴?!
"你做夢!"蘭子杭暴怒,他蘭家財雄勢大,幾十年來風光無限,讓他蘭家大公子入奴藉?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蘭茼也顫抖道:"萬萬不可,嚴公子......"
嚴喧奇道:"奴藉怎麼了?我嚴家的奴才出來也都是出人頭地的,佟將軍,你說說。"
佟鋒道:"沒錯,佟某就是嚴府奴才出身,定國公爺恩准考了武舉,才積功做到提督。"對於定國公的破格舉薦,他一直感激在心,向來不以出身定國公府奴僕為恥。
不過,他是從低到高,從奴僕到將軍,當然不覺什麼,蘭子杭現在卻要從萬人之上淪落到賣身為奴,這卻如何接受得了?
他滿腔憤怒,狠狠盯著嚴喧,恨不得把他銼骨揚灰!這混蛋,竟敢這樣折辱他!
嚴喧道:"如果蘭兒是我的人,他跟我玩玩鬧鬧,在我身上留幾個小小傷口,看在他盡心服侍的份上,我也就不再追究。不過,如果他跟本公子沒什麼關係,這天下敢打得我嚴喧皮開肉綻、血流成河的人,哼哼,我饒得了他......"
佟鋒喝道:"佟某卻饒不了他!定國公府也饒不了他!"他眼光一掃蘭茼:"還有賄賂江南各地官員一事,佟某必將上奏皇上,徹令嚴查!"
蘭茼心下冰涼,嚴喧和佟鋒這話,明擺著是逼蘭家就範,若蘭子杭肯為奴,一天雲彩滿散,若不肯,不但蘭子杭保不住命,連自己蘭家一門......
嚴喧閒閒地道:"蘭家的產業占江南差不多一成,若能收歸國有,充凜國庫,皇上應該不會生氣吧?還有,邊塞守軍防務辛勞,缺少兵員,更缺勞軍的美女,聽說蘭老爺有不少嬌妻美妾,還有幾個漂亮女兒,連同女婿、親家,人口可著實不少,若送去北地勞軍充役......"
蘭茼打了個寒戰,深深叩下頭去:"請嚴公子開恩!"
嚴喧搖頭:"法理難容,你家做的事,憑什麼我為你們擔著?"蘭茼拚命磕頭:"嚴公子開恩!求嚴公子開恩,饒了蘭氏一族!"不只蘭家,連蘭家親族都要受到牽連,這讓他怎麼跟族中交待?
蘭子杭見老父如此,心痛難忍,叫道:"爹!你起來!我給他為奴便是!"
嚴喧轉頭看他,笑瞇瞇地道:"你說什麼?"
"我進嚴家為奴!"蘭子杭殺人般的目光盯住他,惡狠狠地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有什麼怨恨衝我來就是,不許逼迫我的家人!"
嚴喧不滿地道:"你蘭家賄賂官員,以權謀私,本公子秉公處置,難道有錯?"
蘭子杭咬牙:"你沒錯,都是我的錯!"
"你知道就好。"嚴喧歎氣道:"我因為喜歡你,想要護著你,不得已收你進府,把你的罪責都攬到定國公府頭上,唉,日後被我爺爺和皇上知道了,還不定怎麼罵我膽大妄為呢。"
蘭子杭悲憤已極,哈哈大笑:"多謝嚴公子厚愛!"
"嗯,你知道就好,我這個人哪,最護短的,我自己的人我一定會照看,不讓別人欺負。"
蘭子杭怨恨地瞪著他,肚子裡替他補足:你自己會欺負!
嚴喧衝他一笑:"好了,那你寫個賣身契,簽字畫押,今天就進我嚴府吧。小秋兒,拿紙筆給他。"
陳秋戰戰兢兢拿過紙筆,放在蘭子杭身前地上,佟鋒走過去,拔刀劈下,蘭子杭身上的繩索頓時斬斷,蘭茼見他稍差一點便會切掉蘭子杭雙手,驚得坐倒在地,面無人色。
蘭子杭垂下頭,雙手顫抖,他寫賣身契也不是一回兩回,陳秋的賣身契還是他寫的,萬沒想到會有給自己寫賣身契的一天,一時間他只想仰天長笑,這世間還有什麼常理?!
抬頭看看嚴喧惡劣的笑,再看看老父蒼白無力的臉,又看看柳大人無奈央求的目光,他一咬牙,拿起筆,龍飛鳳舞一揮而就,最後簽上自己名字,又沾硃砂畫押,將筆一扔,跪直身子,目不轉睛地瞪著嚴喧,臉色如冰。
嚴喧笑瞇瞇地點點頭:"不錯,夠爽快,果然不愧是我嚴家的人。"他這就以家主自居了,蘭子杭臉色鐵青,垂下了眼睛,誰都不看。
蘭茼臉色蒼白地望著兒子,萬分不捨,可再不捨,如今不答應嚴喧,也保不了他的命,還要牽連全家合族,他淚水潸然,暗道蘭家數十年風光,如今怕是到頭了。
佟鋒命人做個擔架,抬起嚴喧,帶同蘭子杭和陳秋,啟程前去清州都督府,蘭子杭出了功德林大門很遠,才回頭一顧,父親蘭茼被人扶著,正遠遠看他,見他回頭,忍不住哭倒在地。
蘭子杭眼中模糊,咬緊牙關,狠心掉頭而去,身後清風拂過,落英繽紛,蘭家子杭,風雲不在。
*22*
嚴喧這次傷的著實不輕,皮開肉綻,到了清州都督府,佟鋒立即請來數位名醫為他療傷,陳秋在一旁端茶送水,盡心服侍,蘭子杭始終面無表情,筆直地站在屋角。
佟鋒看他一百個不順眼,嚴喧卻不許他離開,嚴令他不論日夜,都得呆在嚴喧所在的屋裡。
蘭子杭不發一言,也不反抗,讓在哪兒呆著就在哪兒呆著,似乎嚴守著為奴為僕的本分。不過世上像他這樣的奴僕也是絕無僅有了,既不做事,也不說話,標槍一樣往屋角一戳,數個時辰不動,以至某位大夫居然以為他是個人偶,為其做工的精細讚歎不已,特意湊到近前觀賞,蘭子杭直到他動手要摸自己的臉,才狠狠瞪他一眼,幾乎把他嚇死!
嚴喧躺在床上,見狀大笑,渾身劇痛--那些鞭傷可是鞭鞭見血啊!可憐他前半身都是鞭傷,屁股卻又是內傷,趴也趴不得,躺也躺不舒服,著實難熬。
一想起這渾身傷的始作俑者,嚴喧氣不打一處來:"蘭兒!"
蘭子杭立在牆角,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連呼吸都沒亂了半分。
"蘭兒--"嚴喧拖長了聲音又叫,陳秋擔心地看著蘭子杭,又不敢提醒他。
"我說小蘭兒啊,你這是跟我鬧彆扭呢?"嚴喧掙扎坐起,又痛得倒下,陳秋忙去扶他,嚴喧全身剛上完藥膏,也不能穿衣,光溜溜的,滑不留手。
坐起來更難受,嚴喧只好再次躺下,拍拍床沿,道:"別惹本公子生氣,過來!"
蘭子杭傲慢地掃他一眼,依舊筆直站著,嚴喧笑起來:"乖,過來坐會兒,不然我可派人請你爹半夜過來喝茶了。"
都督府並不在城內,離功德林少說也有四十里,蘭子杭額角青筋跳了跳,終於慢慢邁步,走到床邊,直挺挺站了將近一天,他雙腿早已僵硬,每走一步都像有無數鋼針在扎,然而威儀風度,卻沒失色半分。
嚴喧看出他的辛苦,歎道:"你何苦呢,我嚴家也不是刻薄的主人家,待人向來寬厚。"
蘭子杭筆直站在床前,面無表情,眼光平視,看著帳子。
"喂,我跟你說話呢!"嚴喧扯扯他衣服,蘭子杭一動不動,嚴喧使力大了,自己反倒抻疼了傷口,哎喲兩聲。
陳秋輕輕扶他躺好,對蘭子杭道:"大公子,此一時彼一時,您......"
蘭子杭眼神一轉,銳利如刀的目光落在他臉上,陳秋頓時嚇住,後半截話吞回了肚裡。
嚴喧好笑道:"小秋兒,你居然開導他?他要是肯聽話,也不至於到現在了。"
蘭子杭雙拳微微一握,目光轉開,又直直盯著帳子,臉色冰冷。
嚴喧笑瞇瞇地看他:"瞧瞧,這身段,這氣質,不愧為我嚴家的人啊。"隱約聽到蘭子杭咬牙的聲音,不再理他,對陳秋道:"昨晚叫你給他喝藥,怎麼不聽我話?"
陳秋忙道:"我聽話的,確實喂大公子喝了,不過......被他碰灑了小半碗。"
嚴喧問了問當時情況,讚道:"蘭兒果真聰明,一發現我不在場,立即就跟你耍起了心眼,他若當時跟你翻臉,倒是可以脫身,卻捉不到我,他碰灑半碗參湯,剩下的就可以含在嘴裡,等你睡著了再吐出來,然後專心等著捉我。"
陳秋偷眼看看蘭子杭,心中也是佩服,又看嚴喧滿身的傷,難過道:"都怪小秋,害公子你受這麼重的傷。"
"呵呵,這不怪你,誰叫我色慾薰心,自投羅網呢,本來佟鋒是要我天亮跟他一起帶兵回功德林的,我偏想著蘭兒的身子,忍不住先走一步,結果險些做了牡丹花下鬼。"
蘭子杭嘴角微動,牙齒咬得更緊。
"可是,您當時要不跟大公子說......說那些話,他也不會氣成那樣,不但打您,還......"陳秋紅了臉,當時見到的不堪狀況,委實嚇壞了他,覺得嚴喧真是自討苦吃。
"唉,小秋兒,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嚴喧歎氣:"你家大公子可比你狠毒百倍,若不是我拿話擠兌他,撩拔得他火冒三丈,他要做的事啊,就不只是抽我鞭子,而是切了我的命根子!"
陳秋打個寒戰,偷瞟一眼蘭子杭,嚴喧笑瞇瞇地問:"我猜的對不對啊,蘭兒?"
"錯!我原想先抽你一百鞭,再斷了你的孽根,斬你手腳,讓你流血而死!"
陳秋驚得摀住了嘴,嚴喧點頭:"果然夠狠,蘭兒,如今你是我身邊人了,這狠毒的毛病,說不得要改一改。"
蘭子杭冷笑道:"我原來倒不狠毒,現在卻開始狠毒了,只要你活著一天,我就狠毒一天,什麼時候你壽終正寢了,我才大笑三聲,立地成佛!"
嚴喧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果然是我看中的寶貝,這性子我喜歡!"
陳秋驚悚地望著兩人,心想莫不是他倆都神志不清了......
佟鋒忽又過來,送來一桌上好酒菜,見嚴喧不方便,直接讓人把桌子抬到床前,陳秋幫嚴喧用軟墊靠起身子,取菜斟酒,服侍周到,蘭子杭卻大刺刺地負手站在桌邊,滿臉的目中無人。
佟鋒厭惡地盯了眼蘭子杭,對嚴喧道:"這奴才不懂規矩,少將軍您出門在外,帶著他恐多有不便,不如......"
嚴喧搖手道:"沒事,我就喜歡他這模樣,要都乖順得像根麵條,還有什麼意思?"陳秋臉一紅,想到了自己,嚴喧安慰他道:"小秋兒你別氣餒,人跟人性子是不一樣的,你在那麼危險的時候敢衝上來護著我,攔他的鞭子,足見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我很喜歡。來,本公子敬你一杯。"
佟鋒也點頭:"小小年紀,難得。"
陳秋被灌了杯酒,紅著臉不敢說話,嚴喧道:"你不是說你家大公子逼你簽了賣身契麼?那個不作數,咱們跟他要回來撕了就行。"
陳秋小聲道:"大公子還......還給我爹三百兩銀子,十匹綢緞,還有我娘的藥......"
嚴喧笑:"哎喲,沒想到小秋兒還挺值錢。"
陳秋羞愧,嚴喧拉住他手,親了一親:"不過在我眼裡啊,你值這十倍的價錢。"
蘭子杭忽道:"陳秋,你賣身給我,是你自己親手畫的押,我可有逼你?平常買個僮子不過三十兩銀,我給你十倍的身價,還有每年價值千餘兩的藥材,你若真不願意,當初何必點頭?"
陳秋無言,嚴喧道:"所以我說你仗勢欺人!你明知他娘病重,拿這個要挾人家,他若不同意,娘就得病死,哪個孩子能捨得?"
蘭子杭冷笑:"捨得捨得,有得便有捨,我又不欠他家,憑什麼白給他銀子和藥?"
嚴喧瞪他:"你以為我不知道?他爹從前賣給你家豆腐,自從你看上了他,你家酒樓就不再買他家的豆腐,還不讓別人買,弄得他們活不下去,他娘才急病了的,追根溯源,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蘭子杭只是冷笑,嚴喧又道:"還有,他們家那條街失火,真是意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