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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房不勝防》作者:阿扈扈(完結)

《房不勝防》作者:阿扈扈(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onnote 您是第4945個瀏覽者
  楔子 裝修好了的新房

  那天天氣晴好,沒有東南風,也沒有西北風,萬里無雲,秋高氣爽,還趕巧趕巧,氣候那個宜人!

  凌浩大敞著門,看著新窗戶外面的艷陽高照,用手攏在眉骨上,微微的瞇著眼睛,禁不住的勾起唇角。

  都說是「家有餘糧,按揭買房」,現在的年輕人講究的就是花明天的錢享受今天。

  凌浩買房的時候還早,不然就他手裡那幾個子兒,別說是首付了,就連物業費都交不齊整。

  還好還好。

  凌浩每每想起,總有一種因禍得福的慶幸。

  其實凌浩並不著急買房,房子之於男人,就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只要不露天就行。其實就算是露天也沒什麼了不起,就當是欣賞夜景了。這就跟那有錢人開敞篷車是一樣的道理,享受自然啊親近自然。

  這純屬的自我解嘲。

  凌浩輕輕的回身,看著兩個月前的那間毛坯房儼然的透露出溫馨的家的雛形,有著一種初為人父的驕傲。

  買房難,裝修更難。

  首先要找間滿意的裝修公司,公司找好了,就得談設計,談價格,最後的最後,還要跟著摸爬滾打的暴土揚塵。

  裝修,就是一場戰鬥。

  好在,他凌浩在這場戰鬥中取得了最終的勝利,而且是輝煌的勝利。

  真是想要仰天長笑三聲了。

  再看看房子,滿意的點點頭,路嬈的父母總算不會再嫌他不著調了吧。

  「阿姨、哎!阿姨!這位大哥!你們、你們先等會兒!」「等什麼!等著……啊!我的房!」

  凌浩順著喧嘩的方向望過去,就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站在自己家的門口,目瞪口呆,身旁一穿著特得體的上了年紀的女人更是渾身哆嗦著拿著手指衝著凌浩的方向點、點、點。

  「怎麼了這是?」凌浩把倚在窗台上的身子輕輕的抬起來,走過去扶住門框,看著因為裝修這倆月,混得挺熟的物業:「徐兒?這是?」

  「凌哥!」小徐看見凌浩,本來就下塌的眉角,此時更是成了八點二十,嘴角也委屈的憋成了八萬:「凌哥!你看!」

  「我要起訴你們!」女人狠狠的回身衝著小徐吼,身邊的斯文男人這會兒回過神來,急急的拉住女人的手:「媽!先別急!有事兒慢慢說!」

  「說什麼!說什麼!咱們好好的房子現在被搗鼓成這個德行你讓我慢慢說什麼!」回頭看見一臉疑惑的凌浩,又是氣勢洶洶:「我也要起訴你!你看看你看看!」

  說著徒自的進了屋,腳下踩著客廳裡的木地板,沒換鞋,手指依然哆嗦:「這兒!居然弄了櫥櫃!還有這!這!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吊頂!」

  呃!凌浩無語了,這女人哪來的!不僅威脅他,還嚴重質疑他的審美!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也不能忍了!

  「我說,這位大娘……」「大娘!」女人震驚的回頭,劈頭蓋臉的用手指戳著凌浩的腦門兒就是一頓數落:「你說誰是大娘!你見過這麼年輕的大娘嗎!看著人模狗樣的怎麼就吐不出象牙來!」

  「媽!」門口的斯文眼鏡男人似乎是終於忍無可忍了,急急的上前來拉住女人的胳膊:「媽!這樣太難看了!有什麼話靜下心來好好說!」

  凌浩頂著紅腫的腦門兒,看著男人的小牛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心都疼碎了。

  小徐瑟縮在門口,要進不進的皺著眉怯怯的觀望,被凌浩一把揪住:「說!怎麼回事兒!大清早的這倆人為什麼跟我家鬧騰!」

  「是……」

  「你家!」,還沒等小徐說利索了,女人就一把甩開了兒子的手,急急的戳到凌浩的面前:「這是我給我兒子買的新房!」

  呃!便宜不是這麼占的!誰是你兒子了!

  凌浩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是當時的情景實在是混亂啊混亂,以至於凌浩當時只能呆愣的張大嘴巴,連個屁也沒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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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同居時代

  秋天已經很深了,窗外的晴空中,一片蕭索的黃葉又飄乎乎的落下來,混在那一堆葉片中,都是一樣的顏色,再也分不清彼此了。眼看著似乎是要入冬了,真正感覺天光的明亮,時間恐怕早已經不早了。

  凌浩輕輕的轉身,用手擋著從窗簾縫隙中流瀉進來的一縷陽光。懷裡抱緊被子,伸手在床頭櫃上一頓胡擼,堪堪的抓住滑溜的金屬機身,按了上面的一顆按鍵。

  嗯,十一點二十了。

  輕輕的起身,懷裡依然抱著被子呆坐在床上,耷拉著腦袋,輕輕的打了個哈欠。坐起身,踩進拖鞋裡,凌浩一搖三晃的朝著客廳的衛生間溜躂。

  嚇!一出來,就被那餐桌上色澤艷麗的飯菜勾住了眼睛。

  不是吧!海螺姑娘!

  自己沒這麼優秀,人家姑娘是怎麼瞧上自己的!凌浩壓抑著心中的喜悅和疑惑,快步的朝著那一桌誘人的飯菜飛奔!

  「早!你起了啊!」

  咻!就像是忽然電力耗光的金霸王小兔子,凌浩在聽到那渾厚的男聲後瞬間的脫力,腦子一下子比潑了涼水都清醒。

  抬臉,不再惺忪的睡眼和那雙炯炯有神的眼鏡相接,瞬間的四目,不,是六目相對。

  嘀嘀!鏡頭上移,對準和凌浩對視的眼鏡。

  佟童,男,二十八歲,大學講師,屬於典型的摩羯座男人:固執、堅持己見,不達到目的誓不罷手,忍耐力、勤奮度高,易孤獨、最重視的就是自己的面子,缺乏安全感、不完全相信別人

  缺點不算多,優點不算少,基本還算是過的去。這男人其實大家都見過,就是那天跟在女人身邊一起闖進凌浩家的那個斯文的眼鏡男人。

  嘀嘀,鏡頭下移,照到那一臉尷尬的亂雞窩。

  凌浩,男,二十六歲,河濱遊樂場DJ,屬於典型的巨蟹座男人:充滿母性本質,外表剛強,內心柔軟,情緒化,記憶力很強,敏感,對愛人友人都是體貼入微,可是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人卻不能完全放開胸懷。最主要的,是品位相當高。

  因此,對於那次佟童他老娘對他審美質疑的事情,凌浩可是一直耿耿於懷。

  凌浩甩甩手,悻悻的轉身往衛生間走。

  「要不要一起吃點兒?」佟童拿著一雙筷子抻著脖子喊凌浩。凌浩連頭也沒回,咬牙切齒的在心裡叨咕:就算是意思意思也沒這麼沒誠意的好吧!您就一隻碗一雙筷子!我跟著在那手抓飯啊!

  因此,凌浩只是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匡」的一聲,把衛生間的門摔得山響。

  佟童坐下,看著緊緊關上的衛生間的門,拿著飯碗悶悶的低下頭,眼神裡的光芒閃爍,分明的寫著警惕。

  他倆同居了。

  好吧,我知道這消息來得太過震撼,以至於如若不跟大家交代清楚,我是休想再繼續講述下去了。

  事情呢,還要追溯到上個星期日。

  那天天氣很好啊很好,氣溫也宜人啊宜人,凌浩剛剛把新裝修的房子大敞肆開的通風,準備下星期入住。

  正趕上月末,租的房子退了,兩邊房子吃錢,凌浩還沒富裕到這個地步。

  其實凌浩之所以痛下決心按揭買下這套小戶型的兩居室,完全是因為路嬈。挺漂亮的一女孩兒,和凌浩自由戀愛,也算是情投意合的。

  可是人家父母看不上凌浩,死活不同意他倆再交往下去了。說是凌浩這遊樂場的DJ算不上什麼正經營生。要是倆人真打算一輩子了,家裡人不放心把女兒交給他,要是沒有結婚的打算,那更是趁早一拍兩散,誰也別耽誤誰,都是老大不小的了。

  一開始凌浩也沒太在意,老輩人嗎,總講究個什麼穩定,什麼鐵飯碗的,過過總會鬆口的,畢竟時代不同了嘛。

  可是沒想到,農曆八月十五前後,路嬈的家裡頭不聲不響的給她介紹了個對象,說是大學的教師,人斯文,又能幹,路嬈沒什麼感覺,可架不住家裡面煽風點火的誇啊。

  凌浩真的危機了,趕緊的跟著路嬈商量,想著先買了房,也算是有個穩定的窩了,女方家裡怎麼也覺得他踏實些,起碼不會再讓路嬈相親去了。

  這招還是管用的,路嬈家裡知道凌浩買了房,雖然沒撂下什麼準話兒,但也沒有之前那麼強硬的反對了。

  凌浩當時真有點兒壯士割腕的悲壯感,為了愛情,變成了房奴,值!

  有了房子,總不能毛坯著在那兒放著,一咬牙,一跺腳,凌浩拿出最後那點兒餘錢,把房子裡裡外外的都裝修了。

  沒想到,新居還沒入住,就有人來攪合了。

  佟童他媽帶著佟童,不僅對凌浩的審美觀進行了慘絕人寰的抨擊,還帶來了一個烏龍到發指的消息。

  凌浩使了吃奶的勁裝修出來的是佟童買的新房!

  凌浩不敢置信,跟著佟童還有他媽,揪著物業的小徐找到了物業那邊交付鑰匙的負責人。

  當時那負責人臉就綠了。

  他那時給凌浩的是1806的鑰匙,可是凌浩房產證上寫的是1-806。

  前後棟,一樣的位置,可它不是凌浩的那間房子。

  凌浩徹底頹了,凌浩不知道這一槓差著這麼大的成色,可是他物業不能不知道啊!這官司他是打定了,裝修啊!自己又搭工夫又搭錢的是為了誰啊!

  可是問題這就出來了。

  房子首付是佟童家交的,七萬多,人家不可能說換了就換了,那朝向啊樓層啊,好多事兒呢。

  再者,說說凌浩。本來就不多的積蓄,剩下的那三萬多不到四萬,全砸在這套小戶型的裝修上了,讓他拍屁股走人,休想!

  怎麼辦?怎麼辦?

  凌浩下個星期就打算入住了,租的房子退了,連家什衣服也全都打包裝箱了,箭已在弦,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佟童好面子,讓人亂七八糟的裝修了新房,心裡早就已經不痛不快了,判決不下來,他不能由著不認識的人霸佔著他家的房產!

  好看了!

  這一星期誰也沒閒著,緊鑼密鼓的招兵買馬,最後都趕在這星期六,也就是昨天,聚到了這新樓的樓底下。

  一大清早,就看見樓下烏泱烏泱聚著兩撥人馬。彷彿兩軍交鋒般,都舉著紙箱子、鍋碗瓢盆的蓄勢待發。

  凌浩和佟童對視,忽然兩人同時一揮手。

  辟里啪啦,一陣鞭炮齊鳴。這是規矩,喬遷之喜,就是得這麼熱鬧的。只是兩掛幾十米長的爆竹一起炸開,還真是有點兒驚天動地。

  煙霧繚繞間,不知道是誰最先機警著邁出了第一步,於是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的爭先恐後的抱著箱子傢俱的往樓上跑。

  電梯!啊!電梯!

  凌浩一哥們兒叫哈皮,人挺厚道的,長的也敦實,搬著一隻特大的單人沙發,往電梯裡一擠,正正好好。

  佟童的同學梁斌也緊隨其後想搶佔電梯裡的有力地勢,沒想到剛踩上一隻腳,電梯警報就「嗶嗶」的扯著脖子喊開了。

  「超重!」哈皮笑得特惋惜:「等下批吧!回見了您!」

  梁斌看著緊閉的電梯門兒狠狠的就是一腳,踹的自己捂著腳的蹦躂。紙箱子「嘩啦」一聲底朝天,佟童的內衣內褲灑了一地。

  佟童臉當時紅的跟剛出鍋的大閘蟹似的,凌浩輕佻的擺臀,吹著口哨跟旁邊衝他擠眉弄眼:「哥們兒!樣式還挺保守嘛!」

  「啊!把你那髒腿挪開!」卿卿尖叫著,狠狠的用高跟鞋的細跟兒,一腳跺在了大衛的腳面上。大衛疼得只有出氣兒沒有進氣兒了,當時心下就覺得不好了,怕是要粉碎性骨折了。

  卿卿是佟童他們系一年級的輔導員,小姑娘有潔癖,凌浩他老闆大衛人高馬大的和她擠在樓梯間,蹭著了她穿著裙子裸 露的腿了。

  「出去!」「你出去!」小易和秦子釗倆人一起被卡在了門口,手裡的箱子誰也不放下,兩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啪啪啪」的火花四濺。

  小易和凌浩從高中一直鐵到現在,哥們兒買房碰上了這檔子烏龍事兒,他是說什麼也不能善罷甘休的。

  輸人不輸陣,絕對不能在氣勢上先比這挑著眉毛的痞子矮上一截,不然以後凌浩眼觀鼻,鼻觀眼的,還怎麼安穩的呆下去。

  秦子釗也不含糊,系裡面出了名的無賴教頭,十足一披著園丁外皮的流氓,好友的房子讓人鳩佔鵲巢了他豈能袖手旁觀。

  如此這般,兩人依舊「呲啦呲啦」的流竄著電流,卡在門上,手挨著手,腳碰著腳,溜溜的站了一刻鐘,誰也不讓誰一步。要不是卿卿那尖細的一嗓子「都給我滾開」,估計倆人就能在那耗上一輩子。

  不過倆人後來還真是耗上一輩子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等有時間了,咱再慢慢說。

  據知情人士透露,當時的情形相當的混亂,兩班人馬你爭我奪,頗有些誓死佔領高地的決心和氣勢。

  雖未聽見炮火隆隆,但卻眼見狼煙四起。

  「呼呼!」

  凌浩和佟童倆人癱坐在各自帶來的沙發上,喘著粗氣,瞇著眼的對視。兩人的東西各自散亂在客廳兩側,弟兄們都還算夠意思,幫著搬完了家,連午飯都沒吃就紛紛撤退了。

  沒辦法,這當口你還能顧上那頓飯,以後再找補吧。

  客廳的木質地板,接縫明顯,齊刷刷的分割出一條線,儼然的楚河漢界。

  佟童和凌浩依然不動聲色的對視,空氣裡只能聽到兩人勃發的強烈心跳,撲通撲通,一聲聲鏗鏘有力,猶如擂鼓。最後倆人都閉上眼睛,仰倒在沙發上,養精蓄銳,以備後戰。

  軍號吹,戰鼓擂,同居時代的大幕這才算是將將的華麗麗的拉開。

  

  第二章 高地搶奪戰

  書接上回,咱們繼續。

  話說那天是十一月的第一個星期天,教師麼,就是有這麼個好處,學生放假只要不是刻意的出去掙外快,自然也能安安生生的在家歇著。

  佟童中午吃了飯,悠閒的拿了張報紙在客廳裡自己的那組沙發上躺著。仰起頭,順著陽台上的大落地窗,就看見了窗外明晃晃的陽光。佟童微瞇著眼睛,看著折射在玻璃上的那一點焦點,映出五光十色。

  冬天,真的是要來了呢。

  又把身上穿的棉質家居服狠狠的揪著緊緊的貼在身上,兩隻手交疊在胸前,還是冷啊。

  沒辦法,北方就通暖氣前這半個月最難熬,就算是有再明媚的陽光,也沒有了溫暖的熱度。

  佟童起身進了臥室,抱了床被子扔在床上,看了看,最後還是彎下腰,又把被子抱到了客廳裡。

  抬腳,窩進沙發,用遙控器點開電視機,嚴嚴實實的蓋上被子,舒舒服服的閉上眼睛。

  佟童就是有這毛病,聽著電視機的響動,漸入佳境,一覺醒來,那才是真正的通體舒泰。原來他在家的時候,就經常這麼睡,有時迷迷糊糊的一覺能悶到半夜。

  閉眼,睜開,再閉眼,再睜開。

  佟童乾脆一股腦坐了起來,眼睛瞅著客廳的另一邊,呆愣著出神。

  挺好的客廳,電視背景牆啊、休閒吧檯啊還有那透著浪漫優雅的小餐廳,應有盡有的,絕對的應了那句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

  但是,硬生生的被兩組風格迥異的沙發給攪合的不倫不類了。

  佟童喜歡一些低調奢華的,純白色的真皮沙發,手感舒適又顯檔次。可是凌浩吧,別看著表面上風風火火的,就喜歡那溫馨愜意的,弄了組布藝沙發。

  其實單個兒拆開來看,哪個放這客廳裡都嚴實合縫的滿好,只是分居客廳兩邊吧,就……

  佟童再抬眼,看了看電視背景牆前邊的兩台顏色迥異的二十九寸彩電,又一頭栽回到沙發裡,用被子狠狠的蒙在頭上,這不是存心膈應人呢嗎!

  其實佟童都明白,凌浩也算是個受害者。

  但是!自己被傷害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理由!

  他凌浩的房子好歹安安生生的在後樓裡放著,可他佟童呢,一眼沒看著,就讓人給倒騰個面目全非!

  讓凌浩就這麼囫圇著住進毛坯房裡也是不人道的,可這問題他得找物業解決啊!再說了,你凌浩裝修房子的錢又不是我去你口袋裡掏的,憑什麼就得為了裝修的錢跟我家耗著!

  佟童翻身,五臟六腑就像擠在一起似的,憋得喘不上一口氣。

  心裡想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開發商真是缺德帶冒煙的,官司一天的不判決,自己和凌浩早晚都得兩敗俱傷。

  凌浩在門外跺跺腳,哆哆嗦嗦的掏出鑰匙,一隻手往鎖孔裡插,另一隻手攥著耳朵揉搓。

  呵!天真是涼了。

  一進屋就聽見有個女人在哭:「為什麼啊!這是為什麼!」,換了鞋,剛起身,就看見佟童窩在客廳另一端的沙發裡,眼睛輕輕的閉著,呼吸很是均勻。

  凌浩躡手躡腳的走近,看了眼電視,霍!這傢伙!哪來的這麼多的眼淚!跟水龍頭似的!

  從地上撿起遙控器按滅了電視,轉身看著佟童輕顫著的睫毛,輕輕的抬手做了個掌摑的動作,見佟童沒有絲毫的反應,才輕輕的轉回身,進了自己的臥室。

  裹著被子,用腳輕輕的點著四二拍,凌浩攥著手機,心思卻順著窗外枝椏間的縫隙飄的老遠。

  在外面晃蕩了一圈,酒足飯飽,凌浩輕輕的喟歎出聲。

  這小子中午跟自己玩的是以退為進的迂迴戰略吧。

  都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跟你和風細雨的,你好意思跟人家急赤白臉嗎?

  其實凌浩也明白,自己挺沒理的,畢竟房產證上寫的是人佟童的大名,可是自己那僅有的積蓄都砸在這房子的裝修上了,讓他回去住樓後面自己那毛坯房,除了不露天,跟露宿街頭能有什麼區別。

  現在最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佟童能把自己那毛坯房要了,再等著判決下來,倆人拿著賠償金,都消消停停的過自己的日子。其實前後棟,樓層朝向都一樣,差不了多大成色。

  只是佟童,瞧那據以力爭的!可能麼!

  愁情煩緒的通通掖進肚子裡,再厲害也趕不上瞌睡蟲的萬分之一。

  肚子一陣絞痛,凌浩迷迷糊糊的睜眼,已是日薄西山。趕緊趿拉上拖鞋往客廳的衛生間跑,舉步維艱。

  一拉門把手,咦?有人!

  凌浩當時就崩潰了!這屋裡不是自己一個人啊!怎麼把這茬口給忘了!

  輕輕的敲門。

  「誰啊!」又是那一把渾厚磁性的男聲。

  「那個!我!」凌浩強自的壓抑,狠狠的摀住小腹,扭捏的絞著雙腿,盡量的和顏悅色:「那個……我……著急!」

  沉默,沉默,「你先等會兒!」

  「誒!您快點兒!」凌浩一手堪堪的扶住門,臉色憋得通紅。

  佟童起身,沖了馬桶,手剛伸向門鎖扣,又縮了回來。

  機會啊,千載難逢的!讓這小子知道和他在一起起膩到底有多不痛快,這小子會不會知難而退,主動的退出房子?

  佟童心念一轉,又穿著褲子坐回了馬桶上。呆著無聊,四周的看看,拿起熱水器的說明書在馬桶上認真閱讀。

  ……

  「您!好了沒?」凌浩話都說不齊整了。「洗澡前,請事先加熱……哦!你等會兒啊!我褲子拉鏈卡住了!」佟童輕輕嘀咕著,忽然聽見凌浩在外面嗓子憋得比褲腰都粗,忍住笑扯出一腔的心急火燎:「你再等等!我也急啊!這!哎!怎麼就拉不上了呢!」

  ……

  「我求求您了!」凌浩雙手撓門,雙膝跪地,欲哭無淚:「您就開著褲門出來吧!沒人嫌乎您!您,再不出來,我要……」

  「什麼?」「我要拉褲裡了!」

  「嘩!」,衛生間門瞬間洞開,佟童一邊撲擼著上衣,一邊誠懇的道歉:「你看看!都怪我……」「沒事兒了您了!」凌浩抓著門框,連滾帶爬的,強撐著回手鎖了門。

  「哇卡卡卡!」佟童雙肩聳動,無聲的仰天長笑,表情囂張肆虐,回身瞇著眼睛,緊緊的盯住那扇緊閉的門扉:「凌浩小同學,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啊!」

  「嘩啦!」「卡嗒!」

  「呼」排除毒素,一身輕鬆。

  凌浩走出衛生間,狠狠的吐出一口氣,那種強忍著連呼吸都困難的感受,真是猶如下到了十八層煉獄。

  回頭,正看見佟童在沙發上帶著眼睛翻著一本書。輕輕翻動著的書頁發出細微的窸窣,男人修長乾淨的手指輕輕的拂過書頁,臉上的輪廓在溫暖的燈光下,分外的柔和。

  凌浩劇烈的心跳忽然不再浮躁,想起剛才自己的失態,不由得有些面紅耳赤,輕輕的咳了一聲,成功的引來了男人的注意力,凌浩微笑著輕輕點頭:「那個,我要出去了,遊樂場這會兒開始上人了!」

  「啊!這樣啊!」佟童趕忙起身:「現在正是上下班的高峰,路上車多人多,路上小心!」

  凌浩微笑著點頭,目光下移,瞬間的睜大了雙眼,緊接著抬起頭來,咬牙切齒的用手指著佟童的鼻子直哆嗦:「你、你、你、你!」

  個缺德帶冒煙的!

  佟童順著凌浩的目光下移,看了看自己根本就沒有拉鏈的棉質傢俱褲,攤攤手,笑得一臉無奈:「我記得有拉鏈來著!」

  「光!」佟童捂著耳朵,看著被摔得哆哆嗦嗦的大門,輕輕的咧了咧嘴。

  「什麼!」小易甩下煙頭,狠狠的從地上竄起來,呼哧呼哧的喘出一溜白煙:「太他媽的不是東西了!他就這麼整治你來著?」

  凌浩蹲在台階上輕輕的點頭,眉毛皺出了一個疙瘩,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高高的仰起頭,吹出一口霧氣:「這幫子讀書人就是一肚子的壞水兒!」

  「他奶奶的!他不仁你就不義!」小易說著湊近凌浩,兩隻眼睛亮的像探照燈。「你的意思是?」凌浩扭頭,微微的瞇起眼睛。

  「哥們兒!知道有句話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小易勾起唇角,狠狠的拍上凌浩的肩膀:「明兒就週一了,他一老師,可得有整點兒,你嘛!早起可是有的是時間……」

  「哦∼」凌浩茅塞頓開的扯出一臉陽光燦爛,似乎將那暮色沉沉都照得通亮,狠狠的捶上小易的肩膀:「夠哥們兒!走!吃飯去!」

  「哈依路亞哈依路亞!」佟童摸索著手機,關掉那振奮人心的大合唱,翻身,裹緊被子,昏昏沉沉的剛要再找周公探討一下夢理玄機,忽然的一激靈,「蹭」的坐起身來。

  今天週一,早上八點學校有他一節現代漢語。

  趕緊摸出眼睛戴上,竄起來,翻箱倒櫃的找出那件黑色的休閒西裝。左腳剛套在褲腿裡,就拉著褲鏈往衛生間蹦。路過凌浩的臥室還抽眼看了一下,嗯,門扉緊閉,看來還沒醒呢。

  推門,嗯?

  「凌浩?凌浩?」佟童手扶著門把手輕輕的叩門,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聽,沒動靜啊,手下力道加大:「凌浩!我知道你在裡面!快開門!」

  「嗯?」帶著鼻音哼出一口氣,凌浩坐在馬桶上重重的打了個哈欠。容易嗎他,為了堵那小子天不亮就在馬桶上坐著了:「佟老師!有事兒啊?」

  強自鎮定,佟童緩和了語氣:「凌浩!你好了沒有啊!我要洗漱啊!」

  「您著急嗎?」「那個,還行!」

  哦!還行啊!那我再坐會兒!凌浩瞇上眼睛,本想睡上一覺,奈何一想到佟童一臉的氣急敗壞,饒是怎麼困也興奮的一丁點兒睡意都沒有了。

  ……

  「凌浩!」佟童看了眼表,七點一刻了,手下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凌浩!快開開門啊!」

  「您不是不著急嗎!」

  呃,一句話把佟童噎得上不來下不去:「我八點的課啊!現在七點一刻了!我快遲到了!校車快趕不上了!全勤獎金啊!」

  一著急,該說不該說的全吐露出來了。

  八點上課,七點一刻,嗯,行,這校車說什麼也是趕不上了,獎金,哇卡卡!拜拜了您了!

  「您早說啊!」凌浩從馬桶上站起來,輕輕的開鎖,看著佟童跌跌撞撞的衝向洗手台,擠著牙膏的手直哆嗦。凌浩穿著睡衣,頭髮蓬亂的倚著門框上打了個哈欠:「佟老師!」

  「嗯?」佟童塞了滿嘴的薄荷泡泡微微的側頭。

  「您是教漢語言文學的吧?」「怎麼了?」佟童吐掉嘴裡的泡沫,輕輕的擦了嘴,回過頭來,一臉疑惑的看著凌浩衝他笑著輕輕的挑眉。

  「那您知道有句話嗎?叫『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哈哈哈!困死我了!起得太早!霍!真冷!」凌浩搓著兩條胳膊刺溜溜的閃進臥室,鑽進被子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各位同學!對不起啊!遲到了!」佟童陪著笑臉,想起早上眼看著校車揚長而去時甩下的一縷青煙,太陽穴突突直跳。

  打車啊!三十多塊啊!全勤獎金啊!

  聽著背後學生們的議論紛紛,佟童轉身拿著粉筆,狠狠的一筆。「吱」的一聲,攪得人肝膽俱裂。

  凌浩!佟童在心裡咬牙切齒:我和你勢不兩立!

  

  第三章 馬勺碰著鍋沿

  人生中總有些事情是無法實現的,就只能是美好的幻想,幻想到接近妄想,我們就美其名曰:願望。

  凌浩和佟童其實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凌浩這人,起初接觸,會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壓迫感,但如果你能耐著性子與他相處下去,就發現這人是一根火熱的場子通到底,對身邊的朋友,更是盡心竭力。那是一種自內而外的火熱,沒有絲毫的牽強和做作。

  佟童嘛,你看見的,永遠都是溫柔和氣的,但是,卻不是最真實的。因為天性使然,他永遠無法放棄一些基本的防備,將完整的自己暴露,那完全是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躲在一層透明的殼子裡靜靜的觀望著整個世界。

  這樣說來,凌浩和佟童似乎就不是完全不同這麼簡單了,而是極端的背道而馳。

  不過就是這兩個背道而馳的人,如今卻有了一個共同的願望。

  他們想要相安無事。

  但之前就說過了,被稱之為願望的事情,就是無法實現的事情。

  那不到八十平米的小戶型兩居室,彷彿成了硝煙瀰漫的戰場。沒有什麼血肉橫飛,只是挑戰著彼此的忍耐極限,看誰先退出這場戰爭,看誰能最後佔領勝利的高地。

  那不僅是對財產的捍衛,更成了一種男性尊嚴的較量。

  天是漸漸的涼了,涼到了已經沒有半片全乎的葉子在枝頭搖曳了。而那全市供暖前的半個月,也似乎成了遙遙無期的酷刑。

  其實每天早上溫暖的被窩,沒有人會不貪戀。

  只是……

  「哈依路亞哈依路亞!」

  「噌」的一聲,同一時間,兩扇房門「唰」的打開。緊接著相視一笑,同時去拉衛生間的門把手。

  那已經不僅僅是鬧鐘那麼簡單了,而是每天清晨衝鋒的號角啊!

  倆人有時雙雙的卡在門口,不進不退,一起僵持著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後來佟童回想起最初的這一段,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砸吧著嘴裡馨香的茶汁:「你說,凌浩,我覺得我平時還是挺冷靜的一個人,怎麼那時候就能幹出那麼幼稚的事兒呢?」

  凌浩輕笑著,一條長腿跨進沙發,另一條搭在沙發幫子上,兩手狠狠的圈住佟童的肩膀吃吃的在他耳邊笑:「是我把你從那未老先衰的生活中解救出來,點燃了你生命的激情,你的生命,因為我的出現,而有了一抹……」

  話未說完,佟童狠狠的一個肘擊,把凌浩放倒在沙發上。是佟童的那張真皮沙發。凌浩的那張布藝沙發,因為迫於某些人的淫威,變賣了。

  沒辦法,有些人,他後來,懼那個內了。

  好了,後話回來再說,咱們就著眼下的白話。

  話說,人家佟童好歹也是個教書育人的,什麼樣古靈精怪的學生沒見過!人家那是經歷過長年累月鍛煉出來的與時俱進審時度勢的神經。

  所以說,後來人家佟童把那振奮人心的大合唱改成震動了。

  怎麼樣,你凌浩不是每天看著人去樓空再一頭扎進自己的被窩裡檢討著失誤啊失誤,輕敵啊輕敵。

  再說了,這衛生間的搶奪之戰可是人家佟童最先發起的,那是鼻祖,你就算是再怎麼研發創新,也還是架不住根正苗紅。

  不過後來凌浩又結結實實的把佟童給涮了一回,那純屬的意外之喜。其實凌浩那次還真是冤枉了,他是真沒存著心的找佟童不痛快,只是倆人生活在一起,馬勺免不了碰著鍋沿。

  天涼啊,熱水澡就成了除了溫暖被窩之外的人生第二大享受。

  佟童那天正在備課,嘴裡絮絮叨叨的唸唸有詞,趕上了虔誠的大悲咒。凌浩抻著脖子往佟童的屋裡看了一眼,發現那廝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其實有時候,凌浩對佟童也是頗為欣賞的,只是他自己不承認。可是,他確實特佩服佟童的認真。

  曾想過,自己要是能有那樣的認真,是不是就不會有這般的境遇了。

  凌浩曾經看見過佟童為了一個字,找遍了書架上下厚厚薄薄的辭典。那時候凌浩表面上是嗤之以鼻的,笑著調侃,說是沒想到現在還能有像佟老師這般食古不化的遺老遺少。

  佟童不予理睬,只是一遍遍的翻找著,直到心滿意足。那時候凌浩就忽然看到了某些類似於光輝的東西從佟童的身上散發出來。

  那是一個讀書人,對於知識最虔誠的嚴謹。

  那天凌浩悄無聲息的進了衛生間,淋浴的時候沒唱歌,連哼哼都沒哼哼。

  出來的時候,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伸著冒著熱氣的腦袋,本想再挑釁一番,卻依然發現,佟童還在暈黃的燈光下孜孜不倦。

  靜靜的回了屋,靜靜的看著天花板,靜靜的聽著衛生間裡響起淋浴的聲音,靜靜的……

  「凌浩!」憤怒的尖叫在寂靜的空間裡響亮到突兀,凌浩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蹴溜了下來,趔趄著連滾帶爬的奔到了衛生間的門口。

  當時凌浩的心情煩亂不堪,根本顧及不到自己為何心急火燎。

  「怎麼了!」一腳踹上去,凌浩破門而入,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的顫抖著,呼哧帶喘的透露出焦急。

  嘎!凌浩站在門口,一瞬間的瞠目結舌。

  眼前玉 體橫陳,水光膩滑的白皙皮膚微微的泛著淡淡桃色,一雙狹長的鳳目擺脫了厚厚的玻璃的束縛,更是顧盼流連的像是帶了小勾子,一寸寸的凌遲著凌浩的神經。

  「那、那個、出什麼事兒了?」喉結上下翻動著,凌浩結巴著幾乎咬到了舌頭,話不成語。

  香艷的美人赤身裸 體的站在浴室的中央,渾身上下水光瀲灩,胸臆劇烈的起伏,像是強自壓抑著,眉目間的脈脈含情,已然變成了,嗯,含冤帶屈。

  「凌浩!你也太狠了吧!」

  簡直是石破天驚啊!

  凌浩「啪」的一聲拍上自己的腦門,一臉的恍然大悟,什麼旖旎臆想一瞬間的煙消雲散:「誤會了這不是!」

  這還真是誤會了。

  其實吧,這房子小,就一個浴室,浴室裡只裝著一台熱水器,所以,凌浩和佟童就共用這一台熱水器,這是無可厚非的。

  這熱水器吧,平時都是做完水就拔下來,安全起見,別出現什麼帶電的事故,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兩人心照不宣的,就有了像是協議一般的約定:誰先洗完澡,都得想著把插座插上,給後面的那個人備著熱水。

  即使倆人暗地裡斗的風生水起,這規矩也從沒壞過。

  只是,今天凌浩因為一些事情,走神了。腦海裡總是閃動著誰誰在昏黃光暈下的背影。插插座的事情,也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

  佟童腰酸背疼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著一會兒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好好的解解乏。可沒想到,一開閘門,兜頭的涼水,從腦袋頂涼到腳底板兒,真真的是晶晶亮透心涼。

  佟童渾身篩糠一般的哆嗦著,眼眶微微的泛著紅,似乎是因為委屈。狠狠的咬緊泛著紫的嘴唇,眼睛直直的打著抓耳撓腮的凌浩,竟是再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傾身拿起自己掛在衣架上的衣服,緊緊的抱在胸前,佟童輕輕的從凌浩身邊錯過身子,只留給凌浩一個光 裸的脊背,「碰」的一聲,將房門狠狠的摔上。

  凌浩被那一聲響動驚醒,急急的去敲佟童的門,一遍遍的聲音嘶啞:「你聽我說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開開門!」

  沒有回音,屋裡連光亮都沒有。

  佟童渾身顫抖著躲進被子裡,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卻是依然通紅著雙眼。有些矜持,不允許他歇斯底里的憤怒。

  也許是一直緊張的神經,也許是渾身濕透的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到了後半夜,佟童忽然覺得喘氣費勁了。

  爬起來,強撐著找到了體溫計,輕輕的含在嘴裡,五分鐘過去,昏昏欲睡的掏出來瞇著眼睛看。

  37度7。

  翻身下床,想要找些退燒藥,虛軟的手臂,卻將藥箱整個的打翻在地。盯著那橫屍一地的零散的片劑膠囊,眼淚忽然不可抑制的洶湧,像是忽然感受到了孤苦無依的寂寥。

  凌浩迷糊到半夜,心中總是有些事情懸而未定的睡不安穩。忽然聽到「咚」的一聲,急急的推著那扇虛掩的房門,卻發現了佟童無聲的淚流滿面。

  當時心裡忽然的震顫,因為有些人一直不曾脆弱。

  幫著撿起藥箱,卻一直不見佟童發出絲毫的響動。凌浩驚覺的抬起眼,就看見佟童將臉埋在雙膝之間,肩膀微微的聳動。

  伸出手指,想要觸碰那單薄的雙肩,卻……

  「你出去!」帶著濃重鼻音的呵斥充滿了氣急敗壞。

  凌浩有些愣怔,再想伸手,卻發現佟童顫抖著一隻手,直直的指向門口,臉卻依然埋在雙膝間,聲音憋悶,卻不允許有絲毫的質疑:「你給我滾出去!」

  凌浩當時忽然燃起了參天的無名火焰,覺得自己這般卑躬屈膝著討好,竟像是跳樑小丑一般的可笑。

  「至於嗎!真不像個男人!」狠狠的甩手,臨走前,終究將那諷刺的話語,狠狠的扔了出去,刺傷了微微顫抖的脆弱肩膀。

  好吧,這一下,還沒有冰釋前嫌的關係,更是急轉直下。

  「啊!我的太陽!」帕瓦羅蒂那極具穿透性的震撼嗓音,忽然輾輾轉轉流竄進了凌浩酣甜的夢鄉。

  凌浩正納悶呢,自己什麼時候提高品位了,連做夢都能夢到世界三大高音了。

  再豎起耳朵聽聽,不對啊,掙扎著坐起來,輕輕的貼在房門上,那聲音震得耳膜嗡嗡響,煞有撕碎房門的陣勢。

  狠狠的用棉被裹住腦袋,無濟於事。

  「呼」的一聲拽開房門,凌浩通紅著雙眼,就看見男人氣定神閒的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牛奶微微的頷首微笑:「早!」

  凌浩看看表,可不早嗎!剛差一刻七點!

  「佟童!你這是要幹嘛!」凌浩忍無可忍,頂著一腦袋亂雞窩,穿著花格子睡衣,兩手叉腰,圓規似的站在佟童面前,目眥欲裂。

  昨夜的脆弱消弭殆盡,連個渣滓也不剩,男人依舊溫文爾雅的微笑:「男人嗎,就該聽點兒高雅音樂!陶冶情操!」

  凌浩頹了!這記仇的小人!

  也難怪,佟童平時那面子比天還大,忽然一下子像是被拽出殼的蝸牛似的,把最軟弱的一面抖落給你凌浩看見了,還受了你那刺天刺地的譏笑,不報復你報復誰!

  但是人家是讀書人,報復也要報復的優雅。

  凌浩氣結,轉身進了臥室,翻箱倒櫃,倒騰出一盤CD,有點年久失修的味道,但是放CD機裡,還是唱的熱火朝天:「一、二、三、四!聽說過沒見過二萬五千里啊!有的說沒的做怎知不容易啊!」

  是男人,就得聽點兒搖滾樂!

  佟童臉都綠了,狠狠的按住遙控器,凌浩咬牙,據以力爭的調著聲控鍵。

  「光光光!光光光!」振聾發聵啊振聾發聵!裡面交相著拉鋸比著誰的嗓音高亢,那震天價響的敲門聲簡直成了耳鬢廝磨。

  「大週末的!還讓不讓人睡了!」外面的人終於爆發,扯開嗓子河東獅吼:「再鬧騰!老娘報警!把你倆全抓走!吃牢飯吃死你倆!有娘生沒娘養的!缺爹生少娘教育的!……」

  後省略一千字,因實在低俗,俗不可耐,自動消音。

  嘎巴一下,偃旗息鼓。

  聽著一片鴉雀無聲,門外的人才悻悻的打道回府,臨走前還拍著門罵罵咧咧:「奶奶的!再出聲兒!老娘剁了你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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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那誰誰的女朋友

  人,尤其是作為一名社會人,你所有的行為,都會對周圍的人造成影響。所以說,我們在做任何事之前一定要考慮別人的感受。

  自打有了上次的河東獅吼,凌浩和佟童算是「銷聲匿跡」了一陣子。

  沒辦法,倒不是怕人家威脅說要報警,主要是吧,你身為一名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四有青年,就不能幹出這麼沒有素質的事兒。

  況且人家佟童還是一為人師表的,那就更不能夠了。

  雖然,不能再胡天野地的可著勁兒折騰了,但是,還有一種戰爭,叫做冷戰。

  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就算是再怎麼話不投機,這語言的交流都是不可避免的。

  語言,是人類進化的一大重要標誌。

  但是……

  「我說!您能把那電視聲音調小點兒嗎?」凌浩抻著脖子跟客廳另一端的佟童和顏悅色的打著商量。

  佟童挑眉,隔著眼鏡片的丹鳳眼閃著精光,伸手拿出遙控器,輕輕的提起一邊的唇角。

  電視屏幕上顯示出的音量從34飆升到42。

  凌浩氣結,伸手夠著遙控器。

  客廳裡的兩部電視,近在咫尺,風格迥異的對白,就這麼攪合著愈演愈烈。

  「我國企業的知識產權意識薄弱,外國企業利用這一點對我國企業出口貿易進行干擾的事件比比皆是!」「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排山倒海!」「在一次外國展銷會上……」「餓滴神啊!餓錯了!餓枕滴錯了……」

  「啪」的一聲,佟湘玉的臉在屏幕上跳躍了幾下,終究陷進黑暗。凌浩雙手盤在胸前,看著佟童瞇著眼睛往嘴裡送著茶水伸手用遙控器把音量調到了25。

  凌浩忍無可忍了,站起身走到佟童面前,兩隻手撐在佟童肩膀兩側的沙發靠背上,居高臨下的睨著那張怡然自得的臉。

  「你覺得有意思嗎?我都說了上次不是故意的!」面對著如此的波瀾不驚,凌浩有些洩氣。有的事情是需要互動的,一旦只剩當事人一方,就會變的索然無味,比如說,嗯,交流。

  拿起遙控器,換台,佟童依舊一言不發。

  「我們倆其實都是受害人,相安無事的度過這段時間不好嗎?都住在一起了,也算是緣分,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後指不定誰用上誰!」凌浩微微的傾身,直視著那雙含笑的丹鳳眼,語氣誠懇的循循善誘。

  微微的側身,伸手關上電視,佟童偏頭,從凌浩的雙臂下閃出身體,輕輕的起身,準備進臥室。

  「你等等!」凌浩急急的拉住那條套著淺灰色休閒裝的手臂,嗯,細瘦精勁,平時拿衣服套著還真看不出來:「你說句話!怎麼著你才能滿意!」

  佟童回身,不動聲色的看著凌浩,直到把凌浩看的脊背上密密實實的鋪了一層冷汗,才輕輕的甩開手繼續往臥室走。

  「我說!你算個男人嗎!就那麼點兒事兒!還不是故意的!值當著記一輩子!」凌浩有些氣急敗壞。

  沉默,依舊沉默的背影。

  「你他奶奶個小肚雞腸的娘們兒!」凌浩咬牙切齒,恨不得跺腳撞頭。

  「謝謝誇獎!」佟童舉著茶杯,莞爾一笑,「彭」的一聲狠狠的摔上房門。

  凌浩蹲在地上,摀住腦袋。

  真是要崩潰了!

  凌浩從兩歲開始會說話一直到現在,二十四年就沒這麼憋悶過,從小就是個能說會道的。

  所謂的物以類聚,凌浩身邊的朋友,隨便拉出一個就能說相聲,以至於那天凌浩和小易蹲一塊抽煙,尋思著金融危機這娛樂器械要是做不下去了,倆人就乾脆投師德雲社得了。

  頭一次遇到佟童這樣的扎嘴葫蘆!

  任你刀槍劍戟斧鉞勾叉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就是不能近身毫釐。

  一開始凌浩還可以忍,你清高,你不說話我就得上趕著你啊!做夢去吧!不就矜持嗎!當誰不會似的!我那是不稀罕跟你使!

  凌浩出來進去的視佟童為空氣。錯身過去的時候,連個眼皮都不抬一下。當然了,偷偷的回頭瞅人家背影的事兒那不能說,太有損光輝形象了。

  但是,有句話說的好,正所謂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凌浩一話嘮,忽然成了啞巴,真跟得了絕症似的渾身不自在。

  試探著的詢問,沒有回音,友好的問候,石沉大海,最後歇斯底里的挑釁,依然是寂靜無聲。

  凌浩趴在床上捶床咬被子,痛不欲生啊!

  現在正是庭外調解,開發商開出了一定的賠償金額,凌浩本想就此橋歸橋路歸路的息事寧人算了,現在說什麼也豁然不起來了!

  要求精神賠償!那必須的!

  坐起身,凌浩掏出手機,必須得找個說話的,不然非得自己憋屈死自己不可。

  「等多久了?」路嬈遠遠的跑過來,一節雪白的脖子露在大衣領子外面,小臉凍得紅彤彤的。

  「怎麼穿這麼少?」凌浩輕輕的攥住路嬈的兩隻手,揣在胸口給暖和著。含情脈脈的對望了會子,凌浩想起什麼似的,拉起路嬈進了最近的一家餐館。

  天寒地凍的,站在外面不擎等著雕像呢嗎!

  倆人找了個臨窗的安靜座位。坐下後,凌浩干的稀的熱熱乎乎點了一堆。倆人有說有笑的一邊吃飯一邊調 情。

  凌浩美滋滋的挑起唇角,忽然就想起了那個倔驢似的佟童。

  怎麼著,你不搭理我我就找不著個說話的人了!自己悶著去吧!早晚悶出癌症來!冷房冷屋的擎等著未老先衰吧!

  路嬈往嘴裡喝了口湯,看著凌浩五官特活潑的在那錯著位,不禁的伸手擱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了?跟個男的住神經了!」

  「嗨!別提了!」不說還好,一說凌浩這精神頭全都上來了。腿一伸,人往軟椅背上一靠,點了支煙,跟說評書似的,把個佟童白話成了個油鹽不進的牛鬼蛇神,聽得路嬈眼睛睜得溜圓,直咂舌。

  「老公受苦了!」路嬈輕輕的拍了拍凌浩的肩膀,吧唧一口親在了凌浩的腦門上,以示安慰。

  凌浩愁雲慘淡的唉聲歎氣,伸手指著自己的嘴:「親這兒!不然安慰不了我那顆百孔千瘡的脆弱心靈!」

  路嬈笑著一巴掌打他個嘴歪眼斜,吊著眼角的杏核眼滴溜溜的轉,靈光乍現般,傾身的湊近凌浩:「帶我看看唄!我今天輪休,下午沒什麼事兒!我倒要見識見識是何方神聖把我這刀切不斷水滾不爛的老公給折磨的欲仙欲死的!」

  「嘿!嘿!」凌浩拿著筷子挑著眉敲著桌面直嚷嚷:「注意用詞注意用詞哈!什麼欲仙欲死的!我那簡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想見?」凌浩雙手撐著桌子,饒有興致的看著路嬈。路嬈狠命的點頭,眼睛水光瓦亮,趕上小鹿斑比了。

  「有什麼好處唄?」凌浩瞇著眼睛衝著路嬈壞笑,路嬈微微的斜眼,湊上前,在凌浩的嘴唇上輕輕的啾了一口:「這總行了吧!」

  凌浩嘿嘿樂的跟偷著腥的老貓似的,站起身,撣了撣衣服,拉起路嬈白嫩細滑的小手,一臉的豪邁:「走!今兒就帶你長長見識去!」

  剛起身,路嬈的手機就響了,一看號碼,輕輕的背過身去對著話筒和風細雨的交代:「沒呢,嗯,沒時間,下回,行,我也想你,嗯,開會呢,撂了啊!」

  輕輕的掛斷了手機,凌浩湊近了問著:誰啊。

  「我媽!」路嬈背上自己的紫色漆皮小包,兩手一圈,緊緊的挎住凌浩的一條胳膊,仰起臉,笑的一臉天真無邪。

  佟童撂下電話,看著聽筒若有所思。電話那邊環境挺亂的,不像是在開會來著。也沒準,要是討論呢。

  說服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佟童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扔在了沙發上。靜靜的看了眼凌浩臥室的門,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還沒來得及從淺眠過渡到深眠,就聽見鑰匙插在鎖孔裡卡吧卡吧響。

  佟童趕緊坐起身,全身進入緊急戒備狀態,抱著被子,隨時預防不測。瞧那戰戰兢兢的小模樣,活像讓地主調戲到擔驚受怕的小寡婦。

  「來來!進來!」佟童聽著凌浩那大嗓門兒的吆喝還有那疊踏的腳步聲,猜想著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抻著脖子往門口看了看,就見凌浩後面跟著一穿著淺駝色大衣的女孩。

  佟童有些愣怔,微微的瞇了瞇眼睛,趕緊在手邊翻找著眼鏡。戴上之後仔細這麼一瞧,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出來:「路嬈!」

  「這是……」「佟、佟童!」凌浩正得意洋洋的要跟佟童介紹自己這閉月羞花蕙質蘭心的女朋友呢,就見這倆呼喚著彼此的名字目瞪口呆。

  「這、這怎麼了這是?」凌浩有點兒眩暈,看這倆不像是不期而遇的驚喜啊,怎麼就有點兒,捉姦捉雙的窘迫?

  嗯呵!這詞用的有點兒忒不地道!可意思明擺著就是這麼個意思啊!

  路嬈呆站了幾秒,連看一眼凌浩的功夫都沒有,急急的穿上自己的小高跟牛皮鞋踉蹌著出了屋,嘴裡慌慌張張的嘟囔著:「那個,我剛想起來!我這還有事兒沒處理完呢!改天再介紹吧!」

  「誒!誒!路嬈!等我送送你啊!」凌浩火急火燎的追出去,就看見路嬈一背影,一閃進了電梯,「嘩嘩」的數字往下滾,不一會就到了一樓。

  凌浩納悶兒,歪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回頭看見佟童還是剛才那姿勢站在客廳裡,忍不住的上前問了一句:「你倆認識?」

  問完了就開始後悔的想扇自己倆嘴巴,人家要是不搭理,自己多沒臉沒皮啊!

  果不其然,佟童就是沒吱聲,還保持著那姿勢愣愣怔怔的杵在那兒。凌浩跟那站著看了一會兒,越發的覺得自己無趣,訕訕的搖頭打算回臥室。

  「哈!哈哈哈哈!」又是石破天驚啊!佟童抱著被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眼淚都飆出來了,活像是中了五百萬,笑的凌浩直滲得慌,雞皮疙瘩溜溜的爬了一胳膊。

  「您能別嚇唬我嗎?咱有話好好說!你有什麼不痛快的以後我不擠兌你還不成嗎?好端端的要是真神經了我擔待不起啊!」凌浩在旁邊縮著脖子絮絮叨叨,愣是不敢上前一步。

  佟童還是呼哧呼哧的笑,笑到凌浩覺得自己都戳成了化石的時候,才堪堪的收住閘,抹了把眼淚:「知道人家裡怎麼說你的嗎?」

  凌浩呆愣,搖了搖腦袋。

  「混不著調!吃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混吃等死的主兒!哈哈!」說完佟童又抱著被子在沙發上打滾,凌浩剛要上去掰叱掰叱,忽然跟遭了雷擊似的恍然大悟,渾身直哆嗦:「你、你就是、就是那德才兼備的大學教師!」

  佟童不語,只是平復了呼吸,用眼睛直直的看著凌浩。

  「我操你大爺的!」凌浩撲上去揪住了佟童的衣領,雙眼通紅,咬牙切齒:「他媽的堵心我不夠還搶我女人!」

  佟童挑眉,雖然被人壓在身下,依然一臉的泰然自若:「你要是足夠好,人家犯得著介紹我嗎!凌浩!有本事咱倆賭一賭!看誰最後能把路嬈追到手!」

  挑釁!赤 裸裸的挑釁!

  凌浩狠狠的甩手,呼哧著站起身子居高臨下:「我贏了怎麼辦?」「我捲著鋪蓋滾蛋!」佟童站起身來,氣定神閒的直視著凌浩。

  「那要是我贏了呢?」佟童輕輕的勾起唇角。「爺爺我囫圇著去睡大街!」凌浩狠狠的咬住後槽牙。

  「行!」「一言為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第五章 跟你耗上了

  男性,不,應該說是雄性,自古以都就將伴侶視為自己的私有財產,他們發起戰爭,為搶奪美麗的異性不惜付出血的代價。

  流血,但卻始終沒有流失身為雄性的尊嚴。

  高中生物老師在講解雄性生物為爭奪配偶而決鬥時曾經說過的這段話,此時像是放進了復讀機一般反覆的在佟童的腦袋裡流竄。

  翻個身,看著窗簾縫隙間掩映著的一絲月光,輕輕的歎出一口氣。

  佟童迄今為止的二十八年人生裡,始終像是走在軌道上一般的循規蹈矩。像是有著某種時刻表,指針慢慢的帶著佟童向著下一個目的地挺進,沒有理由。

  對於佟童而言,沒有什麼事是想要去做的,只有應該去做的。

  凌浩的出現是意外之外的意外,佟童開始心慌,開始惶恐,開始不安,因為自己的意氣用事,人生也許即將出現偏差。

  更糟糕的是,確切的說,已經出現偏差了。

  難道真是應了那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對未來沒有絲毫規劃的凌浩將這個壞習慣傳染給了自己?

  想想就不寒而慄。

  輕輕的闔上眼瞼,明知無法入眠,卻依然逼迫著自己平穩呼吸。

  睜眼,仰臥起坐,凌浩覺得口乾舌燥,一陣狂亂的摩挲,「啪」的一聲,手邊的馬克杯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堆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陶瓷片。

  碎碎平安、歲歲平安!

  狠狠的用手反覆揉搓著臉頰,凌浩有些氣餒的倒回床上。粗喘著盯著天花板,依然口乾舌燥,卻提不起絲毫的力氣走到客廳去倒杯水。

  凌浩的人生一直都秉承著順其自然。很出乎意料的,一向大大咧咧的凌浩,卻是個極端信命的主兒。

  對於人生中的一些不如意,凌浩總會輕笑著歎氣:命啊!

  那麼佟童呢?這麼說來,遇見佟童也都是命中注定嘍?

  什麼無巧不成書的,凌浩就一直都不信,說書的思維再活躍,也趕不上生活靈動的一角。

  怎麼著,他這不就身體力行了一回人生的跌宕起伏了麼!

  眼睛圓睜著,紗簾外的一輪千古練白若隱若現。輕輕的歎氣,凌浩夾緊了被子對著窗外的月亮自言自語:您見多識廣的,您給說說這算是怎麼檔子事兒啊。

  清晨不復以往的喧囂。佟童起床,安靜的穿戴整齊,安靜的洗漱,臨出門的時候,又看了眼凌浩的房門,依然緊閉,安靜的紋絲不動。

  聽見關門的聲音,凌浩忽的一聲睜開了雙眼,不見半點惺忪。

  其實他早醒了,從佟童出臥室開始,他就一直支著耳朵聽著他的一舉一動。

  兩個人在昨天那場荒唐的賭約之後,都心照不宣的選擇了逃避彼此。

  這算不算是一種默契,凌浩閉上眼睛,仰躺在床上,笑得無奈又苦澀。

  「童雙雙!這可真不像是你能幹出來的事兒!為個妞兒!你連那天大的矜持都不要了!」將修長的雙腿疊架在辦公桌上,秦子釗手裡捧著研磨咖啡瞇著眼睛,笑得一臉的幸災樂禍。

  秦子釗跟佟童最鐵,暱稱是少不了的。佟童姓佟名童,雖說是同音不同字吧,可叫起來是一樣一樣的,這「雙雙」二字,便是再也逃脫不掉了。

  佟童不抬眼睛,依舊在那張稿紙上窸窸窣窣的一陣忙活。

  熟視無睹,不,連熟視都不熟視,乾脆無睹。

  「嘿!」秦子釗抽回長腿,站起身,撐著兩條胳膊,眼光直直的盯著佟童眼鏡的上邊框:「是那妞實在火辣讓你欲罷不能,還是因為那妞兒是他凌浩的,所以你就得搶?」

  「唰」的一聲,佟童手下的稿紙直直愣愣的劃出了個大窟窿。

  佟童恍惚,秦子釗更是湊近了在他的耳邊帶著氣聲的笑:「不會是被我說中了吧!你不小了!人家凌浩有那閒工夫耗,你耗得起嗎?要我說乾脆換人!那妞兒也是有問題!要不怎麼把你倆都招上了!」

  佟童輕輕的站起身,將密密麻麻寫著字的破稿紙揉搓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挑著眉,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有些事情,明知不應該,可還是必須要做!」

  「操!」秦子釗皺著眉頭扶著腦門兒:「說的這玄乎!中邪了吧!」

  佟童輕輕的笑,拿起手邊的大衣穿上。秦子釗狠狠的拉住他的胳膊:「別走,說明白了!哥們兒可是好心勸你!你跟我說這什麼意思啊!」

  「不明白哈!」佟童將圍巾圍在脖頸上,輕輕的將尾端抻平:「不明白就對了!你這流氓腦袋就明白不了!」

  「嘿!」秦子釗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氣的咬牙切齒:「你就跟著抽風吧!早晚把自己抽進去!」

  佟童沒有回頭,腳步依然沉穩有力,只是肩膀微微的顫抖。

  他失常了,真的失常了,只是找不到病因,算是病入膏肓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

  「我操你媽!」凌浩對著手機話筒歇斯底里,「光」的一聲,把手機扔到了三桌之外一女士腳下。

  女士嚇得一激靈,抬頭杏眼圓睜的剛要動怒,就見小易陪著笑臉過去揀手機:「沒事!對不住啊!我那哥們兒高了!您繼續!真對不住了!」

  「有病吧你!跟個語音提示較什麼大勁啊!」小易把手機往桌上一甩,一邊狠狠的捶上凌浩的肩膀還一邊跟那位女士招手示意。好麼,幸虧是諾基亞,皮實,要不這會子都成手機零件了。

  「路嬈他媽的不接我電話!」凌浩頹了,本來就短路的腦回路現在徹底跳閘了,什麼也思考不了,腦子裡就幾個大字忽閃忽閃在那閃耀:路嬈不理他了!

  「值當的嗎?」小易把凌浩杯裡的白酒倒了,換了清水。凌浩已然醉眼惺忪了,看見杯滿了端起來就喝,一喝就急了:「找他媽的經理來!王八蛋的往酒裡兌水!不對!往水裡兌酒!」

  「你先歇你先歇!我問你話啊!」小易急急的按住凌浩,轉移注意,真把人經理找來算是怎麼回事兒:「真那麼稀罕路嬈?」

  凌浩點頭,然後又嘟嚕嚕的搖頭。

  小易氣結,朝天翻了個白眼:「你他媽的有準譜兒嗎?是稀罕還是不稀罕?」凌浩端著酒杯瞇著眼睛,抬著一隻手衝著小易點:「其實吧,稀罕倒是稀罕,但是吧……哎,怎麼說呢!」凌浩起急,把一特造型的腦袋胡嚕成了亂雞窩。

  「行吧,我這麼問你吧!」小易想了想,雖說酒後吐真言吧,但是也得換點兒醉鬼聽得懂的問題他才能吐真言不是:「要是路嬈跟了別人,你怎麼著?」

  「看人吧!」凌浩說著咋了一口酒,擰著眉毛看看杯子,還是想找經理,讓小易好歹給按住了,非逼著問:「怎麼個看人法兒?」

  「要是一特值得托付的,我那意思是比我強哈!」說著凌浩撓了撓腦袋,小易繼續白眼兒:隨便拉一個就比你強!

  「我就好好生生的放她走!畢竟嘛,人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就,特高姿態,我祝福,嘎,她!」說著凌浩栽桌子上翻著白眼看小易。

  小易湊近了,也趴桌子上繼續循循善誘:「那佟童呢,人一大學老師,人長得也精神,再說了,二十八了,老大不小了,你,放……」

  「放你媽屁!」凌浩一聽「佟童」倆字,刺溜一下從桌子上又立起來了:「就他不行!路嬈,嘎,就不能跟他!」

  「為嘛啊!」小易有些著急,剛不是挺明白的嗎,怎麼擱這會兒又擰上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幹嘛非得吊死那一棵歪脖樹上:「再說了,那丫頭我也是一直看不上,要不是她有意瞞著,能出這事兒!」

  「你甭管!」說著凌浩站起來掏褲兜非要結賬:「我就算是知道我也,不,高這個姿態!我就看不上那道貌岸然的,嘎,德行!」

  兩步沒走完,凌浩栽地上了,又撲在剛才那女士腳邊上。那女士瞪著眼睛,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徹底頹了。

  「嘿!這邊兒!」下了出租車,小易拖著這一灘直往下蹴溜,這叫一個費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剛給大衛打了電話兒,說凌浩這高了,過不去了,先讓哈皮在那操作間裡頂著,自己一會兒過去。

  「我!會走!放手!」凌浩腳底下搖晃著慢三,爛泥一樣的還跟那得瑟。

  「啪」,易兩手高舉,凌浩整個撲在地上,那個吻啊,纏綿悱惻,吻了一嘴細砂碎石,砸吧砸吧嘴,消停了。

  小易看著趴地上打呼嚕的凌浩,腦子漲的有平時兩個大。你說說,挺大一塊,壓扁了能糊半拉馬路,自己這細胳膊細腿的,怎麼給拽上去啊!

  叉著腰的四處瞅,正看見一穿黑大衣的在馬路對過。小易瞇著眼睛看了看,抖著膽子喊了一嗓子:「佟童!」

  佟童恍惚間聽見有人喊自己,停住腳步,那聲音又消失了,再往前走了兩步,發現那聲音火急火燎:「我說!嘿!佟童!佟老師!」

  側目,這回確信是叫自己呢。

  「這邊兒!這邊兒!」小易急急的招手,佟童左右的看看沒車,緊走了兩步過來。

  「您是?」「我,唐易軒,小易,那個,上會幫凌浩搬家,咱們見過的!」小易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笑著搔了搔頭髮。這叫什麼事兒啊,自己那時候可是沒少跟著攪合。

  佟童瞭然,輕輕的笑:「來找凌浩?」「那個,不是……」小易這時才意識到什麼叫尷尬,指了指地上那一灘人形物體,人家要是不幫忙,自己這不擎著拿臉貼屁股呢嗎。

  「凌浩?」佟童輕輕的挑眉,湊近了蹲下,看見那廝還在那兒砸吧嘴呢,忍住笑,抬起頭一臉的誠懇:「要我幫忙啊!」

  呵!這善解人意的!小易感激涕零啊!就差沒過去搖尾巴伸舌頭了!

  電梯裡很安靜,只有醉鬼時不時吧唧嘴的聲音。

  「咳,那個……」小易騰出一隻手摸了摸鼻子,孩子一緊張就喜歡摸鼻子:「凌浩心眼兒實,能咋呼,其實人不壞,到不到的,你多擔待了!」

  佟童笑得斯文得體:「我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看他就誠心和我過不去!

  佟童心裡是這麼喊的,可要真這麼實打實的說出來了,他就不是佟童了,那是童雙雙。= =

  小易輕笑,誰也沒再說話。到了門口,小易跟著把人搬上了那張布藝沙發就急急的往遊樂場趕,臨走還不忘揮手讓佟童別和凌浩計較。

  佟童笑著揮手,說著放心。

  「啪」,看著大門緊緊的關上,佟童轉過臉來,一臉的陰鬱,「啪啪」的狠命拍著那張紅臉:「醉鬼!醒醒!真就不省人事的等我伺候呢!做夢吧你!」

  凌浩哼哼了兩聲,依舊雙眼緊閉。

  佟童看著那張稜角分明泛著病態紅光的臉,輕輕的歎氣。轉身走進衛生間,投好了毛巾給凌浩輕輕的擦著臉。

  好吧,佟童沒這麼聖母,這毛巾是涼的。

  凌浩掙扎著睜開雙眼,迷迷糊糊的看見有個人給他擦臉。一把把人家手踹懷裡,反反覆覆的摩挲著。

  嗯,手指纖長,雖說不軟吧,但還是挺細滑的。

  佟童一驚,急急的抽出手,狠狠的往凌浩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凌浩吃疼,驀地睜開眼睛,瞪得溜圓,微微的欠起身,嘴裡嘟嘟囔囔:「佟童?」

  總算清醒了,佟童長舒一口氣,只是不知道剛才自己為何緊張的心跳過速。

  「我告訴你!別想著就這麼把路嬈拐走了!爺爺這回跟你耗,嘎,定了!」頭一歪,凌浩又在沙發上抽倒了。

  佟童臉色泛青,哆嗦著手,把毛巾狠狠的扔到了凌浩的腦門上,回身反鎖了臥室門。

  人事不省了居然還記得這茬!行啊!你耗定了!我也奉陪到底!

  

  第六章 英雄救美

  路嬈手裡捧著茶杯,一直不敢抬眼睛看面前這倆人,冷汗嘩嘩的在心裡流。詭異啊,太詭異了!

  微笑,夾菜。

  「路嬈!吃啊!幹嘛總是端著杯茶!這又不頂飽!」佟童笑著將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夾進了路嬈面前的小平碟裡。

  路嬈放下茶杯,尷尬的笑笑。拿起筷子,剛要去夾那只蝦餃,忽然一雙筷子擋在了蝦餃上面。

  路嬈抬頭,愣怔著對上面無表情的凌浩。

  「吃這個!你不是最喜歡吃河蟹呢嗎!」說著凌浩將半隻金黃透亮的蛋黃焗毛蟹夾到了路嬈面前的小碗裡。

  路嬈徹底崩潰了,低著頭,手裡緊緊的攥著筷子直哆嗦,猛然抬起頭來,眼睛裡隱隱的閃著淚光:「我求你倆了!給個痛快話兒啊!這是要幹嘛!」

  「沒事兒!吃飯啊!」

  這異口同聲的,默契啊!倆人拿著筷子,對視,緊接著同時低下頭,照著同一塊冬菇就過去了。

  路嬈徹底頹廢了,抬起頭,抹了把臉,人一下子忽然鎮靜了下來:「我知道,你倆心裡肯定彆扭,是我不對,我不該瞞著的,可是我跟你倆都說實話了啊,我跟凌浩說了我媽給我介紹了個大學教師,我說了沒?」

  路嬈扭著脖子看著凌浩,凌浩不抬眼,微微的點頭。

  「佟童,咱倆第一次見面我就跟你說過,我說我有個男朋友,家裡面不同意,在一起一年多了,這話我是不是早撂下了?」

  路嬈側頭又看看佟童,佟童抬起眼,表情溫和,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不就結了嗎!」說著路嬈有些洩氣的靠在了軟椅的靠背上:「我承認,我是有私心了,我把你倆誰都沒正正經經撂下了,可是,我是個女人啊,真有了選擇的機會擺在了我的面前,我也會動心啊!」

  「明白!都明白!」凌浩說著把路嬈的茶杯滿上了:「所以說,我倆這回叫你出來也是這麼個意思!」

  路嬈驚詫,皺眉,疑惑:「什麼意思啊?」

  「我和凌浩沒讓你非得現在就作出選擇!」佟童說著抽了張紙巾遞給路嬈:「我倆公平競爭,看誰最後能抱得美人歸,全憑個人本事,一點都不帶徇私的!」

  眨眼,眨眼,長長的睫毛忽沙沙的掃。路嬈忽然坐直了身子,手裡攥著的紙巾揉成了一團碎紙屑:「你!你倆拿我當比賽了?」

  「嗯,也可以這麼說吧!」佟童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微微的皺眉。劣等的茶葉就是沒有什麼馨香的味道。

  「我……」「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這完全是我倆之間的事情!」凌浩輕輕的攔住路嬈的話,手裡捏著茶杯把玩:「你原來是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放鬆,最後選一個你最滿意的就行了!」

  路嬈徹底無語了,徹底糾結了。

  「我先回去了!我現在腦子很亂!咱們再聯繫吧!」說著路嬈穿上外套起身,拿起包兒往外走。她是真的一點兒吃飯的心情也沒有了,這也夠離譜的了,自己是有些過分了,這倆不是更胡鬧嗎!

  「我送送你!」一人拽住路嬈一隻胳膊,又是對視。

  「沒事兒!」路嬈不動聲色的甩開兩隻手:「放心,我到家了給你倆短信!」說著勉強的笑笑,踩著高跟小皮鞋,鏗鏗鏘鏘的上了等在門口的一輛出租車。

  「這,怎麼辦?」佟童看著滿桌子沒怎麼動筷子的菜。

  「吃唄!錢都交了還能甩下!錢多了你燒不完給我!」說著凌浩拿起筷子甩開膀子就可勁兒的開始造。

  佟童也不含糊。什麼矜持啊,什麼形象啊,跟凌浩面前就全都蒸發了。凌浩怎麼吃他就怎麼吃,狼吞虎嚥的鼓著腮幫子。

  凌浩停下筷子,扭著臉看著一臉投入的佟童,忽然笑了笑。

  都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這認真的男人吧,呵,也挺有意思的。

  偏了頭繼續拿著筷子搶佟童筷子底下的吃食,凌浩對未來的那場較量忽然充滿了期待。

  路嬈又一次有了想轉身回家的衝動。

  凌浩趕緊拉住她,看著一邊的佟童:「他周休,再說了,我倆不是說好了公平競爭的嘛,他要來,我也攔不住啊!」

  路嬈狠狠的朝天翻了個白眼,最後歎了口氣進了女更衣室。

  冬天的游泳館裡比不上夏日的喧囂,但是溫暖宜人的水溫還是讓不少人選擇在這裡消磨週末的休閒時光。

  「哥們兒!怎麼這樣式也是這麼保守啊!」凌浩看著佟童扭捏著換上新買的泳褲,輕輕的抻了抻那條黑色的寬褲邊。

  佟童狠狠的回身,一腳跺在凌浩的腳面上。雖然都沒穿鞋吧,但是實心實意的下了狠腳,也是疼的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

  凌浩目眥欲裂的瞪著那包裹在黑色泳褲裡的緊俏臀部,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口咬下塊肉來。

  佟童穿著泳褲站在岸邊,看著澄清的池面,抱住雙肩,來回揉搓著兩條胳膊。

  他真的開始後悔了,衝動有時真的是魔鬼。佟童是只徹頭徹尾的旱鴨子,壓根兒就沒沾過水。現在看著那滿滿溜溜的一池子水,腿肚子開始轉筋了。

  「嘿!下來啊!站那戳著幹嘛!」凌浩仰躺著從佟童的腳底下游過去,還不忘了吹個口哨,把挑釁的意味彰顯的淋漓盡致:「在那兒性感的搔首弄姿的準備勾搭誰呢!」

  路嬈皺眉,在池裡欲言又止。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佟童就閉著眼睛,一臉視死如歸的蹦進了池子裡。

  凌浩輕輕的挑眉,笑著往路嬈的身邊湊過去,一手搭在路嬈的肩膀上:「他會?」

  路嬈斜著眼睛瞪他:「你倆就可勁兒折騰吧!」說著頭也不回的游到了深水區。

  有浮力、有浮力,佟童閉著眼睛在水裡漂著,開始背誦阿基米德定律。稍稍安撫了狂亂的心跳,佟童開始試著一步步劃拉著水,往下走。

  水不涼,真的不涼……

  「救命啊!快來救人啊!」

  這一嗓子就像在冰面上炸開的大窟窿,整個游泳館裡的人都沸騰了。

  凌浩聽見呼救聲看了看不遠處的路嬈,兩人對視一眼,一起迅速的往聲音的來源游去。凌浩右眼皮忽然開始「突突」的瘋狂跳動,心臟幾乎奪出胸膛。

  上帝沒有聽見凌浩的祈禱,看著人事不省的佟童被大家拖上岸,凌浩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佟童!」路嬈一下子撲到佟童的身邊,聲音顫抖著,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狠狠的往那鐵青的臉蛋上拍了兩巴掌,依然沒有絲毫的反應,死人般沉靜。

  「還他媽站著幹嘛!去叫醫生啊!」凌浩蹲下身子狠狠的擠壓著佟童的胸膛,卻依舊僵硬著不見任何回應,忍不住的嘶吼出聲。

  人群裡有人恍然大悟,開始撥打救護中心的號碼。

  「佟童!你醒醒!他媽的快點兒給老子起來!你不是,還要跟我搶女人呢嗎!」凌浩狠狠的咬著牙,按壓著佟童的胸腹。路嬈慌張的不知所措,只是一直在旁邊握著佟童的手掌哭泣。

  「媽的!」凌浩忽然輕咒出聲,狠狠的俯下身子,捏住挺翹的鼻子和尖削的下顎。盯著那雙緊閉的唇,緊緊的閉上了雙眼。

  嘶!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接,哦!不!是人工呼吸!活生生的人工呼吸啊!一帥哥給另一個俊男活色生香的人工呼吸啊!

  凌浩不顧周圍驚詫的歎息和路嬈愣怔的瞪視,只是反覆著吞吐的動作,空白的腦中也只有一個信念:佟童要活著!一定要活著!

  咳!咳!

  混沌的世界忽然出現一絲蒙昧的光亮,佟童喉頭很癢,一口水嗆進了鼻腔,狠狠的堵塞住,窒息般的難受!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看見一雙焦灼的眼眸近在咫尺。

  「凌……浩?」只是嘟嘟囔囔的吐出這兩個字,口腔中又有水流溢出。佟童咳嗽著疲憊的閉上眼睛,凌浩虛脫般的坐到了地上,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人群忽然被層層的撥開,救護人員及時趕到,將依舊渾渾噩噩的佟童抬上了擔架。凌浩剛想追上去,卻被一隻胳膊拉住,回頭,正看見路嬈衝著自己輕輕的搖頭:「總得把衣服先穿上!這樣出去怎麼見人!」

  凌浩狠狠的拍上自己的腦門,急急的回身進了男更衣室。路嬈在後面定定的站了幾秒,只是愣愣的看著那背影,微微的皺眉。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時鐘輕微的滴答聲。佟童閉著眼睛,睫毛輕輕的顫抖。

  自己跳下了水,然後小腿忽然的抽搐,緊接著就是恐懼的下沉,再然後就是無窮無盡的黑暗,然後呢,然後呢?是什麼那樣的溫暖柔軟,將自己又帶回了這個光明的世界。

  佟童從自己混亂的大腦裡得不到任何答案,只是掙扎著睜開了雙眼,看著手背上插著的針頭。輕輕的上移著目光,就看見了路嬈緊緊的握著自己的另一隻手,聲音清爽柔和:「佟童,怎麼樣?看見我了嗎?我是路嬈!」

  佟童輕輕的點頭,淡淡的勾起了唇角,忽然有些無言以對。目光輕輕的越過路嬈的頭頂,就看見一臉陰鬱的大男孩兒,靠窗站著,將目光對準了窗外乾枯的枝椏。

  「謝謝!」佟童輕輕的啟唇,聲音乾澀沙啞,後脖頸酸脹的痛楚,一塌糊塗。

  他還記得,乍見光明的那一刻,他對上的那雙焦急的眼眸。

  凌浩回身,輕輕的從鼻子裡面哼出一口氣,眉角微微的挑起,雙手盤在胸前:「你就不能不逞能麼!不會還非跟著下水!連準備活動都不知道做!就那樣的水溫您老人家愣抽筋了!」

  佟童不說話,只是輕輕的咬緊了嘴唇。路嬈回身,輕輕的挑眉喝止:「凌浩!他這剛醒!你就不興說點兒寬慰人的話!」

  凌浩輕輕的從窗台上支起身子,踱步到了門口,回身盯住佟童的眼睛:「爺們兒!面子真他媽沒這麼值錢!你要是真掛了!我就只能承蒙相讓了!」

  佟童回手抓過腦袋低下的枕頭,拼盡渾身的力氣往那關上的房門砸去。

  仰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氣,望著天花板,最後輕輕的閉上眼睛,佟童不可抑制的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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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門鎖風波(1/2)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這話說的好像有點兒玄乎又有點,迂腐了。

  但是……

  「我說凌浩!你小子是吃了喜鵲蛋了啊還是喜鵲屎砸了腦門子了!」小易實在是受不了了,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要是再不出聲,真就得把自己給膈應死了。

  可不是麼,指甲蓋兒大的操作間裡,耳邊充斥著凌浩憋著笑意說的那些個葷話和冷幽默,間或夾雜著外面露天大轉盤上男孩兒女孩兒們興奮的哦啊亂叫,小易真的是要崩潰了。

  凌浩按下按鈕,看著轉盤漸漸的停止轉動,回頭看著小易,從微笑,變成大笑,最後挨了小易一拐子才算是平復了呼吸。

  「撐著了!」小易惡狠狠的拐著凌浩的脖子,一隻拳頭在他腦袋頂上狠命的揉搓。凌浩彎著腰呼哧帶喘,咂咂嘴,點點頭:「真是有點兒撐著了!今晚上吃的忒多!」

  嗯?小易挑眉,聽這話頭兒,有那麼點兒意思。

  「怎麼講?」小易湊近,衝著凌浩呲牙咧嘴。凌浩撫撫額前特有型的一撮毛兒,長長的舒了口氣:「家裡給預備飯了!四菜一湯!」

  小易眼睛放光,雪亮雪亮,抽了棵煙出來,點著了吸上,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說吧!是要坦白從寬啊!還是要刑訊逼供啊!」

  「我招!」凌浩雙手高舉,嬉皮笑臉,十足的狗腿子樣兒。

  其實吧,事情挺簡單的,凌浩晚上那口熱乎飯,是佟童給料理的。

  怎麼著?化敵為友了?還忽然一下子有了那麼點兒矯枉過正的意思。

  事情還得這麼說。

  佟童那回跟閻王那兒溜躂了一圈,從醫院出來,和凌浩又一起回到了那兩居室裡。佟童還是渾身哆嗦,凌浩看不過去,給做了碗湯麵。

  其實特簡單,番茄蛋湯麵,別的沒有,就是熱乎。

  這符完全合凌浩的個性,刀子嘴豆腐心一個。

  轉天早上凌浩又是迷糊到中午,從臥室出來,看著桌上滿滿噹噹的飯菜,剛要進洗手間,就聽見佟童隔著客廳裡的兩組沙發喊他:「趕緊洗漱!準備吃飯!」

  凌浩當時就驚了!回頭,看見桌上的兩副碗筷,心裡面就跟塞進一隻大火爐似的,那個熱乎啊!

  「你幹嘛忽然給我做飯吃?」凌浩謹慎的夾起一筷子肉片,偏偏頭,扔進了嘴裡:「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沒什麼!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我不喜歡欠人情!」佟童低著頭盛湯,凌浩微微的挑眉,扭著臉看他,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凌浩心裡微微的嗤笑。死鴨子一隻,就剩嘴硬了。

  自此,只要佟童在家,凌浩就都能吃到可口的家常菜。

  凌浩不喜歡吃木耳,但是佟童喜歡做木須肉,凌浩不說,從來沒說過,閉著眼睛也要把木耳狠狠的嚼爛嚥下去。

  這般和諧溫馨,來之不易啊!

  「你那什麼表情啊!」凌浩收起笑臉,看著小易撇著嘴吧嗒吧嗒的抽煙,狠狠的一拳懟上小易的肩膀。

  「沒!就覺得吧,這事兒……呵!挺有意思的!」小易輕輕的甩下煙頭,伸了個懶腰,輕輕的推了凌浩一把:「誒!我說!你就光管吃啊!也忒不厚道了吧!」

  「哪能啊!」凌浩說著站起身子看看操作間的小窗外,人快滿了,下一撥快開始了:「我還買菜呢!有時也跟廚房看著!別說!個佟童還挺會搗鼓的!」

  「霍!」小易一隻手輕輕的搭上凌浩的肩膀,在他耳邊笑著吹起:「我聽聽你都學會什麼了?」

  「西紅柿炒雞蛋、黃瓜炒雞蛋、尖椒炒蛋、肉末煎蛋……」凌浩不抬眼皮,手下按著一個個按鈕,躲著嘴邊的麥克風。

  「……」小易一臉的黑線:「您家裡是開養雞場的麼?」

  「那不能!」凌浩狠狠的按下紅色的大圓按鈕,外面轉盤上的小孩兒嗷嗷直叫,凌浩挑著眉,笑得邪肆張狂:「要是開養雞場,那得是烤雞、炸雞、扒雞、紅燒雞、三杯雞、干鍋雞、黃燜雞……」

  「您還是說相聲去吧!」小易雙肩下垂,一臉的欲哭無淚。

  轉天星期一,凌浩起得早,刷完牙洗完臉,對付了點兒麵包,喊了聲佟童,那廝正在衛生間裡咕咕呶呶的刷牙呢,伸頭出來,掛了滿嘴的泡沫:「幹嘛?」。

  「沒事兒!就叫著玩兒!」凌浩笑笑,沒皮沒臉的。佟童朝天狠狠的翻了個白眼:「毛病!」

  時間還早,凌浩打算溜溜早,順帶帶點兒菜回來。今天佟童課多,回來晚,自己也露兩手。中國人嘛,總講究個禮尚往來。

  天氣還是挺晴朗的,雖然氣溫低吧,但是這陽光照在人身上,就感覺鬆鬆軟軟的透著舒坦。

  市場裡的大爺大媽大哥大姐一看見凌浩都挺親熱的。

  可不是,最近老見這小伙子,人長得利索不說,菜挑的也不錯,一看就是個過日子的主兒。最主要的是,這傢伙,一買不是一斤半斤的,少來大客戶,你不得套套近乎?

  凌浩如沐春風啊。連說帶笑,從市場頭白話到市場尾,時不時的路過哪家商販,人家上了新東西,凌浩還捎帶腳嘗個新鮮。

  凌浩喜歡來市場買菜,熱鬧。而且那菜看著就新鮮,不像超市裡,都拿保鮮膜裹著,綠的假。要不就擱推車上早就讓人摧殘的蔫頭耷腦的,看著不精神,沒食慾。

  轉悠了一圈,時近中午,陽光曬夠了,也吃飽喝足了,打了個飽嗝,晃蕩著進了電梯。

  電梯裡沒人,凌浩兩手提溜著滿滿溜溜的倆大口袋,回身衝著鏡面似的金屬電梯內壁呲牙咧嘴:「凌浩!你怎麼就這麼帥呢!你怎麼就這麼有人格魅力呢!個倔驢似的佟童都讓你給收服了!你說讓人怎麼不佩服你!」

  自戀夠了,咂咂嘴,心滿意足的步出電梯,把倆塑料袋子往地上一墩,伸手,掏鑰匙,插進鎖孔,旋轉。

  嗯?凌浩微微的皺眉,怎麼打不開呢?

  再試,還是能擰動,伸手按了門把手,就是打不開。

  這門怎麼較上勁了?使勁的拍門:「佟童!佟童啊!我凌浩啊!開門!」半天,急得連門鈴都忘按了,嗓子都要扯破了,這才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佟童去學校了,這會兒正上課呢。

  咋辦呢?凌浩急得團團轉,對面的門打開了,就是上次威脅他倆再鬧騰就報警的那女的。

  伸出個腦袋,上面別滿了發卷,皺著眉頭看了眼正尷尬的面目抽搐的凌浩,挑挑眉,「砰」的一聲,又把門摔上了。

  回身看看鐵將軍,凌浩急得直咬牙。

  這兩天佟童在家的時候多,出來進去的都有人給開門,也不知道這門犯上什麼彆扭了。

  皺著眉扭頭,耶?

  凌浩貓著腰湊近了那張貼在電梯口上的小廣告,嘴裡唸唸有詞:「專業開鎖,電話,81818181……」

  「叮」,腦門上面「bingo」那幾個字母忽閃忽閃的眨巴著耀眼。

  掏出手機:「您好,是徐師傅嗎?對,開鎖!我家房門忽然打不開了,有鑰匙捏,不知道怎麼就犯軸了,行,地址……嗯,您快點兒!」

  凌浩兩手抱在胸前,右腳四二拍的點著。不一會兒,電梯裡出來一人,一身藍布的褂子,個頭不高,但是冒著精氣。

  「徐師傅?」凌浩試探著伸出手。

  「剛才就是你打的電話哈!」純正的南方普通話,帶著淡淡上揚的小尾音:「哪一扇啊!我給你打開!」

  「就這就這!」凌浩激動的連鼻涕都要下來了,趕緊的指了指紫紅色的厚實防盜門:「這都快一個月了,沒發現有這毛病啊!」

  「沒事!有我在!我分分鐘給你搞定!」說著那師傅蹲下,開始從工具箱裡掏出工具,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抬頭,看著凌浩,皺眉:「我說啊,這真是你家啊!」

  「那可不麼!」凌浩急得差點兒咬著自己舌頭:「別人家的門我開它幹嘛,我又不幹這溜門撬鎖的營生!您看看!這不出去買菜去了嗎!回來就開不開門了!」凌浩說著指了指那兩個大兜子。

  凌浩這一著急,只顧著要辯白,孰不知,這「溜門撬鎖」四個字深深的刺傷了師傅的心。

  人家師傅也是溜門撬鎖的,可人家可是正經營生,你這不是當著和尚罵賊禿呢嗎!

  師傅站起身來,小眼睛瞪得溜圓雪亮:「小伙子啊!話不好這樣講的!現在的賊都靈光的很呢!你要萬一帶著道具來的呢?我給你開了門,我到時候沒辦法說清楚啊!」

  呵!凌浩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自己,你見過為了偷點兒東西,還帶倆齁沉的袋子當道具的麼。

  「師傅!我真住這!」「沒的人證明我是不會開的哈!」

  呵!凌浩急得抓耳撓腮,忽然眼睛一亮,揪著師傅細瘦的胳膊,去按對面那扇門的門鈴。

  「叮鈴,叮鈴!」

  「幹嘛!叫魂呢!」女人還是帶著一腦袋的發卷,穿著絲織睡衣,披了件同色系的睡袍:「什麼事兒啊!大早起的,做個頭髮都不得安生!」

  凌浩咕嘟一聲,嚥了口唾沫。姐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那個!大姐!」強自鎮定著擺出笑臉:「我家裡鎖壞了,找師傅來修,人師傅說必須證明這是我家,您知道,給我證明一下行嗎!謝您了!」說著一鞠躬。

  起身,繼續微笑,抽搐了也是笑著抽搐,打死了也得含笑九泉。

  「他是不是住這裡的啊?」師父抬著眼睛掃著女人上吊的眼尾。女人拿眼睛上上下下的掃射著凌浩,最後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我不認識他!」說著又把門「砰」的一聲摔得驚天動地。

  

  第八章 門鎖風波(2/2)

  「我就知道!你小子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師傅反手揪住凌浩的袖子,咬牙切齒:「報警!要警察抓走你!請你吃牢飯!」

  「真不是!咳!真是!霍!」凌浩讓人揪住也慌了,嘴下拌蒜著也不知道自己吐露出來的是什麼。上下的翻騰著手機,撥號的手直哆嗦:「喂?」

  「凌浩?」路嬈正跟客人介紹一款護膚品,手機一響,趕緊的抱歉,急急的轉過身去接起來。凌浩有好幾天沒跟她聯繫了:「出什麼事兒了?」

  「快!把佟童的電話號碼給我!」凌浩的聲音都快聲嘶力竭了。

  「怎麼了這是?」「別問別的!回頭告你!電話!」「你等一下!我給你發過去!」「行!我就撂了!趕緊的!救命呢這!」

  「嘟嘟」,路嬈望著響著忙音的手機出神,愣怔著找出佟童的手機號發了過去。聽見客人催促自己,這才勉強的露出微笑繼續介紹。心裡可是一直七上八下的,消停不下來。

  「喂?」佟童剛走進辦公室,下午三點一刻還有他一節課,中間有將近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請問哪位?」

  「佟童!」電話裡的聲音橫扯著嗓子就出來了,佟童手一哆嗦:「凌浩?出什麼事兒了?」

  「家裡的門打不開了!我找了個開鎖的師傅!可是人家不信這是我房子,要報警!你快跟他說說啊!」話筒裡有窸窸窣窣的響動,緊接著另一個帶著南方特有尾音的聲音傳了出來:「還叫同夥了!」

  那一聲「家裡」忽然挑動了佟童心裡的某根脆弱神經,突突的跳動出不易察覺的弦外之音。

  佟童還沒來得及將這細微的心弦聽得分明仔細,忽然「咯登」一聲,心裡掉進了塊大冰坨子。壞了!

  手機都沒撂下,佟童扯上大衣就往外跑。秦子釗剛進辦公室,倆人走個對臉,佟童踩著他的腳就過去了,秦子釗氣得抱著腳在他身後蹦躂:「童雙雙!你趕著生孩子去啊!」

  佟童伸手招了輛出租車,上車說了地址,趕緊的對著話筒,心急火燎的囑咐:「你把話筒給那師傅,我跟他說!」

  大眼瞪小眼。

  凌浩雙手抱在胸前,斜眼向下睨著那精明的小個子。小個子不甘示弱,凶神惡煞的抓著凌浩的一隻胳膊。

  「叮」的一聲,宛如仙樂,凌浩往電梯口一看,心花怒放,跟見著失散多年的親媽似的:「佟童!你可回來了!」要不是胳膊讓那小個子師傅揪著,估計這會兒就得熱情相擁,抱頭痛哭了。

  佟童跑的滿頭大汗,微微的喘息著輕輕的擺手,盡量的調整著呼吸,衝著小個子男人露出溫和的笑容:「師傅!我是他同居人!」

  「沒的證明!」師傅高高的昂起下巴擺手,一臉的不信任:「你要萬一是他的同夥怎麼辦!現在的賊哦!都斯文的很的!」

  佟童剛才還紅著的臉蛋立馬的綠了。

  「拿出證明來啊!」說著幸災樂禍的伸出手,衝著佟童上下的掂:「房產證撒!戶口本?再不濟啦!你倆結婚證哈!沒的證明!我就送他去派出所!不!連你一起送去!」

  這回連凌浩的臉都綠了!要不是佟童攔著,這小巧的腦袋,非讓凌浩一拳打得滿地骨碌不可。

  「這總行了吧!」說著佟童掏出房門鑰匙,「卡嗒」一聲,鐵將軍立馬大敞肆開。

  呃!師傅和凌浩都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凌浩歡欣鼓舞啊!就差上去抱住佟童親兩口了。回身衝著師傅挑眉,剛要叫囂,就看見那細小的手掌衝自己伸著:「幹嘛?」

  「上門費啊!」師傅說著指指廣告,一臉的天經地義:「我們上門就收服務費的啊!20塊!你交錢我走人!我們誰的不耽誤誰!」

  「你……」「我都沒有說你戲耍我了!誤工費撒!要是不給!我們就去派出所解決好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我不怕的!」

  還沒等凌浩說完,伶牙俐齒的小個子男人就給了凌浩一個大窩脖兒。

  「我……」凌浩手抖,渾身的哆嗦。佟童攔著,掏出一張二十的塞在細瘦的手掌裡:「這下能走了吧!」

  小個子男人從地上收拾起自己的工具箱,鼻子裡哼出一口氣,臨上電梯前,還不忘回頭衝著凌浩挑眉:「嘁!么子東西嗎!」

  「別攔著我!」凌浩呼嘿呼嘿的喘著粗氣,佟童夾住他的兩隻胳膊,輕輕的在耳邊哄勸著,聲音低沉溫柔:「別生氣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的!」

  凌浩悻悻的回身,拿著兩個袋子,回頭看見對門的女人伸出個腦袋來。看見了凌浩,機靈著趕緊又把門狠狠的關死。

  「你個王八蛋!有本事跟爺出來說話啊!躲在龜殼子裡算你牛逼啊!」凌浩氣得衝著那防盜門連踢帶踹。

  「凌浩!」佟童終於忍無可忍了,剛才跟那開鎖的吃了啞巴虧就是為了息事寧人,這時候這瘋牛撒潑耍賴的,他不嫌丟人,自己可不想陪著他丟人。

  凌浩回身,血紅的眼睛看見一臉陰鬱的佟童,瞬間熄了火。回身和佟童撿起散在地上的蔬菜瓜果,悶不吭聲的跟在佟童身後進了屋。

  「先喝點兒水!」佟童看著凌浩在沙發上一言不發,輕歎口氣,遞了杯水給他:「我下午還有課,一會兒還要趕回去,你也消消氣,我做點兒飯,吃完了我就走!」

  凌浩輕輕的「嗯」了一聲,接過水,咕嘟咕嘟的一口灌了下去。說實話,這連喊帶鬧的折騰了一中午,他還真是渴了。

  「我說!也怪了!」凌浩冷靜下來,到廚房跟著佟童一起擇菜:「怎麼我那鑰匙就是打不開呢!你一來!操!迎刃而解!」

  佟童翻鍋的手微微的停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彰顯的淋漓盡致。

  凌浩覺出不對了,甩下手裡的菜,伸手拉住佟童的一隻胳膊:「怎麼回事兒!」

  佟童不敢抬眼,知道頭頂上凌浩雙眼如炬的正盯著自己,嚅嚅的嘟囔了一句。凌浩沒聽清,抻著脖子湊近他嘴邊:「你說什麼!」

  「我說那門鎖是我換的!」

  呃!凌浩震驚了!不可置信的瞪著倆眼,溜圓的趕上了探照燈。

  其實吧,這還是小半個月之前的事兒呢,那時候佟童剛洗完那次涼水澡,一心的窩火,給廠家打了電話,讓過來把門鎖換了。

  可是後來,接著就出了路嬈的事兒,後來再加上英雄救美那一出,佟童把門鎖這事兒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也是對凌浩充滿了感激。

  不過也寸,凌浩這麼多天在家,就沒趕上自己開門鎖的時候,多半都是佟童一聽見門響就竄出去開門了。一個廠家的門鎖,鑰匙是能插進鎖孔的,只是轉不開門。

  「你是不是想著門一鎖,再等我不在家的時候,把我東西都給我扔出去,我就休想再進來了!」凌浩冷笑,攥著佟童的那隻手青筋暴突。

  「我沒有!」佟童仰起臉急急的辯解,嘴唇微微的顫抖:「我真沒這麼想,我……」

  「你他媽想什麼!你他媽的就想著把我踹出去!」凌浩終於忍無可忍的怒吼出聲,死死的鉗住佟童的雙肩,眼圈泛著紅:「我他媽的以為我這麼焐著,你就算是個鐵人也熱乎了!沒想到你壓根他媽的就不是人!我還跟哥們兒顯擺你給我做飯呢!我他媽……」

  凌浩說著,撒開了佟童,衝著自己臉頰就是狠狠的兩巴掌:「叫你嘴欠!叫你嘴欠!」。

  「凌浩!你這是幹嘛呢!」佟童急急的攥住凌浩的兩隻手,眼圈泛紅:「我真的!我那時候真的沒想到!」

  凌浩狠狠的甩開佟童的手,朝自己的臥室走。佟童急急的跟在後面,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想要上前拉住那隻手,卻怎麼也拉不到。

  「你不是就想這麼干呢嗎!」凌浩說著大敞開自己的衣櫃,瘋了一般的把自己的衣服褲子一件件兒的扔到客廳。

  「凌浩!我沒這麼想!真沒這麼想!」佟童急急的蹲下身子低著頭,順著一件件兒的撿起來,眼鏡掉在了地上。

  「對!你沒這麼想!你是想給我扔到外面去!」說著凌浩抱著衣服氣勢洶洶的往門口走,腳步凌亂,一腳狠狠的碾碎了鏡片。

  「卡吧」一聲,像是忽然點到了屏幕的暫停鍵,屋子裡面的兩個人都停住了動作,連聲音也沒有了,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在靜謐的空間裡,被無限量的擴大了。

  佟童仰起頭,看著凌浩居高臨下的懸在自己頭頂上鐵青的臉龐,欲言又止。凌浩轉身,抱著滿懷的衣服,小腿蹭著佟童的腦袋,回身進了自己的臥室,狠狠的摔上了房門。

  「彭」的一聲,貼著佟童的鼻子尖震顫,淚腺像是忽然讓這關門聲給狠狠的敲了一拳,眼淚瞬時的就要洶湧,可是硬是狠狠的憋了回去。

  從小母親就教育自己,男兒有淚不輕彈。

  跌跌撞撞的跑進廚房,佟童看著已經高高竄起火苗的炒鍋,驚慌的用鍋蓋狠狠的蓋住,關了閥門,卻因為鍋沿的高溫而燙傷了手指。

  輕輕的蹲下身子,鼻腔裡狠狠的溢滿著焦糊的味道,手指尖是連心的疼痛。

  佟童很委屈。

  從小到大,他從沒這麼低聲下氣的求過誰,心裡面有種叫做自尊的東西被狠狠的刺傷了。

  可是他知道,凌浩更委屈。他一時的任性,現在在凌浩看來,無疑是笑裡藏刀,狠狠的一記回馬槍,刺進了凌浩溫軟的心臟。

  輕輕的起身,佟童湊在灶台邊看著漏了底的炒鍋,狠狠的搖著頭。

  炒鍋破了,買個新的,照常炒菜。

  可是人心破了,要怎樣彌補,佟童真的不知道。

  

  第九章 皇上太監都著急

  秦子釗很擔心,真的很擔心。

  左右的看看那張神不守舍的憔悴臉龐,最後瞇著眼睛湊近,盯著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佟童,你告訴我,咱是不是失戀了?」

  秦子釗沒有挑著眉毛的笑,沒有陰陽怪氣的叫著童雙雙,秦子釗很嚴肅,那就只能證明一點——事情很嚴重。

  已經將近一個星期了,自打那回佟童慌張的紅著雙眼倉皇跑回課堂開始,他就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佟童的眼鏡不知去向,秦子釗問過,卻只看到那雙腫漲的鳳眼裡寫滿了苦楚。

  秦子釗雖然對路嬈的種種頗有微詞,可是看見這樣的佟童,於心不忍卻是更勝一籌,似乎壓倒了一切的心疼。

  佟童,一直倔強高傲的佟童,何曾這般脆弱迷茫過。

  「佟童!佟童!」秦子釗無奈的歎氣,最後只是搖搖頭,看著眼前一臉的迷惑,拍上那瘦削的肩膀,語重心長:「天下好女人多的是,她路嬈算什麼,等哥們兒給你介紹好的!保證斃了她!」

  佟童輕輕的笑。

  這是他這幾天來第一次展顏,可卻沒有什麼歡樂的意味包含其間。

  人類很虛偽,痛苦的時候,也會微笑。

  「不是路嬈!」只是短短的四個字,說的苦澀又暗啞,站起身,輕輕的整理著衣服,最後又拍拍那厚實的肩膀:「沒事兒!別為我擔心!」

  秦子釗看著那微微佝僂的背影皺眉,最後狠狠的咬牙。

  冬天的空氣有很冷冽的觸感,讓人總能輕易的產生清新的錯覺。

  佟童吸了滿肺的冷空氣,卻發現對於頭腦的清醒沒有絲毫的幫助。這讓他本就不高昂的鬥志,更加的萎靡。

  一個星期,竟然可以這般漫長。

  原來習慣,又是這般輕易的事情,又像極了毒癮,戒除,就是危及生命般的恐懼。

  凌浩不再和他說話,一個字也沒有,只是每天還會為他插上熱水器,雖然暖氣已經給的很充足了,但這給佟童帶來不了絲毫的安慰。

  他還記得,他曾經面對著凌浩一言不發,那時的凌浩焦急的抓耳撓腮。他以為那是凌浩的死穴,他自以為是的覺得,凌浩一旦失去交流,就像是孤島漂流般,會充滿孤苦無依的恐懼。那時他得意過一陣子。

  可是他現在發現他錯了。

  那只不過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可是卻有著天壤之別。是自己最初的判斷失誤,還是凌浩天翻地覆的改觀。

  佟童想不通。

  他每天盡量早的回家,依然做了滿滿的一桌子菜,他眼巴巴的盼望著,雖然他沒有真真正正的說過一次對不起,但是,他覺得他的歉意已經表現的那般露骨了,可是凌浩似乎故意的忽略了。

  凌浩收起了他轉天偷偷塞進臥室裡的那把鑰匙。

  他當時很欣喜,想著轉天回來又可以一起吃飯了,自己一定做一桌子凌浩最愛吃的菜。為此他還給路嬈打了電話,問凌浩在飲食方面的喜好。

  可是,他似乎把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了。

  他等到很晚,直到飯菜在微波爐裡熱了又熱,凌浩才帶著週身的冷空氣開了門,只是沒有看那張桌子和桌子前面枯坐的人一眼。

  他當時以為自己會發作,可是他沒有,不過他確信,以前的佟童會的。

  佟童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他習慣了和凌浩的親密。

  那種親密很微妙,似敵似友,卻怎樣概括都不貼切。佟童很清楚,因為和凌浩在一起的感觸,比較和秦子釗的相處,有著天差地別。

  佟童知道,凌浩有著細膩柔軟的內心,火熱的能夠溫暖一切,只是平時包裹在強勢的外殼之下,不會輕易察覺。

  明顯的一隻外硬內軟的大閘蟹。

  可是這只蟹現在被傷害了,狠狠的揮舞著兩隻大螯,沒有攻擊,卻謹慎的防備著。

  不得近身份毫。

  「喂?哪位?凌浩他……」「你他媽的凌浩!你也忒不是東西了!你到底怎麼佟童了別以為兄弟不知道!饒不了你!」

  「你他媽的有病啊!」小易收起了偽裝的斯文,凶相畢露。看見陌生的號碼,又一遍遍的響著這才幫著接了,誰知道對過跟吃了炸藥似的:「我還沒說佟童怎麼招惹我家兄弟呢!你倒惡人先告狀了!你誰啊你!」

  空白,很長的一段空白。

  「喂?他媽的死了!剛才不是橫著出來的嗎!這會兒幹嘛呢!挺屍呢!」小易明顯的乘勝追擊。他就煩這種欺軟怕硬的主兒,一看遇見了不好說話的,就縮成長壽楷模了。

  「你是哪位?」那邊兒似乎如夢初醒,聲音也低沉下來,透著那麼一點點兒的斯文。

  小易確定這聲音他聽過,只是那印象像根細細的絲線,以為要抓住的時候,卻又飄忽一下,閃身不見了。

  「我是唐易軒,你是?」小易清了清喉嚨,語氣也溫和了下來:「凌浩他不在,我剛要說,就讓你給我堵回去了!」

  「沒事兒!」那邊忽然帶了淡淡的氣聲,像是在低低的笑:「找你也一樣!」

  「他媽的有話快說!有……」發現周圍的幾雙眼睛都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小易輕輕的壓低了聲音,但依然還是不耐煩的挑著眉毛:「你就趕緊放!」

  秦子釗笑笑,小易的氣急敗壞忽然成了他這幾天焦慮之中的唯一享受:「你能不那麼粗俗嗎,我們今天坐在這裡都是為了朋友,也算是一種緣分,你就不能心平氣和的?」

  「他媽的……」輕輕的咳了咳,小易看著眼前男人的儒雅,狠狠的在心裡咬牙。裝!裝!誰不知道個流氓再裝也是個流氓:「剛才也不知道誰電話一通,嘴裡就開始混不著調!」

  「我道歉!」說著秦子釗給小易的杯子裡斟滿了啤酒:「我敬你!咱說事兒!」

  小易瞄了瞄杯子裡澄黃的液體,咧咧嘴,一仰脖,灌了進去:「你不說還好,一說我還真想問了,佟童到底怎麼招惹凌浩了!這兩天倍兒陰鬱!我知道佟童不是不講理的人,可凌浩傻實在傻實在的,做的到不到的,都沒惡意,你佟童不能擠兌人不是!」

  「嗯?」秦子釗放下筷子,偏著頭微微的皺眉:「不能啊!佟童這兩天食不下嚥的都快脫像了,我原以為是失戀,他說不是,我想著肯定凌浩又擠兌他了唄!聽你這意思……」

  「這麼說來……」小易舉著杯子微微的皺著眉,嘬著牙花子。

  大事兒啊,肯定不是平時那點子雞毛蒜皮的,要不怎麼都兄友弟恭了,忽然就又水深火熱了呢!

  「怎麼辦?」「怎麼辦?」

  倆人瞇著眼睛趴在桌子上,異口同聲,有那麼點兒臭味……嗯呵,惺惺相惜的意思。

  「行!他倆要是跟我聯繫了,我指定給你倆電話!行!放心!好!回見!」剛撂下電話,路嬈那一臉的笑容就瞬間的土崩瓦解了。

  啊!路嬈拉扯著頭髮瀕臨崩潰邊緣!

  這是什麼世道啊!啊?

  先是自己的男友打電話不問她好不好,直接要相親男友的電話。再接下來,自己的相親男友問自己男友愛吃什麼,還是隻字未問自己現狀如何。再接著是相親男友的朋友找她要男友的電話,最後的最後,男友的朋友打電話來,讓自己隨時通報男友和相親男友的消息。

  她是消息中轉站麼?

  啊!路嬈再次崩潰!狠狠的撲在床上撕咬被子!心裡百轉千回,越來越幽怨:你倆這是競爭我呢嗎!我怎麼覺得你倆比談戀愛的還熱鬧呢!

  本以為只有佟童這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沒和朋友交代,這下子好了,連凌浩這直來直去的都沒有提及隻字片語。

  「怎麼辦?」小易愁眉苦臉的看著秦子釗,眼角微微的下垂,像極了無家可歸的流浪小狗。

  「咕咚」一聲,秦子釗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掉進了心裡,驀地又炸開了,震得耳膜嗡嗡響。

  抬起微紅著眼眶的眼睛,將手輕輕的搭在小易瘦削的肩膀上,那種被人依賴求助的快感,瞬間遍佈四肢百骸,讓人酣暢淋漓。

  雖然秦子釗也是束手無策,但是小易滿含著期待的眼神,卻像極了一計強心針,狠狠的澎湃著秦子釗的胸膛,只是,他自己沒有察覺。

  兩個臭皮匠,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握著酒杯,在酒桌旁邊唉聲歎氣。這叫什麼?皇上不急,急死太監!

  不過這回倒是冤枉了,人家皇上也著急,只是不得其門而入。

  佟童躺在床上聽著浴室裡嘩啦啦的水流,心裡就像揣了十五隻帶著利爪的小兔子似的,不僅七上八下,還抓心撓肺的。

  坐起身來,輕輕的走到浴室門口,伸出手,想要叩門,卻又猶豫著收回來。看著磨砂玻璃,輕輕的抿著嘴唇。新換的眼鏡似乎還有些不適應,總是覺得眼前有著恍恍惚惚的凌亂。

  帶著一腦袋蒸騰的霧氣,凌浩輕輕的擦拭著潮濕的頭髮,忽然一抬眼,心臟差點兒停跳。

  霍!一雕像戳門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太視覺震撼了!

  忍住劇烈狂暴的心跳,依然熟視無睹,凌浩的一隻手剛搭上門把手,忽然溫暖的觸感牽制住了自己的另一隻手。

  凌浩沒有平復的心跳更加劇烈了,乾燥溫暖的指尖上,有一圈細小的凹凸,刮搔著自己掌心上縱橫的紋路,像是羞澀的欲言又止。

  那是佟童手指的燙傷,就在一星期之前的那一天。

  那種緊握的觸感,忽然和之前的某一天,重疊了。

  這讓凌浩驚慌失措,狠狠的甩開那隻手,不等著誰開口,要說什麼,急急的撞進自己的臥室。緊緊的甩上那扇門,背後依靠著冰涼的觸感,劇烈的喘息。

  那種冰涼,讓剛才的溫暖,更加的揮之不去。

  佟童茫然的看著緊閉的房門,低頭,剛才接觸到溫暖掌心的指尖,此時流竄著空曠的寒冷,更加的凜冽。

  佟童呆站了很久,手足無措。

  有些頹然的慢慢踱進臥室,輕輕的仰躺在床上歎息。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剛才凌浩的落荒而逃,不僅是因為不能原諒。

  翻身,靜謐的空間裡連輕微的窸窣都成了驚天動地。

  咬著下唇,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怕自己會後悔一般,顧不得現在是不是已經夜深,急急的翻找著那個號碼。按下去,連等待接聽的時間,都被無限量的抻長。

  「喂?您好?哪位?」

  「喂?小易嗎?我!佟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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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一張餅帶來的安慰

  「你!」小易伸手一指,狠狠的咬牙。

  「我……」佟童低下頭,拉扯著羊毛衫的下擺。

  「咳!」小易甩手回身,無奈的重重歎出一口氣。

  「……」佟童狠狠的咬住下唇,眼睛漲的發疼。

  「我說!」秦子釗終於忍不住了,站起身子擋在兩人中間:「他都說了,那時是一時的任性,你別這麼不依不饒的!」

  小易還是背著身子不說話,佟童的頭更低了。

  「再說了!」秦子釗輕輕的攬住佟童的肩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什麼個性,既然連我這個老鐵都不找,巴巴的找你來求助,我想,他是真的想和凌浩和好吧!」

  佟童抬眼,正對上秦子釗從上面投射下來的溫暖目光。莫名的,鼻子根狠狠的發酸。回手,握住秦子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溫暖有力。

  小易輕歎口氣,回身,皺著眉頭:「佟童,你告訴我,你換門鎖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想把凌浩趕出去!」

  「我那時……」「我不要別的解釋!我就要你回答是或否!」

  佟童遲疑著,輕輕的點頭。

  「嗷!」的一聲,小易在那不大的茶座包間裡開始上躥下跳的抓耳撓腮,手抖得抓不住煙。

  秦子釗和佟童都嚇壞了。

  「小易!」佟童想上前去拉,秦子釗急急的攔住:「你讓他冷靜會兒!」

  小易蹲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掏出打火機,胸口憋悶的難受,執著煙的手一直簌簌的抖著,眼眶微微泛著紅:「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佟童低頭站著,心裡想著我不知道什麼啊,可就是一個字也不敢問。

  屋子裡很安靜,連煙草燃燒的「辟啪」聲都格外清晰。

  在那棵煙燃燒的時間裡,一直都是死一般的沉靜。

  「那是凌浩的死穴!」小易輕輕的站起身,撣了撣身上掉落的煙灰,揉了揉臉頰,仰起頭,狠狠的吐出一口氣:「我是真的不想說!」

  那是不願追溯的童年。

  ……

  小易說完,又是吐出一口氣,彷彿疲憊不堪:「你現在該知道為什麼了吧,凌浩和我說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多年了,他雖然雲淡風輕的,可他的聲音一直是抖的,他自己不知道!」

  佟童狠狠的摀住自己的嘴巴,眼眶狠狠的紅著,拚命的搖頭,嘴裡一直不出聲的喃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絕不會這樣啊!」

  秦子釗微微的皺眉,眼神裡有著濃濃的憂心:「小易,別急著責怪他,告訴我們,怎樣才能讓凌浩原諒他?」

  輕輕的回身坐在桌子旁邊,小易皺著眉頭拚命的回想著凌浩當時的一字一句。最後微瞇著眼睛勾勾手指,三個烏黑滾圓的腦袋湊在一起:「你會做鹹食嗎?」

  「呲啦」一聲,混著蔬菜的蛋液輕輕的滑進鍋裡,佟童回身慌忙的找著鍋鏟,但還是晚了。

  翻過來的蛋餅整個光榮了,那個黑啊!

  凌浩一進門就聞見了一股焦糊味兒,微微的皺眉,忽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瞧自己把這孩子擠兌的,連做飯都不會了!

  哎!孤獨,果然是可恥的!

  佟童一晃眼,就見著廚房門口一個人影忽悠一下不見了,緊接著就聽見凌浩臥室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關了火,緊跑兩步抻著脖子在門口看了看。掏出手機,攏在嘴周圍,活像是做賊:「小易!他回來了!這鹹食怎麼這麼費勁啊!」

  「不能夠啊!別鬧……」說著窸窸窣窣的像是身邊有人跟著添亂:「那個就跟平時攤雞蛋餅差不多,是不是那新買的炒鍋不得勁兒啊!」

  呃,佟童被噎住了。

  那炒鍋上個星期剛報銷,倆人一打架忘關火了麼,漏底了。這新買的炒鍋剛使了不到一個星期,它還就是不順手。

  「那怎麼辦?」佟童轉過身子蹲在牆角,微微的皺著眉頭摳著手下的一塊牆皮:「有沒有什麼技巧?」

  「勤學苦練唄!」小易說著又豪情萬丈了:「佟童!拿出你的毅力和決心來!前面是凌浩溫暖的笑臉!」

  「那,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別的辦法沒?」佟童有些氣餒,手上迸的全是油點子,滿漢全席都沒這麼費勁。

  「有啊!」

  「什麼啊?」驚喜的雙眼閃閃發光。

  「跟凌浩老死不相往來唄!這個利索!反正你倆也不能住一起一輩子!反正吧……」

  「唐易軒!」佟童怒不可遏。

  其實小易說的沒錯,他倆是不可能住在一起一輩子。等案子一結,就是橋歸橋路歸路了,老死不相往來,也沒什麼損失。

  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執著的想要得到原諒,還很迫切。

  搖搖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感覺烏雲壓頂,一抬頭,霍!趕緊的強自鎮定,擠出微笑:「那個!早!」

  「哼!」凌浩微微的瞇著眼睛,挑高一邊眉毛。僵持著看著那雙難掩驚慌的眼睛,最後狠狠的吐出一口氣,拿著衣服進了浴室。

  呼!長出一口氣,依然蹲在牆角鬼鬼祟祟:「喂?差點兒被發現了!」

  「佟童!你真是教漢語言文學的麼?」小易表示懷疑,就聽見電話那邊不知誰嘟囔了一句:「是……」

  「別攪合!」小易在那邊狠狠的拍上了誰的手,聲音沒對著話筒,聽的不是很真切,然後轉過臉來,繼續質疑:「大晚上的!你早個什麼大勁啊!」

  ……

  「雙雙!」秦子釗端過一杯新沏的茶水,放在佟童的手邊,嘖嘖有聲:「我說!你真是夠革命的!我怎麼沒見你對我這上心過呢!」

  「那不一樣!」佟童不抬眼皮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站起身,開始整理剛在網上查找的飲食資料,準備下班。

  「啊!蒼天啊!」秦子釗捶胸頓足,西子捧心,一臉的欲哭無淚:「我倆相識數載!竟不如個同居月餘的!真真的叫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懶得搭理你!」佟童說著放下茶杯,輕輕的墩了墩文件夾。揪了揪秦子釗皺在一起的眉眼,表情異常認真:「你知道我的!錯了就是錯了,就算得不到原諒,努力了,也能心安理得了!」

  秦子釗看著那挺拔的背影漸行漸遠,忽然兩手重疊著放在頰邊,一臉的陶醉:「我家雙雙認真起來真迷人!」

  「嘁∼」後跟數位辦公室同僚的音效。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

  深夜,宛如敵機轟炸過的廚房裡忽然傳出一聲淒厲的狂笑,佟童雙手叉腰,仰頭張嘴露出小舌頭。

  低下頭,看著盤子裡剛出鍋的金黃透亮的蛋餅,忽然鼻子根發酸,差點兒就熱淚盈眶了。心下感慨起老話說的好啊,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凌浩心情正酣暢。

  美人在懷,又是風情萬種,只是看不清面目。但這絲毫影響不到切膚的溫暖柔順。

  他又不是柳下惠,前面又是綺羅絹帳,自然是要共赴巫山,好好的一番雲交雨歡。

  輕輕的執起美人之手,凌浩邪肆的勾起唇角,摩挲著,忽然一愣。

  翻過掌心,正看見一圈小小的凹凸,像是灼傷,盤踞在纖細的食指尖。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美人忽然咧開朱唇,邪肆的仰天長笑。

  凌浩眼前一黑,掙扎著睜開眼睛,猛地坐起身。劇烈的喘息著,後背的冷汗蜿蜒而下,撩撥起重重的心慌。

  這夢,太玄。

  看看外面,似乎還亮著燈光。

  回身躺在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腦海中唯留那美人指尖小小的一圈傷疤,揮之不去。

  「我,呵呵!今天有事兒!」小易抓了抓腦袋,心下狠狠的咬牙。

  這些日子,凌浩都是跟小易在外面糊弄完晚飯,逗留到不得不回去睡覺的時候才回到他曾經叫做家的兩居室。

  不僅是不願面對佟童,還有重疊的記憶。

  「沒事兒!那我叫路嬈出來!」說著凌浩掏起手機,翻找著那個曾經滾瓜爛熟的號碼。

  也是奇怪,這些天竟然都不知道和路嬈聯繫。

  小易把手機裡存好的那條短信按了「發送」。

  「行!沒事兒!用我接你嗎?」凌浩說著背過身子輕輕的摀住話筒,身後的小易抻著脖子觀望。

  「行!那我撂了!回再給你打過去!」說著凌浩有些悻悻的掛了電話,回頭看見一臉歉意的小易,強擠出笑意:「沒事兒!我回去吃!」

  「喂?小易!到底什麼事兒!連我跟我男朋友吃個飯都攔著!」小易剛接起電話,路嬈的聲音橫掃著直衝耳膜。

  「姐姐!」小易看著凌浩的背影遠了,這才滿含笑意的衝著話筒點頭哈腰:「你是我親姐姐!等回頭讓秦子釗請你吃飯!我謝你!」

  「回來了!」佟童聽見門響急急的跑到客廳,不出所料的對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一手端著盤子,另一隻手揣進口袋裡狠狠的攥住手機,忽然充滿了力量。

  「怎麼還沒信兒?」秦子釗盯著小易緊緊攥在手裡的手機直咂嘴。

  「生孩子也沒這麼快的好吧!」說著瞥了眼屏幕:「凌浩這剛回來!你得給他倆時間嘛!」

  「洗洗手!坐下吃飯!我這都好了!咱開飯!」佟童站在廚房裡抻著脖子衝著客廳喊,依然石沉大海。

  急急的走出來,正趕上凌浩拉上臥室的門把手。

  「別!就一頓飯!」佟童拉住凌浩僵直的胳膊,輕輕的抿了抿嘴唇。凌浩冷冷的抬眼,忽然對上佟童手裡那盤金黃油亮的蛋餅,驚訝的挑起一邊眉毛:「小易告訴你的?」

  「他,說你愛吃這個!」佟童輕輕的低下頭,放開了凌浩的胳膊:「你嘗嘗,我剛學的,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很久沒有對坐在一起,忽然連當初是怎樣交流都忘記了,空氣裡滯留著尷尬的寂靜。

  「來!我給你滿上!」佟童盡量保持著聲音的平穩,依舊笑得溫和。

  凌浩遲疑著端起盛滿透明醇香酒液的杯子,觸手一片溫熱,心裡的脆弱神經被狠狠的拉扯著。

  「凌浩,我知道,我是,錯了,」那兩字說的極其艱難,但最艱澀的話語一旦傾瀉,剩下的似乎就是水到渠成了。

  「像你說的,咱們能住在一起是緣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就要分開,我希望,你再想起我的時候,都是美好的回憶,我,真的習慣了每天和你對坐在同一張桌子上,那樣,做飯,似乎才有了意義。」

  凌浩不動聲色,心裡卻早已洶湧澎湃,緊緊抓住酒盅的指節泛著白。

  「我在這裡,請求你的原諒!」說著佟童舉起杯子,眼神定定的看著面凌浩的眼睛:「做的到不到你多包涵了!先乾為敬了!」

  說著一仰脖,辛辣的液體順流而下。佟童腦子裡異常清明,太陽穴一直突突的跳,彷彿投注之後等待開盤的一霎。

  凌浩看著佟童微暈的臉龐,始終一言不發。

  佟童低下頭。

  忽然「嘎」的一聲,佟童慌忙抬眼,就看見凌浩將手下的酒盅口衝下,對著訝異驚喜的佟童,勾起了唇角:「我干了!」

  「來!嘗嘗這個!」放著滿桌的佳餚不吃,佟童先將那歷經了千辛萬苦才誕生的佟式鹹食夾進了凌浩的碗裡。

  凌浩執起筷子,夾起一塊金黃的蛋餅放在嘴裡,輕輕的咀嚼。

  「怎麼樣?」佟童握緊雙手,有些期待的眨著眼睛。

  「好吃!」凌浩咧開嘴,又是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

  佟童輕笑著,也夾起一筷子放進嘴裡,咀嚼的認真,卻沒錯過凌浩輕若蚊吟的那句「和老奶奶做的一樣好吃」。

  佟童輕輕的勾起唇角,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狠狠的按上了手機的一個按鍵。

  「嘀嘀!」小易聽見短信音,趕緊點開。秦子釗眼巴巴擠在小易身邊,看著屏幕上那四個字,不禁一起咧開嘴。

  破鏡重圓。

  雖然有那麼點兒惡趣味,但還是挺貼切的。小易給佟童的挽回計劃定的成功暗號,當時倆教漢語言文學的老師,愣是沒敢說出一個「不」字。

  「走!喝酒去!慶祝慶祝!哥請客!」秦子釗沒皮沒臉的搭上小易的肩膀。

  「下去!你誰哥啊!要不是佟童……你放開!」小易拉扯著那只有力的大手,扭捏著一起陷進了燈火闌珊。

  夜已經很深了。酒足飯飽,凌浩卻怎麼也不能成眠。

  抑制不住滿溢的喜悅,輕輕的按了手機的播放鍵,帶著耳機,跟著那輕靈的女聲一起哼哼:「一張餅帶來的安慰,第二件玩具帶來的安慰,大風吹∼大風吹……」

  荒腔走板的調子輾輾轉轉,一路衝進了兩扇門板相隔的佟童的耳膜。

  一個激靈,佟童豎著耳朵聽那歌詞,吃吃的笑了起來:「一張餅到來的安慰,若真能給你帶來安慰,我求之不得!」

  凌浩閉上眼睛,依然聽著耳機裡飄渺的女聲。翻過身,緊緊夾著被子,勾起唇角,蕩出滿室的溫暖。

  當我回憶著,從頭到尾,肯定會有你認真的純美。

  

  第十一章 流浪狗鹹食

  天氣一天天的開始轉入深冬,再過不久就是冬至。那天是冬的極致,也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

  佟童站在窗口喝著一杯茶,順手在滿玻璃的霧氣中輕輕的抹了一把。外面星星點點的燈光,串成整整的一排光鏈,引領著晚歸人回家的路。

  案件的審理已經到了最後階段,他和凌浩都同意庭外調解。只是看開發商的賠償金額,只要能夠達到彼此心裡價位的平衡點,一切便是要塵埃落定了。

  這麼想著,佟童撇了撇嘴角,忽然覺得嘴裡馨香的茶汁多了絲苦澀的味道。

  開始,本就意味著結束。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只是徒增出來的那些不捨,讓人心裡不安又忐忑。

  門口忽然傳來「卡嗒卡嗒」的開門聲,佟童回過神來,急急的趿拉著軟底的拖鞋跑到門口。

  凌浩輕輕的跺了跺腳,呼出一口熱氣。抬起頭,便看見佟童站在一圈暖黃的光暈下,靜靜的端著一杯茶,衝著他微笑。

  那溫暖的橘色燈光是凌浩親自選的。他想過,某一天,他的妻子站在這樣的燈光下,一定很溫柔。

  是怎樣的女子,凌浩很意外的沒有想到路嬈。

  此時佟童就站在這樣的燈光下,竟契合得天衣無縫。

  凌浩笑,露出一整排潔白的牙齒,手裡舉著那把讓佟童有絲尷尬的鑰匙,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他們那麼的貼近,以至於彼此的呼吸都交織在一起,含混不清。

  忽然,柔軟的觸感慢慢的纏繞上佟童的指節,濕潤溫暖。

  佟童低頭,「嗷」的一聲蹦出半米遠,抖著手指著凌浩的胸口:「那、那、那……」

  凌浩疑惑,低下頭看了看懷裡正望著自己的兩隻黑葡萄般的閃爍眼眸,輕輕的咧開嘴,搔了搔頭髮:「沒事兒!別怕!它不咬人!」

  佟童對犬科動物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懼。

  他沒被狗咬過,但無論是看到了大型犬或是觀賞犬都會敬而遠之。很久之後,凌浩躍躍欲試,想要看一部叫做《狼災記》的電影,佟童緊縮在牆角負隅頑抗,活像是叫人逼良為娼的。

  「哪、哪來的?」佟童煞白著臉,瞪著眼睛看著窩在凌浩懷裡無辜的雪白小腦袋,手裡緊握著茶杯。

  凌浩低頭摸了摸懷裡雪白的柔軟,笑得溫暖。一把提著後頸揪了出來,放在腳邊,蹲下看著:「路上碰著的,可憐扒拉的湊我腳邊兒直哆嗦,天兒冷,就揣在懷裡了!」

  小傢伙很配合,扭動著圓滾雪白的身子來來回回的在凌浩的褲腳邊兒上磨蹭。

  「也不嫌髒!」說著佟童撇了撇嘴,把手裡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扶了扶眼鏡進了廚房:「趕緊洗手,吃飯!」

  大眼瞪小眼。

  佟童手裡端著一盤蒜蓉油麥菜,清香翠綠,泛著油光,警惕的看著腳邊那一團白色的絨球。

  新來的小傢伙毫不示弱,一點都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張著兩隻晶黑的眼睛,直直的和佟童對視。

  凌浩在衛生間裡把兩隻手洗的香噴噴滑嫩嫩,順帶著把臉也洗了個白裡透紅,一出來,就看見這一場對峙。

  不動聲色的笑著掏出手機,高倍的像素,將這一瞬間定格成為永恆。

  「卡嚓」一聲響,大小的兩個腦袋同時回頭,隨即奉送兩顆衛生球。悻悻的同時轉身,各奔東西,那默契,比訓練有素還整齊劃一。

  這張照片一直留在凌浩的手機裡,後來乾脆當了電腦的桌面。只是凌浩沒有想到,後來有一段時間,它成為了自己的精神慰藉,支撐著他熬過了尋找的孤寂與恐懼。

  「你說!叫個什麼名字好呢?」凌浩夾起一筷子木耳吃的津津有味,低頭往不用的小碗裡放了些嚼碎的瘦肉。

  白色的絨球低著頭,慢慢的伸出紅嫩的小舌頭,圈圈舔著,一會兒的功夫便盆干碗淨了,看來是真真的餓壞了。

  佟童不言語,盛了碗番茄蛋花湯慢慢的喝著。別說,凌浩回來加的這個湯倒是挺畫龍點睛的,不過味道就有些差強人意了,有待磨練。

  「誒!你倒是給句話啊!你一教漢語言文學的,不比我腦子裡字兒多!」說著凌浩在桌子下面伸腿踢了踢佟童的拖鞋。

  佟童皺眉,放下湯碗:「人家都說吃飯的狗都不被打擾,我這吃口飯怎麼這麼不得消停呢!」

  吃飯的狗抬起了眼睛,看著佟童。佟童無奈,將整片薄瘦肉隔著老遠,扔進了它的飯碗裡。

  「你說這是個什麼種?聖伯納?雪納瑞?金毛?雪橇?」凌浩說著又開始胡擼那雪白的小腦袋。吃飯的狗屢次被打擾,奈何人家有恩於它,不得發作。

  「你乾脆說你撿了金條回來得了!」佟童不屑的撇撇嘴:「再說了,就你說的那些個狗,有長成這模樣的嗎?」

  雪白的腦袋抬起直直的盯著佟童,看得佟童直縮著脖子,往後挪了挪身子,這才低下頭繼續吃飯。

  質疑它長相者,狗狗得而誅之。

  「叫鹹食吧!」凌浩嘿嘿笑著輕輕的顛著下巴。佟童一愣,靜靜的看著那帶著飛揚發尾的頭頂。

  「一叫這名兒!我就覺著特暖和!」凌浩的聲音忽然很柔和,像一根羽毛輕輕的拂過佟童的心臟,微微的發癢。

  「是吧!鹹食!謝謝你乾爹!這名可算是他賜給你的!」說著凌浩指了指坐在一旁愣怔的佟童,再也沒了剛才那股子忽至的溫柔。

  「汪汪!」雪白的小腦袋高高的揚起,配合著頭頂溫暖的撫摸,搖動著尾巴。

  「凌浩!別剛摸完狗又給我拿飯碗!還有!誰是它乾爹啊!」氣急敗壞,氣衝霄漢……

  清晨,寧靜得都能聽見寒露沾滴在枝椏上的聲音。

  忽然……

  「凌浩!」淒厲的宛如索命的厲鬼,狠狠的撕碎了凌浩的黑甜夢鄉。

  揉著腫脹帶著烏青的雙眼,雙腿發軟的差點兒跪在佟童門口。

  沒辦法,昨天佟童搶著先洗了澡,怕是凌浩給鹹食洗完澡的浴室有個狗毛什麼的,還規定凌浩必須洗乾淨了鹹食再洗乾淨自己才能就寢。

  可這狗孩子吧,可能是暖和過勁兒來了,在浴室裡可勁兒的撒歡兒,抹了浴液之後更是滑不留手,給凌浩折騰的啊,躺在床上都到了半夜三更。

  一推門,凌浩整個就精神了。

  霍!鮮活水潤、泛著青春光澤的胴體啊!

  佟童上身不著一縷,正拿著件襯衣,擋在胸前,瑟縮的蹲在床邊上,衝著床腳下的那一團滾圓雪白急赤白臉:「去!出去!」

  回頭一看見站在門口瞪著眼睛的凌浩,差點眼圈一紅,當場就潸然了:「凌浩!你快把你兒子牽出去!」

  佟童脫了睡衣,正準備換了衣服去上班,誰想到鹹食忽然戳在了他腳邊,還衝著它呲牙,嗯,打了個哈欠。嚇得佟童連滾帶爬的擠在床邊上直哆嗦。怎麼趕,它就是寸步不離的盯著佟童。

  沒辦法了,連驚嚇帶著急,佟童乾脆扯開嗓子,把家大人叫過來了。

  「鹹食!快!快過來!你乾爹還得上班兒呢!別跟著攪合!」凌浩蹲下身子帶著滿臉的和藹,衝著那一小團固執的雪白威逼利誘。

  抬眼看了看依然緊繃著全身的佟童,像是達到了示威的目的,鹹食搖著尾巴,顛顛兒的跑到了客廳裡凌浩用搬家剩下的舊褥子床單給它臨時壘的窩。倆前爪一搭,睡得酣暢淋漓。

  「嘿!小心!」凌浩剛衝著那小壞蛋呲牙咧嘴,回頭就看見佟童整個身子往前栽,眼看著就要和那實木地板親密接觸了。

  趕緊的一個箭步衝過去,攔著腰,緊緊的攬在懷裡。踉蹌了兩步,總算是站穩了。

  純棉的布料接觸到光潔細膩的肌膚,前所未有的觸感,刺激的兩個人都是一個激靈。

  佟童不敢抬眼,依然抱著襯衣,僵直的縮在凌浩的懷裡。頭頂上方直衝面門的熱氣,像是在佟童的臉頰內燃氣兩團熊熊烈火,直燒的雙頰渲染上濃烈的緋紅。

  佟童在床上蹲的太久,血液不流通,腿麻了。要不是凌浩接著,穩得摔得鼻青臉腫。

  凌浩不敢低頭,兩手圈在佟童光裸的脊背上,卻不敢落實,像是怕一落下就會扎上滿手的荊棘。挺直了脊背,看著頂上的吊燈直翻白眼,刻意忽略了雙頰愈演愈烈的灼燒。

  「那個,咳咳,趕,趕快把衣服穿上,再不抓緊的,就遲到了!」凌浩故作鎮定的放開雙手,清了清喉嚨。孰不知自從遇見佟童之後就落下了口吃的毛病,相聲估計是說不成了。

  「哦!」低低應著,依然不敢抬頭。

  把胳膊伸進一隻袖子裡,眼角餘光瞥見高大的身影依然徘徊在門口。忽然的一股子火氣直衝腦門子,佟童敞著懷,回身衝著凌浩咬牙切齒。

  「都是你!我告訴你!要是不好好看住你的狗!只要我還在這屋子裡一天!它就休想再進來一步!我說到做到!」

  這人吧,他都是有自尊的,尤其是佟童,屬於那種自尊心特別強的。剛才那麼跌份的事兒,他必須得用點兒強硬的言語回擊,不然自己就徹底沒面子了。

  只不過,這看在某些對他瞭如指掌的人眼中,就有那麼點兒孩子氣的彆扭了。但是吧,他彆扭的還有點兒可愛。

  凌浩不生氣,依然嬉皮笑臉,雙手揪著耳朵打哈哈:「別介啊!它好歹也是你乾兒子!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兒太慘絕人寰了!社會會譴責……」

  「凌浩!」,魔音穿耳,一記枕頭追著凌浩落荒而逃的背影直直的砸在客廳的落地大衣架上。晃了兩晃,終究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所擊倒,捍衛了身為大衣架的尊嚴。

  鹹食忽然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一隻爪子扒了扒耳朵,打了個哈欠。

  人類真是容易衝動的動物。世界如此美妙,人類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第十二章 好爸爸壞爸爸

  搖晃著尾巴,伸出嫩紅的小舌頭,看著碗裡滿滿的親親腸,更是笑逐顏開。剛要舔上前面伸過來的那只溫暖的大手,忽然……

  「凌浩!」佟童急眉瞪眼的的用筷子敲著碟子:「我說過多少遍了……」

  凌浩悻悻的收回手,眼看著佟童又要開始衛生教育,無奈的看了眼無辜眨著眼睛的鹹食,趕緊雙手舉過頭頂:「我錯了!我知道了!吃飯的時候不許跟狗玩兒嘛!」

  「汪汪!」「你要幹嘛!別過來你!凌浩!」

  鹹食終於忍無可忍了,看著無辜被阻攔的天倫之樂,張開血盆小口,衝著剛舉起筷子的佟童就撲了過去。

  佟童就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腳下趔趄著絆倒了椅子。圍著餐桌一圈圈的邊跑邊帶著哭腔喊著凌浩,就恨自己為什麼當初把那兩隻著地的前爪給進化了。

  「鹹食!過來!不許那樣兒!」凌浩站起來,依舊和風細雨。這小狗兒吧,就和孩子一樣,你得哄著。

  但是,還有一樣,這小狗兒也和孩子一樣——欺軟怕硬。

  看著凌浩真沒動氣,佟童又被自己追的狼狽不堪,鹹食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對凌浩的規勸充耳不聞,繼續自己追逐的事業。

  生命在於運動啊!跑跑更健康!

  「鹹食!給我好好趴那吃飯!」凌浩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臉也隨即拉得老長:「你要是再敢追著你乾爹跑!待會兒就光帶你打針!漂亮房子和好吃的免談!你接著給我睡那破床單!我說到做到!」

  鹹食停了下來,搖了搖尾巴。抬起頭看著凌浩認真的臉,「嗚嗚」了兩聲,耷拉著腦袋蹭到小碗邊兒,委委屈屈的叼起了一根親親腸。

  「佟童!呵呵!來!過來吧!吃飯吧!吃完了還得帶鹹食打疫苗去呢!」凌浩搓著雙手,諂媚的笑臉讓腳邊的鹹食一陣陣的惡寒。

  「做夢吧你!你自己帶著你那破狗去打那鬼疫苗吧!最好連你也一起疫苗了!」吼完,佟童回身狠狠的甩上臥室門,躺在床上喘粗氣。

  「別啊!佟童!不是說好了嗎!要不我自己哪忙得過來啊!」凌浩輕輕的叩著門,扭臉衝著鹹食擠眉弄眼。

  小狗很無辜,把本來就小的身體又往牆角縮了縮,催眠自己是只隱形狗。

  沒有回音,凌浩繼續哄騙:「別生氣了!它不大點兒的東西,你跟它較什麼真兒啊!趕緊出來吃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

  「凌浩!你什麼意思啊你!」佟童「嘩啦」一聲扯開門,頂著門的興師問罪:「你拐著彎兒的罵我小肚雞腸是吧!對!我就是跟隻狗較真兒了!我氣都氣飽了!我吃不下!我謝您好心了!」

  「別介啊!」凌浩趕緊一把撐住門,死皮賴臉的扒在佟童門口:「我錯了!瞧我這張破嘴!」說著假模假式的往自己臉頰上拍了兩把,低眉順目的趕上了李蓮英:「您老擺架吧!就當給我個面子!」

  現在這個家的局面很微妙。

  佟童害怕鹹食,鹹食服從凌浩,凌浩又對佟童說一不二,三角關係鐵一般的堅固啊,風吹雨打都不怕。

  佟童最終還是被凌浩拉出去,跟著一起給鹹食注射疫苗去了。

  雖說不情不願吧,但是人要臉樹要皮的,人家凌浩都那樣求你買人家個面子了,你能把事兒做那麼絕嗎。

  還有一點,佟童沒說。

  他和凌浩沒幾天能呆在一起了,能多呆一會兒是一會兒。至於為什麼這麼覺得,佟童不想考慮。

  週末的街道上行人如織,熙來攘往。

  凌浩左手牽著鹹食,右手本想拉住佟童。剛要伸手,就讓佟童一記衛生球給瞪了回來。

  這倆人,不,是一人一狗,必須得隔離了,要不在大街上鬧騰起來,非得造成交通堵塞不可。

  鹹食情緒很低落。

  不僅因為待會兒要挨上一針,還有今天它老爸的態度。為了個沒多大姿色的眼鏡男人,居然對它橫眉立目。

  對它橫眉立目也就算了,還為了讓那眼鏡男人走在最安全的裡側,把自己甩在最外面,直接面臨著成為狗肉氣囊的危險。

  真真的是叫狗情何以堪啊。

  抬起小狗眼看了看眉開眼笑的老爸和他身邊冷若冰霜的眼鏡男人,再一次深深的歎出一口氣。

  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啊,夾著尾巴做狗才是硬道理。

  一進到寵物診所,鹹食就開始不安。圍著凌浩的腳邊上轉悠,到了佟童的腳邊上,趕緊又剎閘往回跑。

  這狗不是屬耗子的,沒撂爪就忘。

  診所的醫生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兒,樣子很討喜,長的不算漂亮,但是兩個眼睛總是瞇著,看著隨時都要笑。

  她輕輕的撫弄著鹹食的頭頂,抬起眼睛看著凌浩:「這狗叫什麼名字啊?真漂亮!有一歲多了吧?」

  凌浩摸了摸後腦勺兒,呵呵的笑瞇了眼睛:「我也不知道多大了,來我家才五六天的工夫!叫鹹食!鹹食!快跟阿姨打個招呼!」

  鹹食抬起腦袋「汪汪」的叫了兩聲,小尾巴搖的那叫一個歡實。

  佟童在旁邊雙臂抱胸,冷著臉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

  瞧這倆,一人一狗的,還能巴結的再徹底點兒嗎!狗把尾巴都要搖晃下來了,人把眼睛都要笑沒了。見著女人就都魂不守舍了,一對兒色胚子!沒出息!

  小醫生笑著把鹹食抱在胸口,傲人的雙峰擠出誘人的溝壑:「跟我進來吧!對了!疫苗兩種,進口的和國產的,打哪個?」

  凌浩在心裡默默的估量著,這得75C吧。忽然聽見後面「哼」的一聲,一回頭,正看見佟童高揚著下巴,那臉寒得能凍出冰碴子。

  「我問你國產的還是進口的呢?你哼什麼啊!」小醫生回頭輕輕的笑,雙眼內波光粼粼,勢要將凌浩溺斃。

  「進口的!」佟童上前一步擋在凌浩身前,臉上波瀾不驚,回頭瞥了眼凌浩:「不用省著,不缺那幾個錢!」

  等凌浩緩過勁兒來差點兒沒痛不欲生了。差一百多塊呢!吃點兒什麼不好啊!但是美女面前,不能跌份,狠狠的咬牙微笑:「對!不缺那幾個錢!」

  小醫生看見佟童,眼前一亮,優質美男啊,這斯文的也不錯。隨即掉轉方向,衝著佟童瞇起桃花眼:「那好!您等一下!」

  鹹食趴在病床上,活像是快要讓人燉成狗肉鍋的,兩眼淚汪汪的看著凌浩。凌浩摸摸它,一副「頭掉了,碗大個疤」的架勢。

  看著小醫生推掉針管裡的空氣,把藥液吸進針管裡,拍了拍鹹食的屁股,佟童忽然張開了嘴:「您以後微笑服務的時候也要注意些尺度,有沒有人和您說過,那樣微笑顯得特沒檔次!」

  「嗯?」小醫生一愣,鹹食「嗷」的一聲,兩行清淚流成了自來水管子。

  「您倒是輕點兒啊!你就是這麼微笑這麼服務的!您不知道每個寵物都是家裡的一名成員嗎!您是不用心疼,可您知道飼主的心在滴血嗎!」佟童看著臉上泛著綠光的小醫生,嚴肅的可以以假亂真。

  鹹食很欣慰,原來乾爹不是鐵石心腸的。抬起眼,淚汪汪的看著佟童,完全沒考慮要不是此人的激將,自己完全不用受到如此之深的皮肉之苦。

  凌浩很疑惑,佟童和這面目含笑的小醫生如此的針鋒相對,究竟是演哪一出。

  小醫生憑著多年的職業修養才將這一家三口安全的送出店門。強忍著將人碎屍萬段的衝動,回到樓上捶胸頓足,恨不得拿把手術刀把那斯文的眼鏡男人解剖了。= =

  剛進寵物商店,鹹食就撒歡兒的滿屋子躥,真跟孩子一樣,記吃不記打。= =

  「您好!需要些什麼?」寵物商店的導購小姐面容甜美,明目張膽的衝著凌浩放電。養得起寵物的哪個都不是窮主兒,有愛心,又英俊瀟灑,金龜婿,非此人莫屬。

  「要一包大包裝的狗糧,一個狗屋……」「先生,我們這裡……」「不用推薦!我們自己看!需要的時候會叫你的!」

  導購小姐和凌浩都愣住了,看著佟童氣勢洶洶的拉著鹹食進了內堂,連鹹食都震驚了,一直抬頭盯著那張陰沉的臉,沒言語。

  「你彆扭什麼!」凌浩把佟童抵在貨架的後排,壓低了聲音問。

  「我有什麼好彆扭的!心裡沒鬼怎麼會覺得我彆扭!」佟童掙開凌浩,蹲下身子抓起一包狗糧。滿眼的英文,狠狠的咬牙。

  「你剛在寵物醫院就找那小醫生不痛快,我沒說!你這又跟這小姑娘過不去!到底是誰惹了你了!」凌浩也蹲下來,扳著佟童的肩膀。

  鹹食擠在兩人腳邊上不敢出聲,不敢亂動,苦不堪言。

  佟童一把甩下手裡的狗糧,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你幹嘛!」凌浩一把奪過佟童的手機,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眼裡流竄出怒氣。他可以忍受,甚至享受佟童的彆扭,但不包括無理取鬧。

  「你還給我!」佟童伸手去搶,咬牙切齒:「我打電話給我女朋友!我好好的假期不約會跟著某些人跑到什麼破寵物店!還得看著某些人到處沒節操的拈花惹草!我噁心!正好!你看上別的女人了!路嬈歸我!」

  凌浩看著佟童憤怒的臉龐微微的愣怔,細細的分辨那字裡行間的意味。忽然低低的笑出了聲,嚇得鹹食慌忙後退,生怕它老爸瞬間變身。

  狠狠的勾住眼前倔強的脖頸,凌浩湊到佟童的耳根下,帶著熱氣輕輕的蠱惑:「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是在吃醋!」

  「混蛋!」狠狠的一巴掌甩上凌浩的臉頰,「啪」的一聲響亮。

  導購小姐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正快三慢三的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看看,就看見一個人影猛然從貨架間衝了出來。

  緊接著又是一個人影跟著竄出去。後面還跟著雪白的一小團拖著條綠色的拴狗繩,屁顛屁顛兒的追著。

  鹹食看著前面怒氣沖沖的乾爹和喜笑顏開的老爸,一狗頭的霧水。

  人類,真是難以捉摸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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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冬至

  吾日三省吾身。

  佟童在黑板上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拿著粉筆一陣恍惚。

  還記得高考前的那段時間,班主任那個教歷史的胖子,每次開班會的時候,都要將這幾個字寫在黑板上。

  現在,自己又把這句話寫給自己的學生們。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佟童慢慢的從講台上踱下來,依靠在前排的一溜桌子上:「這句話原來的註釋大家肯定都倒背如流,現在嘛,都講求與時俱進,我想聽聽,誰能從這些老生常談裡,得出些不一樣的見解!」

  看著學生們熱烈的討論著,有那麼點兒欣欣向榮的味道,佟童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轉過眼睛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和乾枯的枝椏。今天冬至,說好了,晚上到母親那邊吃餃子。

  佟童的生活航向徹底的偏離了。

  他還記得自己曾經是怎樣的循規蹈矩,可是現在,一切都被凌浩攪合的凌亂不堪。

  凌浩那天說的那句戲謔的言辭到底有多少是出於真心,佟童不得而知。但是,那些話卻狠狠的敲擊了佟童的心臟。

  不應該的。

  自己是該要檢討了。在這裡講什麼吾日三省吾身,自己到底有沒有反省過。

  凌浩之於佟童,就像是高溫的清水裡忽然投下的咖啡豆,帶著刺激的味道,瞬間渲染了整個平靜清澈。

  而不知道自己一直沸騰著的清水,在遇見咖啡豆之後,才有了真正的色彩。

  因為過於新鮮,所以才會欲罷不能。

  佟童是這樣解釋的,也合情合理,只要脫離了現在的狀況,慢慢的平靜,總會回復到本原的。

  一遍遍的自我催眠,似乎讓原本的不安得到了紓解。佟童緩過神來,看了看表,直起身子,清了清喉嚨:「好了!時間到了!說說看!誰有什麼想法嗎?」

  「小易,今兒,冬至了吧!」凌浩看著窗外黯沉的天空,喃喃出聲,似乎是要下雪了。

  連這天氣也是不痛不快的,明明是有場雪要下的,卻遲遲不肯釋放。就算是強迫自己壓抑著,結果會有不同嗎?

  為什麼,都不敢面對。

  「凌浩!凌浩!」小易急急的喚了兩聲,剛才還說話呢,這會兒就神遊物外了。小易有些憂心,皺著眉,搬了把椅子坐在凌浩的身邊。

  把手輕輕的搭上那厚實的肩膀,臉低低的俯下,看著他的眼睛:「凌浩,你到底遇上什麼事兒了?跟哥們兒說說,沒準能想出辦法來呢!」

  凌浩抬眼,幾次的欲言又止,最後從口袋裡掏出煙,扔給小易一支。點起火,小易伸過脖子來,就著燃著的火星,點著了煙。兩個人就這麼坐在狹小的操作室裡抽煙,誰也沒再說話。

  「小易!」「嗯?」小易聽見凌浩叫自己,微微的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上一個人,那人彆扭,彆扭的時候跟頭倔驢一樣,可我就覺得特招人,特有勁兒。」凌浩說著淡淡的噴出一口氣,輕輕的笑了起來。

  「你是自虐麼?」小易說著愣怔著眼睛看著燃著的煙頭:「個倔驢你覺得有味兒,你不是自虐是什麼?」

  「你小子別打岔,跟你說正經的呢!」凌浩笑著一拳打上小易的肩膀,隨即臉色黯淡下來:「他總是若有似無的給我暗示,卻又不讓我把這顆心落踏實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喜歡他,可他要是實心實意,哪怕下面是火海,我也跟著跳了!」

  「你愛上了個孩兒他媽,還是個欲擒故縱的孩兒他媽!」小易驚了,站起來一把扔了煙頭:「路嬈雖說是不太盡如人意!但人家好歹也是個大姑娘不是!」

  這就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本來死活看不上路嬈,現在受了人家恩惠,你不得進兩句讒言。

  「沒個正經的!不跟你說了!」凌浩說著扔下煙頭,轉身往外走。

  「誒!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明知道不能喜歡!我可不就想是人家孩兒他媽了唄!」小易急急拉住凌浩的胳膊,見他依舊把頭扭向窗外,遂也壓低了聲音,異常的正經。

  「你不是說不能確定嗎,那就想辦法確定了,他要是沒那個心,也算是斷了你的念想,你死了心,好好生生的跟著路嬈,他要是也有那個心,你不是連火海都敢跳嘛!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凌浩抬眼,看著小易不帶絲毫笑意的臉龐。低下頭沉默了片刻,隨即抬起頭,狠狠的點了點。

  「雙雙!」秦子釗把手撐在辦公室的桌子上,抻著脖子看著低著頭的佟童:「今晚上有什麼節目沒?」

  「沒,去我媽那吃餃子,正好冬至連帶著催生……」佟童不抬眼皮的搗鼓著手底下的資料,忽然「啪」的一聲,一包裝特精美的小盒子扔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佟童疑惑的抬眼。

  「生日禮物!」秦子釗挑起一邊的嘴角,斯文掃盡,活脫脫一流氓:「明兒哥們兒沒課!就不過來了!今兒就送了!生日快樂!」

  佟童拿起那個小盒子,輕輕的摩挲著,最後抬起眼睛,瞇出了溫和的弧線:「謝謝!」

  「見外了不是!」秦子釗說著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扭頭看著若有所思的佟童:「誒?我說?你和凌浩那案子是不是快結了?」

  佟童手底下一頓,輕輕的點了點頭:「嗯,是快結了!」

  「也好!省得倆人再攪合了!趕緊都消消停停的過日子吧!誒!哥們兒先走一步了!喂?小易?晚上沒事兒吧!幹嘛!哥請你吃餃子啊!傻帽兒!冬至啊!」

  看著秦子釗舉著手機匆匆離去的背影,佟童勾起唇角,卻泛出絲絲的苦澀。

  是該回到各自的軌道了,再這麼糾纏下去,恐怕有一天,會萬劫不復。現在還為時不晚。

  希望還為時不晚。

  凌浩一個人走在傍晚不算淒清的街道上,只是看著萬家燈火,忽然倍感寂寥。

  佟童今天不回去,要去母親家吃餃子,這早就說過了。冷房冷屋的,本來想和小易就和完再回去,誰知臨出門時,小易接了不知道誰的一個電話,火急火燎的。

  本來想讓凌浩跟著一起去的,可看著那火燒屁股的燒包樣兒,你好意思跟著當電燈泡去嗎。

  還好,家裡還有鹹食等著他。

  那天遛狗的時候,聽見同小區的一個老太太猶自的哀歎,說是養孩子還不如養條狗,起碼能天天的守在你身邊兒,那是一年到頭都見不著幾面,他忙,你做父母的能強人所難嗎。

  凌浩現在也覺得了,還是狗好,人,太難琢磨。

  佟童總是擰著筋骨,讓你猜不透摸不著。可是鹹食就不一樣,生氣了難過了就挑著眉毛耷著眼角,高興的時候乾脆衝著你搖尾巴。

  多好,言簡意賅的。

  輕輕的歎口氣,在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速凍水餃,又給鹹食帶了包它最喜歡的親親腸。結了帳,看著對面餐館裡臨窗吃著水餃的一對情侶,忽然莫名的心酸。

  「汪汪!」聽見門響,鹹食巴巴的跑到門口,搖著尾巴邀賞。家裡是有吃有喝的,可是一天沒見著活人影子了,可把這狗孩子憋悶壞了。

  凌浩輕輕笑著蹲下身子揉了揉鹹食的頭頂,果不其然的看見它伸出小舌頭舔著自己的另一隻手,心裡微微的一暖。

  「你回去!去客廳裡玩兒去!一會兒爸爸煮完餃子咱們就吃飯!」凌浩說著拿著笊籬撥弄了下鍋裡快沸出來的餃子,表情又黯然了下來:「你乾爹今兒不回家吃飯!就咱倆!你乖乖的別鬧騰哈!」

  「汪汪!」鹹食顛兒顛兒的在凌浩腳邊上轉悠,忽然停住,支著耳朵站在廚房門口靜靜的聽著,猛然,箭似的衝了出去。

  隨即……

  「鹹食!你快進去!凌浩!快過來啊!」佟童驚慌的聲音響得震天震地,連帶著稀里嘩啦的不知道碰倒了什麼東西。

  凌浩關了火,急急的跑到客廳,就看見佟童手裡拿著個飯盒,站在倒了的大衣架旁邊,衝著吐著舌頭的鹹食直擺手:「去!去那邊兒!你爸在那兒呢!」說著又回頭看了眼愣怔在廚房門口的凌浩:「你倒是快過來啊!有這麼迎接人的嗎!」

  凌浩趕緊用圍裙擦了擦手,把鹹食帶到窩那邊兒,給倒了些親親腸,總算是消停了。

  「你怎麼回來了!」凌浩有些驚喜,不,是相當的驚喜,但還是控制著顫抖的雙手,給佟童倒了杯熱茶。新沏的,佟童喜歡喝茶。

  「本來要在家吃的,我媽說又是催生餃子又是冬至的,叫我必須在家吃完再走!」佟童說著把飯盒放在桌子上,有些不自然的低下頭啄了一口茶。

  有什麼辦法,一想到家裡還有一口子,可能冷鍋冷灶的不知道胡亂填什麼進肚子,就怎麼也坐不住了。

  懊惱,可就是像有塊磁鐵吸著自己似的往回趕。

  抬眼故意錯開凌浩,瞥見了廚房垃圾箱裡的速凍餃子包裝,微微的皺了皺眉:「我就知道!趕緊!飯盒裡有餃子!三鮮餡兒的!我也沒吃呢!還熱乎……唔!」

  佟童震驚的瞪著雙眼,看著凌浩近在咫尺緊閉著的雙瞳,唇上輾轉的溫暖柔軟,讓心臟狠狠地糾結在一起。手裡一個滑脫,杯子摔在地上,粉粉碎。

  「有沒有人說過你話很多!」看著那嫣紅的泛著水澤的唇,凌浩微微喘息著用拇指輕輕的摩挲,低低的笑:「還有,生日快樂!」

  再一次的唇齒相依,凌浩輕輕的捧著那猶帶著絲寒意的臉頰,視若珍寶。漸漸的感受著另一個人津液的沁入,佟童認命的閉上了雙眼,雙手交纏上凌浩的頸項,微微的顫抖。

  窗外不知何時,開始簌簌的飄下一片片的純白,瞬間沾染了整個天地。

  鹹食抬頭,就看見倆爸爸交疊的背影。輕輕的「嗚」了一聲,一手扒住一隻耳朵擋上眼睛,繼續低頭啃它的親親腸。

  非禮勿視啊非禮勿視。

  

  第十四章 醉翁之意

  「佟童!你這是幹嘛!」「我不幹嘛!我和路嬈約好了!滑雪!」

  凌浩不可置信,捏著佟童的一隻手腕,危險的瞇起了眼睛:「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正正經經的追女生!」佟童微微的皺起了眉頭,把臉轉向一邊,狠狠的掙動著那只被鉗制的手腕。

  奈何那股力量超出了想像的範疇,劇痛順著手腕一路向上,直衝眉心:「凌浩!放開!你弄疼我了!」

  「我看你是不知道疼!昨天明明……」「昨天只是一場誤會!我不記得!你也不許在意!」

  不等凌浩說完,佟童急急的搶白,嘶吼的聲音壓抑不住顫抖。

  他是真的在害怕。

  凌浩依舊攥著那隻手腕,最後輕輕的笑出聲音:「佟童!你他媽的覺得縮在殼子裡看不見的就是沒有是不是!你就不能誠實點兒勇敢點兒!」

  血紅著雙眼,聲音震得耳膜一陣陣的發疼。

  佟童無力,扔下手裡收拾的衣服頹然的坐在床邊,頭垂著,聲音發悶:「凌浩!我今天正正好好二十八歲了!再也沒有絲毫的理由留給我任性妄為了!我不年輕了!我真的耗不起了!」

  輕輕的仰起頭,眼神真摯,隱忍:「放過我吧!咱倆還是朋友!是不是?」

  「你腦子不清醒了吧!」凌浩居高臨下,看著那副閃著寒光的眼鏡冷冷的笑:「我和你,從來就不是朋友!」

  佟童愣怔的抬起頭,臉上的錯愕慢慢轉為無奈。輕輕的勾起唇角,笑出了滿臉的苦澀。

  自作多情,誰說過他們是朋友了。

  佟童起身繼續收拾衣服,不抬眼睛。屋子裡沒有聲音,寂靜的很壓抑,只能聽見凌浩粗重的喘息在沉悶的迴盪。

  凌浩急急的回身,腳底下突突踏踏的凌亂,鹹食「嗷」的一聲蹦出老遠,看著差點兒葬身在老爸腳下的尾巴,心有餘悸。

  它正窩門邊上看倆爸爸吵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昨天還親密無間的,今天忽然就不共戴天了。都說狗臉翻得快,真是冤枉死狗了,人這才叫翻臉跟翻書似的。

  「你要幹嘛!」佟童驚詫的看著凌浩手裡提著的包,一身穿戴齊整。

  「沒什麼!」凌浩說著輕輕的勾起唇角,一臉的天經地義:「我倆不是君子協定過嗎!你這背地裡的暗箱操作可真是有些不厚道了!」

  「凌浩!你!」「許你州官放火!不許我百姓點燈!上次我約路嬈去游泳館你不也死活的跟去了嗎!」

  佟童被瞬間的澆熄了火焰,看著凌浩輕佻著的眉毛,腦海裡的救命之恩,又翻江倒海的湧現。

  「那它怎麼辦?」佟童指著緊縮在牆角的鹹食,小傢伙「嗚嗚」了兩聲,縮著脖子,終於沒有逃脫眾矢之的的命運。

  「喂?小易!我!托你點兒事兒,我得出去兩天,幫我照看照看兒子,誰!鹹食唄!還有,幫我跟大衛說一聲……」

  佟童懶得再聽凌浩打電話,一個人悶聲不響的到客廳裡穿外套。凌浩回身看見佟童一個背影,趕緊追了兩步到了客廳。

  鹹食趴在小易的肩膀上,看著凌浩沖它揮手再見,轉眼再看看依然陰沉著臉的佟童,往小易的懷裡又縮了縮。

  小易順著鹹食的後背胡擼著,聽見小傢伙兒在自己懷裡委屈的直「嗚嗚」,附在它耳邊輕輕的問著:「告訴叔叔,你乾爹和你爸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鹹食無奈的翻著眼睛看著天空,心想著你問我我問誰去啊,再說了,要是能想明白他倆的心思,我還能是條正常狗麼。

  佟童看著小易的背影遠了,低著頭往公車站走,故意忽略後面的如影隨形。和路嬈約好了在公車站見面,坐班車進山。

  凌浩一路跟著那倔強的背影,一言不發。低下頭,輕輕的笑著,心裡滿溢著無奈。

  怎麼辦,就是這股子彆扭勁兒將自己一步步的拐上了賊船。現在他佟童想甩了自己全身而退,沒門兒。

  路嬈開始有了想要算命的衝動,看看到底是紅鸞星動,還是華蓋罩頂。

  這兩個如同磁鐵兩極的男人,要麼讓她左右為難,要麼對她不聞不問。她想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場競爭,真的是因為她嗎。

  正因為是磁極的兩端,所以,才會互相吸引。

  「怎麼樣?冷不冷?」凌浩說著,一步走過去緊緊攥住路嬈的雙手搓著,眼波流轉的勾著佟童,又定定的看向路嬈,唇角帶出邪肆的笑:「怎麼不叫我出來,難道我已經出局了?」

  「我……」「是我叫她出來的!」佟童截斷了路嬈的話,目不斜視,越過兩人直接上了班車。

  路嬈很早之前就想去滑雪了,佟童還記得,只是,真的是很早之前了。

  凌浩看著佟童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有些氣餒。不著痕跡的甩開了路嬈的手,逕直上了班車。

  激將法,失敗。

  佟童坐在了貼著窗口的最後一排。眼睛一直看著窗外,微微的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其實凌浩的激將法,佟童早就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強迫自己不去理會。

  執著,近乎於孩子氣的執著,只會讓彼此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是理智的,他要他們都能全身而退。

  凌浩直著眼睛朝著佟童就過去了,只是還沒落座,佟童就微笑著拉住了路嬈的手:「來!坐這兒!」

  路嬈回身看了看臉色瞬間灰白的凌浩,撇了撇嘴,有些尷尬的挨著佟童坐下了。

  路嬈心裡很愧疚,看著兩個男人為她明爭暗鬥,她開始後悔當初的搖擺不定。

  其實,她多心了,這倆明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不在乎山水那個之間。

  一路顛簸,佟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裡一陣緊似一陣的翻騰。他很少坐這種旅行車,車身太高,些微的晃動都顯得很劇烈。

  每天學校的班車雖然也是同車型,但是路程短,多半又都是市區的平坦公路,那種不適感也就沒這麼明顯了。

  汽車剛剛停穩,佟童就踉蹌著跑下了車。強撐著找到了背人的樹叢,連膽汁都差點兒吐了出來。

  凌浩循著那身影追了過去,輕輕的拍著他的背,看著那青白的臉色,一陣陣的揪心,在耳邊輕聲軟語:「怎麼樣?給你那點兒水!慢點兒!」

  佟童說不出話,輕輕的擺手。回身接過凌浩遞過來的礦泉水說了聲謝謝,卻不見有回音。

  回身看著凌浩微慍的臉龐,疑惑的皺眉。

  「你就這麼跟我見外!」凌浩說著甩下手裡的紙巾,匆匆的擦著路嬈走進了山莊的登記處。

  那聲「謝謝」刺痛了凌某人此時極端脆弱的心臟。疏遠的客氣他不需要,他要的是全身心的托付與依賴。

  溫情戰,失敗。

  「請問先生,幾位?」山莊的前台接待露出熱情的微笑,幾乎能將外面的積雪都融化。但,那是萬萬不可的,融化了積雪,這滑雪場的買賣還怎麼做下去。

  「三位!」異口同聲,凌浩和佟童對視。這些天培養出來的默契,可是早就潛移默化的根深蒂固了。

  「對不起,現在只剩兩間房了,您三位看看怎麼安排?」前台接待查看了電腦記錄,滿含歉意的看著三個人。

  「這好辦!」路嬈想了想,眼睛一亮,擠到了前台,轉頭看著凌浩和佟童:「我自己睡一間,你倆一間!」

  「就這麼定了!」「絕對不行!」

  說完之後,一個喜笑顏開瞬間轉為怒目圓睜,另一個則是始終的面無表情。

  凌浩當時特想撲上去撕開佟童的臉,看看裡面是不是裝了什麼製冷裝置,怎麼就能萬年不變的對他冷若冰霜。

  「為什麼不行!」路嬈有些氣惱,眉毛間擰出個「川」字,看著兩人僵持不下,回身狠狠的咬牙:「就這麼定了!小姐!登記!」

  「一會兒見!」路嬈衝著兩人晃了晃房卡,「光」的一聲,將門摔得山響。回到屋子裡看著簇新雪白的棉被,撲上去狠狠的撕扯。

  怎麼就讓自己攤上這麼兩塊東西!

  佟童呆愣著看著緊閉的房門,凌浩伸著胳膊從他臉頰邊繞過,刷卡,推開房門。看著依然立在門口的佟童,凌浩挑著眉輕笑:「怎麼?怕我吃了你?」

  佟童一把推開凌浩,逕自走到了裡側的單人床邊。

  輕輕的帶上房門,凌浩心中竊喜。

  大方向還是正確的,二試激將法,成功。

  「童童,跟我說說話!」週遭的紛擾全被隔離在小小的空間之外,又只剩兩人。凌浩卸下所有強硬的偽裝,像個委屈的孩子,輕輕的從後面攬住了佟童的腰。

  注意,此處稱呼的微妙變化。

  「佟童」已然變成「童童」,不要以為它們讀出來是一樣的,那尾音微微的下垂,早道出了天壤之別。

  因為心境的不同,你之於我的意義早就不同,哪怕只是一個稱呼。

  「放開!」佟童輕輕的甩開腰上的那雙手,回身抓住凌浩的肩膀,歎出一口氣,顯出深深的無力與疲憊:「凌浩,別這樣,你明白的,不可以!」

  「所有事你是不是都用可以和不可以來區分!」凌浩終於忍無可忍,盡數爆發了。親暱和疏離之間的落差,沒有親自體會,就不會懂得期間深重的苦澀。

  回身緊緊的抓住那瘦削的雙肩,直直的看進鏡片後那雙閃爍的眼眸:「你告訴我!你有沒有過想要做的事!你真的喜歡路嬈嗎?啊?」

  佟童錯開臉,微微的皺眉:「我該找個女人,然後結婚……」

  「別他媽的跟我說應該!」凌浩忽然狠狠的一步上前,把佟童緊緊的壓在牆上:「那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對我動過心!有沒有!」

  「沒有!」背後的冰冷逼迫著佟童不敢直視,聲音微微的顫抖。至於心裡的聲音,他從來不敢聽。

  「說謊!」凌浩壓住那倔強的脖頸,狠狠地把唇堵了上去。溫柔的輾轉變成兇惡的啃噬,像要拼盡全力將身前的人撕碎。

  「混蛋!放開!」佟童掙扎著曲起膝蓋,直直向上頂著。

  「唔!」的一聲,凌浩無力的滑脫,緊緊的摀住小腹,眼神狠狠的盯住眼前顫抖的人,燒紅了眼眶。

  佟童捂著嘴搖頭,踉蹌著衝出了房間。凌浩強忍著疼痛,冷汗浹背。

  「去哪兒?」路嬈去打熱水,正撞上腳步虛浮的凌浩。

  「出去,走走!」艱難的吐字,顧不上看一眼身後擔憂的臉。

  「你別跟過來!」佟童微微的喘息,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腳下的積雪。

  林子很深,一眼看不到邊際,只有密密匝匝參天的樹木,伸展著遮天蔽日。

  凌浩一言不發,已經換過氣來,亦步亦趨。

  進來的匆忙,誰也沒有看見林子邊上立著的那塊「請勿擅自進山」的牌子。

  「你拉著我幹嘛!」佟童氣惱,瞪著雙眼看著死纏爛打的凌浩。

  凌浩看看黯啞的天際,又看看眼前惱怒的人,無奈的撇了撇嘴:「親愛的,我想告訴你,咱們迷路了!」

  

  第十五章 山中一日

  「你別這麼看著我啊!」凌浩有些氣餒,看著佟童輕佻的鳳眼,上去一把攥住那冰冷的手掌,放進懷裡:「冷吧!我也不知道……」

  佟童忽然甩開那雙手,狠狠地的捶著自己的腦袋。凌浩慌忙跑過去,想要攔著,卻看見他蹲在地上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腦袋。

  「童童!」凌浩走到他身邊蹲下,把住那聳動的雙肩,輕輕的喚著。在寒冷的蒼茫裡,帶出一圈圈的白色霧氣。

  「我,我真是想讓咱倆都能全身而退!我真沒想到!沒想到!轉了個圈子,倒把你一起拖進來了!怎麼辦!我……我……」斷斷續續,語氣中溢滿了自責。

  「真傻!」將那瘦削的肩膀再往懷裡攬緊了些,凌浩輕輕的笑著,順著那顫抖的脊背撫摸:「我們能出去的,再說,」

  溫熱的氣體撩撥著耳下敏感的神經:「要是真和你一起凍死在這兒!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亂用成語!」佟童面紅耳赤,一把將凌浩推開。看他嬉笑著坐在積著雪的地面上,又不情不願的伸出只手去拉他:「起來!回去拉肚子沒人伺候你!」

  凌浩依然笑著,拉住那隻手站起來,卻死活也不再鬆開了。佟童不作聲,任他拉著。

  因為這裡沒有世俗的眼光,所以,隨你。

  「你別這麼橫衝直撞的!」凌浩狠狠的拽住焦躁不安的佟童,看了看越發陰沉的天空,默默的估算著:「看樣子天是不早了,別亂走!保存體力!」

  佟童習慣性的低頭要看腕上的表,看著空蕩蕩的手腕,這才想起來,早上和凌浩纏磨的煩亂,匆匆的出來,怕是落在床頭櫃上了。

  更加氣惱,狠狠的甩開那隻手,找了塊平坦的大石頭,撣淨了上面的積雪,輕輕的坐下,擰著眉毛:「那你說怎麼辦?」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撥,對不起……」路嬈狠狠的按斷了電話,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快六點了,凌浩和佟童午飯都沒吃就慌慌張張的一起跑了出去。現在都已經五六個小時了,要真只是出去轉轉,早該回來了。

  再說,約好的下午一起到滑雪場的,怎麼會甩下她就不見了呢。

  路嬈快步走到服務台,沒工夫理會前台和藹的笑容,擰著眉毛衝口而出:「我朋友出去很久了,怕是在這附近的林子裡迷了路,有沒有什麼人能幫我找找?」

  前台一聽山莊裡丟了客人,也是頗為驚慌,趕緊打電話到山莊的總台,聯繫負責人。

  接待路嬈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年齡和路嬈相仿,卻有股穩重,自內而外的散發出來。看著他臉上的微笑,路嬈狂亂的心跳竟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給路嬈倒了杯熱水,看著從杯口飄散出來的熱氣,男人語氣溫和:「別急,具體情況是怎樣的?」

  「你這是幹嘛呢!」看著凌浩伸手在冰涼的樹幹上摸索著,佟童忍不住兩三步的跑過去,扯住那隻手:「多涼啊!」

  凌浩笑著,安撫的拍拍那鐵青的臉頰。佟童偏了頭,急急的要閃開。沒想到,這世上就有所謂的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且,就讓他佟童給碰上了。

  只聽佟童「哎呦」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凌浩嚇壞了,趕緊蹲下要扶他起來。佟童擺著手不讓,只是說疼,額上漸漸的滲出冷汗,一顆顆的漸漸密佈。

  就是一塊小石頭,佟童往後錯的時候踩到了。積雪不算深,可是禁不住滑,就這麼崴了一腳。骨頭傷沒傷到不知道,反正是腫起了老大的包。

  「這怎麼話兒說的!」凌浩氣惱,看著那高聳紅腫的腳腕,又心疼又著急,忍不住的粗聲粗氣:「你跟著添哪門子亂啊!我這不是摸摸樹幹打算看看方向嗎!這下好了!你倒是怎麼走啊!」

  佟童咬緊了唇,鳳眼隔著鏡片緊緊的盯著凌浩。忽然一咬牙,愣是站了起來。可是連半步都走不了,鑽心的疼。

  凌浩徹底無奈了,看著倔強的身影,努力的調整著呼吸,輕輕的上前攬住佟童的肩膀。被甩開,就鍥而不捨的再次攬住。

  佟童有時也會疑惑,他從來不曾在誰的面前這麼幼稚的負氣過。只有凌浩,總是讓他不能自已。

  「你先坐會兒!」凌浩攙著佟童,又回了剛才的那塊石頭上坐下,輕輕的抬起那只腫了的左腳,無奈的擰了擰眉毛:「我現在不知道你到底傷的怎麼樣,不許亂動!」

  少有的嚴厲語氣,佟童只好悶不做聲的點頭。

  看著凌浩又折回身子,摸著那棵樹,佟童禁不住好奇,瞪著眼睛,抻著脖子:「誒!你這麼摸就能摸出東南西北來!」

  「傻帽兒!」凌浩微微的笑著,言語間的寵溺連自己都不自知,倒是佟童有些不自在的錯開了眼睛。

  輕輕的拍了拍手,凌浩又回身蹲下來輕輕的觸著佟童的腳腕。冰涼的指尖觸及高溫的肌膚,帶來一陣戰慄。佟童忍不住的倒吸了口冷氣。

  「疼?」凌浩抬眼,看著佟童,眉毛中間擰出個結,眼睛裡的擔憂溢於言表。

  佟童輕輕搖頭,有些內疚:「我,我剛才……」

  凌浩笑著輕歎了口氣,忽然伸出手,刮了刮佟童的鼻尖。佟童呆愣的看著那指尖來了又走,絲毫動彈不得。

  凌浩蹲下,轉過身,拍了拍自己的腰:「上來!我背你!」

  久久不見有重量附加,凌浩回身,就看見佟童望著那後背出神。無奈的笑著站起來,撐著他的雙肩,眼睛直直的看進那雙鳳眼裡:「你那腳要是現在走,咱倆走到明年也走不出去!你真就打算這麼凍死在這兒!別彆扭了!趕緊的!」

  說著又回身,蹲下,這次沒來得及拍自己的腰,就有一雙手輕輕的纏上了他的脖頸。

  「我就是彆扭!不願意看你自己出去不就得了!」貼著耳根輕輕的抱怨,竟帶著絲撒嬌的甜膩。

  凌浩輕輕的笑,捧著佟童的大腿顛了顛:「咱可是出發了啊!」

  佟童急急的攬緊那寬厚的肩膀,語氣透出驚慌:「哪兒啊你就出發了!」

  「不知道吧!」凌浩眼睛看著前方,雖然無比空茫,卻充滿了堅實的力量。因為背脊上的溫暖,早已遍佈四肢百骸:「我剛才摸那樹幹就是辨方向的,光滑的那邊兒衝著南,那山莊的門衝著南開著,一路的往北,應該沒錯!」

  「還有這麼多學問?」佟童貼近了凌浩的臉頰,掩飾不住的驚奇:「你怎麼知道的?」

  凌浩不想承認,雖然背上的重量有些出乎意料,但喜悅和得意的心情更是難以壓制:「我小時候在鄉下老奶奶家住了好幾年呢!那山可是多了去了,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你現在還能見著我!這是天兒不好,要是天兒好,咱倆早就出去了!」

  凌浩說著來了興致,什麼怎麼根據陽光辨別方向啊,什麼觀察河流小溪辨識方向啊,手錶怎麼當指南針使啊,甚至連塊石頭,都能分出來東南西北。

  聽著凌浩一路的侃侃而談,佟童趴在那背上,輕輕的笑出聲:「沒想到你懂的還挺多!」

  「那是!」凌浩有些得意忘形了,嘴叉子差點兒咧到後腦勺兒上:「我要是那麼膚淺你能喜歡我麼!」

  「我就發現,你這人怎麼這麼恬不知恥呢!」佟童氣結,要不是還在人家背上趴著,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

  「錯!這叫人貴有自知之明!哈哈哈!」

  山林間忽然激盪起一陣邪肆的狂笑,驚起一片昏鴉。

  「怎麼樣?」那負責人看著路嬈,也是一臉的焦急。路嬈回身,看著男人微微的皺眉:「沒聽清說什麼,信號挺差的,斷了!」

  男人沉思,回身衝著身後五六個中年男人招呼:「師傅們,咱們進山!人肯定是在山裡了!腳底下看著點兒!沒準兒還留著腳印呢!」

  路嬈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看看天上愈見明亮的星辰,心裡早就把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倆人車裂凌遲了。

  「怎麼?說什麼?」凌浩微微的側頭,衝著身後問。佟童看著手機屏幕上「無服務」幾個字,無奈的撇了撇嘴:「沒說上話,信號不好,斷了!我說,咱還得走多久!你不是說一會兒就出去了麼?」

  「誰知道你這倔驢似的登登走出這麼老遠!我一路只知道跟著,哪知道遠近啊!」說完沒聽見身後的回音,凌浩知道那傢伙又趴自己背上生悶氣呢。

  「我想鹹食了!」背後忽然嘟嘟囔囔的響起了一把聲音,委委屈屈的。

  「你別再是想把鹹食燉了給你暖和身子吧!」凌浩憋著笑意,他覺得惹佟童生氣是現在唯一的樂趣。

  「放……什麼厥詞!」佟童咬牙切齒的反駁,那簡直是對他人格的侮辱:「我在你心裡就這麼沒人味兒,呆這麼久了,能沒感情……」

  「咕嚕嚕」,肚子背叛了主人的意志,投誠了。

  「哈哈哈!這又沒人!你裝個毛啊!還放厥詞呢!你直接放……呃!」凌浩剛要放聲大笑,忽然感覺氣氛很淒涼,怎麼也笑不出來了。急急的剎車,差點兒沒把自己噎死。

  是啊,連條不待見的小狗,呆長了他都有感情,跟自己,怎麼會沒感情。

  「哎!沒帶來!」佟童輕輕的歎氣,凌浩回頭,疑惑的挑著眉毛:「什麼沒帶來?」

  佟童自言自語,沒想到讓凌浩聽見了,有些羞赧的拉下臉,悶著頭的嘟囔:「什麼都聽著!也不怕把耳朵聽大了!」

  「那不正好兒嗎!」凌浩呵呵笑著:「你一倔驢,我這一大耳朵驢,不正配嗎!」

  「凌浩!誒?你聽?」佟童正要發作,忽然緊緊的抓住凌浩的肩膀。兩個人停住腳步,豎著耳朵,仔細一聽,禁不住的狂喜。

  有人在喊他倆的名字!

  凌浩和佟童奮力的回應著,手上舉著手機不停的搖晃。那聲音漸漸的近了,緊接著窸窸窣窣踏在積雪上的聲音也漸漸的大了。

  路嬈在幾盞應急燈的照射下看著兩個人狼狽的立在雪地裡,忍不住的眼眶一紅,兩三步的竄上去,細碎的拳頭一下下的砸在凌浩的身上。

  凌浩雙手一直攬緊背後的佟童,不做聲,不動,就這麼靜靜的挨著。

  佟童急忙從凌浩的背上掙脫下來,踉蹌著擋在凌浩身前,抓住路嬈的手:「別怪他!讓你著急了!都是我惹的禍!」

  路嬈停下手,紅著眼睛瞪著兩個人。狠狠的甩開手,旋即急急的轉身,像是再也不願多看倆人一眼。

  領隊的男人用對講機通知了山莊那邊的負責人,說是人找到了,就急急的去追路嬈的背影。

  兩個人一言不發的跟著搜救隊員一起回山莊,佟童不再趴在凌浩的背上,卻甩不開的攙扶,一瘸一拐,尷尬在兩人之間滿溢。

  佟童的腳沒有傷到骨頭,只是扭到了腳上的筋,休養一陣子是免不了了。折騰了大半夜,兩人躺倒在床上時,天空中早就顯出了魚肚白。

  路嬈氣悶,明明是來陪她滑雪的兩個人卻睡在床上,昏天黑地。站在坡道的頂端,看著滿眼的蒼茫,滿心的欲哭無淚。

  「路嬈!」忽然聽見有人叫她,急急的回頭,就看見那個帶隊進山的男人在不遠處衝她招手,臉上依然是那種令人安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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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塵埃落定

  霞光萬丈。

  刺目的白芒,佟童的眼前一片空曠。

  意識極為清醒,他知道自己正在夢中,於是努力的想要睜開雙眼。

  掙扎著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卻依然看不清眼前,因為太過耀眼。

  莊周夢蝶。

  佟童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已經醒來,還是在另一個夢裡。

  瞇著眼睛,慢慢的等待著雙眼的適應,最先映入眼簾的景致,卻讓佟童措手不及。

  凌浩的睡顏很安詳。

  平時總是帶著三分嬉笑的眼睛,此刻正隱藏在輕輕閉合的眼瞼之後。睫毛隨著呼吸微微的顫抖,唇角上揚,夢裡想必很是酣暢。

  佟童側著身子,靜靜的看著那渾然不覺的臉頰,享受著這一刻的靜好。

  他是什麼時候跑到自己床上的,又或者這明亮的天光,意味著時間幾何,都不再重要了。

  感受著腰側上的溫度,佟童低頭看著那勾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笑出了滿眼的無奈。

  我,該拿你怎麼辦。

  凌浩醒來時,只看見佟童逆光站在他的身前,表情陷在一片黑暗裡,看不清。

  「收拾收拾!該回去了!」他只是這樣對自己說,然後輕輕的錯開身子,背後是滿滿的午後暖陽。

  一路無言。

  路嬈找了臨窗的兩排座位,臉一直衝著窗外。意味再明顯不過了,她不想和這兩個人說話。

  凌浩得償所願的坐在了佟童的身邊,奈何滿腹衷腸,卻是半分也不能表達。看著佟童同樣轉向窗外的臉龐,懊惱的抱緊雙臂,腦袋狠狠的垂在臂彎裡。

  老天爺一定是和他凌浩過不去,不僅裝修了佟童的房子,還和人家搶女人,更要命的是,他現在不想和人家做情敵了。

  想做情人。

  腦海裡忽然出現了小易那張圓潤剔透的娃娃臉,只是那表情嘛,忒刻薄,牙尖嘴利的衝著凌浩瞪眼:「做夢吧你就!」

  可不是做夢呢麼!

  明晃晃的太陽還掛天上呢,想入非非吧,白日夢。

  路嬈到了車站下了班車,臉色不善的警告兩人:「我心煩!你倆誰要是敢給我打電話就試試看!」

  撇撇嘴,凌浩看了眼佟童。

  佟童張了張嘴,是要說什麼的,可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乾脆低了頭,不看路嬈,更不看凌浩。

  路嬈挑著眉毛,來來回回的掃著兩人,一轉身子,伸手招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佟童低頭,看見凌浩的一隻胳膊繞進自己的臂彎裡,剛要甩開,就看見凌浩有些頹然的指了指他的左腳:「咱好歹把家門進了再甩開行嗎?」

  佟童氣餒,任凌浩把自己拖進了電梯。

  不過有些事情,你可以說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倆人還沒坐穩當,就接到法院的通知,讓週一過去看看調解協議,沒問題,就簽了字。案子,也就算是結了。

  聽見「結了」兩個字,兩人心裡忽然都「呼呼」的冒上了許多不知名的東西。

  橋歸橋,路歸路,那時候不是相看兩相厭,恨不得對方能人間蒸發了麼。可是此時心裡的感受,誰要說那不是不捨,那眼睛絕對沒長在臉上。

  每人四萬元的賠償金,凌浩後樓的那套房子歸了佟童,倆人現在住的房子,歸凌浩。

  三方誰都沒有異議,可是在協議上簽字的那隻手,就是覺得有千鈞重,提不起來,放不下。

  塵埃落定。

  從法院出來,看著漸漸失了溫的太陽,凌浩倍感無力。

  沒有絲毫理由再將這個人留在身邊了。

  「佟童!陪我把鹹食接回來吧!」凌浩語氣裡不知不覺的滲出些許哀求,聽得佟童鼻子根狠狠的發酸,只好低著頭,咬牙輕輕的點頭。

  鹹食看見倆人,撒了歡的從小易的懷裡掙擺出來,顛顛兒的跑到佟童面前,忽然剎閘。

  佟童忍著腳上的疼痛,微微的彎下腰,衝著鹹食伸展著雙臂。

  微微的停頓,猛的撲進佟童的懷裡,小腦袋貼著佟童的胸口,「嗚嗚」的叫著,很委屈。

  看著兩人帶著狗,搖晃著走遠的背影,小易皺著眉頭掏出手機:「喂?秦子釗!佟童和凌浩這兩天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反常呢怎麼!」

  三天之後,佟童打包好了自己所有的東西,準備搬出去。

  「沙發,還有這些傢俱,我過後會找人來搬走!」佟童說著,臉上露出淡淡的紅暈,像是想起了過往的點滴,又掩飾不住微微的歉意。

  凌浩欲言又止了幾次,終究拉住了佟童的手,聲音沉悶:「你,等腳好利索了再走不行嗎?」

  佟童輕輕的拉開那隻手,微微的笑著:「已經能走了!」

  鹹食在大大小小的紙箱間竄來竄去,搞不懂慣常活絡的氣氛,為什麼忽然之間變得很壓抑。

  那天凌浩買了好多菜回家,佟童說了,多做幾個菜,就算是以後前後樓住著,也沒什麼機會一起吃飯了。

  手底下忙不迭的切著菜,嘴上絮絮叨叨的囑咐著凌浩。

  以後吃飯不能就和,一個人也得吃的舒舒坦坦。晚上不要在外面晃得太晚,雖說是男人,也不是盡數的安全。睡覺的時候別總是翻騰,踢了被子,沒人幫著蓋……

  似乎還有許多要說,只是忽然想起凌浩上次吻他的時候,摩挲著他的嘴唇,輕笑著問他,有沒有人說過他話很多。

  戛然而止,廚房裡只有案板接觸刀刃的「篤篤」聲。

  「你這麼不放心我為什麼不留下來!」凌浩終於忍無可忍的把住那雙肩膀,佟童依然不抬頭,悶著聲的切菜:「我該走的!」

  「我操!」凌浩氣惱的甩下瘦削的肩膀,一路衝回臥室,狠狠的摔上了門。

  聽著那震天價響,佟童衝著腳下眼巴巴看著他的鹹食撇了撇嘴:「以後要好好照顧你爸爸!」

  鹹食怏怏的窩在佟童腳邊,倆前爪扒在一起,耷拉著眼角,一臉的愛莫能助。

  凌浩看著滿桌子菜,就是一筷子也下不去,總覺得有那麼點兒最後的晚餐的意思。

  可不是最後的晚餐麼!

  凌浩甩下手裡的筷子,陰著臉抱住雙臂,深深的歎出一口氣:「我吃不下去!你和鹹食吃吧!我回屋裡睡會兒!」

  急急的站起身推開椅子,卻忽然有股溫暖包裹住自己的手掌。回身,就看見佟童仰著臉,定定的看著自己:「別!和我說說話也好!」

  徹底頹廢了,凌浩對那種祈求的眼神本來就缺乏免疫力,更何況現在這表情是出現在佟童的臉上。

  「來!滿上!」佟童說著,給悶著頭坐在椅子上的凌浩杯裡滿滿的倒上了酒,又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醇香。

  「你那腳,能喝嗎?」凌浩有些擔心的看著佟童依舊微微青腫的腳踝。

  「沒事兒的!再說,薄飲,舒筋活血!」佟童說著動了動腳踝,抬頭,笑容裡的溫暖,不再是最初得體的疏離。

  恍惚了,那也就是兩個月前的事情。

  「來!乾一杯!」佟童說著舉杯,卻見凌浩纏繞過自己的臂彎,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干了!」

  佟童臉上微赧,這明顯的,交杯酒,這讓自己怎麼喝。

  「看不見了,摸不著了,你總得容我想想吧,要是連想都不准想了,不是生生的要把人逼死嗎!」

  輕輕的貼近那紅透的耳根,凌浩帶著氣聲呵呵的笑出苦澀。雖然沒有醉意,眼神卻早已迷離。

  佟童輕咬著下唇,最後纏繞著那只胳膊,一仰脖,整杯酒一滴不剩的灌進了肚子裡。

  兩人都沉默不語,連在一邊吃飯的鹹食都盡量不出聲音,小腦袋耷拉著埋進碗裡。

  「你說!你那時候怎麼就那麼壞呢!」凌浩忽然笑得渾身直抖,看著佟童疑惑的臉,輕輕的貼近:「現在想想,真他媽的有意思!」

  倆人就這麼想起了第一次搶衛生間的事。

  你一言,我一語,菜不見動,那瓶酒卻喝得見了底。倆人從椅子上,慢慢的溜到了地板上,最後靠著牆,滿臉微醺的紅暈。

  酒過三巡,窗外早已月朗星稀。

  佟童搖晃著腦袋,輕輕的歎出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塞在凌浩的手裡。

  攤開掌心,是和佟童手機上那條一摸一樣的水晶鏈子。

  凌浩知道,那是秦子釗送的,是一對兒。

  佟童上次在林子裡,忽然就想起了這條鏈子,歎著氣說沒帶來。

  站起身,佟童輕輕的撣了撣衣服:「不早了!收拾收拾!我,明天得早起!」

  回身,忽然一股力量從背後重重的撞上自己,溫暖的臂彎緊緊的桎梏著,身後委屈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潮氣。

  求你,別走,我捨不得你走。

  凌浩的一句話,像是一根鋼針,狠狠的刺進了佟童的心臟。

  「凌浩!別這樣!慢慢的,總會習慣,我不在,你不是更自在!」自嘲的笑笑,卻被那雙手攬得更緊。

  「不自在!再也自在不了了!」執拗的如同孩子一般,狠狠扭轉那倔強的身體,將自己淚濕的臉龐埋進那溫暖的胸膛裡。

  佟童難受,可是雙手卻不知道該不該攬住懷裡的凌浩,懸空著,左右為難。

  「鹹食也捨不得你!求你!別走!別走!」愈發的任性,凌浩抬起迷離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皺著眉的佟童。

  鹹食很是配合,從飯碗裡抬起腦袋,「汪汪」了兩聲。

  佟童回身看著眼睛濕漉漉的鹹食,又看看滿臉淚痕的凌浩,剛要張嘴,卻被狠狠的堵住。

  「別走!別走!」凌浩輕輕的撕扯著那溫軟的唇,齒間含糊的喃喃:「我離不開你!真的離不開你!」

  「呃……我……」佟童微微的喘息,輕輕的捧起那固執的臉。看著眼前一臉的憔悴,閉著眼睛,狠狠的吻了上去。

  在牆壁間相互擠壓,唇齒相依,軀體摩擦。不知道到底是誰佔了上風,只知道那吻越來越強烈,肌膚越來越熾熱。

  鹹食在那凌亂的腳步間來回的躲閃,生怕斷送了自己的尾巴。

  「我!我……要在上面!」佟童斷斷續續的輕喘,手下不停歇的拉扯著凌浩的T恤下擺,在腰間來回的摩挲。

  凌浩退卻淚痕的臉上忽然露出邪肆的笑意,唇角輕佻著魅惑:「想都別想!我要當年下!」說著一把揪住佟童襯衫的領子,狠狠的撕扯。

  輕輕的一帶,「碰」的一聲,兩人被關進了臥室裡。

  鹹食正跟的緊,差點兒被那忽然關上的房門拍個鼻青臉腫。憤慨的撓著門,最後扯開嗓子狂叫,依然沒得到絲毫的關注。

  憤憤的轉身跑到窩邊狠狠的撕扯著漂亮的屋頂。

  剛才要不是它挺身而出,這倆能這麼快峰迴路轉麼?這叫什麼?過河拆橋!用狗朝前不用狗朝後!

  人類啊!你的名字叫虛偽!

  

  第十七章 洞房花燭

  洞房花燭,圖的就是一個新鮮。

  人是新鮮的,要做的事情也是新鮮的。

  因為生澀,所以分外美好。

  「凌浩!別!」佟童微微的皺眉,整個人仰面被凌浩壓在了床上,那只還有些青腫的腳踝在擠壓間開始泛出疼痛。

  凌浩微微的抬起身子,兩手撐在佟童的頭側,輕輕的擰著眉毛。那屋子裡沒開燈,就著窗外流瀉進來的月色看著眼前的人,竟是說不盡的魅惑。

  好吧,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

  「疼了?」凌浩俯下身子,在那紅澤的薄唇上親了親。伸手撐起佟童左邊的大腿,輕輕的用唇磨蹭著那隻腳踝,透出無盡的寵溺與愛憐。

  撕扯間,兩人的衣衫早已凌亂不堪,此時胸膛貼著胸膛,居然覺得對方的心臟是跳脫在自己胸臆裡的。

  我和你,即將成為一體,永不分離。

  「你……」凌浩看著一條腿仍然架在自己臂彎裡的佟童,忽然猛地一個翻身,將自己壓在身下,驚奇又無奈。

  「兵不厭詐!」佟童笑得狡黠,滿臉寫盡了赤子般的愉悅。

  無知所以無畏嗎,還是早已經無畏了,所以知與不知,都已無關緊要了。

  「親愛的!你這可是自己送上門的!」說著凌浩伸手扯開佟童腰間的皮帶扣,探進手去。

  握住那滿滿的熾熱,感受著手中的硬挺,唇角勾起邪肆的笑:「真精神!迫不及待了?」

  佟童猝不及防,驚喘著想要掙脫,奈何一條大腿還在人家臂彎裡夾著。徒勞的扭動,只是讓彼此更加的蓄勢待發。

  「操!」凌浩手下動作不停,卻早已經氣息紊亂,輕咒出聲:「童雙雙!你他媽的再給老子扭,我可沒那個定力等著給你服務完嘍!」

  「你……呃……」像是缺氧一般,佟童漲紅著臉頰,雙手撐在凌浩的胸前,狠狠的仰起頭,張著嘴。眼神迷離著,像是愉悅的呻 吟,又似無奈的歎息:「放手!」

  「你就不能誠實點兒麼!」凌浩狠狠的咬牙,臉上早已汗水密佈。一手緊緊的掐住佟童顫抖的腰,另一隻手使壞的輕輕用力,果不其然聽見佟童低低的驚叫。

  「啊!」像是疼痛,卻早已經脫離了疼痛的形態。帶著滅頂的快感,順著脊柱,一路流竄,狠狠侵蝕著佟童的大腦。

  「瞧!」凌浩咬著牙,狠狠的笑:「這、才是正常反應!」

  天知道,面對著如此的秀色可餐,他是依靠怎樣的定力,才沒讓自己瞬間脫離了身為高等動物的理智。

  「別……呃……凌、浩、停……啊!」雙手緊緊的抓住那寬厚的雙肩,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的陷進皮肉間。佟童痙攣著,壓抑著尖叫的衝動,釋放在凌浩的掌心。

  白色的濃濁沾染上黑色的布料,帶出深厚的淫 靡。

  凌浩將癱軟的佟童推放在床上,將指尖明晃晃的白色,帶著笑意舉到那羞惱的眼前:「寶貝兒!舒服嗎!」

  說著將指尖輕輕的在佟童的胸膛上刮蹭,最後慢慢放進唇間。

  佟童閉上眼睛,腦子裡電光火石的流竄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又想起剛才閉眼前看見自己身上的那條黑色長褲。

  弄髒了,可是自己還有臉洗嗎!

  雙腿忽然被用力抬起,還沒來得及喘氣,就感覺下身猛地一片冰涼。驚慌的張開眼睛,卻看見凌浩手裡抓著自己的內褲,緊緊的壓過來。

  唔!

  帶著腥澀的液體,從那膠合的雙唇裡渡了過來。

  佟童奮力掙扎,撐起身子,惱羞成怒的看著擠在自己雙腿間的凌浩:「渾身發抖:「你……你……」

  凌浩攤開手,笑得無可奈何:「你怎麼這麼彆扭呢!還嫌棄自己了!」忽然又嬉皮笑臉的壓上來,像個偷到糖的孩子:「可我就喜歡你這彆扭!倍兒∼可愛!」

  「啵」的一聲,響亮的親上佟童的臉頰。

  佟童連瞪眼的力氣都沒有了,跟個沒心沒肺外加沒皮沒臉的主兒,你要是真計較了,你不是比他更不著調。

  「凌浩!」佟童尖叫,剛才一直給自己灌輸的「不理論」政策徹底土崩瓦解了。感受著異物慢慢侵入身體裡的不適,佟童抬腳就踹了上去。

  「操!」凌浩抬手撈起那隻腳,用力擠向佟童的胸口。壞笑著,另一隻手的兩個手指,依然在人家身體裡作怪,故意低頭看了看那含住自己指尖的翕動:「太熱情了!」

  「你!」佟童的臉色青白交加,眼眶慢慢的泛上潮氣,鳳眼狠狠的紅著。緊緊的咬著嘴唇,將頭扭到一邊,不願再看凌浩一眼。

  凌浩停了手,慢慢的貼近,靠著那敞開的襯衣,在佟童的耳鬢間廝磨:「怎麼生氣了?嗯?不哭!我慢慢的!不逗你了!」

  說著真就沒了半分的戲謔,一遍遍虔誠的在佟童耳邊蠱惑:「童童!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只有兩個相愛的人才會做,記住!相愛才會這樣!」

  佟童皺眉,屈辱的姿勢讓他一直緊緊的閉上眼睛。身體裡的不適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糾結。

  因為相愛……

  凌浩忽然把手指抽出來,佟童輕輕的喘息著。迷濛中覺得凌浩在自己的股間塗抹上了清涼,不禁疑惑,微微的皺眉:「那是……什麼?」

  凌浩看著手裡的乳液,朝著佟童笑出一臉的真誠:「放心!純天然的!不然,會疼的!」說著又俯下身子親了親那紅透的臉頰。

  「你他媽的居然會做!你怎麼會的!」雖然沒有絲毫的力度,但凌浩還是被鎮住了,眨巴著眼睛半天緩不過神來。

  記憶裡,這是佟童第一次出口成髒啊成髒。

  「為了今天,我可是做足了功課呢!」說著,身體慢慢的壓近,將手上的乳液放在床頭櫃上。凌浩用微涼的手指摩挲著那潮紅的臉頰:「老師,還滿意嗎!」

  「你!啊!」不給佟童絲毫喘息的機會,凌浩狠狠的一個挺身,將自己埋進了佟童的身體裡。

  「凌……浩……浩!」佟童喘息著喚著凌浩的名字,雙手輕輕的抵在那光裸的胸前。因為一直閉著眼睛,也不知這人怎麼就和自己裸裎相對了:「你……喜歡我嗎?」

  凌浩停下動作,雙手撐在佟童的耳側,怔怔的凝視那魂牽夢縈的臉頰。

  「我愛你!」低頭含住那微張的唇,輕輕的開始款擺腰際。

  「凌浩……凌浩……嗯,呃!」佟童的身體隨著凌浩的節奏激盪搖晃。將手臂輕輕的搭在額頭上,在枕頭上仰起頭,緊緊的閉著眼睛:「我醉了!我真的醉了!」

  那陌生的不適,不知何時,幻化成了激情的戰慄。

  墜落下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之後,只剩下死心塌地。

  「寶貝!寶貝!」凌浩輕輕的拍打著那酡紅的臉頰,因為腰部用力而微微的擰著眉毛:「睜開眼!睜開眼睛!」

  身下的撞擊讓佟童不得不睜開眼睛面對,入目卻儘是那人的癡狂迷戀,不禁心尖上狠狠的顫抖。

  「看著我!聽我說!」凌浩停下,依然和佟童相連著。四目相接,狂熱漫天漫地,融化了一切。

  狠狠地張著嘴,一字一句,不僅要入耳,更要洗腦:「你沒醉!你和我都很清醒!你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你愛我!」

  不依不饒,凌浩俯下身子,緊緊的壓迫著那起伏的胸膛,眼神直直的望進那雙迷濛的鳳眼裡:「說!佟童!告訴我!說你愛我!」

  「求求你!凌浩!求求你!」佟童閉上眼睛慌亂的搖著腦袋,眼角有點點的閃爍若隱若現:「別讓我說!我不能說!」

  忽然狠狠的起身,捧住眼前的臉頰,佟童將自己的唇猛地壓上凌浩的雙唇,伸出舌尖,粗暴的攻城略地。

  凌浩心裡微微的歎息,不願說,做給我看了,我也知道了。

  隨即壓倒那瘋癲的人,狠狠的衝撞。汗水揮灑的酣暢淋漓,粗重的呼吸彼此交織,早已分辨不清彼此。

  門外的鹹食看著緊閉的房門,歪著腦袋仔細分辨那響動的意味,「嗚嗚」了兩聲,終不得要領,只好憤憤然轉回身,繼續啃它的屋頂。

  精神上的傷害,要依靠物質來補償。

  老爸和乾爹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一定要讓他們買新狗屋!破財!

  冬天的黎明總是來的很晚,外面燈光一路的迎著飄雪,不經意間,會恍惚錯覺,以為依然是夜深沉。

  鹹食趴在翻了頂的狗窩裡睡得正酣暢,和那狗窩活活糾纏了一個晚上,怒氣未減,倒是把自己折騰的精疲力竭。

  人們都說破曉時會酣眠。

  可是就在那乍亮的一霎那,有雙眼睛猛然睜開。

  看到身邊依舊疲憊的陷在夢鄉裡的人,凌浩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微微的平復著呼吸,想著夢境和現實都是對立的。

  雖然很久之後,那夢成了真,但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此時的凌浩,正帶著滿心的餮足,輕輕的吻著那微涼的鼻尖,笑出滿臉的寵溺。微微回身,剛要陷進溫暖的被子裡,忽然眼角餘光瞥見一點點的晶亮。

  凌浩瞇著眼睛,看清那一小堆破碎玻璃為何物後,臉部抽搐。

  「早!」凌浩扒在臥室門口,笑出一臉的諂媚,腰上的圍裙,活脫脫的襯出個小媳婦。

  「咦?哪去了?」佟童彎著腰,伸著手摸索,儼然一盲人。聽到背後的聲音,不由得脊背一僵,昨晚的記憶連同身體的不適,排山倒海的湧上來,壓紅了佟童的臉頰。

  「那個……童童,咱換隱形吧!我給你買!」凌浩說著湊到佟童的身後,雙手環住他的腰。

  「你什麼意思啊?」佟童回身,不顧那還死賴在腰上的雙手,微微的瞇起鳳眼,似乎洞察一切。

  凌浩無奈,伸手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兩根扭曲的眼鏡架:「你是找這個嗎?昨天,壓壞了!」

  「凌浩!」

  「喳!您歇!我給您端早點去!」

  慌忙的逃竄,凌浩躲避著佟童順手抄起的一隻小花瓶,看著一臉幸災樂禍的鹹食,不禁感慨。

  真是家有「賢妻」「孝子」啊!夫復何求!嗷!夫復何求!

  

  第十八章 槓槓的男人魅力

  都道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但是,有的人吧,他就……

  「凌浩!」

  簡直又是石破天驚啊,一早上,某些人還在黑甜夢鄉裡,就被河東獅吼活活的揪了回來。

  只差一步,一小步,凌浩就拿到那本朝思暮想的《馭妻寶典》了。就這一嗓子,沒了。

  張開惺忪的睡眼,就看見佟童兩隻鳳眼微微的上挑。雖然沒有想像中的怒目圓睜,但是誰要是誤會佟童心情很愉快的話,那絕對是死有餘辜。

  凌浩笑,笑的極其諂媚。那簡直成了一種應激反應,就像是鴕鳥預知危險時,下意識的把腦袋扎進沙坑裡,一個道理。

  「我襯衫呢!」佟童不等著凌浩開口,一步上前貼近凌浩。

  其實,這張臉,要是擱在某些時候,他要是離得這麼近,凌浩要是還忍得住不上去啃一口,那絕對的柳下惠。

  只是現在吧,情況相當特殊。

  「襯衣……」凌浩剛剛開機的大腦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坐起身子,扒拉著亂成雞窩的頭髮,開始在腦海裡搜索這兩個字的準確定義。

  襯衣,佟童的襯衣……

  「呵呵!」凌浩開始傻笑,佟童襯衣半開半合的樣子特勾人,尤其他倆第一次的時候,佟童那件襯衣就一直掛在身上……

  呃,閨房秘事,不得外洩。

  佟童不說話了,佟童開始瞇眼睛了,佟童開始盯著一臉癡呆的凌浩從鼻子裡面哼氣了。

  這就代表,凌浩很危險了。

  「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某位仁兄為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齷齪目的,死活的要幫我搬東西,還親自的整理歸納……」

  「您等著,我這就下床給您找去!」凌浩不等佟童說完,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躥下來,直奔大衣櫃。

  可不是嘛。

  佟童決定留在這了,和家裡說了,就說和凌浩呆久了,習慣了,不搬了,離學校也近,上下班的方便。

  最主要的是,凌浩不收房租,就閒下來給做幾頓飯,不吃虧。

  佟童他老娘一聽這買賣合算,又親自考察過這小子,沒什麼大心眼兒,欺負不了他兒子,也就安心讓佟童住下了。

  凌浩高興啊,就差訂酒席放鞭炮的把佟童迎娶過門了。

  但是吧,這同在一個屋簷下,可依然是分床而居。

  這怎麼能夠呢,這是影響國家安定團結的大事啊!

  夫妻不和諧,那就是小家不和睦,小家不和睦,那大家不就團結不了麼。= =

  這純屬的凌式謬論,那就不能放之四海而皆准。

  佟童對倆人的這種關係採取默許的態度,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難道還讓他大張旗鼓的擺桌酒席詔告天下,說自己已然成了他凌浩的人了?

  啊呸!

  人家有臉聽他還沒臉說呢!再說了,誰是誰的人還不一定呢。= =

  但是架不住凌浩的死纏爛打啊。

  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人家來迂迴的。先把你佟童的東西都打包好,再一件件兒的往他屋裡搬,然後還都給你在大衣櫃裡歸置好了,最後還換了全套嶄新的床上用品迎接你。

  你有輒麼。= =

  你要問他,凌浩啊,憑什麼人家佟童就得搬你臥室裡去呢?

  他可有理呢:「你看見過多少倒插門兒的女婿。」= =

  算了,佟童對凌浩的這種行為采放任自流的政策。

  有人扒在你身邊寸步不離的哈著你,而且晚上還給你暖床,這不僅滿足了男人小小的虛榮心,還驅散了一個人夜晚的孤寂。

  最主要的是,佟童利用了一小點兒色相,完完全全的掌握了家裡的生殺大權。

  凌浩那布藝沙發,礙眼,賣了。凌浩那黑色的二十九寸大彩電,堵心,放佟童原來那間臥室裡了。

  那間算是客房,留著給留宿的客人住,如今在客廳裡雄霸一方的是佟童那銀色的二十九寸高清晰。= =

  當然了,除了平時被凌浩毛手毛腳的吃點兒豆腐,外加晚上死皮賴臉的想點兒圖謀不軌,人生還是很美好的嘛!

  佟童經常這麼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

  只是,真正同居以來,佟童第一次忍無可忍了。

  今天學校有參觀團考察,佟童的漢語言文學在全院是數一數二的,他那課,人家參觀團必聽。

  於是乎,領導有交代了。

  「佟老師啊!你那天要穿的正式一些,平時你是怎麼穿戴的我不過問,但是那天你不僅代表你個人的精神面貌,還代表了整個學校的風尚,所以,」

  「啪」的一聲,系主任兩隻豐腴的鹹豬玉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粉底過厚,隨著震動微微有粉塵掉落的圓潤臉龐緊緊的貼到了佟童的鼻子尖兒前,嚇得佟童脖子後縮,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出來。

  「正式!一定要正式!務必正式!」說著支起身子微微的吐出一口氣,撥了撥頭上的波浪捲發。

  秦子釗在一邊看著,憋到臉部抽搐,差點兒沒繃住,結果一眼讓那徐娘半老給瞧見了,忽然款擺著腰肢衝他笑得嫵媚:「秦老師!您過來!我還有話要和您交代呢!」

  佟童如釋重負的溜出辦公室,回頭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秦子釗,頗為兄弟感慨,只能哀其不幸了。

  全院都知道,那女人對秦子釗垂涎已久。

  今天早上這事就出在這「正式」二字上。

  佟童搬臥室的時候,為了表示態度的誠懇和意願的迫切,凌浩把人家的衣服都給收拾好了。

  結果,就找不到了。= =

  其實人家佟童是想好了昨晚上就把衣服歸置齊整了再就寢來著,但是禁不住某些人軟磨硬泡,說是明天早上找也來得及,春宵苦短啊,一刻值那個千金。

  結果兩個人折騰到半夜,凌浩抱著散了架的佟童,睡得那叫一個香甜。人家佟童眼還沒怎麼閉實在呢,就得爬起來上課。

  結果襯衣還找不到,你能不讓人家頂著一腦門子官司嗎?

  「找著了!」凌浩那個驚喜啊,可算讓他翻騰出來了,搬家時候太興奮,給壓在櫃子最底層了。

  「凌浩!你能告訴我這怎麼穿出去麼?」佟童拿著襯衣,怒極反笑,看著上面溝壑縱橫的死褶子。

  「咕嘟」一聲,凌浩一口唾沫咽的差點沒給自己噎死。

  佟童不是一件襯衣,但是件件兒都讓凌浩放在櫃子底層給壓成抹布了,你有輒麼。= =

  凌浩穿著睡褲光著膀子打著哈欠,非要幫佟童熨襯衣,將功補過嘛。

  佟童沒讓,人家吸取教訓,聽信一個沒腦子的人的話,本身就是愚蠢至極,人家佟童沒笨到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踩著鈴聲進了教室,佟童迎面就看見系主任擠在聽課的人堆裡,圓睜著杏眼衝他使眼色:遲到了,還不趕緊的,課後再談你的問題。

  就這樣,凌浩因為一時的失誤,遭到了棄夫的命運。

  巴巴的非要上人家佟童的床,人家佟童照著肚子就是一腳:「沒頭腦這種疾病甚是頑固,鄙人不想被傳染,請這位仁兄自便!」

  凌浩好歹也是個,不,就是個男人。再怎麼喜歡佟童,觸犯到了男性尊嚴,他還是要反駁的。

  一手抱著枕頭,一手指著自己的臉據以力爭:「怎麼了!怎麼了?我不就馬虎點兒嗎!我多有男性魅力啊我!」

  說著又恬不知恥的蹭過去抱人家佟童的腰:「再說,我要是一無是處的,你能看上我嗎,對吧!」

  「看上你?」佟童故作驚訝,用手掏了掏耳朵:「耳鳴了!剛才誰說什麼了麼?還有,男性魅力?哼!」

  佟童隔著鏡片輕佻鳳眼,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十足的蔑視。

  就這一聲「哼」,徹底刺傷了凌浩那微薄的自尊心,回身拿著枕頭睡客房去了。

  士可殺不可辱!

  但是,兩天不到,凌浩就丟盔棄甲了。

  食髓知味啊,孤枕難眠,太痛苦了。

  元旦三天,最後一天晚上,凌浩約了秦子釗和小易一起吃飯,也算是個說客,把他和佟童這僵持的氣氛調節調節。

  四個人選了個不大的餐館,但是很有名氣,圖的就是一個時尚特色。最主要的是,環境優雅,得說話。

  一落座,秦子釗就要了壺黑糯米酒,衝著小易笑得特善解人意:「我知道,你就愛喝這個!特意要的,暖和!」

  「您老人家歲數太大了,記擰巴了吧,不定哪個小姐溫柔軟語的擱您耳邊交代的,你誤會成我說的了!」

  小易的桃花眼微微的瞇著,忽然瞪出寒光,衝著遠處的服務員招手:「上啤酒!冰的!」

  秦子釗臉立馬就黑了,舉著杯子往自己嘴裡灌茶。一下沒留神,舌頭都燙木了。

  氣氛相當不對頭,連凌浩都覺出來了,看了眼佟童,佟童衝他擰了擰眉毛。

  凌浩心裡很酣暢,有門兒,佟童對著他的時候有表情了,雖說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兄弟的痛苦之上是不仗義的行為,但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阿門。

  「小易!慾求不滿了怎麼著,跟吃了炸藥似的!」凌浩出來打圓場,笑著給小易和秦子釗的杯子裡添茶,佟童把菜單推到小易面前:「愛吃什麼,點!」

  「怎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呢!凌浩,你別再是讓路嬈給蹬了吧!」小易說著桃花眼上挑出調笑的神色,輕輕的啄了口茶。

  崴泥,撞槍口上了。小易從來沒這麼不給過凌浩面子,弄得凌浩臉色青白交加,上不去下不來的。

  他和佟童的事兒還沒來得及和小易交代,路嬈這棵刺直直的卡在他和佟童心裡,重重的讓小易點了一下,齁疼。

  「帥哥!不介意電話號碼給我吧!」幾個人正尷尬的手足無措呢,忽然一道甜美的聲音橫插進來,舉著手機,伸到凌浩面前。

  四個人一抬頭,霍!美女啊!活脫脫一小宋慧喬!

  凌浩當時其實特得意,特想反駁佟童,特想標榜一下自己的男性魅力,奈何看著佟童那不陰不晴的臉,不由得心虛。

  本來想婉拒的,一扭頭又看見秦子釗和小易倆人表情那個一致啊,明目張膽的幸災樂禍,饒有興致啊!

  凌浩一賭氣,接過女孩遞過來的手機,輕佻著一邊嘴角,把號碼敲了上去。

  其實凌浩緊張了,按慣常理論,男人應該說:你把你號碼給我,我給你打過去,有來電顯吧。

  如此這般,一堆狗男女就算是勾搭成……嗯呵,一對純潔的男女關係就這樣建立起來了。

  凌浩僵著手指敲完號碼,那女孩特大方的笑著說謝謝,臨走還奉送了個殺傷力十足的媚眼,把個凌浩嚇得三魂出了七竅。

  佟童在旁邊呢,臉色越來越有看頭了。

  四人目送那小宋慧喬回了遠處的一張桌子,正等著看下文呢,這時,跌破眼鏡的一幕發生了:那女孩把記著號碼的手機拿給了同桌的一個年輕男人!

  那男人穿著大V字領毛衣,露出些微白皙滑膩的胸膛,接過手機,笑得嫵媚。抬起頭,衝著目瞪口呆的凌浩招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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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難卻的盛情

  老話講的好啊,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那男追男呢?

  時代在進步,思維在擴展,現如今最有道理的一句話莫過於: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凌浩現在有一種腹背受敵的感覺。

  「叮鈴」,一聲短信鈴音將夜晚的寂靜打破。

  凌浩全身僵硬,輕輕的扭著脖子,看向一旁的佟童。安穩的鼻息證明這個人此時正處在深度睡眠中。

  如釋重負啊,忘關手機了。

  輕輕的回身,伸手在黑暗中摸索著那罪魁禍首。

  咦?凌浩擰著眉毛把手又往床頭櫃裡伸了伸,沒有。回過手,又在枕頭底下扒拉,還是沒有。凌浩的腦門開始冒汗,急啊。

  明明睡覺之前就擱在這附近了,怎麼就找不著呢。

  「你是找這個嗎?」一道溫婉的磁性男聲徐徐的響起,猶如給凌浩焦急灼燒的心臟灌下一瓢清泉啊。

  及時雨!

  凌浩回身從那纖細的手掌裡觸到自己金屬質感的手機,那個感激涕零啊。剛要回身含淚感謝一下這位仁兄,忽然像是被觸到什麼開關,頭頸僵直,差點兒沒擰斷了。

  「佟、童童,吵醒你了哈!」黑著燈,雖說沒人能看見吧,但還是想力求做到表情誠懇親和。奈何臉部肌肉早就壞死,抽搐都抽搐不出來了。

  這不是傻了嗎,大半夜的能擱你凌浩床上遞給你手機的還有誰,你以為神跡顯現呢!

  佟童笑得特柔軟,除了眼睛的鳳眼帶著絲絲的風情:「沒,是我睡得太淺了,打擾您老人家發短信了!」

  還沒等凌浩那死機的大腦緩過勁來,佟童穿著睡衣,連枕頭都沒拿,出了房間,甩上門,直奔客房。

  「咚」的一聲,凌浩渾身一激靈,蹦下床連拖鞋都沒穿,竄過去直奔對面那緊閉的房門。

  「童童!童童!你聽我說啊!」凌浩著急,剛退下去的汗又冒上來了,這回成冷汗了:「你知道我的!我不能那樣是吧!」

  「我什麼都不知道!」佟童的聲音隔著門板勉強的進了凌浩豎起的耳朵裡,那個波瀾不驚啊,凌浩更著急了。

  「童童!寶貝兒!你總得給我點兒解釋的機會不是!你知道的,什麼事都應該透過現象看本質,你就這麼誤解了我的本質!你損失啊!不!這是我的損失!沒能讓你看清我的本質!」

  凌浩著急,真著急了,別看他嘴裡面跟念大悲咒似的,其實過後再問他,他都不知道從自己嘴裡吐露出來的是什麼。

  嘩啦,房門猛地被拽開,凌浩踉蹌著朝著佟童就栽了過去。滿以為可以溫香軟玉抱滿懷,誰知道這空撲的啊,實木地板砸的直顫。

  「光」的一聲,鹹食猛地從那露了天的狗窩裡睜開眼睛。暈頭晃腦的抖了抖身上的毛,看了眼敞開的客房門和門口抱著雙臂的乾爹,沒敢出聲,愣是又窩回去,強迫自己進入睡眠。

  鹹食是條聰明的狗,知道什麼事該看,什麼事看了會招來殺身之禍。

  阿門!

  連條狗都知道現在這個家裡誰說了算。

  「舒服嗎?」佟童微微的傾下身子,雙眼含笑的看著凌浩四仰八叉。斯文啊,要不人家是大學老師呢。

  微微的搖頭,凌浩壯著膽子去夠那近在咫尺的唇,就在即將得逞的一刻,佟童忽然直起身子。透過窗外的月光,他眼裡的寒冷畢現。

  「我告訴你凌浩!你要是再敢大半夜的擾民,嘴裡還不三不四的胡說八道,我明兒就搬出去!你信不信!」

  凌浩不屑,心想佟童放的狠話哪回不在他軟磨硬泡的攻勢下土崩瓦解的,剛要嬉皮笑臉的故技重施,就感覺烏雲罩頂。

  佟童居高臨下,連剛才嘴角那點兒調笑也沒了,一隻手直直的指著凌浩的鼻尖:「我告訴你凌浩!我這次絕對的說到做到!」

  絕對的。

  凌浩記憶裡,佟童還真沒對他用過這個詞。

  孤枕難眠,輾轉反側,想起剛才惹禍的那條短信,凌浩氣悶的夠過手機,狠狠的點開。

  睡了嗎^-^

  短信上那小眼睛瞇的啊,親切可人的。

  凌浩衝著那短信歇斯底里,一甩手把手機扔的老遠。

  我他媽的睡不著了我!

  這次事情是真的嚴重了。

  可不嚴重了麼,原來是佟童把凌浩踢下床,現在人家佟童乾脆自己睡客房了。= =

  凌浩是多不容易才爬回佟童的床啊,而且還只是表象的爬回去了,實質的他就一直沒敢觸動,得忍著。

  要不是上次秦子釗和小易在飯館那扭曲的態度,他還不能藉著討論的話茬死皮賴臉的擠人家佟童身邊呢。

  至於那找凌浩要手機號的男人吧,因為凌浩態度良好,連滾帶爬的從飯館逃出來,看,不,瞟都沒瞟那男人一眼,佟童也就得過且過了。

  雖然那男人的表情明顯很受傷。

  畢竟嘛,那襯衣的事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小懲大誡,目的就是歸整規整凌浩那管前不顧後的馬虎。= =

  其實平日裡,凌浩那短信也沒少響,佟童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那男人一頭熱乎,凌浩不回應,他也興不了什麼風浪。

  可是這回居然大半夜的頂過來了!最主要的是凌浩還開著手機跟那等著!

  忍得了嗎還?那絕對不能夠!

  可是凌浩冤啊!

  男人三番兩次的白天發短信來聯絡感情,凌浩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可就是禁不住那持之以恆。

  盛情難卻啊!

  凌浩有時特衝動,特想罵娘,特想問你他媽的煩不煩,再給老子發短信,老子花了你!

  但是凌浩好歹是一文明人,他不能幹那野蠻事兒。而且吧,那幫著要電話的女孩甜美又親切,你總不能罵人家朋友罵的太狠吧。= =

  「你這就是不果斷!怎麼沒見你駁你爸媽的面兒那麼猶豫過呢!」小易喝了口啤酒,衝著默不作聲的凌浩晃了晃手指:「你就乾脆告他,你長得太醜我瞧不上你,不就結了!」

  凌浩差點兒一杯酒照著那粉嫩欲滴的娃娃臉潑過去:「你是我兄弟嗎!我這巴巴的求你來了!你有正形嗎!」

  「別!別!我錯了!」小易趕緊安撫凌浩,陪上十足的笑臉。玩笑開大了,哥們兒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你直接告訴他你有女朋友不就結了嗎!」

  「這話我說不出口!」凌浩說著往自己嘴裡灌了杯酒,有些懊惱的狠狠扒拉著頭髮。一想起路嬈,凌浩就一陣陣的心裡起急。

  「我操!」小易也急了,把杯子一下墩在桌子上:「你別告訴我你真對那男人有意思,不捨得啊!你他媽那成變態了麼!」

  凌浩震驚的抬起眼睛,最後頹然的笑出滿臉無奈,輕輕的啄了口酒:「哥們兒現在他媽的就一變態了!」

  凌浩交代了,前因後果的怎麼和佟童纏磨上的,一字不差的和小易鉅細靡遺。

  小易眨巴著桃花眼半天沒緩過勁兒來,最後猛地往嘴裡灌了口酒,輕輕的罵了聲「我操!」

  「鬧半天,佟童就是那欲擒故縱的孩兒他媽!」小易說著,輕輕的撇了撇嘴角,又灌了口酒:「你倆打算怎麼著,就這麼不清不楚的……」

  「別問!哥們兒求你了!」凌浩惶然的擺手,眼睛直直的望進小易的眼睛裡:「哥們兒現在挺好的,他能留我身邊,我特知足!真的!」

  小易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凌浩,最後把杯裡的酒全灌進了嘴裡,竟然有點兒苦。

  「你和秦子釗……」「我他媽的不問你,你怎麼跟我這麼多話呢!」小易截斷凌浩的話,帶著點兒兇惡。

  看著有些愣怔的凌浩,又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些許凌浩從未見過的笑意:「不管最後走到哪一步,哥們兒都挺你,你現在還是操心你自己吧,你家那口子可沒這麼好打點!」

  正說著呢,凌浩的短信又響了。一點開,滿肚子火兒騰地就上來了,揚起手就要扔手機,被小易一把奪了過去。

  抓在手裡一看,小易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得花枝亂顫:「真不禁念叨!」

  有空嗎,明兒見個面^-^

  凌浩斜著眼睛看那煩心的手機,洩氣的倒在酒吧包廂的軟沙發裡:「乾脆換號兒得了!」

  「別介啊!那得費多大勁啊!」小易看著那手機,瞇著眼睛,計上心來:「他這不是送上門兒來個好法子嗎!」

  「童童!」凌浩一進門就看見佟童窩在沙發裡,正跟一本教材較勁兒,聽見他的聲音,連眼皮子都沒抬,直接站起身來要回客房。

  「我有事兒和你說!」凌浩急急的拉住那微涼的掌心,有些艱澀的開口:「那男的,約我見面!」

  佟童回頭,隔著鏡片冷笑著挑眉:「您放心去吧,用不著跟我知會……」

  「我答應了!」「你!」

  佟童沒說完的話鋒急轉直下,生生的讓凌浩扯得粉碎,不可置信的張著眼睛,緊接著上去就是一拳:「凌浩!你他媽的欺人也太甚了吧!」

  凌浩忍著疼的踉蹌,但還是緊緊的攥住那隻手,聲音悶悶的很委屈:「我想讓你和我一塊兒去!」

  「什麼意思啊你!」佟童微微的皺眉,看著那一臉誠懇,滿腦子的疑惑。

  午後的茶座很安靜,年輕男子靜靜的等在窗邊。

  這麼長時間,軟磨硬泡的,他都覺得自己有些喪失尊嚴,煩人。但是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自己的邀約。

  本來是那麼冷淡疏離的態度,真讓人意外。

  這麼想著,年輕男子的臉上泛出絲絲的紅暈,勾著唇角,輕輕低頭啄了口茶。

  像是等了好久,那人才姍姍來遲。急急的站起身,男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剛要開口,忽然發現那人身後還跟著個斯文的眼鏡男人,陰鬱著一張臉。

  「凌浩,這是怎麼了?」男子看著那人嘴角的淤青,微微的皺眉,又看了看他身後戴眼鏡的男人:「這位是……」

  「你好,我來介紹一下!」凌浩回身看了看那依然別彆扭扭縮在自己背後的人影,寵溺的笑了笑:「我愛人,佟童!」

  

  第二十章 高智商犯罪(1/2)

  「我市市民張女士提供消息說,最近我市河北區的長泰小區頻發盜竊案件,臨近年關,這讓小區內的居民苦不堪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讓我們跟隨鏡頭來瞭解一下!」

  《都市六十分》的播報員嗓音甜美,笑容親切,微微的一頷首,畫面轉換。

  「這女的是不是特有毛病!有她個毛事啊,我看就為了搶鏡頭!」凌浩說著撇著嘴的笑,按了遙控器。

  鏡頭裡,凌浩家對門那女人張著嘴不知道正說什麼呢,抖了幾抖,最後扭曲的消失在屏幕上。

  「你手怎麼這麼欠呢!」佟童正往嘴裡扒拉米飯呢,瞪著眼睛瞥凌浩:「你聽聽礙著你什麼事兒了!」說著伸手又拿遙控器把電視點開了。

  凌浩無語,吐了吐舌頭,搬著凳子往佟童身邊起膩,給人家碗裡夾菜:「我就是不願意看她,她一八樓的跟著瞎摻和什麼啊!人家那出事兒的最多到三樓!」

  「你多吃點兒!」佟童回過神來,發現凌浩卡在自己身邊,特無奈的往他碗裡夾了塊魚,還是挑好刺的:「晚上還得熬夜呢,你頂的住嗎?」說著皺了皺眉頭。

  凌浩跟拾了塊狗頭金似的,夾起魚就往嘴裡塞啊,樂的眼睛都沒了,嘴裡烏裡烏塗的:「放心,你老公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倒不下!」

  鹹食在一邊看著凌浩,又看看臉色泛青還拚命壓抑,攥著筷子的指節都泛白的佟童,最後選擇沉默,啃它的骨頭。

  你有輒麼,就有這得意忘形的。

  剛才是不是有哪位仁兄看見那挑了刺的魚時,以為自己穿越了。別懷疑,沒錯,這倆現在就是如膠似漆了。

  那不還得追溯到上星期麼,就是凌浩帶著佟童一起去相親那回。= =

  凌浩一上來就跟人家介紹,說佟童是他愛人。雖說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吧,但佟童心裡還是挺欣慰的。

  那天晚上凌浩說讓佟童和他一起去,佟童本來死活不答應的,雖說誤會凌浩,給了他一拳頭吧,但是有些事情,佟童還是轉不過來那個彎。

  凌浩就說了,我讓人家死心,得拿出點兒有說服力的證明吧,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是認定你了。別說我不喜歡那男的,就是喜歡,有了你,我就誰也不要了。

  佟童罵他了,罵他這人就不知道廉恥二字怎麼寫,但還是乖乖的跟著去了。

  有些人,他就是嘴上不說,其實心裡跟明鏡一般。

  只是凌浩那些暖人的話,讓佟童心裡一陣陣突兀的抽搐。

  有些事情模糊的辨別不清,卻重重的帶著不安。一直有著人生詳細規劃的佟童,卻在此刻開始信服走一步算一步了。

  有些事,考慮的越長遠,就越對不起當下。

  倆人那天晚上那個纏綿啊,佟童跟變了身似的,弄得凌浩都快招架不住了,緩著勁兒的攻城略地,生怕把這大寶貝疙瘩折騰壞了。但是佟童那熱情勁兒,勾著凌浩禽獸不如。

  倆人心裡都特美,比喝了蜜都甜。

  凌浩還記得那男人當時窘迫的看著他倆時,佟童露出沉穩自信的笑容,他說:我很感謝你喜歡上凌浩,那是對我眼光的肯定。

  佟童也記得那男人不死心的追問凌浩還能不能是朋友的時候,凌浩笑得特坦然,他說:多個朋友當然好,但得等你真拿我當朋友的時候。

  倆人剛消停,摟著睡下,天也濛濛亮了。可眼睛還沒閉實在呢,就聽見樓下人聲鼎沸的。

  週末,大清早的它怎麼能夠這麼喧嘩呢。

  凌浩把佟童按在被窩裡蓋嚴實了,自己穿著拖鞋,披著睡衣,邊抽煙邊皺著眉抻著脖子往樓下瞅。

  太遠,沒弄明白,就看見群情激奮來著。

  「怎麼了外面,怎麼那麼吵?」佟童翻身支起腦袋,迷迷糊糊的看見凌浩抽煙,微微的擰起眉毛:「告訴你多少遍了……」

  「喳!不許在屋裡抽煙麼!我知道!」凌浩說著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裡,笑著走過去親了親佟童的額頭,又把那光裸的手臂塞進被子裡:「你先睡著,我下去看看!」

  「怎麼樣?」凌浩上來的時候,佟童正從廚房裡端著早點出來,穿戴整齊,戴著個圍裙,那個賢惠啊。

  凌浩忍不住又扒過去親了一口,遭了個白眼,還是不死心,嬉皮笑臉的捏捏人家臉頰,然後趴在餐桌上饒有興致的跟佟童獻寶他打聽來的小道消息:「你猜怎麼著?咱小區出盜竊案了!」

  就是那《都市六十分》裡說的那盜竊案。

  起初大家也只是氣憤,那賊特精明,到了哪家都不多拿,但是一劃拉就是好幾家,最高的爬上三樓。

  一開始大家報了警,警察來了一詢問,都是小金額失竊,也不是重大案件,說是別著急,一定給查著。

  但是就有那得寸進尺的。

  警察叔叔還沒得到什麼實質性進展呢,這傢伙又出動了,而且是連續性的出動,連節假日都沒有,那個辛勤啊。

  還是同樣的手段,哪家都不多拿,但是架不住的積少成多啊。

  大傢伙兒都著急了,夜靜更深的,真是防不勝防。物管會主席張姐起了一嘴的大燎泡,啞著嗓子跟著居民代表討論。

  最後,大家一致表決,通過一個方案:居民自發組成聯防隊,晝夜布控。

  白天好說,幾個閒著沒事兒的大爺大媽就能勝任,再說,那賊也沒囂張到光天化日的溜門撬鎖。

  主要是晚上,這要求就比較嚴格了。

  首先,他得是青壯年,這樣才能有體力盯上整個晚上。

  其次,他在白天得有足夠的休息時間,誰都不是鐵打的,光幹活不睡覺的,那不是人。

  最後的最後,他得動作敏捷,要是看見賊了,追不上,那比看不見更讓人窩火。

  方案制定完畢,英明的張主席開始挨家挨戶的上門說明情況,調配人員,當然,凌浩和佟童倆青壯年是絕對不能置身事外的。

  一開始張主席是想讓倆人輪班倒,一人一天的。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麼。

  張主席說的特慷慨激昂,但這都是驢唇對的什麼嘴啊。= =

  但是凌浩給攔下了,說他白天沒事兒,可勁兒睡都沒人管,佟童不行,趕上白天有課,他怎麼吃得消,就自己來,不用倒換。

  當時張主席狠狠的拍了拍凌浩的肩膀,年輕人,有擔當啊。

  佟童隔著鏡片斜著眼看他,等門一關,發話了:「傻啊你!答應的這麼痛快!天天晚上不睡受得了嗎你!」

  凌浩呵呵的樂,上去攥人家佟童的手:「咱倆總得出一個,那就我來,你歇著!」

  佟童不說話,任他傻笑著攥著自己的手。

  凌浩那天剛吃完飯,就被佟童打發上床,讓歇著,晚上還得熬鷹呢。凌浩翹著腳躺床上看著佟童裡裡外外的忙活收拾,心裡特滿足,嘴上特欠抽:「剛吃完飯就讓我上床,賢妻最近很熱情嘛!」

  十一點半,佟童穿著睡衣,把凌浩送出了門。凌浩見四下無人,死皮賴臉的非要討個出門吻,佟童扭扭捏捏的剛要親上,對過那扇鐵門就打開了。

  凌浩鬱結的啊,恨不得上去反正抽來回抽,可還是得跟人家笑著打招呼。人家都和藹可親了,你能凶神惡煞麼。= =

  剛出樓道口,黑暗裡幾個手電筒齊刷刷的對著凌浩掃射。凌浩趕緊擋著眼睛,舉著手裡的應急燈:「自己人!自己人!」

  「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床前明月光!」「我是郭德綱!」= =

  「凌子,今兒你可晚了!」說著跟凌浩對暗號那哥們兒上來拍了拍凌浩的肩膀:「跟媳婦在家起膩忘點兒了吧!」

  這廝是個自由職業者,聽說平時好寫個東西賺點兒稿費什麼的,沒有大長頭髮,晃晃的板寸,看著一點兒也不文藝。

  他家和凌浩家差倆樓門,平時見得不多,沒想到就著這個機會混了幾天,煞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

  「那可……」凌浩咧著嘴叉子,剛要吐露,趕緊的收住閘:「怎麼能夠呢!我們倆光棍兒!跟哪起膩去!」

  凌浩滿臉冷汗,那板寸忽然笑出絲絲詭異。凌浩瞅著那老奸巨猾的臉,覺得丫說不定是個寫耽美的。= =

  「叮鈴」,短信提示,凌浩沖板寸擺擺手,回身窩在冬青後面點開一看,小易。

  丫回頭請我吃飯,我一人干倆人活兒,白天端茶倒水洗衣做飯,晚上還得陪主人睡覺,我苦555555∼

  凌浩一臉的黑線,小易平時就愛看個情景喜劇,這明顯的荼毒太深,這不《我愛我家》麼!

  大衛讓你陪他睡覺了?^皿^

  凌浩狡黠,露出滿口小金牙。

  王八蛋!你信麼!我把這麥克風裡裝炸彈,我炸死你我!

  小易很糾結,凌浩因為抓賊的事兒天天曠工。大衛好說話,抓了小易這個壯丁頂著。

  哥錯了,回頭來家,讓你嫂子給你做好吃的。^-^

  正說著呢,嫂子的短信來了。= =

  小凌子,本座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甚是憂心爾等擒賊之進展。

  「喳!」條件反射,手下打著,嘴裡也吐露出來了。回過神來,就看見板寸窩他身邊衝他笑得特曖昧。

  「誒!有情況!」說著板寸身邊那高中生忽然「登」的站起來。小伙子高二,放假在家,讓他媽給打發出來了,說是見天的熬夜打網游,還不如出來為人民做點兒貢獻呢。

  上上下下十幾口子全身緊繃,走近一看,不由洩氣。

  誰啊?物業小徐!

  腦袋包的跟個肉粽子似的,身邊還帶了一口子。

  那人沖大家笑得尷尬,謹慎著還是招來了白眼。

  小徐讓人打了,就他身邊那口子,因為點兒誤會,算是情有可原,但是也有些過激了。本來聯防隊長是小徐的,這會兒只能賦閒養傷了。

  那男人鞍前馬後的跟著照顧,小徐本來就是溫和的性子,倒覺得過意不去,但是群眾們很氣憤。

  多好的孩子啊,怎麼下的去手!

  「我來看看!躺著不放心!」小徐笑得靦腆,露出一口小白牙:「有什麼……」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一哥們兒摀住嘴。

  他旁邊那男人趕緊護住小徐,幾個人一起蹲在茂密的冬青後面。

  明晃晃的十幾雙眼睛在暗夜裡雪亮,凌浩拍拍身邊那板寸,一臉的運籌帷幄:「目標出現,準備收網!」

  

  第二十一章 高智商犯罪(2/2)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一個黑影四處的亂竄,遛到了小區的旁邊,盯上了人民的財產。聯防隊員擦亮了雙眼,看清了壞人的嘴臉,幾家湊一起好幾千塊,怎能讓壞人無法無天……」

  「抓賊抓賊!抓扒窗戶的賊呀哈!」

  伴隨著由著名評書歌唱家雪村先生的成名曲——《抓賊》改編而成的長泰小區聯防隊之歌,我們書歸正傳。

  目標這回是真的出現了。

  漆黑暗夜裡,只見兩條身影鬼鬼祟祟的潛進了小區。

  沒錯,不是一個,是一雙。

  這完全超乎了凌浩他們的預料,抓捕工作出現了設想之外的困難。幾個人窩在冬青後面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

  怎麼辦?

  藉著月光,板寸沖凌浩擰著眉的打著手語。

  這純屬的內部暗號,就像那時我國地下工作者自行拆分後的摩斯密碼,沒有母本,外人絕對不能夠窺見其中端倪。

  凌浩用眼睛掃視了一圈,微微點頭,計上心來。我方兵強馬壯,曲曲兩個毛賊,就算身姿矯健,狡猾多變,也奈何不了寡不敵眾。

  凌浩招手示意,聯防隊員們齊刷刷的湊近,盡量的不發出聲響。小徐的粽子腦袋也想往裡鑽,被眾人排擠,警告之一旁觀戰。

  小徐撇撇嘴,腦袋還是一陣陣的犯暈。他身邊那男人從口袋裡掏出方小帕子,鋪在了花壇牙子上,要扶著他坐下,卻被小徐躲開。坐在那塊帕子上,小徐不好意思的沖男人笑笑,兩手緊張的放在膝蓋上,活脫的軍姿。

  眾人集中精神,見兩個小賊左顧右盼,甚是警覺,交頭接耳一番後,一個往東,去了二號樓,一個往西,直奔五號樓。

  凌浩大驚,這賊顯然是有備而來。

  二號樓三單元二樓的張大哥家前兩天防盜網剛壞,三樓壓根就沒有防護網,那賊踩著二樓壞掉的防護網上三樓,簡直是如入無人之境。

  五號樓一單元一樓丟丟家,前兩天全家報團去海南旅遊了,那賊明擺著是來闖空門的。

  怎麼會,瞭如指掌啊!

  捉姦捉雙,拿賊拿贓,必須要有充分的犯罪證據才能收網。

  板寸湊到凌浩跟前,倆人打著商量。十四個人分兩組,一隊跟著凌浩去二號樓,另一隊跟著板寸去五號樓。

  小徐眼巴巴的看著倆人,得到一句墊後,就被甩下,和那男人一起吹夜風。

  夜涼如洗,夜涼如洗啊。

  尷尬如小徐,卻不知微風吹著什麼在他和男人之間飄來蕩去。

  凌浩幾人在月光下踏著細碎縝密的步伐,亦步亦趨。前面的賊很警惕,雖然夜靜更深,又是黑燈瞎火的,卻依然時刻觀望著周圍有何異變。

  那賊來到一樓的防盜網前,又左右看了看,抬起一隻腳,蹬踏著一樓溜出的邊沿,輕輕的攀了上去。

  凌浩在下面看得之咂舌,真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這要是一失足,摔斷了胳膊腿,值當嗎。

  凌浩正仰著脖子,眼角餘光忽然瞥見衣袋裡手機閃光,趕緊伸手按住,狠狠的關了機。

  雖然著急吧,但也是甜蜜,知道家裡的還沒睡,惦記著他。

  佟童聽著手機裡機械的女聲,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短信沒回,手機也關了。忽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莫非是要收網了!

  再也躺不下了,急急的穿著衣服要出去看看,卻怕耽誤了凌浩他們的行動,在床邊來來回回的溜躂,坐立不安。

  那賊踩著二樓壞了的防盜網,累出一腦門子的汗,咬著牙,手將將的攀上三樓陽台的邊沿。緊緊的抓住,微微的吐出一口氣,剛要再用力……

  「嘿!哥們兒!鍛煉身體呢!」凌浩忽然從他身邊樓梯間的小窗子裡伸出腦袋,嘴裡叼了支煙,饒有興味的瞇著眼睛:「你比蜘蛛俠還厲害呢!」

  「嗷!」的一嗓子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那賊一手早就嚇得鬆開了,另一隻手抓著陽台邊緣,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這麼吊著是不是特提神!」頭頂上三樓陽台的窗戶忽然被拉開,那高二生嬉笑著趴在陽台上衝著那賊顛著下巴。

  「啊!」一聲長嘯,那賊的另一隻手也鬆開了。

  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凌浩急急探出身子,堪堪的抓住那賊的一隻胳膊,那隻手劃在破了的窗框上,衣服讓碎玻璃劃出個大口子,手背上皮開肉綻,涔涔的流著血。

  佟童右眼蹦得心慌,再也呆不下去了,胸口擰巴著疼,門差點兒都忘了關。看著電梯一格格的往下滑,活像是受刑。

  「凌哥!」那高二生帶著兩個人急急的從屋裡奔出來,凌浩身後的三個人緊緊的摟住凌浩的腰,吃力的往回拉著。

  那賊搖搖欲墜,看著頭頂上凌浩冷汗密佈的臉,手心裡濕乎乎的一片,泛著溫暖的鹹腥,心裡忽然就酸了。

  「凌子!撐住!」板寸的聲音忽然在樓下響起,帶著振奮的焦急:「小徐已經報了警!張隊他們馬上就到!」

  凌浩看看樓下的兄弟們,中間圍著個縛著手的年輕人,知道那邊已經成功,吃力的露出一個微笑。另一隻拚命的伸展,和剛才那隻手掌重疊,一起抓住那條騰空的胳膊。

  剛要告訴大家放心,忽然看見那群焦急等在樓下的身影裡多出一抹淺色,心下狠狠的顫動。

  佟童氣息紊亂,一溜煙的追著亮光跑來。樓下早就圍滿了人,佟童順著那目光向上,心「突」的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兒,看著凌浩半個身子掛在窗子外面,忽然全身冰涼。

  「你倒是,快上來啊!」凌浩吃力的衝著那賊喊著。那賊仰起臉,卻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著凌浩,欲言又止,最後狠狠的咬住唇,兩手攀住凌浩的手臂,努力去夠那窗沿。

  「光」的一聲,那少年和凌浩一起跌在了三樓的樓梯間,身後的兄弟們也都跟著坐倒在地。猛然緩過勁兒來,趕緊上前要抓住那少年,卻聽見那稚嫩的聲音低低的響起。

  放心,我不會跑的。

  少年的雙眼在黑暗中有著點點的閃爍,靜靜的看著癱在地上的凌浩,錯開身子,順著樓梯一步步的走了下去。

  警笛呼嘯,一切喧囂終究歸於平靜。

  佟童上前,看著凌浩呲牙咧嘴的衝他笑,舉起拳頭,剛要狠狠的揍過去,又徒然的放下,轉身走的鏗鏘有力。

  夜路一片漆黑,已過三更,但週遭還是興奮的無法入眠。

  凌浩緊緊的跟在佟童身後,幾欲上去勾住那隻手,卻怎麼也夠不著,情急之下,顧不得傷了的手掌,剛想跑動,卻被佟童回身抱了個滿懷。

  「你傻不傻!你說你傻不傻!」佟童把臉埋在那溫暖的胸膛裡,聲音發悶,單衣下面的瘦削雙肩,微微的聳動著。

  「童童!我沒事兒,我真沒事兒!」凌浩啞然,怕血污髒了那乾淨的衣衫,只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掌緊緊的攬住懷裡的人,輕輕的在他耳鬢間呢喃:「讓你擔心了,是我不對!」

  板寸叼著半支煙走進黑暗,精神一旦放鬆,疲憊就排山倒海的襲來。微微的歎氣,功德圓滿,總算能好好歇歇了。

  微微的瞇眼,隱隱約約看見相擁在一起的一雙人影,不由得仰天吐出一口白霧,笑得無奈又羨慕。

  嗚呼哎,只羨鴛鴦不羨仙!

  凌浩劃破的手掌在漸漸的癒合,小區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等待著除夕的到來,聯防隊的隊員們受到街道和派出所的嘉獎,合影上了城市快報。

  但是事情似乎還沒結束。

  那天佟童正給凌浩換手上的藥,忽然接到了少管所的電話。

  少年的臉上依舊帶著絲懵懂的青澀,看見凌浩,露出微微的笑容。

  那才是真正屬於這個年齡的面容,到底是怎麼被人拖帶到這一步的,凌浩對此有著深重的惋惜。

  「你知道我和我哥為什麼選你們小區嗎?」少年開門見山,這事警察問了他一個星期,他隻字不提,只說想見見凌浩。

  凌浩看看旁邊的佟童,兩人一起搖頭。

  「呵呵!」少年忽然爽朗的笑開了,輕輕的伸手在空中點著:「百度一下就知道,你們小區的物業,可是在整個物業裡排名前三的,差!」

  看著兩人疑惑的皺眉,少年忽然輕輕的挽起袖子,把細瘦的手肘撐在桌子上。

  「管理不到位,漏洞就多,損壞的防盜網,不亮的路燈,還有,你們那些平時就愛湊在一起說個家長裡短的大爺大媽,可是為我們提供了詳盡的信息呢!」

  「不是還有嗎!」少年看著目瞪口呆的兩人,往前又湊了湊:「聽說前一陣交房時還給錯了鑰匙,弄得倆業主又打官司又同居的!哈哈哈!」

  少年笑得豪放,眼光卻絲絲曖昧的在兩人間流轉。

  囧……

  當時凌浩和佟童臉上就這表情了,也只能這表情了。這叫什麼,信息化社會,連犯罪都Internet了?

  少年起身走了兩步,忽然回頭,斂了臉上的笑容,定定的看著凌浩:「那天,為什麼要救我?」

  凌浩緩過神來,鬆了鬆臉部肌肉,斜斜的勾起了一邊的嘴角:「我們抓賊不要命,法律不都說你是犯罪嫌疑人麼,我們哪能給判死刑呢!」

  少年臉上微微的錯愕,隨即無奈的笑著搖頭,被管教帶進了身後重重疊疊的門裡。

  「我們要崛起!我們要振作!我們一定要擺脫落後的帽子!」小徐看著面前的物業管理人員,滿臉的慷慨激昂。

  少年的話傳回小區了,小區居民們恍然大悟,物業覺得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了。小徐是盡職盡責,但是只有一個小徐是遠遠不夠的。

  要做好物業,要做讓業主滿意的物業,要做領先的物業。

  小徐握拳遠目,頂著粽子似的腦袋,熱烈憧憬著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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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回家過年

  「喂?」凌浩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聽見了手機震動,本想置之不理,回身摟住佟童,卻被佟童一把推開。

  「趕緊,聽聽是誰的電話,這麼早,肯定有急事兒!」鳳眼瞟了瞟床頭櫃上蹦個不停的手機,皺了皺眉頭。

  「喂?哪位?」凌浩撇著嘴接起手機,看見佟童翻身坐起來換衣服,又恬不知恥的湊上去,被佟童結結實實的糊在了臉上。

  「喂?小浩?」話筒裡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聲音,可能是聽出話筒這邊的不耐,於是口氣便多了些猶豫和試探。

  凌浩微微的怔忡,緊接著眉頭擰得更深:「怎麼這麼早打來,不知道有時差這一說啊!」

  「我們看了,那邊的時間應該不早了吧!」聲音裡透出微微的無奈,凌浩抬眼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是不早了,九點一刻。

  「小浩,你一直都沒個音信,你爸說讓你過來……」「不是寄了明信片了嗎!」凌浩臉側夾著手機,開始往身上套T恤,回身看見佟童進了廚房,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

  「那是聖誕節,這都快除夕了!」「洋人不都過聖誕節麼!」

  那邊無言以對,凌浩忽然也覺得自己似乎是過分了,遂也放緩了語氣:「你們別擔心我,我在這邊挺好的!」

  那邊依舊沒有回音,凌浩開始心慌,眉宇間的溝壑越發的深:「要是沒什麼事兒就先掛吧,國際長途不便宜呢!」

  「小浩,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們。」女人的聲音越發的黯啞,竟然帶著絲絲的哽咽,攪得凌浩一陣陣的心慌。

  「哪有什麼怪不怪的!你和我爸都別多想!好好在那邊過!我真挺好的!」說著又往廚房裡看了看,佟童的背影在灶台前面,不知道做的什麼早點:「現在有人和我一起住,挺開心的!」

  「路嬈……」「回頭再說吧,我先掛了,給我爸帶好!」說著凌浩不等那邊說話,就急急的掛了電話。

  「誰啊?」佟童端著新打好的豆漿,衝著凌浩撇了撇腦袋:「去廚房把煎好的饅頭片端出來,還有那煎蛋!」

  「誒!好勒!」收起剛才的愁雲慘淡,凌浩又是一臉特不著調的笑,過去照著佟童的臉蛋就是一口:「你說這賢惠的,這不招我犯罪麼!」

  「沒個正形!」佟童轉過身子,倚在桌子上。凌浩雙手箍在他的腰間,兩腿輕輕的攏住他的腿,在他頸間來回的磨蹭。

  陽光很明媚,順著陽台的落地窗,把客廳裡的兩個人團團籠罩。

  「到底是誰啊?」佟童輕輕的推拒著凌浩,頸間的麻癢,讓他忍不住的笑出聲。

  「哦!沒誰!」凌浩忽然像是喪失了所有的興致,撤回身子,慢慢的踱進了廚房。佟童跟在他身後,那種閃躲的語氣,讓他更加的不安:「沒誰?我明明……」

  「我媽叫我過年回去,我說好了,就在這邊過了!」凌浩忽然回身,沒了一點兒剛才的溫柔,語氣有些不善的打斷了佟童。

  很意外,佟童錯愕的站在原地,不解的看著凌浩。

  「對不起!」像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凌浩回身想要摟住佟童,卻被閃開。兩個人沉默的坐在餐桌旁,都有些食不下嚥。

  「晚上和我一起去遊樂場那邊吧!」凌浩欺身上來摟住看著報紙的佟童,佟童微微的側頭,把報紙放在一邊,用手輕輕的抵住凌浩的胸口:「凌浩,我覺得咱們應該談談!」

  「你過年要回家吧!」凌浩再次伸手攬住佟童,不顧他的掙扎,把他抱在懷裡:「帶我一起回去吧?啊?行嗎?」

  佟童無奈,看著猶如孩子一般抱住自己的凌浩,只是一隻手慢慢的揉著他的頭髮,輕輕的點頭。

  「小易!」佟童站在場邊看著場內的人聲鼎沸,耳邊迴盪著擴音器裡凌浩的聲音,微微的歎了口氣。

  「嗯?」小易從煙盒裡掏出一支煙遞給佟童,見佟童笑著擺手,又把自己手裡的那支煙也收了回去,輕輕的笑:「凌浩挺愛熱鬧的!」

  「我知道!」佟童眼睛看著前方自己噴薄出的淡淡白霧,欲言又止:「那個,凌浩,是不是和他父母……」

  「他怕孤單!」小易扭過臉來,娃娃臉上一派純真:「所以請你,千萬不要離開他!」

  時間總是靜靜的流走,不知不覺間,有些事情,漸漸的風化,但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喂?媽?」佟童一邊往身上套著羊毛衫,一邊微側著頭夾住手機。剛要出門,母親的電話就過來了。

  「中午早些到,我和你爸爸都準備好了!」說著頓了頓:「小凌跟你一起過來吧!」

  「嗯!」佟童輕輕的點頭,看著一邊扣著襯衫袖口的凌浩,輕輕的笑起來:「知道,我們這就過去!」

  「你是要接見外國元首麼?」佟童過去狠狠的敲著凌浩的腦門,看著那一臉的認真,忍俊不禁。

  「這可比那重要多了!」凌浩說著故作驚奇的挑起眉毛,又衝著鏡子照了照,攏了攏自己的鬢角,那頭上的色彩,早就染成了純黑:「第一次拜見岳父岳母,我不得留個好印象啊!」

  「我告訴你啊,凌浩!你要是敢在我家亂吐露……」「我知道麼!回家收拾我唄!」

  凌浩回身扯了扯佟童的臉頰,搖搖頭,很是無奈:「我說這還沒老呢!以為找個男人就不嘮叨了!你丫……」

  「凌浩!」「喳!我知錯了!」

  「怎麼這麼半天就沒輛空車呢!」凌浩手裡大包小包的的提溜著,脖子都快抻成長頸鹿了,眼巴巴的看著人家一輛輛滿載著從自己身邊駛過。

  「沒辦法,出行高峰!」佟童波瀾不驚,一臉的司空見慣:「人口基數大,就算把交通疏導調配做的再精細也無濟於事,要從根本抓起,計劃生育才是硬道理!」

  「哎呦我的佟老師誒!」凌浩聽著佟童在自己耳邊念著大悲咒,哭笑不得:「您老人家是講課上癮麼,好不容易休個假你都閒不下來!」

  緊接著又特流氓的湊過去,跟人家佟童耳根子下面吹氣:「咱倆是不是特響應國家號召,絕對的計劃生……」

  「車來了!」佟童甩下凌浩,抬腳上了一輛出租車,回身要關車門,凌浩趕緊三步並作兩步的擠上去。

  「兩位去哪兒啊這是?」司機師傅是個閒不住的主兒,一看上來倆端端正正的小伙子,不由得好奇:「人家都拖家帶口的,你哥倆這是……」

  「呵呵,回娘家!」凌浩笑出滿臉的褶子,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髮。

  「啊?」那師傅斜著眼睛看了看坐在後座上的兩人,就見一個臉色鐵青,一個垂頭喪氣,再也不敢多言語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到了佟童家樓下,佟童甩開車門,連東西也不拿了,直接上樓。凌浩屁滾尿流的交了車費,顛顛的在後面追著,那大好的形象啊,全毀了。

  「童童!怎麼了啊這是!」凌浩在樓梯上呼哧帶喘,看著前面的佟童健步如飛,欲哭無淚。

  佟童家裡還是老樓,沒電梯,當時他爸好歹算個機關幹部,分到一套不小的兩居室,樓層也不錯,雖然現在看來格局分佈有些不合理,但一直也沒有什麼換動的意思,而且東西越新越好,人嘛,越老越親,老鄰居呆長了,不捨得離開。

  「你覺得我跟一個沒有絲毫信用的人,還有說話的必要麼!」佟童依然不回頭,最後忍不住的停住腳步,回身喘了口粗氣,居高臨下的指著凌浩的鼻子:「你當時在家怎麼答應我的,出了門一扭頭就胡說八道,你還不如個鹹食呢!」

  「汪汪!」鹹食忽然狂躁不安,被人背後叨念的感覺實在不妙。小易正跟秦子釗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電話,回身看見鹹食正撕自己家的沙發罩呢。

  忙不迭的竄上去,狠狠的拍上那小腦袋,凶神惡煞的舉著手機嚷嚷:「那是你啃得東西麼?你爸平時怎麼教你的!嗯?你要是再搗亂我就給你送回那沒人的屋裡,你信麼!」

  「你這是跟誰啊!」秦子釗在那邊呵呵的笑,小易的伶牙俐齒他似乎百聽不厭。

  「凌浩他兒子唄!老子兒子一個德行!沒個正形!」

  「阿嚏!」凌浩正在樓梯間裡接受教育呢,忽然鼻腔一陣麻癢。佟童微微的皺眉,看著凌浩一個接著一個的打著噴嚏,胸臆間劇烈的起伏,一個字也不想說了。

  「快進來!快進來!」佟童他媽一開門就急急的拉著凌浩往屋裡帶,凌浩笑得臉都要抽搐了,拚命回想自己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女人和這個到底是不是一個。

  「路上車堵吧!」說著客廳裡響起了一把沉穩的男聲,凌浩跟著進了客廳,看見那報紙後面的臉,忍不住的眨巴著眼睛。

  「我爸!爸!這凌浩!」佟童有氣無力的伸手脫掉身上的外套,凌浩還處在當機狀態。

  佟老爹看著一臉癡呆的凌浩,不由的露出個微笑:「快進來坐下,一會兒洗洗手,準備吃飯!」

  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

  直到坐在一張桌子旁了,凌浩還是時不時的瞟著佟童他爸。那動作,那神態,那笑容,如出一轍。

  凌浩開始恐懼,三十年之後的佟童原來是這般模樣的。

  「這孩子!怎麼不動筷子啊!」佟童他媽慇勤的給凌浩夾菜,這孩子,越看越喜歡,怎麼就和第一次見的時候不一樣了呢:「佟童總跟我說,說你沒少照顧他,阿姨謝謝你了!」

  「您別這麼說!我應該的!」凌浩笑著看了眼佟童,照顧自家媳婦可不是應該的麼,見佟童連白眼珠都不瞥他了,無趣的低下頭。

  「佟童!」佟童他老娘看著兒子一言不發,覺得有些失禮,使著眼色讓給凌浩夾菜。佟童置若罔聞,繼續自顧自的往嘴裡塞東西。

  「這孩子!」佟童他爸嗔怪的看了兒子一眼,又回頭對凌浩溫和的笑:「多吃點兒!下午咱爺倆殺上兩盤!」

  凌浩忙不迭的點頭,佟童甩在他碗裡一塊木耳,明示,閉嘴。

  「對了!抽空去路嬈家拜個年吧!」佟童他媽手下不停,嘴上也沒閒著,上上下下都要照顧到了:「小凌,知道路嬈麼?佟童他對象,他姑給介紹的!可漂亮呢!」

  兩個人忽然都有了魚刺哽喉的感覺,嘴裡的東西上不去下不來。凌浩看了眼佟童,倆人不動聲色的撇撇嘴。

  

  第二十三章 手機

  信息社會雖然便利,但什麼都是個雙刃劍,有利就有弊。常用手機打電話,你不得擔心丟手機啊。

  初一餃子初二面,初三的盒子往家轉。

  凌浩在佟童家,一待就待到了初五,有吃有喝,還天天夜夜的對著心上人,樂不思蜀啊。

  至於鹹食嘛,早就讓他爹拋到九霄雲外了,就算這會兒小易打電話說他想把鹹食燉湯暖胃,凌浩也笑著告他少放鹽。= =

  初五吃餃子,傳說是為了避小人,拿著刀,辟辟啪啪對著案板一頓敲打,有什麼怨念都可以咒罵出來。

  當然了,有些是迷信,純屬的自娛自樂,就圖個新的一年順順當當。

  初五一大早,凌浩就精神矍鑠,搶著非要和佟童一起去外面買菜,把佟童他老娘高興的啊,直誇這孩子勤快懂事,完全沒有看出自己兒子渾身的疲憊與幽怨。

  某些人笑的啊,春光燦爛。

  可不是麼,偷著腥了不是。

  之前不是就說過麼,佟童家是兩居室。

  那凌浩來了,只能和佟童擠在一間臥房裡。佟童他媽還挺過意不去的,新被新枕頭的拿著,還直說怠慢了。孰不知,正中凌某人下懷啊。

  只是有一點,雖然天天跟佟童身邊摟著抱著,但是不代表他能有實質性的接觸。

  家裡有人,父母就一牆之隔。

  佟童這句話一連說了四個晚上,把個凌浩鬱悶的啊,差點兒沒守著媳婦DIY。= =

  但是,活人是不能夠讓那啥憋死的。

  初四晚上倆人去市區看了燈會,街上人山人海的熱鬧。倆人跑跑顛顛的忘了時間,回來的時候都凌晨了,佟童爹媽早就歇下了。

  躡手躡腳的進了屋,佟童先把凌浩打發進浴室裡洗了澡。剛把床鋪收拾好,就看見凌浩在浴室門縫裡光著膀子衝自己招手。

  「幹嘛?」佟童沒好氣兒的把毛巾甩在凌浩肩膀上。

  「嘻嘻,給我搓搓背!」凌浩嬉皮笑臉的在佟童臉上吃了口豆腐。

  實踐證明,人民的警惕性是不能夠放鬆的,敵人最擅長的就是趁虛而入,見縫插針。

  一開始倆人還真是正正經經的停留在搓背的階段,但是後來,凌浩有意識有預謀的撲騰,弄得佟童渾身濕透。

  你不得脫衣服啊。

  再然後,就變向的成了鴛鴛浴。我沒打錯,咱這壓根兒就沒有鴦。= =

  再然後的然後,就實實在在的變成了某些不純潔的成人運動了。

  「別!凌浩!」佟童驚慌,兩個人都光溜溜的疊羅在床上了,還不死心的掙扎。兩腿拚命的收攏,恨不得把某些恬不知恥的人擠出去:「我爸媽再聽見了!」

  但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凌浩靠著體力與地理上的優勢,愣是又往佟童兩腿間擠了擠。一手抱住那細膩白皙的大腿,一手擒住佟童的要害,斜斜的勾起一邊唇角:「那就看你本事了,寶貝兒!」

  「你要是一聲不吭,」凌浩說著狠狠的咬牙,在床頭櫃上摸索到自己早就備好的犯罪輔助工具——水溶性乳液一瓶,勉強擰開蓋子,塗了滿手,慢慢的探向佟童的隱密。

  「他們,還真就不能知道!」「呃……」

  凌浩狠狠的一個挺身,就攻城略地了。佟童猝不及防,悶哼一聲,趕緊拿起身邊的枕頭,狠狠的咬在嘴裡。

  佟童還真就憋著一聲沒吭,凌浩也算沒完全泯滅了人性,心疼的低下頭親了親佟童隱忍的臉:「寶貝兒!受苦了!回家,嗯,重賞!」

  佟童瞪著眼睛狠狠的咬牙,換過一口氣來,含糊的悶著枕頭說話:「那,嗯,回家,讓我上,上你一回!」

  凌浩微微的一愣,待辨別清那幾個字後,忍著笑,渾身哆嗦,激得佟童直翻白眼,最後扔給佟童四個字,特欠抽的四個字。

  從長計議。

  你問佟童他爹媽呢,就由著別人這麼欺負他們兒子?

  那可不嗎,一覺酣睡到天亮,要不怎麼能生龍活虎的在這誇獎凌浩呢。= =

  「童童!給我提吧!」凌浩說著把佟童手裡唯一一個袋子也拎在了自己手裡,還笑得特善解人意。

  佟童忍住罵人的衝動,沖天狠勁的眨了眨眼睛。腰膝酸軟啊,這還兩手空空,他要是把手再往腰上那麼一插,活脫的跟著老公做產檢去了。= =

  「嘿!你是不是丟錢了!」倆人正此時無聲勝有聲呢,忽然一道低沉的女聲插了進來,兩人都是一愣。

  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兒,穿著商場營業員的制服,一直湊在他倆身邊,不緊不慢的壓低了聲音。

  佟童最先警醒,掏出口袋裡的大面額鈔票點了點,沒少,剛疑惑的抬起眼睛,就聽見……

  「哎呀!我的手機!」凌浩焦急的扔下手裡的袋子,外套褲袋都翻遍了,壓根就沒有手機的影子:「我帶出來了啊!就放這兒了!」

  「我看見了!」女孩依然貼著兩人,卻不敢聲張,眼神微微的瞟著四周:「就這附近賣東西的,年輕男人!」

  「那到底是誰啊!」凌浩慌張的湊上前,佟童趕忙拾起地上的袋子,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那我不能說了!」女孩又壓低了聲音,瞟了瞟凌浩:「我只能告訴你在這附近!」

  「我……」「謝謝您了!」佟童攔住還要說話的凌浩,沖那女孩點了點頭。女孩也輕輕的點頭,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就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童童!快!快往我手機上撥電話!」凌浩茫然四顧,這周圍形形色色、老老少少,忽然都成了可疑人物,漸漸的光怪陸離。

  佟童舉著手機翹首張望,話筒裡的彩鈴依然輕輕的哼唱:「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帶來的安慰,大風吹大風吹……」

  「怎麼沒有響鈴!」佟童微微的擰著眉毛,按掉手機,剛要再撥,凌浩忽然湊近,臉貼著他的頸側,衝著他挑眉:「童童,我覺得就那倆!那女孩不是說是年輕男人麼!」

  佟童順著凌浩的視線謹慎的望過去,就看到了一個賣哈密瓜的三輪車。一個勁瘦的年輕人正拿著把挺長的刀在削瓜皮,旁邊的一個年輕胖子,正左顧右盼,手掌揣進褲袋裡。

  佟童再撥凌浩的手機,已是關機。再看看四周的商販,也微微的點頭。

  確定是他倆沒錯,只有他倆符合剛才那女孩的描述。只是什麼時候得手的,為什麼沒有絲毫的感覺,然而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還能拿回自己的東西麼。

  正在躊躇,那個胖子忽然開始往街裡走,手掌依然揣在褲袋裡。凌浩拉了拉外套的拉鏈,悄悄地跟了上去。佟童手裡提著東西,追不上,又不敢大聲的阻攔,急出了一身的汗。

  那胖子在臨近街道盡頭的地方停下,又上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三個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麼,那胖子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一部手機把玩,但顯然不是凌浩的那一部。

  和胖子站在一起的女孩,和剛才告知凌浩他們的女孩,穿著同一家商場的制服。這其間的玄機,凌浩很久之後仍然不能參透。

  三個人聚在人流稀少的街道中間,凌浩這樣的一個陌生人,離他們如此之近,卻沒被掃到一眼,可見什麼叫做做賊心虛。

  「童童!你先回去!我過去找他們說說!」凌浩回身拍了拍剛剛追上來的佟童,卻被佟童狠狠的拉住,死拽著進了旁邊的一個樓洞口。

  「你他媽拉著我幹嘛!」凌浩咆哮出聲,狠命的推了佟童一把。佟童手裡的袋子悉數的掉在地上,人踉蹌了兩步,還沒站穩,又死命的過去拉住要出樓道的凌浩。

  「你值當嗎!兩三千的東西!丟了再買!我給你買不行麼!」佟童臉色漲紅,胳膊微微的麻痺,剛才撞到了樓梯的硬角上,疼痛剛剛緩解,使不上力氣。

  「不是他媽錢的問題!我必須拿回來!別攔著我!」凌浩雙眼血紅,像是完全喪失了理智,又狠狠的一把推開佟童。

  看著凌浩漸行漸遠的背影,佟童顧不得拉扯間扭傷的腳踝,急急的撲上去,拉住凌浩的衣領,狠狠地一個巴掌扇了上去:「你瘋了!他們身上有刀!萬一傷了你……」

  「那上面帶著你送我的鏈子!定情信物!定情信物懂嗎!」

  歇斯底里的聲音,被一聲清脆的耳光撕斷。凌浩愣忡著站在原地,看著佟童高揚的手掌,不明所以。

  佟童心裡被狠狠的揉搓,看著紅腫的手掌和凌浩臉上清晰可見的指痕,手掌微微的顫抖。

  旁邊的孩子正三三兩兩的拆著整整的一掛鞭炮,預備著一會兒慢慢的燃放。忽然被清脆的響聲吸引,微微的側頭,就看見兩個叔叔但站在別人家的樓道口,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誰也不敢作聲,輕輕的打著手勢,「突突」的一起跑的飛快,還不忘回頭瞅瞅那兩個生氣的叔叔有沒有追上來。

  「凌浩……」佟童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想要撫上那紅腫的臉頰,卻被凌浩輕輕的躲過。

  凌浩與佟童錯身而過,拿起散落在樓梯間的袋子,頭也不回的在前面走的鏗鏘。

  佟童一瘸一拐的望著前面的背影,吃力的咬住唇,眼眶微微的泛著濕氣,想要出聲叫著你慢些,卻死撐著,怎麼也說不出口。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的極其狼狽。

  那天下午,凌浩幫著佟童他媽收拾餃子餡,在案板上狠狠的剁了一個小時,嘴裡一直叨念著「小人!小人!我剁了你!」,卻沒和佟童說過一個字。

  佟童的腳踝冷敷了整個下午,臨近吃飯的時候,看見凌浩嘴裡絮絮叨叨卻一眼也不看他,扭身進了屋,連餃子都沒吃上幾個。

  「佟童!」佟童老娘著急,回身沖凌浩笑著撇撇嘴,輕輕的叩著房門:「怎麼才吃那麼幾個!夜還長著,餓了怎麼辦!」

  「我吃不下!」裡面悶聲悶氣,夾著「光當」的一聲,不知砸了什麼東西:「那裡面包的哪是餡兒啊,那都是人家剁碎的小人!敢吃嗎我!」

  這話說的飄飄忽忽,可天可地,坐在遠處客廳裡的凌浩隻字不落的全聽進了耳朵裡。抬頭看了看臉色尷尬的佟老爹,狠狠的往嘴裡塞了倆餃子。

  沒嚼,囫圇著吞下去,全堵在胸口裡了。

  

  第二十四章 拜年

  都道是小夫妻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合。

  那小夫夫呢。

  這完全得因人而異了。

  這倆,就屬於那不能輕易和解的。

  初五晚上吃了餃子,凌浩說什麼也呆不住了,死活的非要回自己家。佟童他媽不放心,要留下的,誰知一回身,自己兒子也穿戴整齊的站門口了。

  回去,必須得回去,兩個人的事情要是驚擾了父母,那可真是不肖了。

  倆人回了家,誰也不說話,不過默契不會因為沉默而泯滅,凌浩依然先洗了澡,然後給佟童插了熱水器。

  倆人誰也沒睡在客房,但整個晚上都儼然一國際品牌——背靠背。

  佟童是拉不下那個臉來,他是給了凌浩一嘴巴,但那是擔心著急啊,那削瓜皮的刀那麼老長,別說捅到哪了,就是劃上一道子,都穩保是個大口子。

  再說了,自己腳扭得都走不利索了,你不連頭都沒回過一次麼。那時候倆人在林子裡迷路,凌浩捧著他那崴了的腳那個心疼啊,還一路背著,一步也沒讓自己下地走,這時間一長,怎麼凌浩拿自己越來越不當回事兒了呢。

  凌浩是轉不過那個筋來,他是不管不顧的把你佟童的腳腕子給崴了,但是那都是情有可原啊,定情信物讓人偷了不說,還挨了一特結實的大嘴巴。

  這話一說,凌浩更是滿心滿腹的委屈。

  原來也沒覺得佟童有暴力傾向啊,耍個小性子,鬧鬧小彆扭的,那是情趣,他在旁邊哄著也是個享受。可現在是真槍實彈的巴掌拳頭往他臉上身上招呼,就覺得自己在佟童心裡越來越算不上什麼東西了。= =

  轉天初六,又是風和日麗的,艷陽高照啊,春天是要來了,但是不代表凌浩和佟童也雪融冰消了。

  佟童一早上起來,睜開眼睛就看見凌浩擰巴著的後背。氣不打一出來,舉著拳頭剛要懟上去,又趕緊收回來。

  絕對不能夠,他佟童要是揮出了那一拳,那就成了歷史性的失誤了。

  這是為什麼呢?

  這代表他最先無法忍受冷戰的寂寥,主動招惹、勾挑、引 誘凌浩。那他佟童的地位就被徹底撼動了,最先低下高貴頭顱的絕不會是他佟童。

  訕訕的衝著那背影瞪了瞪眼睛,剛要蹦下床,手機就開始哆嗦。趕緊接起來,壓低了聲音:「喂?媽?這麼早打來幹嘛!」

  「我不放心啊!」佟老娘正給自己的寶貝杜鵑澆水,回身看見佟童他爹又戴著眼鏡看報紙,沒好氣的甩過去一片枯黃的葉子,正貼在那光潔的額頭上。

  看見佟童他爹皺著眉頭拈起葉子,撇著嘴的說:「這是做什麼啊!」就扭身上了陽台,不僅沒有通體舒泰,反而越發的幽怨了。

  死老東西!是誰年輕的時候說她百看不厭的,現在見天的舉著報紙,連個正眼都不給她,一想起來,鼻子根兒就開始發酸。

  「媽?喂?媽?你說話啊?聽見了嗎?」佟童疑惑,甩了甩手機,信號挺好啊,怎麼就沒回音了呢,擰著眉毛又湊近話筒:「媽,你再不說話我撂了啊!」

  「啊?別別!媽問你!」回過神來,趕緊吸了吸鼻子,佟老娘又恢復了往昔的所向披靡:「小凌昨晚上是不是不高興了?」

  「他!」回身看看那案板一樣結實的後背,冷冷的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本想要壓低聲音的,轉念一想憑什麼啊,就是說給他聽的:「就那德行!別搭理他!」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佟童他老娘舉著電話循循善誘:「人家免費的房子給你住,又照顧你,你要是把人家得罪了把你趕出來,這天天得起大早的折騰去學校,又費工夫又費錢的,划不來!」

  佟童望天,癥結找到了,免費,佟老娘精明啊。

  「誒!媽跟你說你別左耳進右耳出的!」說著又踱回花盆旁邊,抻著脖子看陽台上的老頭:「你得小火慢慢煨著他,他就不捨得趕你走不是!回頭媽再教你幾道拿手菜,保管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

  說著還拖出個長長的「誒」的尾音,經驗豐富啊。

  佟童當時那個無奈,有這樣的媽麼,為了免費的房子,教他怎麼抓住男人的心。= =

  「媽!不說了!我還有事兒!備課!過兩天開學了!」佟童說著起身到了衛生間,一隻手擠牙膏,裡出外進的,直皺眉。

  「你等會兒!媽最後一句話!」佟老娘抓住最後一線機會,努力的敲打:「別忘了去路嬈家拜年,好不容易介紹個合適的,你別再給放跑了,聽見沒!」

  「哎呀!媽!我今兒就去!你怎麼跟個復讀機似的!」說著吐出滿口的薄荷泡泡,擰著眉毛衝著鏡子照了照:「沒事兒我掛了啊!」

  「哎……」剛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見電話裡「嘟嘟」的忙音。

  茫然的盯著話筒,又回身看了看陽台上默不作聲的老頭子,佟老娘忽然嚶嚶的哭了起來,轉而變成嚎啕。等佟童他爹反應過來時,就看見臥室門上被摔得直晃蕩的布藝玩偶。

  原來是兒子圍著轉,老公不錯眼,現在是兒子不待見,老公懶得看。心理落差啊,忒難受了。佟老娘哭的氣兒都倒不上來了,立馬橫下心來,中午飯不做了。

  佟童心煩,凌浩這軸勁還沒擰掰過來,又得去見路嬈。

  「啪」的一聲,手裡的雞蛋整個糊地上了,彩繪。佟童愣怔著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那隻雞蛋,抽了幾張紙巾把瓷磚收拾了。

  習慣性的拿了倆雞蛋,這是天意,不是佟童不想給他凌浩做早點,是老天不答應。= =

  聽見佟童關門的聲音,凌浩「刺溜」一聲,倆眼晶亮。

  他早醒了,佟童那大嗓門,他要是還能睡著,那得打120了。可不麼,昏迷了唄。= =

  晃蕩到餐廳,霍!盆干碗淨啊!連盤子都刷好了!

  行!凌浩狠狠的咬牙轉身,算你狠!

  到櫥櫃裡拿出包方便麵,煮的時候惡狠狠地磕了倆雞蛋進去,嘴裡還唸唸有詞:「行啊!你佟童不給我煎雞蛋!我今兒窩倆果兒!氣死你我!」

  車上人擠成了沙丁魚罐頭,佟童手裡提著見面禮,腳不沾低的夠著頭上的扶手,心煩意亂,納悶中國怎麼就那麼多人。

  忽然聽見自己身邊有人微微的咳嗽,轉頭,就看見一老太太扶著前面的座椅後背,臉色漲紅。那椅子正是那學雷鋒座椅,上面坐著個大老爺們,愜意啊,都快躺上面了。

  佟童輕輕的碰了碰他,那人回頭,斜睨著佟童。佟童微笑,用眼神掃了掃旁邊的老太太。

  那人微微的撇嘴,哼了一聲,乾脆把頭扭向了窗外。

  佟童憋了一肚子的火兒「騰」的就起來了,聲音橫著就出來了:「你身強體壯的還怕把腳站大了!再說了!我看你挺健全啊!莫非是懷著呢!我沒看出來!」

  「我抽你信不信!」那男人「登」的一聲站了起來,凶神惡煞的衝著佟童比劃著拳頭。

  「我謝您!」佟童依然面不改色,往前又湊了一步:「我請您往我臉上打!到時候做傷情鑒定也給司法機構省事了不是!」

  那人微微的錯愕,緊接著拎起佟童的外套領子:「活膩歪了是吧!跟你爺爺這兒叫板!」

  看著旁邊一直慌張阻攔的老太太,佟童安撫的拍拍她的手,又冷笑著看著男人:「他老人家早作古了,我就是想叫也叫不上了!」

  前面的司機怕在車上鬧起事端,催促著張辛莊路到站了,趕緊下車。那男人旁邊的女人拉著他不情不願的下了車,回頭看見站在窗口的佟童,又挑著眉毛,吐了口唾沫。

  佟童攙著那老太太坐下,老太太拍著他的手,輕輕的搖頭,歎出口氣。

  佟童明白,意氣用事了麼,但就是壓抑不住了。忽然轉醒,趕緊蹦下車,坐過站了。

  凌浩在客廳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翻滾,溜到地板上,開始咒罵真皮沙發太滑。又想起佟童賣了他的布藝沙發,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狠狠一拳懟在沙發幫子上,疼的自己直抽冷氣。

  路嬈看見佟童挺意外,迎進來,叫過爸媽,一起招待。都挺客氣的,但佟童就覺得這老兩口欲言又止的。

  臨出門時,路嬈搶先一步,說要送送佟童。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路嬈仰起頭,看見明晃晃的太陽,微微的瞇眼。佟童笑得溫和:「沒事,有話直說!」

  「我,有個男孩一直,你們見過的,就是上次帶我在林子裡找到你和凌浩的那個!」路嬈開口有些艱澀,微微的吐出一口氣:「我,覺得沒法跟你和凌浩交代。」

  佟童微微的愣怔,看著街上行人如織,緊接著側頭,表情認真:「你,喜歡他嗎?」

  路嬈低著頭,緊接著微微的點頭。

  佟童呵呵的笑出聲,甩了甩胳膊,像是忽然卸下了什麼包袱:「喜歡就好好珍惜,我和凌浩,還拿你當朋友!」

  路嬈錯愕,緊接著皺起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真的不怪我麼?」

  佟童搖頭,心裡卻請求著路嬈的原諒,也希望她得到幸福。

  凌浩看看牆上的鐘,終於坐不住了,沒有手機,家裡又沒固話,匆匆的穿了衣服下了樓,千辛萬苦的找到了電話亭。

  「喂?哪位?」陌生的號碼一直響,佟童疑惑的接起手機。

  「佟雙雙!死哪去了你!」凌浩的聲音滿是焦急,微微的發悶,帶著委屈:「大早上出去,現在還不回來,我以為你讓人搶走當了壓寨夫人呢!」

  佟童輕輕的笑出滿臉的陽光燦爛,看了看手下新鮮的蘑菇,凌浩最愛吃蘑菇:「在家好好呆著,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佟童決定了,路嬈的事情先不告訴凌浩,必須讓他內心再受些煎熬,誰讓那呆子惹他生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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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四個人的情人節

  初七一過,年也算是過去了,大部分的人都恢復了週而復始的朝九晚五,只有某些特殊人群,依然享受著偷來的閒暇時光。

  凌浩早上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睜開眼睛,就給佟童來了個法式深吻。佟童招架的力不從心,狠狠的推開,粗喘著撐開鳳眼,白眼珠狠狠的瞥著:「毛病啊你!」

  凌浩撇撇嘴,心下感慨著還沒成老夫老夫呢,就沒了浪漫的激情。不死心的湊過去,輕輕的攏住那勁瘦的腰肢,笑臉盈盈:「情人節快樂!」

  佟童氣結,推開凌浩,開始往身上套衣服:「你掉羊圈裡了?淨整洋事兒!要說情人節中國也有啊!比他們早好幾百年呢!」

  凌浩委委屈屈的跪在床上,眼巴巴的看著佟童的背影:「那不七夕麼,還半年多呢!再說了!」

  一步竄下床,從後面摟住佟童,不緊不慢的磨蹭著。都是男人啊,早上正是精神勃發的時候,不一會兒就出來不和諧的聲音了。= =

  「再說了」之後的話,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說出來。倆人在床上翻來覆去,佟童都被人壓在身子底下只剩喘氣的份兒了,腦子裡還有一絲理智尚存。

  為什麼總是他被人壓著。

  「呃……」張著嘴迷濛的看著凌浩懸於自己頭頂,忽然之間變得奔放激情的臉頰,不由得捧住吻了吻。

  墮落了,開始跟著沒腦子的一起胡鬧。

  「呵呵,再說了!」消停的癱在床上喘氣,凌浩總算是又想起先前的話頭了。

  恬不知恥的一隻手摩挲著佟童依舊光裸的緊翹臀部,一翻身壓上那劇烈起伏的胸臆,另一隻手輕輕的捻著那腰上的皮膚:「那會兒我可又老一歲,還有精神這麼跟你浪∼漫麼!」

  故意拉長的音節,把佟童氣得直衝天花板翻白眼。狠狠的一把推開身上死沉的一坨,搖晃著進了浴室。

  凌浩有傷風化的側躺在床上,一手支著腦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浴室裡的佟童聊天:「童童!一說生日我就想起來了,初五那天我那餃子都沒吃好!你哪天給我包一頓吧!」

  「等著你那催生餃子吧!」佟童把沐浴露塗在身上,聽著凌浩在那拿著不是當理說,狠狠的咬牙,心想著那天怎麼沒噎死他呢就。

  倆人一起嬉笑著計劃半年之後的事情,卻沒人擔心過倆人那時是否還在一起。

  「我看看去!」佟童剛從浴室出來,邊擦頭髮邊甩給凌浩衣服,讓他把自己那錦繡河山都罩住,別一在家就肆無忌憚的,門鈴就響了。

  就算再沒皮沒臉的,聽見有人來了,凌浩也快緊麻利的穿了衣服。惜肉如金,好身段是要留給媳婦看的,肥水不流外人那個田。

  「汪汪!」歡實的一團白忽然的竄進門裡,搖著尾巴在佟童身邊打著轉。佟童微微的瞇起鳳眼,就看見一張小臉衝著自己委屈的塌著眼角。

  「鹹食!」佟童甩下手裡的毛巾,趕緊抱起來,回身就看見小易臉色鐵青的站在門口:「嫂……佟哥好!」

  「快進來!」佟童趕緊把小易讓進來,心下疑惑。自己升級了,原來小易見面的時候不都直呼其名麼,怎麼忽然就尊稱了。

  殊不知,這是由一定的心理建設使然。

  佟童之於小易的身份,自從佟童和凌浩在一起之後,就徹底的變質了。原來是哥們兒的同居人,也能當哥們兒處,可是現在,人家是哥們兒的愛人,沒法尊稱嫂子,你不得叫聲哥啊。

  「嘿!等會兒!還一口子呢!」佟童還沒來得及關門,就看見一人影從拐角里閃出來,火急火燎的。

  「子釗?」佟童瞬時有了一種眩暈的感覺,這組合也太詭異了吧。

  「我來陪小易送狗的!」秦子釗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羞澀表情,看得佟童懷裡的鹹食都直咂舌,開始憂心如此反常現象,是不是什麼地質災害的前兆。

  「霍!熱鬧啊!」凌浩穿戴整齊,人模狗樣的,看見佟童懷裡的鹹食,心肝寶貝的一陣唏噓,眉開眼笑的。

  奈何,鹹食毫不買賬。

  哀莫大於心死。= =

  你凌浩把鹹食不聞不問的,一甩就在人家家裡甩了十來天。小易就算是再好的脾氣,也得出去走個親訪個友外帶約個會的。

  鹹食那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累贅了,一個有了身為累贅覺悟的累贅,心裡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啊。

  鹹食就是頂著這種壓力,毅然的等到小易忍無可忍把它送回來了。

  凌浩也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他不是不想接鹹食回來,但是剛和佟童和好,你不得溫存溫存把感情保保溫,有個狗孩子在家就不方便。

  要知道,小孩之於熱戀期的父母,就猶如警察。= =

  「我送回來了!走了啊!」小易悶聲不響的剛要出門,佟童趕緊把狗放到一邊攔住,心裡過意不去啊:「別!吃了中午飯再回去!打凌浩搬過來你也沒怎麼來玩過!正好都閒著,過幾天一開學就沒什麼工夫聚了!」

  「好啊!」小易那娃娃臉立馬的多雲轉晴了。後跟倆大背景,秦子釗無聲哀號,摀住額頭,凌浩緊緊的抱著鹹食,咬牙切齒。效果音同樣嘩啦啦的心碎。

  「我凌哥不願意!我走了!還說讓嫂……」「快進來!」凌浩扔了鹹食,趕緊上前一步搭上那細瘦的肩膀,順帶摀住那亂吐露的嘴。

  倆人背地裡眼神交鋒。

  小易狠狠瞪眼,抬起臉對著凌浩,內心獨白如下:

  丫混蛋!還說請客呢!我又幫你帶孩子又幫你頂工作的!你就這麼報答我的!有了媳婦什麼都忘了!

  凌浩微微的瞪眼,挑了挑眉毛,內心獨白如下:

  丫要是我哥們兒,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一定不能說些有的沒的扯我後腿,事後哥們兒必有重謝。

  小易眼睛滴溜溜的轉,最後眼尾上揚,明顯的八個字:

  看我心情,看你表現。

  秦子釗特無奈的看著他倆神交,低頭看著鹹食酣暢淋漓的吃著最愛親親腸,伸手撫摸了下那小腦袋,感歎著還是狗好啊,就算有煩有憂,也是記吃不記打。

  秦子釗和凌浩一起靠在沙發上,倆人一人舉支煙,襯著外面灑金的陽光,那個頹廢凌亂美啊。= =

  「凌浩!你說,喜歡個人,到底是個什麼心情?」秦子釗忽然吐出一口氣,語氣裡有著淡淡的迷茫。

  「我不知道是不是誰都跟我一樣,我就覺得吧,只要他好好生生的在你身邊,比什麼都強!」凌浩把煙霧從鼻腔裡噴出,輕輕的撇撇嘴。

  倆人同時回身,看了眼熱火朝天的廚房,同時露出三月暖陽般的溫和笑意。

  彼處,小易正跟著手腳麻利的佟童,美其名曰幫忙,實則搗亂外加避難。

  誰知道,心慌的感覺有多難受,那客廳裡的人,他是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佟童不愧是秀外慧中,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進得臥房。

  中午時分,滿滿當當一大桌,色香味俱全。這還是小易在旁邊添亂,要不然發揮能更出色。

  滿上杯中酒,幾個人都輕輕的咂上一口,卻是不同滋味。

  兩個人的情人節,忽忽悠悠就變成了四個人的情人節,個中感觸,想必只有身在其中,才能體會的通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小易早就醉眼迷離,拉著佟童的手,嘴裡一直含含糊糊的喊著嫂子,還一直說著好好過,好好過。

  凌浩和秦子釗碰杯碰的正盡興,早就對週遭之聲充耳不聞。秦子釗每每一飲而盡,總有些無奈的苦澀與甜蜜參雜不清。

  唯有佟童,眾人皆醉我獨醒,將這零零總總盡收眼底,眉頭也是越皺越深。

  這頓酒從中午一直喝到夜靜更深,佟童始終都有些理智尚存。自己將小易和秦子釗安排到客房睡下,拉扯著凌浩,臉色不善的進了臥室。

  鹹食聽見那光噹的一聲門響,縮了縮脖子,有種風雨欲來的不祥感。

  「凌浩!我問你!」佟童伸手把凌浩扶在床上坐下,看著一直往下蹴溜的醉鬼,一陣心煩意亂。進衛生間投了把涼毛巾,結結實實的糊在了凌浩的臉上。

  沁人心脾啊。

  凌浩激靈著睜開眼睛,就覺得下腹緊密的壓迫。水太涼,刺激的人想去廁所:「怎麼了這是?」忍耐著,看著眼前微慍的臉龐,疑惑不解。

  「我問你!小易為什麼口口聲聲的叫我嫂子!」佟童強自壓抑才沒有讓自己的分貝太過暴烈。

  凌浩微微的怔忡,緊接著低下頭沉默,最後輕輕的出聲,想必一驚之下,早就醉意皆無了:「我把,咱倆的事兒,告訴小易了!」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的意見!」佟童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來來回回的在房間裡踱著步:「這是咱倆的事,你為什麼總是自作主張!我有沒問你的意見隨便張揚嗎?」

  「那不是張揚!」凌浩像是忽然被點燃的火藥桶,竄起來瞪著眼睛反駁:「我跟我哥們兒說我感情的事兒怎麼了!你也可以跟秦子釗說啊!我攔過你嗎!你何必小題大做!」

  「凌浩!你不要給我混淆視聽!你這完全是白馬非馬!我要說的實質問題並不是告不告訴哥們兒!而是你不懂得徵詢我的意見!」佟童煩躁的揉著額上的碎發,粗粗的喘氣,最後抱起枕頭:「我必須冷靜!我怕我再呆在這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別跟我咬文嚼字的!你不就怕別人知道嗎!你個膽小怕事的!」凌浩叉著腰,也許是酒勁的第二波上湧,開始口無遮攔:「你去啊!去啊!客房現在讓人佔著呢!就客廳有地兒!」

  「你!」佟童本來已經走到了門口,又猛地折回身來,把枕頭甩得老遠。撲上去,那最後的理智也蕩然無存,和凌浩廝打在一起。

  客房內。

  「秦子釗!你他媽的幹嘛!」小易驚慌的推拒著欺身上來的秦子釗,那廝一隻手緊緊的抓著小易的一條腿,奮力的想要壓住那掙動的身體,嘴裡絮絮的念著:「易……軒……軒!」

  暗夜裡辟辟撲撲的廝打聲不絕於耳,夢囈般的癡語一直低低迴盪,間或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咒罵。

  四個人的情人節,幾人歡喜幾人憂。

  

  第二十六章 困難時期

  婚姻和戀情一樣,就像是一雙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一開始的激情慢慢退卻沉澱,剩下的也就只有柴米油鹽。從不同的生活走出來的兩個人要慢慢的磨合掉彼此的稜角,才能渾然一體的相攜相伴。

  三年之癢,七年之痛,逃不出的輪迴,能夠走出去,就可以永遠。

  好吧,還沒有三年,更談不上七年,只是兩個月的時間。

  和最初開始的時間一樣長,也可以說是一樣短,是否動心和動搖的時間,都是對等的。

  「佟老師!」忽然一道清朗的男聲打破了佟童的沉思……一個男孩有些猶豫的指了指黑板:「那個詞,寫錯了!」

  佟童拿著粉筆呆愣著看那兩個字,微微的回神,陳懇的道歉。板擦和黑板之間的摩擦聲讓他心煩意亂。

  他現在需要安靜,可以一個人好好的思考。

  將近一個星期,他和凌浩又回到了那種冷戰的狀態。是他發起的,凌浩總是處在被動接受的窘迫境地。

  那天醉酒後的廝打,讓他精疲力竭。凌浩在酒精的刺激下徹底失去了理智,落在他身上的拳頭沒有一下含糊過。

  在應接不暇間,除了憤怒,更多的是委屈。

  佟童對自己當時的心態恐懼不已。

  長久以來,凌浩對他的遷就,他不是無知無覺。自己被另一個男人捧在手心裡的疼愛,這對於一個男人而言,似乎是不正常的。

  而更加不正常的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疼愛。

  凌浩對他的逆來順受,成了一種習慣,不容更改。他甚至享受凌浩對他既無奈又寵溺的態度。

  像是吸毒,讓人欲罷不能。

  佟童枯坐一夜,聽著凌浩在自己身邊酣然,開始覺得渾身冰涼,甚至第一次有了想要吸煙的念頭。

  他醉了,可是自己從始至終就是不應該醉的。

  佟童承認自己的自私,在一切觸犯到自己利益之前,就要切斷任何可能傷害自己的機會。

  因此,佟童沒有很多朋友,甚至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但是凌浩卻來得太過意外,帶著辛辣刺激的濃烈氣息,攪亂了佟童縝密有致的人生步伐。

  他不是朋友,一開始就不是。

  而他和凌浩現在的關係,是不正確的,而一直維繫著,是出於自己一時的理智喪失抑或是情難自禁?

  輕輕的揉了揉額角,這些天的過度思考,讓他總是頭疼。

  進了辦公室,就看見秦子釗又舉著煙,立在窗口,呆愣的看著窗外出神。

  那個情人節,似乎讓很多東西在一夕之間都改變了。

  轉天的清晨,凌浩似是還留了些昨夜的記憶,看著身邊蜷曲著渾身冰涼的佟童,心疼的抱在懷裡揉搓著。

  他們都是一樣的狼狽,臉上帶著戰鬥過的痕跡,兩敗俱傷。

  佟童在凌浩的懷裡瑟瑟發抖,對凌浩帶著安撫和歉意一遍遍落在他額角的吻,沒有任何的阻止,卻也沒有絲毫的回應。

  要說什麼呢,我原諒了,還是依舊氣憤。

  完全沒有立場,凌浩是有錯在先,可是,先揮出拳頭的是他自己。

  帶著疲憊,輕輕的推開凌浩,凌浩追下床,兩個人拉扯著出了臥室,對面的門猛地打開。

  都是一陣無措的尷尬。

  小易眼睛帶著絲紅腫,行動不便。秦子釗臉色鐵青,微敞的衣襟裡,若隱若現著輕輕的淤痕。

  那一晚,他們似乎都經歷了一些始料不及的事情。

  默默的坐在辦公桌前,不去打擾沉思的人。況且他自己,也需要一些安靜來捋清一些一直混亂的思緒。

  輕輕的從抽屜裡拿出一隻精緻的小盒子,打開來,裡面安安靜靜的躺著兩條一摸一樣的水晶吊墜。

  凌浩的手機丟了,那天兩人去商場買新手機,凌浩上上下下的幾乎遛斷了腿,總算是找到了佟童那款快要停產的手機。

  對週遭毫無顧忌,凌浩輕輕的在佟童頸間磨蹭,帶著無限的惋惜:「定情信物沒了,幸虧買著了情侶手機。」

  佟童微微愣怔,也因為又憶起那天情急之下的一個耳光而微微的羞赧,趁著凌浩去衛生間的工夫,買下了這對墜子,本來是要給他一個驚喜。

  佟童輕輕的笑起來,參雜些無奈和苦澀。感情之所以讓人牽腸掛肚,就是因為每每回想,甜蜜總要比爭吵來得洶湧。

  站起身,剛要搭上秦子釗的肩膀,手機忽然哆哆嗦嗦的唱了起來。

  佟童從來不知道,等待原來是這麼煎熬。

  正是下班高峰,車流長長的從這個紅綠燈堵到下個紅綠燈,半天錯不開一步。

  佟童緊緊的攥著拳頭,掌心裡冷汗密佈,身子前傾,緊緊貼著車窗玻璃看著窗外,哪怕有一絲的移動,也催促著司機趕緊前行。

  幾輛車交錯的撞在一起,橫七豎八的凌亂,看不見血跡,卻冷冷的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交警正在疏導交通,交通事故造成的車輛擁堵,又趕上這個車輛密集的時段,雪上加霜。

  佟童忽然之間覺察到生命的脆弱,那樣鮮活的個體,有可能彈指間,就灰飛煙滅。

  什麼對錯,什麼愛恨,在生死面前,早就成了無足輕重,甚至到了庸人自擾的地步。

  直到那一刻才真正瞭解到,只要那個人在身邊,一切,其實都無所謂。

  醫院的走廊裡有著冷光的白熾燈,空氣裡濃烈的來蘇水味道,和這冰冷的光,相得益彰,一點點的密佈著恐懼的氛圍,一步步將人逼瘋。

  佟童奮力的奔跑,兩旁的房門一扇扇的錯過。相同的顏色,相同的位置,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這裡沒有盡頭。

  還好,那上面的數字都是井然有序的排列著,佟童在崩潰前夕,終於看到所謂的一絲希望。

  狠狠的推來那扇門,看著裡面人山人海,氣喘吁吁。

  凌浩此時蒼白的微笑,卻像是一顆定心丸,將佟童狂暴的心穩穩的扼制在劇烈起伏的胸臆間。

  一步步的走上前,佟童像是忽然失聰,週遭的喧囂沒有絲毫灌進那堵塞的雙耳中,只有那人微弱的氣息,卻分外明晰。

  凌浩在旁人的攙扶下微微的坐起身,滿含著歉意,撐著手臂:「讓你,擔……」

  「知道我會擔心為什麼還那麼幹!啊?」佟童像是一瞬被點燃的火藥桶,歇斯底里的爆發,拳頭毫無章法的落在那依舊虛弱的身體上,一下一下,最後竟然敲出了自己的眼淚。

  天然氣洩露,凌浩差點死在那密閉的空間裡。

  佟童接到的電話,就是告訴他快點來醫院的。因為凌浩的手機裡,最後撥出的是這個號碼。

  鄰居們七嘴八舌的圍在周圍,物業的小徐拚命拉著佟童,卻拉不住。凌浩不作聲,不閃躲,緊緊的抿著唇。

  「佟老師!你冷靜些!」小徐不遺餘力,剛要叫旁邊的鄰居把醫生叫來,佟童卻忽然住了手,緊緊的一把抱住凌浩,輕輕的嗚咽。任誰聽了,都會覺得無法紓解。

  他當時的恐懼,誰也無法體會。

  「對不起啊!別哭了!啊?童童!」凌浩伸出那只沒插針頭的手,順著佟童的脊背一遍遍的撫摸:「我是,想給你煲點兒湯喝的,誰知道,我這沒腦子的,一接電話,就走神了……」

  「誰讓你走神的!啊!怎麼不熏死你!」佟童忽然撐起身子,雙眼血紅,狠毒的一字字咬牙切齒。

  凌浩不惱,只是無奈的笑。

  他比誰都知道,這人說話越狠,心裡就越在乎。

  「話不好這樣講得是不是!」一道聲音橫空出世,高分貝的女聲多多少少刺激了一眾耳膜。

  佟童順著聲音望過去,就看見對門的那個女人擠過眾人,來到兩人的面前:「再著急也不可以說這麼狠的話啊,要不是我今天發現的早啊,他還真到閻王爺那兒報到去了!」

  這倒是讓佟童頗感,不,是相當意外。

  回頭看看凌浩,凌浩笑著衝著女人點頭:「多虧成姐了,要不,還真就見不著你了!」

  不是佟童故意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依照這女人平時的表現,還真是讓人始料不及。

  事實也確實如此,天然氣的氣味很大,女人隔了幾扇門板就聞得真真切切,不由得捂著鼻子找上門去。

  其實是想找凌浩理論的,誰知道這門半天就是敲不開,這才覺察不對,叫來了物業小徐。一眾鄰里驚恐的叫了救護車,把凌浩送醫院來了。

  就算是無心插柳,也是救命之恩啊,這人情,凌浩是實實在在的欠給人家了。不過俗話說的好,遠親不如近鄰,確是如此。

  凌浩在醫院裡呆了幾天,不是他自己願意的,佟童死活不讓他出院。也是,雖說是有驚無險,但卻依然讓佟童心有餘悸。

  凌浩有時想,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要不是這麼一場無妄之災,他和佟童的冷戰,不知道要持續到幾時。

  可是,有些問題,暫時的擱淺,並不意味著真正的解決。

  佟童對凌浩接的那個電話一直耿耿於懷,但是幾次三番問下來,凌浩就只是笑著說,就一個電話。

  第一次這麼密不透風的,佟童就算是一肚子的氣也不好發作,人家好歹還是個病人。

  走馬觀花似的,朋友們一個個來了又走。

  大衛來看凌浩,捶胸頓足,說是雇了凌浩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損失,三天兩頭的曠工,你還不能解雇嘍。反過臉來,卻語重心長的拍著凌浩的手,叫他好好休息,大不了扣幾天工資。

  小易來之前,給佟童打了個電話,問了醫院的地址,卻沒問有沒有人在。佟童放下電話,看了看身邊的秦子釗,欲言又止。

  秦子釗問是誰,聽了是小易,慌慌張張的藉故飛野似的奔逃。

  凌浩看著那扇被摔得直哆嗦的病房門,看了眼佟童:「丫和小易肯定有事兒!百分百的!」

  佟童放下手裡的清粥,照著那腦門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就你明白,那你能告訴告訴我,是個什麼電話把您老人家的魂兒都勾沒了?」

  「童童!你這巴掌一落下去,我心裡就覺得特踏實!」說著凌浩嬉皮笑臉的摟住佟童的腰。這明顯的答非所問,但是看著凌浩依舊蒼白的臉,佟童卻只能順水推舟,再也問不出一個字來。

  醫院的走廊還算是寬敞,但是不期而遇的秦子釗和小易,淋漓盡致的狹路相逢。總是要說些什麼的,可是秦子釗剛要開口,小易便一個錯身而過,雲淡風輕。

  晦澀暗啞的困難時期,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那蕭索的低迷。

  

  第二十七章 校慶(1/3)

  學生總是讓人有一種永遠年輕的錯覺,他們朝氣蓬勃,活力四射,他們是祖國明天的希望,他們相信自己是無堅不摧的。

  佟童現在置身在這樣的環境中,實在是不能夠老卻,況且,他也並未老卻。

  「風!你咆哮吧!咆哮吧!盡力地咆哮吧!在這暗無天日的時候,一切都睡著了,都沉在夢裡,都死了的時候,正是應該你咆哮的時候了 ,應該你盡力咆哮的時候…… 」

  「噗哈哈!」「凌浩!」「我錯了!」

  佟童氣悶的甩下手裡的劇本,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在胸前看著窗外。凌浩在沙發上側著臉偷偷的看他,輕輕的用手在他眼前搖晃。發現沒有反應,整個人欺身上前,把佟童摟在懷裡揉搓。

  「生氣了?」凌浩笑著在他額角上輕輕的啄了一口,看見佟童揮手要把自己趕開,趕緊一把握住那隻手,在鼻尖上輕輕的磨蹭:「別啊!我這不是,呵呵,頭一次看見你這樣兒麼!」

  佟童瞪眼,狠狠的回身,額頭抵到了凌浩的下巴,差點兒把他舌頭墊下來:「我這本來就記得不利落你還跟著搗亂!你唔咕嗚嚕……」

  凌浩雖然舌頭麻了,但是在佟童口腔裡翻攪的速度是一點兒都沒含糊,反倒越發的變本加厲。

  嗨!佟童著那麼大急是為什麼呢?

  校慶。

  佟童他們學校也有些歷史了,平時三年五年的趕上校慶就熱鬧熱鬧,趕上整十年,那可就是大慶。

  這回就讓佟童趕上了,五十年校慶。五十年啊,那可是意義非凡的半百校慶啊。要再等個五十年,就不知道還有沒有佟童了。= =

  於是舉校上下都為此興奮不已,又是新學期伊始,蟄伏了整個冬季的少男少女們開始摩拳擦掌,誓要弄出點驚天動地的動靜來。各個學院間火藥味十足,劍拔弩張。

  其實以往的校慶無非是請一些歷年來為學校做出過突出貢獻的學長學姐以及以前的老領導們,來參觀參觀。

  弄一些展牌,再搞一些小型的文藝演出,目的也就是總結一下過去,展望一下未來,將學校辦得更加的與時俱進。

  而今年,是五十年大慶,他必須與眾不同。

  首先,各個教學樓的宣傳文櫥窗委派給了各個院的下屬各系,要展現出每個院的歷史和特色。

  這原來都是由院宣傳部統一製作的,如今任務一出,各個系的宣傳部立馬召開會議,學校圖書館的文獻讓人翻起了毛邊。

  再有,就是學校的宿舍文化節。每個宿舍都會有自己的宿舍文化,因為每個宿舍都是一個小群體,群體間的個體必將互相影響,成為一個整體,擁有自己的獨特文化。

  聽到消息,姐們兒哥們兒們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捎帶腳連宿舍衛生都一夕之間乾淨整潔了,這可樂壞了生活部的一眾小幹事。

  可不麼,原來觀著面子,衛生分高了低了都不合適,現在好了,全百!

  最後的最後,就是整個活動的重頭戲。各院接到任務,要編排出一些符合本院特色的節目,因為這次的文藝演出是連續的四場,趕上校文化藝術節了。

  凌浩之所以忍俊不禁,癥結就出在這裡。

  佟童是文學院的,這是眾所周知的,當然文學院下面的各個系也都是和文學脫不開關係的。

  「我們要做出自己的特色,要做出自己的風格,要做出自己的文化底蘊!」院長那寬厚的手掌往寬大的會議桌上這麼一拍,振聾發聵啊。

  也不知道是誰想的,文學院這台晚會和藝術學院合辦。一問領導吧,振振有詞的,文藝文藝嘛,想來都是不分彼此的,你們可要通力合作啊。

  人家藝術學院人才一抓一把,要麼會唱歌要麼會跳舞,再不濟還能拉個小提琴走個貓步的。

  那你文學院呢。

  人家平時一提及,就嘬著牙花子,文學院,哎,一眾老學究,任風雨變色而巋然不動也。

  人家藝術學院為此微詞頗多,這叫合作麼,這不是先進帶後進呢麼!

  為此文學院領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一定要做些成績出來,為自己以及自己下屬的這些辛勤的人類靈魂工程師們正名!

  學生們也是義憤填膺的,權當著文學院沒人了麼!拿他們這些朝氣蓬勃當不喘氣的麼!怎麼能夠!

  於是乎,這些孩子們通力合作,決定我們不僅要有文化底蘊,而且我們也要煥發出激情。

  再於是乎,全院上下拍板決定,人家要排演話劇——《屈原》。

  當然了,時間有限,要是將整部話劇都搬上舞台,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人家就摘選了那最激烈的部分。

  一共五幕,排演後三幕。

  這要求可就嚴格了,沒有前面的鋪墊,要直接帶動情緒投入劇情之中,這得多麼張弛有度的演員才能勝任啊!

  這還不算完,這主角還得能表現出屈大夫的氣節以及氣質,這就更加的難上加難了。

  學生們肯定不行,十幾二十來的年輕小伙子們,他沒那深厚的沉澱啊。老學究們倒是有那深厚的沉澱了,可是體力以及爆發力又跟不上。

  這重任就落到了幾個中流砥柱的身上。

  之前幫佟童搬家的那個梁斌老師,老婆剛剛為家裡添了個男丁,人家全副心思都是那老婆孩子熱炕頭,跟你又搭時間又搭精力的排練,那不癡人說夢了麼。

  所以,不予考慮。

  再說秦子釗,這人大家可是太瞭解了,你看他有一點那悲憤的情結麼,再說就這渾身上下的頹廢氣質,那不是糟蹋屈大夫了麼。

  不能夠,直接拍掉。

  最後,他就只有眾望所歸了。

  院領導拍著佟童的肩膀,語重心長:小佟老師,文學院的振興可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這一拍,就注定了佟童將近半個月日夜顛倒的命運。

  不僅是因為院領導的器重,最主要的是,他不能站在台上丟人現眼,面子啊,還是個面子問題。

  跟他配戲的幾個年輕學生都是群情高昂的,佟老師這麼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的,我們決不能讓文學院的氣節毀在我們手上。

  看著起早貪黑的佟童,凌浩是既心疼又無奈。犯得上麼!

  但,當初凌浩對佟童那麼著迷,不也是他這股子認真勁兒吸引的麼!也罷!

  趕上雙休日,離公演又只差三四天,佟童更是快馬加鞭。

  但是,《雷電頌》那一長段慷慨激昂的朗誦,讓佟童有些吃力了。

  記憶倒不是問題,平時講課教研的,背誦點兒東西那是佟童的長項。而這次讓佟童犯難的是情緒的調動。

  那是整部劇的高 潮,也是結尾部分,是作者描寫屈原在自尊的靈魂遭受最深凌 辱、生命危在旦夕之際叩問天地表達自身理想的宣言書。

  「獨白」以詩意化的語言賦予自然雷電以神力,讓雷電化作手中的倚天長劍,去劈開黑暗,去焚燬這黑暗中的一切,不可遏止地抒發了屈原熱愛祖國、堅持正義、渴望光明、反對黑暗的理想與要求。

  話劇原來的視頻資料佟童看過,人家專業演員抑揚頓挫的語氣和憤懣的情緒甚至達到了癲狂的狀態。

  說實話,佟童有些畏懼了。害怕自己表現不出當時屈大夫的那種心境。有些事情是需要靈性的。

  於是佟童在一遍一遍的朗誦中開始尋找那種感覺,盡量的感同身受,這剛看著外面的陽光燦爛調動出點兒情緒來,就讓凌浩那「噗哈哈」給攪合的支離破碎,他能不生氣麼!

  其實也怨不得凌浩,佟童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這種狀態,指天指地的咆哮,凌浩在旁邊看著直縮脖子撇嘴,太□人了,活脫脫的附身了。

  剛出去倒垃圾的時候,對門那女人還問呢,說小佟老師怎麼了,你又惹人家生氣了。

  凌浩不好意思的搔著頭髮,哪能啊,人家那是為戲成癡了。

  「誒?秦子釗最近怎麼樣了?」凌浩輕輕的順著佟童的頭髮,惦記著藉著別的話題把佟童這注意力牽扯牽扯,也算是休息了。最主要的是,旁敲側擊的幫著小易問問。

  當然,小易是沒讓凌浩問,那廝隻字不提,問了幾次出什麼事了,都一記眼刀把凌浩逼到牆角,再也不敢言語一聲。

  這不問還好,一問佟童又義憤填膺了。

  丫秦子釗變節了,投身敵人懷抱了,跟著藝術學院的學生一起跳舞去了。

  也難怪,秦子釗平時在老師堆裡前衛的有些扎眼,又和同學們打成一片,人脈人也深入到各個院系間。

  前些日子鬱鬱寡歡的,沒想到藝術學院幾個漂亮女生一邀請,立馬的投誠了,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日日聞雞起舞啊。

  「什麼舞啊?」凌浩來了興致,越發覺得秦子釗這人有意思。

  「街舞!老胳膊老腿的還想趕前衛!」佟童不屑撇嘴,深吐一口氣,慨歎世風日下啊,人心不古,交友不慎啊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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