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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監控者 by 水颯颯

第十一章


  早晨六點半。枕頭邊的鬧鐘準時的響了。

  「嗚∼∼」我在半睡半醒,不情願地動了動,然後舉起右手,準備伸出被窩去按「消音」。

  結果手指才探出一半,手掌就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

  蠻橫地將手固定回我的體側後,涼一邊俯身親了親我的臉頰,一邊替我將鬧鐘關掉。

  「小心又要感冒。」他將我又往懷裡摟了摟,掖了掖我脖子邊的棉被。

  「恩∼」我含含糊糊地答應著,用頭在他胸口上蹭了蹭,然後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縫,吃力地向上掃一眼,果然看到他正半躺在我身邊看報告。

  好無聊呀∼∼

  我無聲地打個哈欠。

  自從搬進涼的臥室以後我才發現,涼有每天早上五點鐘起來躺在床上看報告的習慣。而所謂的非看不可的報告,都是些人界的政治形勢分析、經濟指數增長圖表,具體一點的,還包括城東和城西的物價調查,以及城市中小學校期末統考的試卷分析(可以監控學生的普遍心理狀態)……

  而今天早上看的則是……

  咦?什麼?

  我睜大眼睛,從床上坐起,指著涼手裡的一疊報告書,大驚失色地問他,「涼……你為什麼在看《色情酒吧地址搜索大全》?難難難難道你……慾求不滿?!」

  「附錄!這個是附錄!你給我看看清楚!白癡!」涼大為惱火地拿起一本厚厚的《地下色情酒吧營業情況分析》砸在我眼前,然後一把將我抓回懷裡,叼住後頸。「小壞蛋也知道什麼叫慾求不滿?」

  形勢不妙呀∼

  「不不不……我只是前幾天聽人說起這個詞,覺得好奇就拿來用用看……」我掰!

  「哦?」涼用手捏著我的下巴,讓我對著他的臉——眼、眼神好銳利∼∼∼

  「竟然會有人對你說慾求不滿?我真好奇,他是誰呀?」寒光一片。

  不就是你嗎!大色狼!

  我心裡抱怨著,嘴上還要敷衍,「哈,哈。其實不是別人對我說的……那個,其實,我……那個……」

  看著我努力地在腦海裡找替死鬼,大色狼得意地抱著我舔舔舔舔∼「說不出來是誰?」他扯我的嘴巴,「『其實』什麼?『那個』什麼?其實是你告訴別人你那個什麼不滿?……沒關係∼我現在就滿足你的所有合理要求∼∼∼∼」

  「才不是!」我掙扎!我反抗!我強烈抗議色狼歪曲我的語意!

  不只這樣!我還要要求獨立!我要有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我要求買東西的自由!還有自主選擇吃不吃胡蘿蔔的權利!

  ——當然,後面幾句話,都是我在吃完早飯後,對正在洗碗的小骨說的……

  涼一般是在七點半左右出門。我照例在家裡和小骨聊天,磨到八點一刻——地府上班的高峰期過去後,這才悠閒地向監控署進發。

  值班室的大爺依然記不清我是誰。在他印象裡,小球就是一個球,小骨就是一副骨架……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涼取名字那麼形象,很有可能就是為了這位大爺……

  我正想著是不是要改個名字叫「小帥」,好方便大爺記我人型的樣子,迎面氣喘吁吁地跑來了阿爐。

  「早∼∼∼」我微笑著打招呼,一邊舉起我的右手。

  「早。」阿爐匆忙回應。

  「跑這麼急去哪?」我看著從我身邊擦過,只是象徵性點下頭的阿爐,奇怪地問。

  「第五區發生了點問題。有個小孩的靈魂突然脫殼,涼大人派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救。」阿爐狂奔向停車場。

  「哦?」我開始跟著他跑,「那我也去吧。」

  「誒?」他不解地看我,「小球你去幹什麼?」

  「幫忙呀∼」

  「……」他看看表,「小球我還趕時間,沒空開玩笑∼你如果是來找小冰玩的,就去十樓的搜查組辦公室,他們正在交換資料。」

  他……是不是忘了某件事……

  「阿爐……」我欲言又止。

  「什麼?小球∼我趕時間,我回來再和你玩吧∼」

  「你……」我停下來看著離我越來越遠,且還在繼續加速中的阿爐的背影,搖了搖頭,「阿爐……我想說……你停的車子在這邊。你、你跑過頭了………」

  ***

  按照阿爐說的,我摸上了十樓,和搜查組的兄弟姐妹們打了招呼,逕直去小然的辦公室。

  門緊緊地關著,上面還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要不要進去呢∼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向裡看了一眼。

  「哇∼」一個酷哥!西裝革履,劍眉高鼻。很有型地站在落地窗邊,微微靠著牆,手上拿著一張調查表,正用眼睛……盯著我看!而更讓人感到無所適從的,就是——這個老大派頭十足的人,竟然是平時吊兒郎當的小然?

  「打打打打擾了∼∼小冰在嗎?」我掃一眼周圍,這才發現情勢極其不對。

  不大的辦公室裡,竟然齊齊地擠了十幾個人。每個人都是表情嚴肅地看著我。尤其是正中的小冰,完全是要一口把我吃掉的樣子……

  「什麼事?!」她用眼神問我。

  「我想來看看我可以幫什麼忙∼」我用餘光回她。

  「我們現在在開會!回頭再找你玩!!」用力眨眨眨。

  「我……」開始覺得委屈,眼淚閃動。

  小然發現我們「眉來眼去」有些不對,走過來拍拍我的肩,「小球。我們今天要開很長時間會,你先去找小颯或小葉他們玩好嗎?」然後又附到我耳邊小聲說,「今天晚上完成任務後有聚餐哦∼叫涼帶你一起來吧∼乖∼」

  好詭異的一個「乖」字……

  被踢出小然的辦公室後,我鬱悶地走進電梯。

  其實倒也不在意小冰他們的態度……只是有點委屈——

  因為她們好像都忘了一件事……

  這樣想著想著,走出電梯時就不小心撞了一個人。才要抬頭道歉,卻被人抱了個滿懷,「瑜!你回來了!」

  「唔唔」我因為無法發聲,只好狠命抓他的背。

  還好對方及時放開手,我微微喘口氣,抬頭才發現在我面前站著的是個從來沒見過的外表三十多歲的大叔……

  帥哥大叔!

  「咦?手感不對?」他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我,然後使勁捏我的臉。

  「喂!很痛啊!」我大叫。

  「反應也不一樣……」他若有所思地走進一直等著的電梯,一邊還在嘀咕,「原來是認錯了……就知道他不會這麼快回來……」

  這人是誰?!

  ***

  所謂的平靜生活也算過了半個多月。再加上從龍雲山回來那天前的四個多月,我與涼以及小骨小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竟然有小半年了。

  半年的時間,可以將一個人——或者應該說一隻鬼——改變多少呢?

  還是說,我已經習慣了這種被人「飼養」的生活?

  還真有些心虛了呢……

  我頗為感慨的搖頭,低頭順眉地走出電梯,然後便撞上了那個——

  吃我豆腐的人!

  「吃你豆腐?」涼埋在一堆報告中,頭也不抬。

  「是∼」我站在窗台邊上,無聊地將仙人掌的刺一根一根拔下來,再一根一根插回去,「我在電梯門口碰見的∼看上去三十多歲的一位大叔,大概一米八五左右,穿的很隨便——你見過他吧?」

  「啪。」他終於放下筆,探出頭來看我一眼,「我是剛剛見過他,不過你既然是在電梯口碰見的,怎麼知道我見過他?」

  「香水呀∼他身上有小颯身上的香水味。在我來之前,小颯不是一直呆在你辦公室做調查表嗎?所以他肯定也到這裡來過。」我開始無聊地將水仙花的花蕾一個個摘下,然後插在仙人掌的刺上。

  「你竟然可以分辨出小颯身上的香水味?」涼突然陰陰地問。

  「涼……你是不是聽錯重點了?」哪來的酸味?

  「那你的重點是什麼?」

  「我想問你的是——那位大叔是誰?來找你做什麼?」

  「你想知道他是誰?」涼的背後愈發陰暗下來,「他給你印象那麼深刻?」

  他今天是不是肚子吃壞了……臉色那麼難看……

  「不是∼我是在工作!」我義正嚴辭地回他。

  「工作?什麼工作?」愣住。懷疑。

  「難道……你也忘了?」開始不爽。

  「忘了什麼?」繼續疑惑。

  「……」

  看出涼是真的忘記,我反而說不出話。原地抖了三秒,哇的一聲哭著向辦公室外跑去。正要把門甩上,卻聽見涼在身後溫柔地叫我——「小球……」

  我心裡一軟,還是站住,故意裝做賭氣的樣子背對著他,看他準備說什麼。

  「你……把你剛剛玩的那兩盆花端出去扔掉……順便跟後勤的趙大娘說一聲,叫她回頭送兩盆假花進來。」

  ***

  小颯聽完我的遭遇,大笑了一通。彈了彈我的頭後,她一本正經地揭密。

  「你生氣是因為大家都忘了你是涼大人的代理助手嗎?」

  她竟然記得!!

  好、好感動∼∼∼

  果然只有小颯是我的紅顏知己!!

  我正要撲上去將我的鼻涕眼淚全部抹在她身上,小颯突然對著我伸出只手。

  「手,手。」她簡短地催促。

  「幹什麼?」我疑惑,但還是送過一隻手,覆在她的手掌上。

  「呵呵∼」她彎起指頭一勾,輕輕托著我的掌心,上下顛動;另一隻手順勢抬高,摸著我的頭,強忍住笑,安慰著,「狗狗乖呀∼不哭不哭∼∼」

  小颯……你在幹什麼……

  用完了小颯桌上整整一盒的面巾紙,我終於感覺舒服多了——感冒果然是很麻煩的事,尤其是會流鼻涕的那種。

  小颯看我擤紅的鼻子,微微一笑,伸出根指頭戳著我的臉,「涼大人其實並沒有忘記吧。」

  「啊?」我一時無法反應。

  「小球,你沒發現你是屬於那種體質很弱但又老喜歡惹麻煩的……鬼嗎?」她提示。

  「……」

  確實。我沉默了一下,瞟了一眼涼的辦公室。

  其實自己也早有些明白,涼,並不想讓我捲入太多的事件——因為我就有這個本事,無論大事小事,總有機會讓自己受傷——即使並不是出於本意。

  而大家,大概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可是——

  我抬頭鬱悶地看著小颯,

  「你們總不能一輩子圈養我吧∼∼」

  「才不會才不會∼∼」小颯笑著搖手,「我也瞭解小球想要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心情呀∼∼∼所以——」她突然又嚴肅地看著我,「小球!」

  「去參加正式的監控者資格考試吧!!」

  什麼?!

  正式?!資格?!

  正式的監控者資格?!

  不是代理助手,而是正式的監控者——的資格?!

  我突然覺得這兩個詞格外閃耀起來,而小颯一邊拿著報名表在我眼前晃,一邊繼續在我耳邊吹著風——

  「去吧,小球。監控者培訓班這個季度的招生正好剛剛開始。今天你看到的那位大叔就是地府警校的副校長——韓陽林大人。他是來送報名表的。每年通過我們監控署推薦的學員都有十幾個,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推薦你去哦∼」

  「一期大概培訓多長時間?」我想了一下,問。

  「大概一個月左右。然後參加一次統一的初級考試,淘汰掉一半人後,會給剩下的一半每人一個實習的機會。實習期間,由實習所在機構長官根據學員的具體表現打分,算分方法每年都不同,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最後就是面見冥王,由冥王親自面試通過後,你就算正式的監控者了。」

  我有些頭大,「小颯∼你也是這樣過來的?」

  「不是∼」她很乾脆地搖頭,「因為我是冥王的外甥女,所以我是走後門進來的∼」

  「真、真坦白……」

  還在猶豫著是否真的要離開家一個月,去考什麼正式的資格時,涼辦公室的門卻突然開了。

  「小颯,把你昨天拍的西區那場意外交通事故的現場照片拿進來給我看一下;東區的靈力監測儀最近有反常表現,如果可以,叫小冰開完會後帶幾個人去檢查檢查;還有藍凋最近正在負責的任務,可能需要我們組的配合,你去看看最近誰有空的,叫他去頂上……」涼一口氣交代完一大串事情,終於正眼瞥了瞥我,「還有你!」

  「啊?什麼事?」我滿心期待。

  「沒事就和小骨買菜去。或者去找居委會的阿姨,問問最近有沒有什麼小區義務活動。」

  「……」

  我狠瞪他一眼,轉頭搶過小颯還拿在手上的報名表,三下五除二地填好。然後拎起來,對著他正正地展開。

  「義務活動就讓給小骨吧!哼哼!我以後再也不會來煩你了∼」我走上前一步,用力抖著報名表,「看!這是我的獨立宣言!」

  所有人放下手邊工作,呆滯兩秒。而我心中暗自得意——

  這個動作……真是太酷了!

  涼的臉色由紅轉白,又從白轉黑……經過一系列對比鮮明的變化後,他突然嘿嘿一笑,「你想獨立?」

  「是、是……」極其熟悉的……不好的預感………

  涼慢慢逼近,接過我手中的報名表仔細看了一遍,眼中閃出一片寒光來——

  「小颯沒跟你說嗎——」

  「這期培訓班的特別代理教官——就、是、我。」

  ***

  地府警校成立的時間年代久遠。其歷史可以一直追溯到涼上任監控官以前——最後一屆地府狩魂組組長權傾半個人界的時候。據說地府裡最後一位狩魂組組長十分有野心,申請冥王創辦了地府靈力培訓學府,名義上是對人界有靈力的人進行培訓,以擴充地府的後備力量,但私下,卻是為成立革命軍做準備。

  「狩魂組組長想要推翻現屆冥王,然後對地府進行改革。行跡敗露後,冥王專門派了涼大人的師傅,也就是第一屆的總檢察官大人對其實行制裁。具體的方法不得而知,反正不久,狩魂組就在地府徹底消失了,然後地府就開始了大刀闊斧地改革,成立了監控署等一系列的地面組織。地府靈力培訓學府也正式更名為地府警官培訓學校。」

  「好複雜……」我看著正講到興頭上的小颯直冒冷汗。我只不過問了她一下我將前往的地方究竟是怎樣的,她就從蘭清閣借了全套一百二十一本的《地府簡史》來念給我聽……

  現在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了——小颯她……

  肯定有講故事的癖好∼∼∼∼

  「姑且不管他要進行的改革是好是壞,光是聽說他為了提高手下的靈力,利用權職將五百多名童男童女的靈魂變成靈力球,然後再鍛燒成補天石來掩蓋罪行,就可以判斷這實在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呢。」小颯一臉嚴肅的做了連續兩天歷史報告的總結評述,鬆口氣後,逕自閃進廚房吃早飯,算是徹底地忘記了我最開始提出的問題。而我鬱悶地呆站了N個鐘頭,仍然不知道我要去的警校究竟如何。

  輕輕歎口氣後,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涼因為要事先熟悉環境,所以在昨天——也就是開學的前兩天——便一人先去了警校。而從他離開到現在,時間正好是一天,毫無懸念的,我變回了球的形態……雖然懷疑他是有意要讓我為難,但連我自己也已經說了絕對不靠他的力量——那麼當然也包括他輸給我的陽氣吧。

  突然覺得……好空虛哦……

  坐了一下,抬頭看看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來接新生的車也快到了。門鈴響了一下,開門進來的卻是阿爐。

  「小球,別想太多。」阿爐好像看穿我心思似的直接穿過門廳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拍拍我的頭。我才要說聲謝謝,他卻繼續說道,「放心吧,警校離獸醫院只有十分鐘的車程……」

  「蝦米意思?」我虎著個臉,施展鬼學的最高境界——以眼殺人。

  阿爐一隻手抵著我的頭不讓我靠近,一邊解釋:

  「警校的監控者培訓課程向來以嚴格出名。不僅是技術上、頭腦上、經驗上的開發和累積,還包括體力、耐力與靈力上的訓練。而為了增強學員的實戰經驗,學校每年都會找地府中實力排名前幾名的靈力高手當特別代理教官。聽說涼大人曾參與過兩期培訓,是學校傳說中的『魔鬼教官』——雖然小球和涼大人的關係,嗯,很那個,不過涼大人也不會輕易就讓你通過吧∼」

  「說的也是!」小颯不知何時手拿著小骨與小冰做的早點出現在我們身後,憐憫地看著我,「小球呀,你真不應該選這期參加培訓的∼∼∼」

  某人好像忘了——一開始是誰極力勸我報名的!

  用依依不捨的心情享用完小骨為我做的「最後的早餐」,我被小骨和小颯架著送上了車。

  「我們會陪你到學校,整理好宿舍後再離開的。」小骨像送小孩住校的家長一樣嘮叨個沒完,「要和你同房間的人搞好關係;不要因為早上起不來就不吃早飯;零食要少吃一些,多吃些水果蔬菜;雖然你的毛很厚,但天氣冷了還是要加衣服,我在你包裡放了三個籃球套,自己穿不上就找同宿舍的人幫一下忙;洗完澡後記得叫別人先幫你吹乾,別濕漉漉地就爬上床,那樣你肯定會感冒;上廁所時要注意男女的標記,實在憋不住了也要注意四周有沒有寫『此處禁止大小便』……」

  小骨……你說的這都是什麼呀∼∼∼∼

  車行一路總算是平坦,但沒有了涼的「照顧專座」,即使是繫上了安全帶,我也還是因為慣性摔下座椅三次——第三次,便是到達地府警校時的急剎車。

  暈頭轉向地下了車,發現校門口擠滿了來報到的推薦學員。無論男女老少,都是一副「我很厲害」的樣子。

  「他們都是從人界來的靈力者嗎?」我問身後正在幫我提行李的小颯。

  「是呀。」小颯催促著我快走。

  「這麼多?人界不會驚動嗎?一下子這麼多人失蹤?」

  「不會。因為一旦被選中參加培訓,他們在人界的親屬以及朋友的記憶就會被暫時封存。如果他們被刷掉,那麼在地府的記憶就會被剔除,取而代之的是夢工場偽造的一個月的記憶;如果他們選上了,而且自己也願意做監控者,那麼他們在人界的所有記錄都會被抹掉——有點類似第二禁令——同時冥王在面見他們時,還會賜予永遠的生命期限以及任意進出各界的能力。」

  我沉默了片刻,繼續問,「那麼如果我成了監控者,我是不是可以要求冥王讓我一直保持人型?」

  「應該……」小颯想了想,「可以吧……也許還可以讓你重生呢。」

  重生嗎?我搖搖頭,儘管沒有想那麼多,不過「可以一直保持人型」的誘惑倒是蠻大的。

  如果我真的可以一直保持人的體態,那麼涼——

  就再也不能用「陽氣」來威脅我做XX和OO那樣的事了吧∼∼∼捏哈哈哈哈哈∼∼∼∼∼

  還在暗自得意著,一頭卻碰上了迎面走來的人。活動兩下撞的發麻的臉,我吃驚地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正蹲在我身前,像看妖怪一樣盯著我。然後,一隻手伸出來,捏著我的脖子(或者是腰……)將我拎起細細打量,那神情完全在說——

  「誰家的狗呀,養得這麼肥……」

  「這是……靈力球嗎?」男生在將我上下前後翻轉十幾遍後,終於半疑惑,半求證地問一直站在邊上看熱鬧的小颯和小骨。

  「恩……啊。」小颯遲疑了一下,點頭。

  「真奇怪,為什麼靈力球會出現在這裡?它……是你的寵物?」男生站起身,不等兩人點頭,單手一拋,將我扔到小骨的懷裡,「養得這麼好……如果是對你們而言很重要的靈魂,就別放它到處亂跑。好好看著它……今天出現在這裡的都是將來有可能成為靈魂監控者的傢伙,如果有人不知道,直接把它送進回收爐,那可真是……有趣了。」說完,幸災樂禍的一笑,轉進拐角,不見了。

  「……」不爽。一開始就是因為希望不再被人當成寵物,所以才會來到這個地方。結果特訓還沒開始,半路卻跳出這麼個傢伙,雖然長得挺斯文,說話卻和某人一樣不留餘地——心情會好就怪了。

  我一邊鬱悶地想著,一邊卻聽見小颯輕呼了一聲「奇怪」。

  「什麼奇怪?」我示意小骨將我放下來,而後飄到小颯的身邊。

  「剛才那個人……」她托著下巴想了想,突然問我,「小球,你還記得剛才那個人的樣子嗎?」

  樣子?為什麼這樣問?我努力回想了一下——雖然只是幾秒鐘時間,但因為對方曾經近距離地靠近過,所以對他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我對著小颯點了點頭,「記得。」

  「是嗎?」她轉頭問小骨,「你呢?」

  小骨很乾脆地搖頭,「有點模糊。」

  「哦?難道只有小球一個人記得?」小颯有些訝異。低頭繼續思考。而站在一邊的小骨好像為自己沒有記清人家的長相感到抱歉,也一起抱著腦袋用力想……

  難道他們兩……在跟我比記憶力?……

  兩個人一隻球圍成一圈站在路口發呆,在來往人流好奇的注視下,靜默了大約數分鐘,然後其間便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小颯一掌拍在我頭上,滿臉黑線,「小球……你還真是到哪都能睡……」

  我迷糊地睜開眼,掛著眼淚打了個哈欠——也不知道是誰昨晚對著我念了一晚上的簡史∼否則我也不至於凝神三分鐘,就混混沌沌地睡著呀∼∼

  這樣打打鬧鬧地來到校方安排的宿舍,吃力地爬上七樓,小颯才要掏樓下領到的鑰匙,小骨卻發現門已經打開了——只不過虛掩著,一時看不出來。

  「誰?」推門進去時,房間裡傳出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我腳下一個踉蹌,想起剛剛撞到的那人。

  「將要和你同住一個月的室友。」小骨很歡快地回答。然後門廳走道邊的廁所裡就探出一個頭來。

  褐色中長髮,帶副藍色鏡片的眼鏡,半吊的眼睛還有一看到我就得意的上翹的嘴角——果然是那個傢伙。

  「是你?」他看著我,卻對小骨說話,「你就是門上名牌裡寫的那個小球?哈。我倒覺得這個名字和你的寵物比較配。」

  「那本來就是我的名字!」所謂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我跳起來,「而且你記清楚了!我可不是任何人的寵物!」如果我有手的話,現在一定是用一個很帥的姿勢,指著他的鼻子說話。

  結果出乎我的意料,男生只是愣了一下,接著便笑起來,「這麼神氣的靈力球,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他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如果真的是跟你住……看來這一個月我要辛苦了。」

  什麼意思! 我瞪他,「放心,我不需要別人照顧!!」

  「是嗎?」他邪惡地笑著,陰陰地逼近,「那麼那兩個人在幹什麼?」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轉過頭去,然後發現——小颯和小骨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在幫我收拾宿舍了……

  有這樣的朋友……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呂悠,呂悠。看來他一定很喜歡旅遊∼∼∼」我閒來無事地站在門邊盯著名牌賊笑。然後就被人從背後重重地偷襲了一下。

  「沒事不要拿別人的名字開玩笑。」七樓的走廊上,涼一臉嚴肅地站在我身後,身邊還跟了好幾位漂亮的女教官——穿著統一的制服。

  「涼……」我下意識心虛地叫他,心裡有點感動:他是專門來看我的?而且……

  還帶了這麼多美女姐姐∼∼∼

  「叫我司徒教官!」

  突然的,不帶感情色彩的語氣讓我小小吃了一驚,我抬起頭,發現他正面無表情地拿著一本本子,記著些什麼:

  「學員0207,不尊重長官,直呼其名。扣0.5分。」

  咦咦?!

  「自帶家屬,隨意進出學員宿舍。扣0.5分。」

  喂喂!

  「亂留長髮(毛),不注重儀表,再扣0.5分。」

  蝦米!

  「涼……那個司徒教官,我的毛又不是……」

  「明天之前剪掉!」口氣強硬,面色嚴厲。

  「……」我終於委屈地閉上了嘴。呆呆地看著他和美女姐姐們轉進另一間宿舍。

  「小球,什麼事?」聽見外面的騷動趕出來的小骨,一手拿著抹布,一邊問我。

  我搖搖頭,心情沉重地飄到他的腳邊,「小骨……下午帶我去剪毛吧。」

  小骨在確定搬來的兩箱生活用品全部擺在了合適的位置之後,提議一直勞動的三個人一起去學校食堂吃頓飯。「順便教你一下怎麼喂小球吃飯∼」他是這樣對呂悠說的。

  雖然極度的不服氣,但想想這樣的委屈總比向涼認輸好(因為剛才的事件,我已經自動將這次考試上升到「我和涼的戰鬥」的高度),所以我,非常彆扭地,答應了……

  由於食堂很擠,而我對打菜、裝飯、拿碗筷的事情,顯然沒有一項可以勝任,於是光榮地被小颯留在桌子上佔位置。

  正在桌面上好奇地東張西望,對眼卻走來兩個奇怪的人。說是人,其實我也無法確定——因為對方的背後,總好像有什麼東西附著著,感覺上,有些討厭。

  「這張桌子是空的。」他們在我面前停下來。

  「有人了。」我和顏悅色。

  「哪裡來的垃圾。真討厭!!」個子高的一個突然面露凶相,伸出手在桌面上用力一揮,將我正正地打飛出去……

  這樣的過程好像似曾相識……

  我一邊在空中飛著,一邊冷靜地想著。此時根據我的目測,我正飛在食堂大廳偏南、距離大理石地磚約四米的高空中——且處於拋物線的最頂端……而從我現在飛行的速度和方向來看——我將著落在位於食堂南面最中間的那個巨大的湯鍋中……

  紅顏,薄命呀∼∼∼∼

  還在考慮著等一下掉進鍋裡後是先喝湯呢還是先吃菜,突然一陣奇怪的氣流迎面而來,抵消了我前進的衝力,然後下一刻,我便直接落進了小颯的懷裡。

  去打飯的小骨看見了事情的全過程,匆忙趕來問我是否受傷。我讓小颯將我放下來,搖了搖身體。轉身看著擋在我們前面的呂悠。

  因為背對著我們,我無法判斷此時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正對他的兩個罪魁禍首此時臉上的驚恐,多少說明了問題。

  「你、你想幹什麼?」看到呂悠的步步逼近,兩人心虛地問。背後的陰影更加明晰,甚至可以看出是一張巨大的人臉,連帶立體的五官——好、好醜的一張臉哦∼∼

  呂悠不說話,仍在一步一步的挪近,而對方也像冷靜下來一樣,開始用威脅的口氣——「你再過來,我們就讓『虛無』吞掉你!!」

  呀呀呀∼∼好緊張好刺激∼好像在看電影一樣∼∼∼

  我正準備加油吶喊出聲,呂悠卻突然一掌拍在了桌面上。等眾人沉寂片刻後,他突然抬頭對著兩人冷冷一笑,「你們看,這張桌子是我們先占的吧!」

  兩個人看了看桌面,不可思議地對望一眼,然後像找到台階下一樣,匆忙的點頭,連同他們身後的巨臉,一起離開了。

  「發生什麼事?」

  圍觀的人驚訝地上前,然後都「噗」的笑出聲。

  同樣被好奇驅使,我一跳三步地靠過去,蹦到椅子上,然後定神——

  「佔位」兩個用靈力寫的字正在桌面上閃著藍光,邊上還有簡筆畫的三個人和一個圈(介個大概是指我……)

  他他他……是什麼時候畫的……

  佔位置的小意外,讓我對呂悠刮目相看。而與我們一道的小颯,從吃飯開始,就不再說話,至始至終顰著眉——顯然在想些什麼。

  「小颯……有問題嗎?」趁著小骨在教呂悠如何照料我的生活起居,我偷偷湊到小颯身邊。

  「小球……」她顯出為難的樣子,「雖然這是監控署的最高機密,而且我也不清楚具體的事件……不過今天看到這幾個人——特別是想到你要和呂悠住一個月,我想我還是事先提醒你的比較好:其實這次韓大人來邀請涼大人作特別代理教官,涼大人一開始是不準備答應的。因為這次要完成的任務,已經超出了他原本的監控範圍。」

  「這次的任務?」我皺眉。

  「嗯。這次的任務,據說是要監控這次來的所有學員!」

  「所有學員?」我心裡一驚,「為什麼?」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已經說了是最高機密呀……但是,」她湊進我,表情詭異,「根據我打聽來的零碎消息來推斷——這次的事件和前次的惡鬼、夢魔事件都有很大的聯繫哦!甚至——」

  「還可能牽扯到在你身上下毒咒的人。」

  「轟隆隆——」一個閃電。

  我邊流冷汗邊對小颯笑,「小颯……既然這麼危險你為什麼還要叫我來∼」

  「因為,」她臉上呈現出講鬼故事時才有的陰笑表情,「如果你不來的話,涼大人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就答應來這裡做教官呢∼∼」

  「為什麼你那麼希望涼接受任務……」表跟我說你是憂國憂民……

  「因為……」她笑得更得意了,「韓大人說如果我讓涼大人接受任務的話,他就送我警校裡歷年來所有學員的照片記錄以及校長蔣大人(某颯插花:此人據說是小颯一直暗戀滴對像)的所有生活起居照∼∼」

  ……

  原來……我是被一堆照片給賣掉的……

  ***

  當理髮師問我要剪多短時,正在氣頭上的我想也不想地說了聲「剃光」。

  反正冥鏡也沒帶在身邊,自己看不到也就不會太在意。涼如果不喜歡也不關我的事。誰叫他事先不跟我說一聲,還一個勁地激我!

  心情不爽地送走了奸計得逞而得意的小颯、以及不停嘮叨的小骨,我看著正坐在椅子上,用一種很複雜的表情看著撞門進來的我的呂悠,覺得頭大。

  雖然小颯讓我最好和涼道個歉,然後退出培訓,住到涼的身邊去,但我根本無法想像到時候涼一臉「你還是要靠我吧」這樣的表情。

  所以比起面對這樣一個被當作第一提防對象的人,應該還是好一些的吧……

  「你這是怎麼回事?」我還在亂七八糟地想著,呂悠已經竄到了我面前,蹲下身,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還以為他會和一路走來的人一樣——笑個沒完,我有些意外地應了一聲,「剪了。」

  他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摸我的頭。理髮師也許是出於職業道德,並沒有完全給我剪光,至少還留了一層不足一公分長度的短毛——算是給我御寒……

  「剪得還真短。」他繼續摸,「不過手感不錯。」

  好溫暖的手。我愣住了。是種很熟悉的熱度和觸感。

  又是,似曾……相識。

  應該,不是壞人吧。我稍稍安下心來。

  一分鐘,兩分鐘……

  十分鐘……

  「喂喂∼∼」我一頭臉黑線,瞪著已經開始嬉皮笑臉的某人,「你到底摸夠沒!!!」

  結果,呂悠還沒作出回答,樓下卻突然傳來騷動的聲音。夾雜著一個男孩脆生生的乞求:

  「求求你們,讓我參加監控者培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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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當某個虎頭虎腦的傢伙這樣叫出聲的時候,我正準備一口咬上呂悠的手掌。結果,只是瞬間的遲疑,我便被他反手抓著帶到了走廊上。

  聲音是從樓梯口傳來的,且說話間,還在越來越近。及至我和呂悠穿過杵在走廊上看熱鬧的眾學員時,一身筆挺制服的涼,和那個樣子不過十七八歲滿臉漲紅的男生,已經站在了靠近樓梯間的層長值班室門口。

  男生是很普通的男生。就像人界的街上,隨時可以遇見,但又總記不清長相的那種。讓人記憶深刻的倒是他背上那個超大號的行李,以及——

  他正拖著涼的那個姿勢!

  「教官,讓我參加培訓吧!」他從背後死死拽住涼的衣角,半耍賴似的倚在涼的身上,磨蹭著。

  涼顯得有些惱怒,發現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後,他壓低了聲音警告,「放手。」

  「不放!除非教官同意讓我參加培訓!連校長都同意了,為什麼你還不批准!」男孩說著,手卻環得更緊,同時嘟起了一張嘴。

  「你沒有得到任何部門推薦——按照規定,培訓班只收推薦學員。」涼回答的有板有眼。

  「那是因為我那個笨蛋老爸整整遲了三天才跟我說這件事!什麼爛規定!我就是要參加!」完全變成了小孩撒嬌的口氣。

  「……」涼開始冒青筋,一手則掏出鑰匙,準備打開值班室的門。

  「挺有趣的嘛!」我身邊的人開始小聲議論,「如果讓這樣的傢伙加入,訓練也許會很有趣。」

  「是啊。至少在偷懶的時候可以叫他這麼去對付教官。」

  「……」

  見我一直沒什麼反應,一邊的呂悠突然俯下身問我,「你沒什麼感覺嗎?」

  我抬頭奇怪地看著他,「什麼什麼感覺?」

  「那個男生。」

  「男生怎麼了?很可愛呀∼像只小猴子∼∼」

  「……」

  像是發覺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聳聳肩,站直,然後裝做若無其事地湊到了涼的身邊。

  「我說……」他一邊偷眼看我的反應,一邊將手搭在男生的肩上,面朝著涼,「司徒教官,反正監控者培訓班這期的學員也不多,就讓他加入吧。」

  小猴子看到有人替他說話,顯得很開心,伸出手腳正準備纏上呂悠,卻被他及時躲開,於是訕訕地又纏回到涼的身上。

  原本已經準備忽略這件事的涼聽完呂悠的話,轉過頭來和他對視了幾秒。也許因為兩個人都是屬於人高馬大型,空氣裡的火藥味突然竄了上來,同時在兩人視線交匯處噼裡啪啦地冒起火花。

  「你……」涼停頓幾秒,恢復常態,掃我一眼後,再次看向呂悠,「你是和小球同屋的呂悠?」

  「是。」不知是不是錯覺,呂悠挑釁地回看涼。空氣裡又是一陣噼裡啪啦。

  「那麼……好吧。」涼轉頭將愣住的小猴子的手指從衣服上掰下來,然後下了命令,「你去找樓下的管理員,看看還有哪間房間是空的,如果沒有,就到九樓我的宿舍來,自己打掃好住進去。」

  「YEAH!」達到目的的傢伙過了很久才旁若無人地歡呼起來,興沖沖地下了樓梯。一直圍觀的眾人也漸漸散去,邊走邊評論著剛才的事件。呂悠一直目送涼進入值班室後,轉過身踢了踢呆掉的我。

  「走了走了。」他對我現在的表情好像很滿意,「戲收場了。」

  ***

  還真是……意外的結果。

  我蹲在房間角落靜靜地想。上午因為一晚未睡的疲憊加上初到警校的興奮,所以對於一些反常的情況並沒有太注意,但現在想起來,疑點就變得很多,尤其是剛才。大家的舉動都有些不太正常……

  難道……

  我彈起身,看著忙進忙出的呂悠。高挑的背影雖然陌生,但還是和記憶中一些模糊的碎片結合了。

  不會吧。不太可能呀……我趴回角落,試圖說服自己,推翻結論。而呂悠卻在這時走了過來。

  「在想什麼……五點了。要去吃飯嗎?還是——」他看著我,面帶微笑,別有深意,「將晚飯打回來吃?」

  「啊……恩。打回來。」我點點頭,知道他是為我的面子考慮,心裡反而更加疑惑。

  一開始,晚飯吃得還算順利。用呂悠的話來說,要歸功於他餵飯的技術高超。

  「你以前經常練習嗎?」我瞪一眼遞來的調羹裡,那塊佔了三分之二空間的胡蘿蔔,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然後趁機吐掉。

  「應該算是。」他好像發現了我的計劃,在我張口前將調羹收了回去,在碗裡將胡蘿蔔碾碎後,沾了點辣醬,再次和著飯送上來。

  「哦∼我明白了。」我皺眉,鼓起勇氣聞了聞,然後條件反射地將整個身體縮了回去,「你已經有小孩了。」

  「沒有……」他滿臉黑線,在胡蘿蔔上又澆了點肉湯,「只不過我家裡有一個和你一樣麻煩的傢伙。也經常要我給他餵飯。」

  「是你的寵物?」心裡一個咯噔。

  「不是。是我最重要的人。」

  「哦……」我的反應開始遲鈍起來,呆呆看著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嘛……不愛吃胡蘿蔔,喜歡惹麻煩,喜歡裝糊塗;有的時候很聰明,有的時候又很笨,笨到沒有常理,所以常常惹我生氣。」

  「竟然有這麼笨的人?」

  「當然。他如果笨起來,絕對是無可就藥的。比如說——他甚至會笨到不知道一直呆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他看著我,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然後趁我石化的瞬間,將滿滿一勺的胡蘿蔔塞入我的嘴巴。

  「咳咳∼等等……」我被大口的湯汁嗆住了,劇烈地喘了幾下後,我不可置信地盯住他,「你是……不可能呀!!他明明……」

  「我什麼?他什麼?」呂悠瞇著眼看我,開始裝傻。

  那種熟的不能再熟的語氣,再配上一副大灰狼得志的模樣……

  我愣一愣,咬咬牙,然後從凳子上跳起來,沒頭腦地轉了三圈,認準方向後,直接衝回臥室鑽進了被窩。

  生氣!!我真的生氣了!!!

  他怎麼……怎麼可以用這種手段逼我吃胡蘿蔔嘛∼∼∼

  「小球,出來!飯還沒吃完!」某人的手搭在圍著我的被子上,左右搖晃著。

  「不要!不吃!」我起勁地滾著,鬧著彆扭。

  「胡蘿蔔已經被我吃完了。」兩手齊上,企圖固定住我。

  「吃飽了!我在睡覺!!」絕對不相信他∼大騙子∼∼∼

  「是嗎∼我知道了∼」壓在被子上的力道突然放輕了,然後連續幾秒鐘都沒有進一步的動態。

  「咦啊?」他走了?

  我在一堆棉絮裡掙扎了幾下,探出五分之一的身體失望地看向外面。結果卻發現——大灰狼一手各抓著一個被角,正一臉「你上當了」的表情看著我。

  這種架勢……

  「喂!等……」我還來不及逃竄,他兩手向後用力一抽,動作優雅地將被子在空中打出個旋來搭到肩上,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因為慣性,仍坐在原位的我,冷冷地問道:「現在還想睡嗎?」

  「……」屁股和背因為和被面的急速摩擦,正火辣辣地痛著。我委屈地搖搖頭,紅著眼眶下了床,挪回到桌邊,乖乖等著。

  (某颯插花:涼的動作,請參考初中自然課本裡「慣性」章的小實驗——「抽掉放在杯子下的光滑桌布」……因為難度係數太大,好孩子請勿模仿。)

  將被子隨意扔回床上後,涼走過來坐到我對面,拿起調羹才要繼續餵飯,卻盯著我愣了一下。

  「真的很疼?」他將我摟過去,放到腿上,輕聲問我。

  我不說話,搖頭——因為不想讓眼淚掉下來,所以眼睛強睜著,開始微微發酸。

  「還是因為……我變成這個樣子,事先卻沒告訴你,所以生氣了?」他歎氣,摘掉平光眼鏡,變回原樣,「那也是有原因的……吃完飯以後再說好嗎?」

  我點點頭,又馬上搖搖頭,五官皺到了一處。

  「難道……」涼皺了皺眉,「是因為我餵進你嘴裡的那口胡蘿蔔?」

  我抬起頭呆呆看他幾眼,然後使勁晃腦袋。

  眼淚,終於還是無法控制住,一顆一顆撲啦撲啦地掉下來。

  「那究竟是為什麼?!」他開始察覺事情有些不對,於是放下手中的餐具,兩隻手一起小心翼翼地環著我。

  「唔…恩…」我繼續抽泣了幾秒,然後蹭進他懷裡困難地哽咽著——

  「唔咦、咦日恩固呃(我鼻、鼻子塞住了)……」

  「………」

  涼終於發現,心太軟永遠是一個錯誤……

  用力擤完鼻涕,我感覺一陣神清氣爽。接著,便愉快地發現——桌子上的蘿蔔,果然全部不見了……

  爽∼∼∼

  「我要吃紅燒肉。」我開心地指使為我夾菜的涼。「不是這塊,是那塊!不是不是!下面的!沒有肥肉的那個∼」

  他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額上青筋一閃而逝。然後陰笑著夾起那塊我中意很久的、帶著皮的、油滋滋香噴噴的,肉,在我面前一轉,即刻送進——他的嘴裡……

  混蛋!!

  我很受傷害地原地抖著。而他裝模做樣地嚼了幾下,斜眼瞟我,享受地一口吞掉。

  什麼……

  什麼嘛!!!

  什麼來參加培訓就可以獨立、什麼再也不用依靠涼、什麼成為正式的監控者……都是騙人的!!

  反正我是他撿來的!沒靈力!還老是要消耗他的陽氣!又笨!又傻!還自戀!胃口也大——只會吃不會做!!沒事找事愛惹麻煩!!不像小骨那麼溫柔!也沒阿爐小颯那麼能幹!不解風情!!裝瘋賣傻!!

  幾天來的委屈,以及一直就有的不安心情,被一塊搶走的紅燒肉一下全部引逗出來。我哼了兩聲,轉頭準備離開。

  結果飄出不到一米,就被涼的一雙手拖了回去。張口要罵時,連嘴也被堵上了。

  這算……趁火打劫嗎?

  涼的唇齒間還留有紅燒肉的餘香,送進的舌頭也還佔有醬油的味道。

  我的眼淚再次刷地流下來——

  多好的……一塊肉呀……

  彼此喘息著,涼終於放開已經恢復人型的我,發現我一臉痛苦的模樣,他的臉又黑了。

  「你該不會……還在想著那塊肉?!」

  我別過臉不看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顯然一時也沒了辦法,靜靜地擁著我坐了一陣。良久,他將唇湊到我耳邊——

  「又生氣了?」

  「……」

  「只是因為我吃了你想吃的?」

  「……」

  「或者是因為我剛才提到的所有原因?」

  「……」我彆扭地動了動。

  「你……」

  他又沉默了一陣,試探著,「你就這麼不喜歡我守著你?」

  「!」

  我轉回頭看他。他的表情倒像剛剛被欺負的是他而不是我。這個樣子,如果被小骨他們看到了,會做何感想呢?

  「不……是……」我心念一動,無力地將視線轉到桌面攤著的,還未吃完的飯菜上。

  讓我怎麼告訴他……

  我並不討厭被涼守護。我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過得太容易;我不想去煩惱什麼東西,但也不想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

  輕易的滿足,只會讓我覺得不安……以及空虛……

  「涼……」我想了很久,終於輕喚他,「你以前問過我——如果我不在了,你會來找我;如果你不在了,我是不是會去找你——結果我沒有回答。」

  「嗯。」他下意識地將我摟住。

  「因為那個時候我不敢想像……如果你離開我以後我該怎麼辦。」我頓了一頓,「而且,後來,我也有想——如果我從來沒遇見過你,而你沒有撿到過我,那我就永遠都是個迷迷糊糊的球——甚至,現在已經補住了天上的某個洞∼呵呵∼」

  涼暗淡著臉,罵了一句「白癡。」

  我瞪一眼,咬他一口,繼續說,「所以,我想我無論如何也要學會獨立……那麼,至少在你想離開我的時候,我還有辦法,可以死皮賴臉地纏著你——就算不依靠別人,也可以抓住你,粘著你,不管你會不會煩,會不會生氣……」

  強行地,用雙手將我緊緊箍入他的懷中,涼禁止我再說下去。

  「你真的很笨!笨得要死!!」

  「我已經死了∼」我輕拉他的衣角,示意他放開我。

  「不准動!」他噴著火,卻微微鬆了松雙臂。「笨蛋!這些事情我怎麼可能讓它們發生!」

  「但這個問題明明是你問的嘛∼∼」

  「我在嚇你!別跟我說你聽不出來!」

  「我聽不出!」

  「不可能!」

  「真的沒聽出來!」

  「敢騙人!」

  「就是沒聽出來!」

  「笨蛋!」

  「你看你也說我是……唔唔唔∼」

  還要繼續嗎?如果是用嘴爭辯,我是一定敵不過涼的∼

  ***

  時間是晚上八點二十六分。新生見面晚會已經開始近半小時了。我將頭靠在涼的胸口,內心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不去參加。

  「很累嗎?」他側過身將我拉近,整個人貼上來。

  這是……肯定的!!

  大色狼,竟然說什麼要把三天的份都補回來!!平時也不是每天都要的嘛∼∼∼

  我一個翻身,以背抗議!

  「你今天一直在鬧彆扭……」他一點也不在乎地啃我的肩,「難道是青春叛逆期?」

  「……」小腿向後踢去,卻被一把抓住。

  「好了∼我知道你在生氣了∼」他發出陰謀得逞後的笑聲,「按照小颯的性格,她應該已經告訴你這次的事情也是個任務吧?」

  我不吭聲,算是默認。

  「那麼想不想聽這次的安排呢?」

  捏?

  涼從身後攬著我——並不在乎我是否在聽——一邊親著我的脖子一邊講著。

  原來所有的事情要追回到半個月前。

  「半個月前,冥王秘書處收到一封奇怪的信。信是給冥王的,但沒有署名。經過鑒定課的靈力鑒定後,也沒有在上面發現人或鬼殘留的信息。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狩魂者回來了。』」

  我心頭一緊,「狩魂」兩字突然讓我想到小颯口中的那個什麼「暴君」。

  「是你師傅抓住的那個?」我忍不住轉頭看著涼。

  涼微微有些詫異,「你知道?」

  「不是∼」我搖搖頭,「聽小颯讀過地府的簡史∼猜的∼」

  「是嗎……」他一臉黑線,親了親我的臉,「不管怎麼說,你猜的結果和我們推論的結果是一樣的。也就是說——雖然這封信的可信度值得懷疑,但我們還是可以確定——狩魂者邱瑜,已經改頭換面重回地府了!」

  「邱瑜?」我對上涼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跳了一下。

  「是啊。就是你猜對的那個人的名字。」他用手撥弄我的頭髮。

  「啊?可是他不是被你師傅抓住制裁了嗎?又活過來了?」我滿臉驚訝。

  涼狐疑地盯著我,「你以為這個『制裁』是什麼意思?小颯告訴你的不一定是正確的……簡史什麼的也只是寫給不知情的後人看的。」

  冷汗。我訕笑,「那麼總檢察長當時對他的『制裁』是什麼?」

  「流放。」

  「啊?」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流放到人界。」涼貼著我的耳朵又說了一遍,「因為顧慮到他是前冥王留下的人,而且他曾經與冥王的私交很好,所以我師傅決定封住他的記憶,將他的靈魂送到轉生部門去註冊。中間將不會停歇地轉世四十九次,而且每一世都只能活到三十歲,算是對他曾經使五百個靈魂無緣無故消散的懲罰。」

  要連續輪迴四十九次,卻每次都只能活到三十歲嗎?

  我心裡暗暗地驚了一下——真是精心的安排。

  曾經聽小颯說過,靈魂在轉世之前,是有與他前生壽命等長時間的休整期的。為得就是讓靈魂在這段時間裡淨化——類似於電腦磁盤格式化——剔除掉所有的負面情感,當然也包括前世所培養出的性格。而連續不斷的轉世,勢必會讓人的情感堆積、累加……膨脹出極其偏激或極端的性格,最後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

  而三十歲,對於一個人來說,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都是體驗最豐盛的年齡,且尚未找到更加正確與閒散的人生態度,在這種時候死掉,無疑又將負面的情感最大化了……

  「總檢察長……真是老狐狸!」我略有些寒意地靠近涼,將自己整個縮在他懷裡。

  「老狐狸是你叫的嗎?」他捏我的臉,唇便要湊上來。

  「等等。」我推他,「既然他在輪迴,那麼地府轉生部門工作組肯定有每世的資料,你們應該很清楚他的行動……那為什麼還會相信那封信呢?」

  涼將我因為動作過大而伸出被子的手又抓了回來,狠瞪我幾眼,確信我已經完全在他的包圍圈中之後,才慢慢地開口,語氣平淡到漠不關心,「因為電腦病毒。」

  「啊?」這是我第三次表示我的不解。

  「地府的輪迴是電腦程序自動控制,包括時間到時,甬道打開等等。在邱瑜轉世到第五世,也就是六十年前時,地府的電腦被人暗中動了手腳,染上了魔界那邊的病毒,結果所有的資料和設定全部遺失。後來通過搶救,修補了大部分的內容,但邱瑜的轉世因為是高度機密沒有備份,所以地府這邊就算徹底失去了對他的掌控。而根據調查,那個下了病毒的人很有可能是地府的高層人員——其實也不奇怪,邱瑜原本在地府和人界的勢力就很龐大,暗中追隨者肯定也有很多。他被抓後,如果沒人來救,倒是有些異常了。」

  「哦。所以你們收到信以後雖然不確定寄信人的用意,但光從他知道邱瑜被流放這件事,就可以推斷那句話的可信度。」

  「這種時候你就變聰明了?」涼嘲諷地托起我的臉,一通狂吻,然後滿意地欣賞著喘著氣的我,繼續說,「當然還有另外方面的原因。還記得你在雲杉療養院看到的那個儀式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感覺胃酸開始氾濫,加上晚飯本就沒吃飽,還被人硬塞了胡蘿蔔,臉色頓時就青下去。

  「白癡!別想那麼多!!」涼反而急了,手撫上我的背,「只要還知道有這件事就可以了!笨蛋!」

  也不想想是誰提起的!

  終於見我反應又正常了,涼才鬆了口氣——

  「還好。如果吐了,就要再洗一次澡……」

  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

  「那個儀式怎麼了?」我退開一點,賭氣似的要和他保持距離,但嘴邊的問題卻還是要問。

  「那個儀式……」他不管我拳打腳踢,將我強行又拖了回去,塞回臂彎裡,「是召喚邱瑜用的。」

  「啊?」這是第四次。

  結果這次涼倒是不急於回答。制住我的手腳後,他一個翻身壓住我,然後強勢地瞪著我,「一個問題一個吻。」

  蝦米?!

  我才不要再做主動親他這麼丟臉的事∼∼

  所以我……決定使出絕招——

  「哈。涼∼從這個角度看,你比我長得帥∼∼∼」轉·移·話·題。

  「是嗎∼」他冷笑兩聲,「不是有人一直自詡為地府第一偶像嗎?」

  「竟然有這麼厚臉皮的人?」我感到憤慨。

  「不只呢!」他哼哼兩聲,「而且還說自己是『超級無敵霹靂美型的靈力球』。」

  「……」這話聽著耳熟……

  我終於明白有些事如果不做的話,涼就準備永遠這樣越扯越遠了。所以幾番掙扎後的我,幾乎是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不情不願地伸手勾下他的脖子,仰起臉來湊上去——

  咬了他一口!

  「之所以我們先前找不到有關這種儀式的資料記載,是因為這個儀式本就是用來召喚某個特定的魂用的。而雲杉儀式,經過我們反覆調查,確定靈力波長後,認定它所召喚的魂就是邱瑜。」涼在報復性地啃遍我全身後,終於再次「好心」地為我「解惑」,「而操縱這件事的,很有可能就是六十年前下病毒的那個人。」

  我心頭再次一驚,直覺突然告訴我——

  這個人一定和那個笨蛋惡鬼的出現有關係!

  「當時造成所謂的『工作人員失職放跑了惡鬼』的局面,以及轉移小颯他們的監控力,使監控署注意不到雲杉療養院異變的人,也是他嗎?」我問著涼,希望證實自己的推論。

  「雖然不能肯定,但這兩件事確實為儀式的進行準備了很好的條件。」涼頓了頓,似乎又想到什麼,皺起了眉,「一直到儀式開始前所發生的事件,基本上都是有所指向的——就是要讓邱瑜回來——但在那之後,這個人的行動卻有些異常。」

  「哦∼?說來聽聽∼」我來了興致,貼了上去。

  涼不客氣地接收我的「投懷送抱」,一邊將我額上垂下的劉海捋到耳後,「那就是他對你做的事。」

  耶?

  「他做了什麼事?」突然感覺有點莫名其妙。雖然事發的時候我確實在場,但一直也沒見有什麼可疑的人接近我呀。除了——藍凋。但他應該不是那位神秘人物吧∼涼自己也說了,對方是地府高層官員的可能性很大……

  一邊輕撫著我的臉,涼淡淡然地看著我,「你已經忘了你身上被人下的咒符了嗎?」

  咒符?我迅速坐起身,暫時忽略了腰部以下異樣的酸痛——

  幾乎就要忘了這次來參加培訓的另一個目的——面見冥王,懇請他想辦法解除別人在我身上下的兩個咒,讓我的靈魂保持人型。

  「是他下的?什麼時候?」我一邊無意識地變換坐相,一邊追問。

  「……」涼跟著我坐起,溫暖地背貼上來,一邊抓過被子摀住我前胸,以防感冒,「這種咒一般人是無法下的,所以可以斷定是那個人沒錯。下咒的時間應該是在你被惡鬼襲擊暈倒以後、我們找到你之前……」

  「等等。」我打斷他,「在我暈倒時抱我的人不是你嗎?」

  在我失去意識前,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是涼。那麼溫柔的手……我當時還感動過一下下的說∼∼∼

  涼的眼裡閃出一片寒光,「他抱過你了?」

  冷汗。原來真的不是涼……

  「哈∼那麼看來他就是在那個時候下咒的∼∼∼」我試圖轉移涼的注意力,星星眼看著他,「介個人好無聊哦∼∼沒事亂給人下咒玩∼∼」也許是怕我察覺他的計劃,所以想用這種方法讓我自生自滅?

  還是——

  他對我一見鍾情!

  而且,他偏偏又是那種「愛他就要虐待他」的人!!

  涼依然是用唬人的眼神瞪了我一陣,然後將我摟得死緊,像要把那天被人抱過的份都補回來,「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他低頭附在我耳邊歎氣,「……為什麼他見到你後,沒把你帶走……卻給你下了這種完全反向作用的咒。」

  什麼意思?

  「為什麼你希望他把我帶走?」我滿臉黑線。

  「不是『我希望』!」他狠狠扭我的嘴,「而是『他應該』!」

  捏?

  「涼∼∼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認真地看著我,一字一頓,「你確實想知道為什麼嗎?」

  好……嚴肅的氣氛……

  我吞口口水,點點頭。

  涼用手微微托起我的下巴,用第一次見到我時的眼神細緻地將我看了一遍,稍稍遲疑一下,開了口——

  「記得你說在電梯外『吃你豆腐』的人嗎?」

  「韓那個什麼陽?」我一時想不起他的全名,只是奇怪——為什麼突然把話題轉向他?

  涼點頭,「他在那之後,又和我碰過一次面。然後無意中提到——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像一個人?難道是他口中叫的那個「瑜」?我反應了一下,心裡突然便明白了。

  「邱瑜!」我轉頭看著涼,「你們認為我是邱瑜?」

  確實很有可能。未知的過去,奇怪的身份,身上被人下的各種莫名其妙的咒……即使是自己,也忍不住開始要懷疑了。

  涼沒有繼續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我講下去。

  「因為懷疑我是邱瑜,所以你才會奇怪,為什麼對方一見到我時沒有將我帶走,也沒有想辦法讓我,嗯,恢復記憶?」

  他點點頭。

  我突然感覺一陣沒來由的躁動,胸口悶得發慌。問題仍然很多,但我現在只想知道一個答案——

  「那你認為我是嗎?涼。」

  房間裡的聲音突然都消失了。我靜靜地偏頭看著坐擁著我的男人。

  他臉上的神情是什麼——寵溺,懷疑,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看不出,也不知道他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看待這件事……

  很在乎?在乎到什麼程度?

  不在乎?那又是為什麼呢?

  涼的手微微鬆了松,讓我可以更好地轉頭觀察他,然後開口,面無表情地將問題又丟回給我——

  「你覺得——我認為你是嗎?」

  再次的靜滯。

  但不久,空氣裡就產生了奇怪的波動。

  我在涼的懷裡顫抖著,然後止不住地大笑起來,甚至笑出眼淚——

  「呀呀∼∼被你發現了∼∼」人家本來還想感性一下下的說∼∼嘿嘿∼∼∼

  「你們當然知道我不是∼∼」笑好一通,我將頭靠回涼的肩上。扳著指頭數——

  「第一,雖然『神秘人物』的行動有些奇怪,但從他後來一直沒來找我這點可以看出,他已經確定我不是邱瑜了;」

  涼親親我的額頭,算是鼓勵。

  「第二,既然你們已經相信『邱瑜回來了』這封信,並且採取了小颯所謂的『監控所有學員』的行動,這就說明你們已經大致確定了懷疑對象,而且那些人中肯定沒有我(如果懷疑我,還不如由涼親自在家裡監視我了∼∼∼)」

  涼搖搖頭,又點點頭,依然不說話,讓我繼續掰。

  「第三……」我有些猶豫是否應該說出來,「就是那個韓什麼陽的,在,嗯,見過我之後,也說了……那個什麼『手感不對』、『反應也不一樣』之類的話……」

  涼一臉黑線,「這也算理由?而且你還會記得他說什麼『手感不對』?難道……」他的臉逼近,開始冒青筋,「你很在意他?∼」

  糟糕!大灰狼的醋缸要翻了∼∼∼

  「才不是∼∼我只是不小心記住的∼∼」我反身一把抱住涼,將頭埋進他胸口蹭啊蹭,撒起嬌來。

  涼的身體一震,不管我是否會著涼,拎住我的脖子將我從他身上往外拉。然後從上到下打量起我滿身的吻痕,眼神別有深意,「你什麼時候學會用這種方法轉移話題的?」

  說話間,聲音已經開始沙啞……

  我……

  我算不算引火自焚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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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因為考慮到第二天要上課,所以涼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僅是將我再次壓回被子裡,捂了個結實。

  「別玩火。乖乖聽我說完。」他側臥在我身邊,手緊緊按住我胸前的被子,讓我不能亂動。

  我的頭緊貼著他的手臂,動作輕微地點著。

  「我們確實可以推斷你不是。首先,從我撿到你開始,我就知道你沒有靈力——雖然有思想的靈力球很少見,但你確實只是個普通的鬼。而邱瑜雖然被丟到輪迴裡,但本身的靈力應該還有部分存在——他的靈力太過強大,即使是冥王也不能完全封印。其次,那名神秘人物後來沒再找過你,大概是因為他已經找到真正的邱瑜。記得那之後的幾天,當我們想深入調查時,上頭卻突然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讓我們和其他部門去調查一些靈魂失蹤案件嗎?」

  我繼續點頭。

  「原本這種案子,應該都是些類似人口走失的事件。但那次的靈魂失蹤案件卻以它『短期內消失數量巨大』的特點,而引起了地府高層的高度重視……儘管後來確實找到幾個替死鬼——就是從龍雲山的結界口逃出來的低級魔物——但現在仔細推敲起來,這樣的大手筆,倒更像是邱瑜的一貫作風……」

  「你懷疑這些靈魂是被邱瑜抓走的?」我終於聽出了些味道,繼而想起小颯說的什麼「五百童男童女」——難道……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恢復邱瑜自己原有的靈力?

  「嗯。如果是,就代表邱瑜已經開始行動了……」他的手在我的脖子處動了動,調整了角度,「這同時也是我們相信那句話的又一個理由。」

  我沉默了一下,手掌貼上涼的腰,無意識地轉著圈,「他如果要報仇,最好的辦法就是進入地府高層,然後再次掌權……但因為目標太大,所以還不如先韜光養晦一段時間,躲在冥王的腳下——而以學員的身份考入監控署,應該是最不引人注目卻最能接近目標的方法……『監控學員,找出邱瑜』,這就是這次的任務,是……這樣嗎?」

  涼的眼中一瞬間有讚許的神色閃過,而後用深吻肯定我的推斷。

  「但是……」我在他鬆開我後,仍有些不解地問,「既然你們想監控這期學員,那麼應該暗中進行,為什麼還要大張旗鼓地讓一名監控官來做特別代理教官?」

  「這是韓林陽提議的。」

  「?」不解。

  涼撐起一隻手托頭,向下斜視著我,「因為韓林陽說:『瑜的性格就是喜歡冒險。如果他知道這期的學員培訓會有監控官在場,反而會更高興參加吧。他太自信了,總認為自己可以騙倒所有的人。』所以我們就如他所願地做了。」

  這招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投其所好,引蛇出洞?

  「那你也不用扮成普通學員的樣子吧∼即使是以教官的身份暗中監視,也同樣可以達到效果呀∼∼而且那個『司徒教官』是誰?藍凋?」好像到哪都有他的影子。汗。

  「這次猜錯了。」涼擰我的嘴,算是懲罰,「他是韓林陽——這也是他主動要求的。他說按照邱瑜的做法,進入警校後,接近最多的人一定是對自己而言最危險的人——所以他先借我的身份吸引邱瑜前來,然後再利用這個身份,進一步接觸他找出來,最後抓住……」

  聽起來這個韓副校長和邱瑜很熟積怨很深的樣子嘛∼

  「他們以前是什麼關係?」忍不住好奇,終於學起了小骨的八卦。

  「上下屬。」他恢復漠然的表情,理所當然地回答。

  結果依舊是我吃了一驚,「上下屬?那他可信嗎?」

  「如果是別人,也許不可信,但是他,絕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回答的坦蕩。

   「為什麼?」

  涼遲疑了一下,翻至我上身,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頓——

  「因為韓林陽……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邱瑜的人。」

  「……」張著嘴巴反應了一下,最後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好理由——

  因為最愛,所以不能看著他犯錯,以至離自己越來越遠;因為最愛,所以要親自抓到他,帶他回來……如果說毫無條件的縱容是愛人的一個極至,那麼近乎偏激的規正就是另一個頂點吧。

  歎息還未出口,身體已被涼由上而下緊緊圈住,我知道他已明白我此刻所想,但還是禁不住抬頭問他,

  「如果我真的是邱瑜,那你要怎麼辦?」

  「……」

  時間久矣∼∼∼

  瞬間背景變幻,飛沙走石。我在等待答案的過程中,突然有一種身處暴風雪夜城頭小站的錯覺。轟隆的蒸汽機車頭聲音嘈雜,正好掩蓋掉我正對面男人有板有眼拿腔拿調的回答——

  聽不見答案豈非痛苦?

  結果!我反而笑了!!因為——

  涼他竟然穿著藏青的中山裝,帶頂大氈帽,圍著兩米長的白色毛線圍巾,一副慷慨激昂的革命烈士模樣——在站台上暴走!!

  為了配合此情此景,我豈不是要穿一身高開叉的旗袍,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向他跑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笑得痛苦,且動作太大,我一不小心從床上翻了下去。擦擦因為撞擊疼痛迸出的眼淚,我困難的半睜著眼看身前的環境——屋裡是自然的光照,隨身帶的小鬧鐘在床頭指示已是七點十分,涼又變成呂悠的外型,正端著早餐站在床邊鄙夷地俯視我,顯然八分猜中我夢裡的景象——這才發現,昨晚我在他回答我前的短暫瞬間,就因為疲累先睡著了∼∼∼

  ***

  吃過早飯,呂悠押著我去了學校禮堂。一路上表情臭臭,就像凍了一段時間的河豚魚——難道我昨天晚上睡著以後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夢話?還是睡相太差第N次把他踢下了床?

  結果因為考慮這樣的問題實在有趣,且所有行動都有呂悠在一邊熟練的指揮著,我完全沉在自己的想法裡,忽略了周圍的情況,直到呂悠直接拎起我的耳朵大聲叫出我的名字——

  好……好一招魔音貫耳……

  經過提點,我才發現諾大的禮堂裡所有的人此時都齊刷刷地看著和呂悠一起坐在倒數第三排的我。

  「他們……干、幹什麼?」我心裡一驚,下意識抓住身邊的靠山。呂悠滿臉陰沉似乎很不愉快,努力壓制了一下才平下心來對我說,「由教官隨意指派新生上台發言也是培訓的一部分,鍛煉你的膽色和隨機應變的能力……『司徒教官』想讓你第一個代表新生發言——你先上去吧。」

  蝦、蝦米?發言?發什麼言?

  我硬著頭皮在一片火辣辣的目光裡挪上前台——等等……為什麼是「火辣辣」?

  臨近的幾名學員開始發出很響的抽吸聲——口水。

  有個坐在過道口的傢伙更因為被我一不小心踩了一腳而狂流鼻血不止……

  我汗。狂汗。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確實是長得美型無敵,甚至連惡鬼也承認我漂亮。但今天早上我一沒梳頭二沒擦粉,即使是衣著穿戴也在呂悠的強勢脅迫下改成了可笑的暗綠色運動套裝;臉被變幻了外型,涼甚至還不放心的給我戴上副黑框厚底平光眼鏡——應該不至引起這麼大反應吧∼∼∼

  百思不解,只能繼續在火熱的視線夾擊中冷汗。

  沉默走至台上,再次抬頭,面前正對著的就是將近一千多人的學員……十盞聚光燈同時打在我臉上,讓我熱得直冒汗……

  有些猶豫地準備開口,餘光卻掃過站在我身側不遠的「司徒教官」。看他臉上面無表情確實和平時的涼有得一拼,而眼裡的那抹留戀,卻像是透過了我正看著另一個人……心裡一動,數個念頭轉得飛快:

  他難道是因為不滿我跟他的戀人長的一樣所以故意整我?

  還是從一開始就設計——除了利用涼的身份外,另一方面,就是用我的面相來刺激試探邱瑜,讓他露出馬腳?

  仔細推敲起來,依照涼的性格,肯定不願讓我和他暴露人前。原本招搖的外貌只要稍加掩飾,就可以安安心心的隱匿;禮堂集會時故意要坐後排大概也是為此。但這樣一來就與韓林陽希望我曝於人前的初衷相悖。情急之下,韓林陽想到讓我上台發言——第一,呂悠無法插手阻止;第二,因為警校的競爭激烈,某些功於心計的人,對於一開始就被教官記住名字並抽到發言的人會做出的第一反應,自然就是偵察對方實力,密切關注對方舉動。那麼會用靈視的,勢必可以看清我的真面目——不過出乎他們意料,包裹在故做惡俗的外衣裡的其實是一絕代佳人……結果自然是春天到了∼油菜花開了∼∼整個大堂暖風陣陣呀∼∼∼

  算是想明白了剛才所發生的種種,我安心地露齒一笑,接著就聽見台下呼啦啦立撲一片。呂悠的臉又陰沉了幾分,讓他原本就不引人注意的身形更加隱入黑暗一片裡。

  好像……很有趣∼∼

  玩心一起,加上原本對呂悠戲弄我的事還耿耿於懷,打定主義後,我的表情愈加陽光燦爛起來——

  「大家好!很高興可以代表新生發言。也謝謝『司徒教官』給我這次機會。我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小球。」

  噗嗤——有人在笑。

  「其實我是一隻鬼∼」

  呼啦啦——三分之一立撲。同時間雜佛珠的碰撞聲和道符的抽離聲。

  「身份是地面監控署監控官的特別助理(無薪的那種)。」

  呼啦啦,嘩——又是三分之一。紙片木珠漫天飛∼

  「事實上,我最真實的身份是——」也許因為場面效果太過火暴,大家反響熱烈到連我也熱血沸騰,我微笑著對上呂悠的眼,完全忘記了他大灰狼的本質,一字一頓緩慢而清晰地說,

  「我真實的身份是——現任特別助理教官司徒涼的——地下情……」

  真安靜呀……我在說到這裡換氣時,這樣想著。

  小型的,仿造人民大會堂結構的建築裡,一千多人看著同一個人,摒聲靜氣。陰暗角落裡呂悠的眼睛閃現寒光一片——相信我,那絕對不是反光。邊上的「司徒教官」依然按兵不動,卻蓄勢待發,準備隨時搶過我手中話筒將我踢下台去,我嫣然一笑,迷亂蒼生,然後擦擦鼻子繼續轉頭面向觀眾,優雅地張嘴吐出暗藏已久的真相——

  「報人員。」

  怕他們因為斷句的關係不明白,我好心地又加一句——「就是臥底的。」

  轟隆隆——淅瀝瀝——嘩啦啦——

  雷聲轟鳴,閃電大作。

  放眼望去,原本站立的人都倒下了,倒下後又站起來的人再次倒下。此起彼伏,連綿有致,如翻滾湧動的巨浪,壯觀吶∼∼

  呂悠憤恨恨的眼神依然盯著我不放,人群中巋然不動的他,現在就像是暴風雨中的燈塔——光芒萬丈,一照千里……

  就在我被他看得越來越心虛時,一個大咧咧的聲音從我的左邊直直傳進我的耳裡——

  「啊哈哈哈哈哈——原來是個傻瓜!」

  蝦米?!

  這又是誰?!

  司徒教官依然站在原位。比起剛才我所引發的狀況,現在的境遇顯然更讓他難堪。昨天那只已經被我和呂悠遺忘的小猴子,不知何時,正用一個極其不雅的姿勢,抓著他的袖口俯身大笑著——因為過於激動,甚至還漲紅了雙頰。

  「天字第一大傻瓜∼!」即使面部神經激烈運動到喘不上氣,他依然嘲諷著。

  我略有些不滿,卻無意發表更多意見。名為「呂悠」的大風暴就快登陸,我還不想這麼早就被人一腳踢出學校去∼玩笑歸玩笑,只要現在收手便回頭是岸。我忽略小猴子,衝著司徒教官擠眉弄眼一番,而後大搖大擺地向台下走去。

  結果走完既斜又陡的台階,一抬臉,面前眾人的表情卻讓我頗感意外。順著呂悠暗示的目光再次回頭,發現那隻猴子此時正站在我剛才所站的位置,雙手扒著話筒不願放開。他側頭看著不及阻止的司徒教官,挑釁和期待的神色並存。

  驚覺場面已在自己控制之外,司徒教官乾咳數聲,接著轉頭對眾人表示下一個發言的將是學員蔣小蟠,以掩蓋擺在眼前的尷尬。

  蔣小……蟠嗎?我心裡一陣暗爽——

  沒想到還有人和我一樣是小字輩的∼∼嘿嘿∼

  感慨還在繼續,台上比我之前那場更加熱鬧的好戲卻開演了。

  只見他清了清喉嚨,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然後睜大雙眼,很有爆發力地看向全場,一字一頓簡潔有力而堅決地宣告——

  「司徒涼,是我的!」

  末了,不忘抬起手做出個「V」字,眼裡放射十字光芒……

  「恩恩∼」 我痛苦地摀住肚子蹲下身去——

  真……

  真經典呀∼∼

  我順手擦掉飛迸出的眼淚,從下往上看著他一臉得意。

  原本覺得平凡的外貌因為他偶然流露的天真和張揚,便如同火焰般閃耀起來∼∼

  受不了∼∼

  他絕對是個……

  對我胃口的傢伙!!

  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我用餘光掃視整個禮堂。此時場中的情形完全不能用山崩海嘯之類的景觀可以形容。如果說沸沸揚揚的人潮裡,還有能保持著肅靜,且至始至終都板著副臭臉的人的話,那只能是指台下角落裡的呂悠,和台上聚光燈下的司徒教官了∼

  不對!也許還漏了一個!

  我因為蹲下的動作太過迅猛,再站起來時便感到一陣昏眩,繞著自己無意識地轉了幾個圈,卻在微微定神時,由一個極其巧合的角度,看到了那個站在台側攏起的幕簾後,望著我出神——甚至當我發現他時也無法收回目光的男人。

  不。也許更確切的說,他是有意讓我發現他在注意著我。而真正意義上淪陷的一方,應該是我。

  因為那雙盯住我的眼睛,在某一瞬間,對我媚惑到無以復加——

  心中湧起的所有熟悉的衝動,都是因為那暗灰眸子裡所帶的透徹明亮的紫——

  真的……

  真的好像昨天晚上飯前點心裡那顆被涼搶走的大葡萄哦∼∼

  這種新品種的無籽葡萄一般都是越大越甜的呢∼∼

  想想就痛心的說∼∼

  還在為我犧牲在涼嘴裡的葡萄默哀,司徒教官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未待因為種種原因跌在椅子下的學員爬回自己的座位,他搶過蔣小蟠手中的話筒示意典禮提前結束——各學員可以以班級為單位集合併開始訓練,然後如同哥斯拉一般一邊噴著火,一邊拖著蔣小蟠往後台走去……

  實在太好笑了∼∼

  看著韓林陽用涼的面容暴走,不禁讓我想到早上做的那個夢來。

  心裡一動,正準備跟過去看看那隻小猴子會不會也很配合的變身為鹹蛋超人來場空中大戰時,前進的道路卻被熟悉的身影擋住——

  按奈不住的呂悠已經撥開退場的人群,逆流擠到了我身邊。雖然沒有同樣熟悉的青筋跳動,但他微微發青的臉色和目不轉睛的瞪視讓我發現事態嚴重,難道……

  介個就是颱風登陸的前奏?

  真真恐怖∼∼

  左右環視發現已無逃走的可能,我改變戰略努力回想葡萄以及紅燒肉離我而去的悲情往事,準備就此發動眼淚攻勢。結果想好的話還未說出口,他卻神速地將我拎起帶到了安全出口的門後。藉著安全走廊裡昏暗的燈光以及門板製造的陰影的掩護,摘掉我的眼鏡吻了上來!

  莫非……介就是傳說中——他最新研究出來的懲罰措施?

  但是……

  大庭廣眾……

  這個方法……

  有礙觀瞻吶∼∼

  還在胡思亂想,「懲罰」卻已結束。放開氣息紊亂的我,呂悠用單手托著我的下巴。背著光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指腹輕揉著我嘴角的動作讓我想起曾看到過的那個淤痕,於是立刻明白了他突然的舉動為何。

  心臟小小漏跳一拍。

  「沒想到使用幻術差點讓你失掉陽氣。」他緩慢地說著,語氣多少有些自責,顯然對於在我身上所產生的現象感到意外,「身體有什麼感覺嗎?」

  我搖搖頭——原本對於身體變換就不太敏感,更不用說在剛才那樣熱鬧的環境中。仔細回憶了一下,我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有其他人看見嗎?」我問。

  「應該沒有。」他將唇貼上我微皺的眉頭,「我一發現你的臉色開始不對時就衝過來了。」

  「嗯。」我小聲答應著,隨即主動抱住他,將身體貼過去,「使用幻術的靈力會和陽氣抵消嗎?」

  「應該不會。」耳邊傳來他胸腔中悶聲悶氣的回音,「使用幻術時除需要一定的靈力外,確實還要消耗小部分的陽氣,但那也是使用者的問題……對你本應該沒有影響……而且,你現在的情況不像是兩者抵消……」他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地低喃,「看起來更像是陽氣和靈力都被什麼東西吞噬了…………」

  被吞噬?還真是出人意料的答案。

  「會不會和那道咒有關?」我順著他的思路問。

  「恩……」他心不在焉地哼了一聲,低頭自語著,「也許接手這次任務是正確的……」

  「……」

  心情瞬間複雜起來。

  對於他現在所想的,我多少可以料到一些。但,正因為瞭解他的想法,反而讓我感到有些不安——

  原本只準備做個旁觀者的「呂悠」,現在卻要為了我而出面涉險嗎?

  但即使幫忙抓住了邱瑜,也不一定可以找出那個下咒的神秘人物吧……

  我微微抬頭,看著呂悠的下巴——並不是熟悉的面孔,但因為一樣的靈魂,便讓我覺得無論怎樣都是可愛的。

  低下頭來,我第一次在心裡慎重地許願——

  希望……只是我在自做多情……

  但若涼真是如此打算,那我只能——

  盡力參加培訓,通過考試,然後親自請求冥王解掉我身上被下的咒。

  也算,對自己的一個肯定了。

  決心才下,沉默已久的呂悠突然滿臉黑線地推了推我——

  「為什麼我突然聞到一陣焦味……」

  「因為我正在燃燒俺的小宇宙∼吼吼∼∼」

  

  「………」

  ***

  當我和呂悠按照學號找到所在班級時,熱血的班主任教官和熱血的學員們已經結束了自我介紹。

  「既然這樣,你們兩就在課後再和大家打招呼吧。對了!我姓李,你們以後可以叫我李教官。」中氣十足的老太太完全沒有教官的樣子,更像是時常和小骨一起蹲點在樓下討論菜價的鄰居老阿姨。

  「是。」呂悠很配合地回答了,同時低聲快速告訴我:這位李教官難纏的程度不下於以前的司徒教官。

  感覺……好可怕∼∼∼

  按照身高列隊時,五十個人的班裡突然產生了騷動。雖然不知道那幾個人界的學員在想些什麼,但他們竟然為了誰高誰排後面這樣的問題發生了爭執。對敵鬥爭經驗豐富的李教官提議用猜拳比賽來決定次序,贏得越多的人可以排在越後面——結果,我這個在一堆肌肉男中只能用身材矮小來形容的鬼,卻被安排在了隊伍的末端……

  表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贏你們的……

  而整堂看似只是玩鬧的課結束時,李教官突然用靈力將一個聲音直接送進我們每一個人的大腦裡——

  「運氣也是一種能力。好∼∼下課。解散。」

  背對著因為不適應靈力直接接觸靈魂而暫時石化的眾人,呂悠淡淡笑著,偷偷握緊湊到他身邊的我的手,輕聲告訴我——

  「這是她這堂課的教義。你合格了。」

  還真……簡單……

  ***

  本次參加培訓的總共有一千零六名學員。按照呂悠的預測,等到培訓結束時,真正能參加初級考試的也許只剩兩百人左右——淘汰率達到80%——遠高於初級考試50%的淘汰率。

  「雖然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難度偏高的初級考試和之後的實習,但事實上,真正起到篩選作用的,還是為期一個月的培訓。」課間休息時,呂悠一邊喝水一邊給我補充資料。

  「為什麼?這個培訓不是為了讓我們更好的通過考試用的嗎?」發覺這和我原本的印象有些偏差,我發問。

  「這不是英語四級補習班……」他遞過一塊巧克力,「真正擁有能力的人,早在他們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修煉,參加培訓不過是進一步激發他們的潛能,同時分出專業方向……」

  「專業方向?」我差些嗆去,「這個還有專業之分嗎?」

  「有。因為並不是所有人使用靈力都可以像我和藍凋那麼自如,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如果要使用靈力,往往還要借助外物,例如符咒、道具……記得前次我們在食堂遇見的那兩個人嗎?」

  我點點頭,想起那張巨大的醜臉。

  「他們的能力比較特殊,似乎是靠聚集負面精神力,也就是所謂的怨念來使用靈力。那個被他們稱做『虛無』的巨臉,就是用靈力混合當時食堂中人們因為飢餓、打飯和買菜時所產生的不耐煩、焦躁之類的情緒而製造的。這種隨時瞭解現場氣氛、且具攻擊性的靈力使用者,事實上更適應實戰情況,比如地府保安、糾察隊。而像小颯小冰那樣,可以將靈力灌輸進特別製造的儀器中,從而達到所謂靈視效果的能力,則非常適合監視之類的工作。」

  「所以培訓不過是幌子,觀察他們靈力的潛在實用價值並挑選出來才是目的嗎?」我略有些明白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呂悠將臉湊過來,趁別人不注意,舔掉留在我嘴邊的巧克力。

  「但我不會使用靈力……豈不表示一開始就要被淘汰……」人家好不容易才熱血沸騰起來想要努力一把的說∼∼

  呂悠愣了一愣,然後一臉壞笑地把手環上我的腰,頭一偏,對著我的耳朵吹氣——

  「你只要……色誘我就可以了∼」

  蝦米?!

  我才不要!!

  一腳踢開正在上下其手的大色狼,一轉頭正好對上一個男孩善意的微笑。大概因為臨近中午的太陽過於猛烈,我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好,我叫蕭隋逸。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他伸出手掌,在已石化的我的面前來回晃著,舉手投足儘是說不出的舒服自然。

  「啊,啊∼當然。」儘管有些訝異,我依然出於禮貌地伸出手去,發現他用的是左手時,又急忙換回。

  「啊,對不起,我是左撇子。」他反而道了歉。然後握著我送過的手並不放開,眼帶桃花地看著我繼續笑。「我喜歡美人。」語氣驟然怪異起來。

  這種時候……該說謝謝嗎……

  呂悠在他另一隻手撫上我的臉之前把我拖回懷中,「哨子響了。」他禮貌地指指場地正中集合的眾人,「我們過去吧。」然後拉著我頭也不回地走開。

  「他是誰?你認識他嗎?」我小聲問。

  呂悠的臉上閃過一個青筋,然後壓低聲音警告我,「他也是班主任教官之一,大概是剛才在禮堂看到你的原形後,特意趁下課間隙趕過來的……這也是我要給你用幻術的原因之一——那傢伙可是警校出名的『色狼教官』。」

  我啞然。然後看到呂悠一臉陰影,突然明白了——想必涼以前做教官時已經領教過這位『色狼教官』的手段——難怪現在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呵呵∼∼沒想到涼也有害怕的人∼∼

  真可愛∼∼

  再次遲到,李教官的臉上並沒有過多的責備。我正懷疑呂悠是否把她想得太過嚴厲,熱血的老太太卻突然發話了——

  「你們兩個,罰洗全班衣服一天,現在就去!」

  這又算……什麼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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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為什麼遲到的懲罰卻是——洗衣服?

  真是∼一點也不好玩∼∼∼

  「原來這就是『懲罰』……」我看著手中小小的籃球套,緩緩歎出口氣。一回神,卻聽見走廊裡傳來小猴子哭爹喊娘的叫聲——

  「哇啊啊啊∼∼∼你別跟過來!」

  「呂悠∼」我轉頭看著悠閒坐在一邊的呂悠,無奈地指了指洗衣房的門外。他淡淡一笑,合上不知從哪個房間撈來的雜誌,將視線移向了那扇三人寬的門。

  小猴子的聲音越來越近,甚至可以感覺出他完全是以音速在向位於走廊盡頭的洗衣房狂奔著。

  「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麼東西∼」我好奇地湊到呂悠身邊,趴在他的背上用手遮住眼睛,然後偷偷從指縫間看著陰暗長廊裡越放越大的黑影。

  「十、九、八……」

  呂悠不緊不慢的開始大聲倒數,一隻手則緩緩抬起,開始聚集靈力。

  「五、四……」

  除了小猴子雜亂的腳步聲外,一些奇怪的唰唰聲也越來越清晰。從細小的視野看出去,我驚訝地發現那竟然是幾個紙紮的人偶高舉著菜刀在他身後狂揮所造成的聲效。

  「三、二……」

  忽視驚心動魄的場景,呂悠照舊數著他的數,間歇地打個哈欠。而聽到倒數的小猴子則開始發急——「別數那麼快!!還有好幾米!」

  「一!」

  呂悠顯然毫不在意。

  「混蛋——!」

  眼見呂悠佈置結界的手正要揮下,仍未跑進門來的小猴子突然將手中一直抱著的一堆衣服對著我們用力拋出,然後左手向後一抽,從飛散在空中的衣服裡拉出一件朝後甩去,正好蓋在已逼到他身側的人偶頭上。接著趁人偶行動混亂的間隙,小猴子一個跨越鑽進因衣物阻擋而並未完全合上縫隙的結界裡——

  「砰!砰!砰!」連續數聲的撞擊聲隨後響起,因為慣性而無法及時停止的人偶全部因為撞上呂悠的結界而瞬間變回人型咒符紙……

  我瞪大眼睛愣了幾秒,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實在是∼

  太帥了∼∼∼

  見危險已經過去,我從呂悠的身後跳出來,走過去捅捅趴在地上背過氣去的小猴子——

  「喂∼喂∼你還好嗎?」用手指戳了幾下不見反應,想想可能是因為剛才最後一躍跳得太高,結果缺氧引起了暫時休克。

  「要不給他做人工呼吸?」我煞有其事地考慮起來,一抬頭迎上呂悠一閃一閃的眼鏡片——不知為什麼這個角度看起來格外耀眼……

  「你剛才說你想給他做什麼∼?」

  啊啊∼∼好陰冷的聲音哦∼∼∼

  「人……人中按壓∼」聲音越來越輕。

  「人中按壓?」兩道平行光滑過鏡片,發出「錚」的一聲。

  「就、就是按住他的人中往下壓∼」我解釋。然後伸出手準備付諸行動。結果呂悠卻先我一步蹲下,一手抓住我的腰將我拉開,一手扣住小猴子的左手手腕——把脈?

  「真聰明,竟然將咒下在衣物上。」像是表揚自己的學生,他對著小猴子正躺著的那件淺褐的毛衣滿意地點頭。

  「啊!那小猴子沒事吧?」我豁然反應,原本玩笑的心思轉為擔心。

  「沒關係,過一下就會醒。」呂悠放開小猴子的手,抓起毛衣翻出裡面做好的標記。

  「712?」我讀出在呂悠手中顯示出的字樣,「跟我們住得很近撒∼∼∼」

  「嗯。」他摟著我站起身,開始做總結,「算不上靈力高強。不過運用的方式很巧妙——只用一點點的靈力附在衣服上,然後讓碰到的人在短期內睡著,再用夢境將對方困住直到自己回來……這種保管物品的方式顯然比大規模地佈置陷阱要高明很多。」

  「哦∼」我大悟,「那麼小猴子現在在做噩夢?」難怪直哼哼。

  「……」呂悠低頭一掃,滿臉黑線,「如果真是噩夢……我還真想知道是什麼內容……」

  「恩∼確實。」我掙脫他的魔爪,蹲下身。一邊繼續著我的探索之旅,一邊感慨——

  能讓人做出一臉花癡兼口水表情的夢,果然值得研究啊∼∼∼呵呵∼∼

  事實上,所有發生的事情還應該退回到李教官甩出那句話後講起——

  因為想到涼最討厭的家務就是洗衣服,再加上他至始至終的輕鬆表情,所以完全沒有在心理上重視起這個「懲罰」的我,就在那之後淅瀝糊塗地被呂悠帶到了學生宿舍的樓下。結果卻在那裡遇見了同樣被其他教官以五花八門的理由送來的其他班的學生——人數為每班2至5人不等——當然最終的任務都是讓我們洗全班的衣服……

  「這是怎麼回事?」這才發現有異常的我,小聲的詢問著呂悠。

  「你覺得是怎麼回事?」他瞇著眼把問題拋回給我。

  「感覺上……好像是你們教官之間的陰謀∼」我不爽地咬他。

  呂悠擋回我的銅牙鐵齒,順勢將我環入懷裡,得意地奸笑,「色誘我就告訴你。」

  「休想∼」我拍開狼爪,放棄從大灰狼那掏出情報的念頭。

  說話間,又有幾個人從操場方向匆匆趕回來。儘管任務緊急,但幾乎所有人在到達宿舍樓下後,都加入了原地駐紮的討論大軍。原本還在奇怪他們為什麼不上去的我,幾番之後,突然頓悟——

  撇開教官們的行動目的先不說,現在的問題卻是:

  教官們一開始並沒有對我們做出非常清楚的指示。比如「我們該去『哪裡』,找『什麼』衣服,然後又用『哪種』方式洗」。而遇見這類含糊的命令時,出於謹慎的心理,大部分人的選擇是靜觀其變——等待著有人自願成為先例,或明確為他們做出指示……

  感覺就像……一群不願出頭的鴕鳥……

  但教官究竟有什麼安排呢?

  我一邊留意著眾人的談話,一邊想著——

  似乎所有的教官都要求我們「馬上去洗全班的衣服」。這個「全班的衣服」看來指的就是各個學員收在自己宿舍裡的待洗衣物,而一個「馬上」則表明時間不能拖延到其他學員下課回來——這樣解釋的話,教官的意思就是讓我們自己去各個學員的房間拿衣服出來洗……但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如此大規模的有計劃的安排,應該不會只是讓我們出任免費洗衣工這麼簡單吧∼更何況,其他人的宿舍,不經過本人同意,我們可以隨意進出嗎?

  等等。

  我胸口一跳,轉頭問呂悠,「我們早上出來的時候,房間有沒有上鎖?」

  呂悠淡笑著搖頭。

  「為什麼?」心跳開始加速。

  「因為門上根本就沒有鎖。」他笑得理所當然。

  「是只有我們宿舍沒有鎖還是所有的宿舍都沒有鎖?」繼續追問。

  「所有的。」呂悠一臉讚許的神色,像是獎勵似的附送我下一個問題的答案,「你放心,外人很難進入我們房間。因為……周圍已經布好結界。」

  果然如此!!

  我恍然大悟。

  「呂悠,我知……」

  「大家為什麼都站在這?」

  一句話才要脫口,某個角落卻突然響起少年大聲的詢問。轉頭去看,原來是那隻小猴子也來了——

  耶?他竟然沒變成鹹蛋超人?

  「你們都下課了?為什麼站在這裡聊天?聊什麼呀∼跟我說好不好∼∼」天生的大嗓門,帶著小孩子撒嬌的特有味道,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們正在討論教官讓我們回來洗衣服這件事。」有人好心的回答。

  「啊∼是這樣∼」小猴子很快融入學術研究的氣氛,「洗什麼衣服?」

  「自己班裡所有學員的衣服∼∼剛聽到還以為是教官跟我開玩笑∼跑回來才發現這麼多人也跟我一樣∼∼」

  「確實很像開玩笑……不過有這麼多人都回來了,應該是正規的任務吧……」

  「你說會不會是什麼暗語?」

  「暗語?有關於洗衣服的暗語?」

  「也許是以『洗衣服』這些字為線索,讓我們找些東西?就像偵探片裡的臨終遺言那樣?」

  「臨終遺言?洗衣服和哪些地方有關?」

  「洗衣房!也許是叫我們到洗衣房集中,然後再給我們什麼任務吧∼」

  「感覺像前幾天看的間諜片……大概有什麼留言機之類的東西藏在洗衣機裡。」

  「我倒覺得會藏在那麼陰濕的地方的應該是些武功秘籍之類的……比如說《葵花寶典》、《九陰真經》……」

  「……」

  大家……還真能跑題……

  

  「你知道教官的目的了?」趁著其他學員開始討論起武俠小說中的招數問題,呂悠拉著我走進了學生宿舍。

  「恩∼」我點點頭。如果剛才的推測沒錯,這些被派來洗衣服的學員,應該是各名教官通過觀察後找出的,自己班裡較有潛質的發展對象。

  所謂的洗衣服,其實更像是教官們集體開的「小灶」——可以說是特殊的培訓方式。因為學員多是靈力使用者,彼此之間也從未見過面,在培訓開始前期的磨合階段,自然要小心提防他人。如果要在沒有鎖的房間裡保護自己的所有物不受破壞或遺失,應該就會和呂悠說的一樣,利用自己的靈力布下機關或結界——而衝破這麼多結界避開機關取出衣服,顯然就是此次鍛煉的內容,同時也是教官們的用心所在——相比之下,如何洗衣服的問題倒是可以忽略,即使直接扔進公用洗衣機,應該也沒有問題∼

  「其實有的時候不要想太多反而比較好∼」我對著外面那些雖然遲疑,卻仍跟著我們進來的人撇撇嘴,和呂悠相視一笑。

  一路走上七樓,各層走廊裡不時傳來的腳步聲和嘈雜的打鬧聲讓我們明白也有少部分人在更早的時候就開始行動了。

  「這些人以後會得到更周到的『照顧』。」呂悠小聲告訴我,「也許他們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就他們能夠毫不遲疑的去完成教官下達的命令這點,也是非常值得嘉獎的。」

  「恩∼」我受教的點頭,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涼……」

  「什麼?」

  「你剛才說話好官腔哦∼∼」

  「是嗎……」黑線。

  「啊∼!你們兩個∼∼」已經拐進了七樓的走廊,小猴子大咧咧的聲音卻又在耳邊響起。

  「有事嗎?」呂悠轉頭冷冷瞪他,讓他略略收住了快速從樓梯衝上來的腳步。

  「你們也要洗衣服吧?」他一臉期待的望望呂悠,又將視線定在我的臉上。

  「是。」呂悠言簡意賅地回答。

  「那讓我也參加吧∼」他滿臉興奮。

  「憑什麼?」呂悠皺眉。也許想起了典禮上的不快。

  「就憑……」

  「就憑他是個閒人,而我們需要人手。」

  低沉的男聲在我們身後響起,這才發現走廊背光的陰影裡竟然還站著三個男人。年齡大致都在二十開外,從他們相差無幾的外貌可以看出,應該是一家的親兄弟。

  「你們是誰?」呂悠將我護到身側,盯著他們,質問。

  「溫家三兄弟。我是老大,站在我身後左邊的是老二,另一個是老三。我們都是鄒教官班裡的學員……」站在最前方的人再次開口,「你們是李教官班裡的?」

  「我和他是。有問題嗎?」清楚對方身份後,呂悠試探性地向前挪了幾步。

  「噢,是這樣——我們三人原本已經開始去各個宿舍收取衣物,但在樓下值班室拿到住宿名單後卻發現——我們班的學員都被打散,分住在七、八、九三層樓裡。和我們同樣混住在這三層樓的班級還有一個。所以我們想……」

  「找我們合作,然後分成三組各自負責一層,最後再將洗好的衣服匯總分出班級——是這樣嗎?」呂悠半路接過話頭。

  「……」溫老大無聲地點頭,他的二弟則開始遊說,「這樣顯然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你們不這樣認為嗎?」

  「嗤。」呂悠淡淡冷笑,嘴角彎起一道弧來,「我接受你們的邀請。不過……」他看了一眼我和呆站一邊的小猴子——

  「我的提議是分成兩組——我們三人只負責第七層。」

  有陰謀∼

  原本以為溫家兄弟不會接受呂悠的提議,結果三人猶豫一陣且小聲交談幾句後,竟然——

  答應了?!

  「涼∼」我等三人消失在樓梯口,背著小猴子偷偷拉住呂悠,「你為什麼一副吃定他們的樣子?」

  「想知道?」相隔不過瞬間,大灰狼恢復本性,瞇起了眼奸笑,「那就色誘我∼」

  「……」

  我不爽的略過頭看看小猴子。他正趴在三兄弟剛剛站過的地方自言自語地研究什麼。料想他一時半刻應該不會回頭,我迅速瞄準目標抓住呂悠的衣領向下一拉,然後將唇湊上,在他嘴角飛快一掠,完事後乾淨利落地縮回身體站到原位,裝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呂悠因我連串動作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便擺出一副陰謀得逞的邪惡笑臉湊了過來,「其實原因很簡單。」他把狼爪搭上我的腰,「因為他們發現七樓匯聚的靈力遠高於八九兩樓,想在這裡取得衣物的難度係數幾乎是八九兩樓的兩倍以上。」

  原來如此。

  難怪他們急於找人分組,不過是想借別人的手解決麻煩。

  可惜他們碰上的是呂悠——

  狼最大的本事就是能看穿狐狸的把戲吧∼嘿嘿∼

  「不過……」我有些疲倦地感慨。原以為只是簡單的洗個衣服,卻又額外的產生這麼多的問題……所謂的監控者培訓,果然很不簡單。

  接下來的工作,便有趣很多。小猴子主動請纓去取衣服,而我和呂悠則留在洗衣房操作那幾台破舊的洗衣機……但事實上,小猴子的每次出征,最後都會演化為被追殺的命運,而結束這個命運的終點,就是呂悠所在的洗衣房(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小猴子倒有些像呂悠放出去的餌)——

  第一次是被一群兇猛的野狗(後來發現那是一片被人操縱的狗骨頭),第二次是會跑動的食人花(其實是學員房間裡下了咒的一盆含羞草),第三次他顯然連去了兩個房間,所以才會在被一群紙人偶追趕後,又中了拿回來的毛衣上所下的昏睡咒……

  而現在,我們的「餌」正在做著他甜香的……噩夢,那麼……

  接下來該由誰去取衣服呢?

  想到這點,一直蹲在地上的我訕訕地抬頭,然後滿臉無辜地對著眼睛閃光的大灰狼眨起一雙星星眼——

  「涼∼∼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呂悠眼鏡片上令人心寒的閃光充分證實了我可怕的想法。連續使用秘技——星星眼、天真微笑炮彈連發、轉移話題第九式之乾坤大挪移——均宣告失敗後,我淒慘地被呂悠一腳踹出了洗衣房——

  「現在開始,是你的特別訓練。」不知何時,他竟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教官模樣來。

  「訓練什麼?逃跑?」我心頭一顫,想起小猴子奪路狂奔的狼狽。

  「不是。」大教官的臉上佈滿黑線,「是我準備教你一些簡單的破咒方法……不過——」他復又嘿嘿一笑,邪邪地湊過來,「如果你那麼想要一個人去和野狗紙人食人花賽跑的話,我也可以不為難你讓我跟著∼」

  「涼……」我訕笑——

  「你還是……為難我吧∼∼∼」

  新學員所暫住的這棟宿舍樓,總共有13層。每層有26間房間,依照樓層結構以T字型分佈。橫向13間雙人房,縱向13間單人房。房間的序號從每層最東邊的房間開始,由最北邊的房間結束。上下出入的樓梯口位於T字中間的三叉口。而每層一間的洗衣房則位於T字最底端的公用廁所對面……

  從洗衣房出來後,為了避免重複,呂悠帶著我從701開始逐一進行掃蕩。

  大致講解了些不用靈力破除符咒的簡單方法後,他開始教我如何使用靈力——

  「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具有使用靈力的能力,但基礎的技巧,還是可以通過不斷的訓練來掌握……比如,認清周圍環境靈壓的狀況,從而選擇性的避開危險。」

  「靈壓?」我摸著一隻已被解開靈咒的企鵝娃娃的毛絨絨的屁股,求教著問。

  「就是某個產所或生物散發靈力時所產生的氣壓。一般可以作為衡量一個人靈能力的參考指數。」呂悠將快被我蹂躪到脫毛的企鵝搶過,放回了原位。

  「哦。那麼剛才溫家的三兄弟就是憑著靈壓來判斷七樓的靈力比較高嗎?」我不甘心地摸起身邊那只一人多高的熊寶寶來——呵呵,這件房的主人好像很喜歡收集可愛的娃娃呢∼回頭有機會一定要來正式的摸、呃,拜訪∼∼

  結果小算盤還未撥完,呂悠已經一把將我抓回了懷裡,「跟你說過,不要亂動他們房裡的東西!」

  「不過是只熊寶寶嘛∼∼」我不滿的瞪他。雙手推著想要脫開身。結果呂悠眉毛一挑,將我掰過身去——

  「熊寶寶?你有見過哪只熊寶寶會在你抱它的時候變成這種樣子?」

  捏?我順著視平線前那個鬆軟舒適的肚子一路向上看,愣了三秒後直接竄回呂悠的懷裡——

  不知什麼時候,原本憨極了的大圓臉,現在正擺著一副猙獰的面目,露著獠牙,低頭看著我原本站著的地方,一隻爪子高高舉著,大有隨時向下撲來的架勢……

  ……我再也不要摸熊寶寶了∼∼

  出了那間滿是詭異娃娃的房間,呂悠繼續教我如何感知靈壓。

  「閉上眼。」他托著我臉,面朝著他。

  「幹什麼?」好奇。

  「先別多問。你只管閉上眼睛,然後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我依言閉上,等著呂悠發問。

  「現在有什麼感覺嗎?」隔了幾秒後,他在我耳邊輕輕地問。

  「有點癢∼」我老實回答。

  「你的感覺是癢嗎?」他的語氣滿是訝異,「哪裡癢?」

  「耳朵……」

  「……除了耳朵呢?」

  「……沒有其他感覺∼∼可以睜開了麼?」

  呂悠歎口氣,「睜開吧。動作不要太大……」

  睜眼睛會有什麼大動作?我正奇怪著呂悠的說法,卻在上移獲得自由的視線時吃了一驚——

  一把細長尖銳的匕首,正靜靜懸於半空,散發著種種詭異的氣象。而最令人渾身不自在的,是那鋒利的刀尖,正於前方一公分處,正正指著我的眉宇。

  「涼……」我向後推過一步,哀怨地轉頭看他,「我不會把你最近又胖了0.1克的事情說出去的∼∼表殺我滅口∼∼」

  「誰說我要殺你滅口……」呂悠一臉黑線的繼續下命令,「把眼睛閉回去。」

  儘管百般不情願,但對上呂悠的滿臉凶相,終於還是委屈的把眼睛閉上了。

  「現在有什麼感覺嗎?」呂悠的聲音再次冷冷地響起。

  「嗚∼」我無聲地點頭。雖然眼前僅是一片黑暗,但刀尖的壓迫感卻始終存在,且越來越明晰——

  一種神經緊繃到發癢的莫名體驗……

  又過了幾秒後,已經強烈到可以在腦海中勾出匕首輪廓的壓迫感,卻突然消失了。

  「好了嗎?」我心頭一鬆,脫口問。

  「可以了。」呂悠安慰地將我摟過,摘掉眼鏡,吻了吻我的眉間,為我消去尚留存的小小不快。「靈壓的感覺怎麼樣?」

  「很不好∼」我賭氣地咬他的手臂。

  呂悠吃痛的將手一抽,把我牢牢固定在懷裡,然後捏住我的嘴,不讓我噴火,「這只是讓你迅速集中注意力的手段而已……當你還不知道你的面前有刀時,你對外界的警惕性是零;當你意識到刀的存在時,即使你已經閉上眼睛,卻因為『在意』而放大了感官的功能,從而感覺到平時絕對不會察覺的由靈力所發出的氣流,以及這種氣流接觸身體後所產生的壓力……」

  「那無四很累?總育繃個猻軍工卡中圍共俊?(那不是很累?總要繃著神經觀察周圍動靜?)」我從被捏住的唇間用力擠出句話。

  「所以才需要長時間的練習……一開始的初學者往往對著自己身邊的一切都抱著懷疑戒備的態度,久而久之,身體能夠條件反射的處理這些感覺後,自然會輕鬆下來。」

  好、好麻煩∼∼

  鬆開手指,呂悠突然心疼地撫起我的下巴,「捏紅了……痛嗎?」

  「還好……」微微的腫脹感讓我沒有拒絕他送過來的唇。糾纏片刻後,呂悠滿意地放開我,隨手推開了身邊712的門。

  「等我一下。」他將腳邊所有衣服往我懷裡一塞,準備進去。

  「這個房間小猴子不是來過了嗎?」我騰出手拉住他的衣服。

  呂悠淡淡一笑,「會用昏睡咒的人不多……我進去調查其他東西。」

  「……」想起在呂悠手中看到過的那行字,我心頭一亮,鬆了手——

  「我先聲明:如果你也睡著了……我才不會背你回宿舍∼∼」

  「……」

  ***

  他進去的時間會不會太長了?

  快十分鐘了∼

  我大致估算了時間,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雖然並不相信呂悠會遇見什麼危險,但將近十分鐘的毫無動靜還是使人擔心……

  站在門口繼續猶豫了數秒,我將衣服往牆角一放,然後輕叫著呂悠的名字往裡走。

  這是間和我們所住的708有著同樣結構的宿舍。不過由於清掃得太過整潔,反而讓人產生不宜靠近的錯覺。光照不強,但桌面上的反光卻依然刺人。視野裡儘是白茫茫的一片。

  「涼?」我穿過冷清的客廳向裡間一路叫去。小心推開主臥室的房門後,微微一愣——

  雖然已經有三名不速之客先後闖入,不過臥室仍舊保持著它的齊整。而那張刻意配合著房間格調的雪白床單上,則靜靜地躺著一隻大灰狼……

  他竟然……中招了?……

  「涼……起床了∼」雖然呂悠說過——中了昏睡咒的人,即使靈力再強,也無法在一小時內自動醒過來——但我還是本著愚公移山的精神,開始了我「如何喚醒睡美人」的課題研究:

  首先是物質層面的誘惑——結果紅燒排骨椒鹽排骨糖醋排骨清蒸排骨等排骨系列均宣告失敗;然後是精神層面的鼓動——哼完《運動員進行曲》《紅色娘子軍》《打靶歌》後又斷斷續續地唱了《黃河大合唱》,雖然自己也被感動的熱血沸騰,但對於大灰狼來說顯然無效……

  結果就在我開始認真的考慮起是不是要使用呂悠一直歡迎的色誘術時,門外某個偷看多時的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雖然我在很早以前就意識到你是個笨蛋,不過沒想到你會笨得這麼精彩絕倫∼∼哈哈哈哈∼∼∼」蔣小蟠一口氣未提上來,差點笑跌在臥室門口。

  「捏?你不是還在睡覺?」匆忙之中,我收回一直牽著呂悠的手,同時忽略他一口一個的「笨蛋」。

  「那種小咒怎麼困得住我∼∼」小猴子面露得意,「我可是學員中最閃耀的新星∼」

  這種語氣……好熟悉啊……

  「那麼猩猩可以幫忙把他身上的昏睡咒解開嗎?」我指指呂悠,轉頭詢問地看著小猴子。

  「是新星!」他有些氣急敗壞地糾正我前後鼻音的發音,然後煞有其事的靠過來,就近觀察了一下呂悠。

  「一點也不帥嘛∼」他一邊像呂悠那樣為他把脈,一邊小聲嘀咕著。

  「什麼?」我玩著從呂悠手中拿過的水晶相框,條件反射地問。

  「我說他的長相……雖然你也叫他『涼』,不過司徒教官長得比他帥多了∼∼∼」

  真……直白……

  「還好吧∼∼」我訕笑。雖然有我這個第一美型的存在,不過呂悠的外貌也還算對得起地府的人民群眾∼∼

  一個話題結束,雙方沉默數十秒。小猴子將呂悠的手腕翻來覆去地看,似乎真的在研究什麼脈象問題。

  「我說……」因為受不了寂靜,我首先開了口,「你剛才一直在暗處跟著我們,不會只是想找機會摸他的手吧?」

  小猴子一怔,訝異地轉頭看我,「你怎麼知道我剛才一直在跟著你們?」

  「我猜的∼」我嘿嘿一笑,「不過你自己承認了∼」

  「……」他一頭臉黑線,但又無法辯駁。

  我搖搖頭,歎口氣,「你好像從典禮上就已經盯上我們了,洗衣服不過是想接近我們的借口……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不過現在的情形應該是你最希望發生的吧?」否則他也不會主動現身∼

  他再次沉默,咬牙切齒地輾轉了一分鐘,終於還是很不甘心地開口,「我只是想知道——司徒教官為什麼會喜歡你。」

  「誒?」原本做好了要聽一個天大陰謀的準備,結果小猴子初戀少女般的哀怨口氣,卻差點讓我從床沿跌下去,「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是韓林陽親口說的?

  他繼續哀怨地白我,「我看到了……他的工作筆記裡夾著你的照片∼」

  我擦汗,「你肯定那不是我的檔案照?」基本上除了小颯給我拍的留底的照片,我在地府還沒有去過正式的照相館的說∼∼

  「不是∼」他一字一句地回我——

  「而且還是一張半裸的藝術照!!」

  「轟——」

  晴天霹靂!山搖地動!

  絕對的——

  十二級大地震!!!

  我一邊震撼於床頭的餘震,一邊擠出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那張照片……不素偶的∼∼」

  「我不信∼」小猴子臉上寫滿「你說謊」三個字,「你自己不是也說你是司徒教官的地下情……」

  「報人員!!」我咬住重點,「我和『那個』司徒涼一點其他的關係也沒有∼」如果不馬上澄清,我以後一定會死得很慘,呃,死不如生∼∼

  「真的?」他半信半疑。而我只能死命點頭,以表清白。

  「難怪了∼∼」他立時高興起來,喜形於表,「我就說如果你是涼的情人的話,怎麼還會和其他人親來親去∼∼」

  介個……講得也太不含蓄了∼∼

  也許單純的以為如果沒有人和他搶奪,現在的司徒教官——也就是韓林陽——便肯定會屬於他。所以小猴子在我尚不及反應時,便興沖沖地跑出房間,去繼續纏著他的「所有物」去了。

  還真是——熱血少年中的……熱血少年……

  「好了……他走了∼」我推推躺了很久的大灰狼,轉過身,把水晶相框放到床頭。

  「沒想到都被他看見了。」呂悠一臉邪笑地睜開眼,坐起身把頭靠在我的肩上,輕啃我的脖子。

  「我倒覺得你是故意的……」我躲,「明知道他在跟蹤還……」

  「還什麼?」他將我環住,奸笑。

  「……」我下定決心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你覺得他跟蹤我們的目的真的就這麼簡單嗎?」僅只是想瞭解情敵的動向?

  「應該不止……」呂悠終於正經起來,「會花那麼多精力接近我們,然後刻意裝成中了昏睡咒,轉而躲在暗處監視我們……如果不是因為察覺到我們已經發現他的跟蹤,再加上我們給他製造的這個順水推舟現身的機會,他應該會一直用『一起訓練』的借口明裡暗裡纏著你……」

  「哦?」我笑,「明知道我們在演戲,卻還要陪著我們演戲∼小猴子青春熱血的模樣還真傳神∼∼」

  「是嗎?我反而比較在意他說的那張照片∼∼」

  冷汗。繼續轉話題,「你覺得小猴子可能是邱瑜嗎?」

  「……到目前為止,他的嫌疑確實是最大。僅從他不斷接近韓林陽這一點,就非常可疑了……」

  「人家也許真的是喜歡呢∼」我小聲不爽地嘀咕。涼的外貌絕對是男女老少通吃的∼∼

  「什麼?」他捏起我的下巴。

  「啊∼我在在在在,在好奇你為什麼那麼快就知道小猴子在裝睡∼」——呂悠在將衣服上的標記翻給我看時,便順道用靈力在手上寫了兩個字,「假寐」。

  「昏睡咒的發作時間是十秒。他僅跑過洗衣房前的走廊就已經用了不止十秒。」他簡單地解釋後,牽起我的手往外走,「這麼一鬧,估計他近段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來打擾我們……麻煩的倒是洗衣的人手少了一個。如果不抓緊時間就快來不及了……」

  我瞭解的點頭。跟著他走出臥室。轉過門邊時,卻被放著的椅子絆了一下,身體一歪,順著勢頭撲倒在外間的桌子上——一手撐著桌面上那只復古的鎮紙。

  「小球!」呂悠匆忙地將我摟住,剛想教育我以後走路要小心,卻在片刻後眉頭一皺,「你想這樣逃掉洗衣服的懲罰?」陰影寒光交匯一處。

  真是……好主意∼∼

  我懶懶對他嘿嘿一笑,意識漸漸混沌——

  呂悠和小猴子都是裝睡……

  那我,就來個真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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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午後的覺總是可以睡得人全身酸軟。意識甚至跑得比夜晚時的還要遠——

  眼前淨是無邊的黑暗。世界懵懂得連聲音也被包裹了一層混沌的薄膜。

  身上很冷,且有些餓了。明明知道自己無法睜開眼睛,但被那種難以壓制的感覺所迫,還是掙扎著起了身……沒有目的的走了很久,周圍好像變的一片平坦——沒有阻攔,沒有障礙……當我發覺清醒後的第一道光亮正照在我身上時,眼前出現的,便是急診室門上閃動的白光……

  接著場景突然變換——冷清的走廊在瞬間擴張,燈光從四面八方一盞接一盞地打亮。原本只是令人煩躁的嗡嗡聲越來越響,等我注意到時,它已經變成NBA賽場上拉拉隊們火熱激情的呼號——我的心頓時沸騰起來,隨著人潮的起伏而洶湧澎湃——「今晚,你將成為最閃耀的明星!」每個人都這樣對我說,並驕傲的一次又一次地將我高高拋起……

  享盡了所有的榮耀,心卻在短暫的喜悅後沉靜下來。我轉頭看著那個冷冷站在角落的男人,手腳再次變得冰冷——

  他斜視,張嘴,唇間開合,吐露出我一直無法接受的真相——

  「其實你是…………」

  「NBA決賽專用籃球。」

  「啊——」我昏沉沉地驚呼出聲,然後便覺裡衣已被冷汗沾濕,四肢如同夢中那樣冰冷,唯一的溫暖卻是來自額頭上類似手心觸感的碰觸。

  「涼∼∼我好像做噩夢了∼」我半迷糊地睜開眼,慌亂地找到那個背著光卻依然令人安心的身影,復又疲倦地閉上。

  溫熱的手微微一抖,接著輕輕向下,滑過我的臉頰。體貼地為我擦去脖子上粘膩的汗後,手指插入髮際輕輕地揉動。

  享受地用臉蹭了蹭枕巾,我寬心地繼續睡去,涼的手依然撫著我,而夢境也變得美好誘惑起來……

  再次睜開眼,估計已是下午六點多鐘,地府的人造太陽很準時地掛在地平線上方不遠,紅艷耀人的光已漸暗淡。

  「我肚子餓了∼∼」我坐起身,打個哈欠,掛著眼淚看著正推門進來恢復樣貌的涼。

  「睡得很舒服嘛∼」他隨口揶揄著,一邊將不斷湧出飯菜香味的保溫盒一層一層地打開,放在正對著床的書桌上。

  「啊∼有紅燒小龍蝦∼∼」我聞到喜歡的味道,開心地翻身下床,竄到涼的身後,一把抱住他,使勁地蹭。

  「別把你對付小颯的那套用到我身上……」大灰狼有些不滿,卻任由我將睡醒後的鼻涕眼淚全部擦在他背上。

  「衣服都洗完了嗎?」我突然想起今天最重要的任務。

  「洗完了。」聲音冷冷的。

  「你一個人洗的?」有點吃驚,還有點……心疼∼

  「不是。」他轉頭瞪我,「我找到了韓林陽,用代理教官的事威脅他,讓他幫忙洗。結果蔣小蟠也跑回來……所以我就坐在一邊看書,直到他們洗好為止……」

  他……果然是做什麼事都不願吃虧……

  大致又講了些我睡著後發生的事,涼終於將話題扯回我最期待的晚飯上——

  「吃飯前先吃點水果……今天食堂有賣草莓,你要蘸奶油吃還是單吃?」

  「蘸草莓醬∼∼」我的最愛∼∼

  「……」他猶豫三秒,放棄繼續問我龍蝦要蘸什麼調料。

  「張嘴。」將一切打理好後,涼掰開我環著他的爪子,將我拉進懷裡。一手拿了沾滿草莓醬的草莓便往我嘴裡塞,「怎麼樣?」

  「嗚∼太甜了∼」看著他一臉「不出所料」的表情,我憤憤地用食指指節刮掉沾在唇上的草莓醬,順勢抹在他的臉上,結果涼絲毫沒有暴走的跡象,只是突然的將我的下巴高高托起,視線對著嘴角熟悉的位置——迎著光照了一陣後,他一臉嚴肅地問我,「剛才有其他人進來過嗎?」

  雖然涼鼻樑處的紅痕有些可笑,但房間裡驟然凝重的氣氛使我不得不正視起他的問題。

  「不知道。」我搖頭,「我一直都在睡覺。唯一中途醒來的時候,也是你坐在邊上。」

  「你醒來過?而且我也在?」涼用疑問句低聲重複,接著便有些微微動怒,「我好像太低估他了……」

  「他?誰?」我見涼一時半刻沒有開飯的舉動,於是伸出手,拿起筷子開動。

  「某個——可以隨意進出我結界的人。」他這樣說著,復又將我拉回懷裡,死死固定——環在腰間的手甚至有些微微發抖,「對不起。」他反覆地念著,「對不起……」

  「沒關係∼∼」沒想到涼會突然做出這樣可愛的舉動,我不及思考他話裡的含義,首先伸出手,回抱他,「雖然我確實很想吃蛋黃南瓜,而且從昨天就開始期待……不過沒買到也沒關係,反正酸辣土豆也可以下飯的說∼∼」

  房間中充盈的悔恨氣氛頹然散去,涼無力地擁著我站了很久,終於擠出句話來——

  「……你現在除了吃以外,就不能想點其他東西嗎……」

  不能∼∼

  接下去的時間,涼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用了比平時多百倍的耐心陪我吃飯。酸辣土豆絲、荷葉粉蒸肉、糖醋小黃瓜,只要是我表示喜歡的,他都不假思索地塞進我嘴裡。邊嚼著種種美味,邊看著涼一隻一隻地給我剝龍蝦,我不禁有些忘我地嘿嘿傻笑起來,繼而又像想到什麼,微微皺起眉。

  「涼∼」我將下巴靠在他的手臂上,看他與龍蝦奮力搏鬥,輕輕歎氣,「其實他也沒做什麼,頂多就是吸走一點陽氣∼我以後自己會注意的……所以別送我走嘛∼∼」

  挑著蝦頭的手並未停頓,涼淡淡開口,似乎早就料到我會有此一說,「吃飽了才開始想事情?」

  我搖頭,老實回答,「本來不想在意……不過你竟然沒有跟我搶菜吃,讓我想到要拋棄小孩的家長總是會滿足他們最後的要求,比如買個冰淇淋什麼的……如果我再不說話,你是不是準備臨時把我騙回家去,交給小骨圈養起來?」

  「把嘴張開。」他並不急於回答,只是將剝好的龍蝦放進我嘴裡,等我嚥下去後,又蠻橫地吻上來,「你想太多了。」他用小指將我的劉海向後撥了一撥,「吃過癮了嗎?」

  「恩∼」我趁著他離開的空隙舔了舔嘴唇,萬分滿意上面留著的小龍蝦的鮮香。

  「那麼現在輪到我了。」他用餐巾將手指一擦,摟著我直接撲到床上——

  為什麼總感覺自己像餵飽便宰的肥羊……

  今天的大灰狼顯得異常凶狠。不知是否因為白天發生的種種。

  思前想後才驚覺這是大灰狼的陰謀時,控制運動的神經中樞早已因為太過疲累而罷工了……

  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斷斷續續地聽見涼打給藍的電話,擰乾毛巾濺起的水聲,以及阿爐或輕或重的敲門聲……

  「我不回去∼∼」我無意識地叫著,然後掙扎著想要抓住涼近在咫尺的手抗議,嘴還未張開卻又被堵回去——他的氣息讓我微微平靜後,接著就是手背的刺痛——

  「扎輕一點。他在喊疼。」涼一邊安撫著我,一邊提醒阿爐。於是突然明白他們正在給我注射某些藥物——

  總不會是……「七日軟筋散」吧∼∼∼

  「算了∼」

  在我感知自己已被打包塞入車中後,我用最後醒著的幾個腦細胞懶懶地想——

  「大不了我再自己打的回來∼∼」

  ***

  再次神遊歸來,起身坐在家中床上整整十分鐘後,我才發現事情並沒有我所想像的那樣簡單——身體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再次退化為靈力球的模樣……

  看看床邊的鬧鐘,時間還是早上九點——距離涼最後一次吻我甚至還未超出十二小時——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骨?」還在回想著這兩天所聽所見的種種,房間的門卻被吱呀一聲打開。我向前探了一探,結果發現進來的竟是阿爐和小然。

  「小球,睡醒了?」小然對我此時的外型視若不見,晃了晃手上提著的外賣,問我是否肚子餓了。

  「恩∼」看清他們的架勢就是「此時不想多做解釋」,所以我乾脆放開肚子吃飽再說。

  小然餵飯的技術顯然比不過涼和小骨,我借題抱怨著,順便打探小骨的去向,結果阿爐一邊看著娛樂電視大笑一邊告訴我——小骨在將我送到警校後,就一人跑到人界陪著林雲去了……

  蝦∼行動真迅速∼∼∼

  「唔∼我吃飽了∼∼」我將曾裝過滿滿一盒水晶小籠包的餐盒往小然懷裡一推,眨著眼抬頭看他示意可以開講。

  「小球……」他收斂起平日的閒散,略有些嚴肅地回應我的眼神詢問,「現在不要問我們為什麼以及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我搖頭,表示不能理解。

  「總之,等到事情完結,涼一定會親自來對你解釋的……」他遙遙看著窗外,然後回頭掃了眼自得其樂的阿爐,「現在涼還在警校,而且已經和韓林陽換回了身份……藍凋正代替你繼續參加培訓——因為涼的幻術在變換外型的同時,還可以讓見過的人在一小時之內忘掉樣貌,所以藍凋的頂替應該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哦∼」我點頭,想起小颯和小骨在第一次見到呂悠後,曾記不起他的長相……

  見我一直沉默地想著事情,小然站起身,做最後的總結,「現在還是上班時間,我和阿爐先走了。三餐我們會準時送過來……這裡是涼的家,我想你應該不會有什麼不方便……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幫你把小骨叫回來。」他這樣說著,抓起電視機前的阿爐就往外拖,「對了∼」他突然想到什麼,「小心不要碰到客廳的門,我在屋外的門把手上繫了結界繩,如果你強行要通過那裡,就會受傷。」他溫柔而好心的叮囑。

  這算是……軟禁嗎?

  在小然的背影正要消失在臥室門外時,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小然,我只有一個問題。麻煩你告訴我好嗎?」

  他定了定身形,回頭看我,「什麼?」

  「那就是——」我深吸一口氣,豁出一切——

  「剛才那籠小籠包究竟是哪裡買的?味道好好∼∼好想再吃一次哦∼∼」

  「小球………」

  ***

  小然和阿爐在安頓好一切後走了。我靜靜看著周圍熟悉的佈置,突然覺得房間好空曠。

  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憤憤地罵了自己幾聲笨蛋——

  最想問的問題卻沒有膽量問出口……難道這次真的要做只迷迷糊糊被人拋來擲去的籃球?

  真討厭∼

  翻身從床上滾下,動作輕緩地跳到了客廳,因為還記得當初夢魔事件時,由手心開始傳遍全身的劇痛,所以我只能帶著畏懼的心情呆呆看著通往外面的門——

  雖然明白大家都是為我好,但被限制自由的滋味終究是不爽∼

  繼續石化數分鐘,我無聊地跳上沙發看起電視——畫面正是KFC新出的雞翅廣告。想想涼還沒帶我去地府的KFC吃過套餐,心裡越發鬱悶起來。從茶几上蹭開的地府遊覽指南裡找到KFC的電話,我發狠地訂了五個全家桶,並將所有費用記在了監控署監控官司徒涼的名下……

  解恨地跳回沙發,但心思卻已不在電視上——

  涼將我送回來,很明顯是為了不讓某人再次接近我。但那個人是誰?他對我做了什麼?如果是因為我長的像邱瑜,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幾天的遭遇再次被走馬觀花地重放一遍,希望從中找到些答案:

  所有的事件,皆起因於那封讓人將信將疑的信——小颯為了讓涼出面而慫恿我參加培訓,實際的目的卻是為了一堆照片;有些脫線的韓林陽為了親手抓到邱瑜而冒充涼的身份,結果卻被一隻猴子纏上身;突然竄出的來路不明的蔣小蟠,看似大大咧咧卻頗有城府,說是喜歡司徒涼,並為此接近跟蹤我和呂悠,讓人完全看不清他真正的目的何在;還有涼口中的色狼教官蕭隋逸、神秘的712的主人、會襲擊人的娃娃、背後竄出的巨大人臉、溫家三兄弟,以及……

  幕簾後的那雙眼睛。

  我知道他是誰——那樣乾淨儒雅的一個書生樣的人物,卻穿著一套警校高級教官的制服,是很難讓人忽視的。否則我也不會在他離開主席台的領導座位後,還會注意到站在角落的他。

  「校長蔣新」——記得他位置前的銘牌是這樣寫的——逼近高層的職位,熟悉學校的環境,因為是校長,所以必有很高的靈力,那麼隨意進出涼的結界也不是難事……

  難道他是……

  但若真是如此,那麼涼一開始和我說的那些推論豈不是都要推翻?而這一次的行動更是從一開始便毫無意義……

  我搖頭。想將多餘的念頭甩出腦海。門鈴卻突然響了。

  「您好。我是肯德基地府第一分店的。來給您送訂購的五份外帶全家桶。」

  動作還真快∼∼∼

  「好∼請等一下∼」我蹭著自己的拖鞋,刻意製造出人走動的聲音,「我還在洗澡,麻煩你自己開一下門好嗎?門鑰匙放在牛奶箱裡,牛奶箱的鑰匙在信箱裡,信箱的鑰匙在墊子底下。把東西放在廚房後,只要把門和牛奶箱信箱的鑰匙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我躲進浴室弄出水聲。

  「哦∼對了∼」過了一下,我補充,「麻煩你走的時候順便把綁在門把手上的破繩子也帶走∼我最近總是忘了把它丟掉……」

  屏聲靜氣地在浴室的門上貼了一會兒,確定來人已經做完一切離開後,我才關掉水籠頭竄回客廳。掃一眼廚房冒著熱氣的五個紅色圓桶,我貪婪地抽抽鼻子——

  不能多等,還是要快點回到警校去——看來只能便宜小然和阿爐了∼∼

  嗚∼∼∼

  我最後一個回頭,眼神戀戀不捨——

  別了∼我的美食∼∼

  ***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

  我站在名揚四方的地府警校那高達數米的大鐵門前,看著青灰石牆,銀漆圍欄,極盡婉轉地歎出一口氣——

  「唉∼∼」

  俗話說——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肚子餓時也不會從天上掉下小籠包……

  但今日,我的運氣,實在是超乎想像得好——

  先是在小區的超市門口看到脹鼓鼓的錢包,因為不能拿走所以只好等在原地妄圖找其他人分贓,結果期盼中的同夥還未出現,某位路人甲卻跳出來一邊認領一邊道謝,繼而又抽出一千冥幣裝在塑料袋裡綁在我身上,算是「意思意思」;

  然後身處社區外的馬路上,正在犯愁如何引起來往的哥注意,下一刻就被當成過路的小狗,由愛心司機乙從車輪底下拖出,吹吹氣、彈彈灰,塞進車子裡;

  因為路途遙遠加上運動過量,車行半路肚子就餓了,此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正在咒罵警校蓋得太郊區,迎面卻碰上地府交警與地府麥當勞分店聯合推出的愛民日活動餐車——笑吟吟的警花小姐丙塞給我鐵板雞腿漢堡及大杯裝朱古力奶昔不說,還附送麥當勞全年份各式套餐八折優惠券……

  「唉∼∼」我每想一條便歎氣一次。待三聲氣歇,我偏頭看著警校門旁突然多出的三堆草垛,滿臉無奈——

  「好了∼∼出來吧∼∼你們究竟什麼目的?」

  風過。

  草動。

  冷汗。

  黑線……

  路人甲大笑出聲——

  「小球∼我們是來給你加油的∼」

  「加油?加什麼油?」

  「就是『地府版·靈力球千里尋夫特別大行動』呀∼∼」小颯一臉「眾人皆知」的表情。

  「千里……尋夫……」這是什麼?

  「小球……我們都知道了∼∼」交通課的小卓突然竄出,咬著手帕含淚握住我的手,「聽說涼大人在警校另找了個比你年輕的男生,跟他見面不過數分鐘就住到了一起;除此之外,他還把你推給一個長相平庸頭腦簡單的笨蛋做小傭——不僅穿得老土,還要洗很多很多衣服……現在更是為了討好他的情人,讓阿爐他們把你送回家打入冷宮……」說到這裡,他埋下肩去激憤不已,而一邊的「警花」小冰則湊過來接腔:

  「署裡的同仁聽說這件事後都很憤慨,就派我們三個為代表來看望你。走到樓下才發現你已經逃出來了,而且還在向鄰居打聽去警校坐車要多少錢——大家都很佩服你繼續回去面對涼大人和他情人的勇氣——所以我們決定:無論你是要去報仇還是繼續待在涼大人身邊默默奉獻,我們都會無條件支持你,在物質上滿足你,在精神上鼓勵你,在……」

  「等等等等等等……」我止住聲淚俱下的小冰,「這些事你們是聽誰說的?」

  「內線呀∼∼」小颯插話,「監控署的監控勢力遍佈地面,當然也有部分是安插在地府的——更不用說警校本來就是培養選拔監控者人材的基地……」

  「哦……」我嘴角抽搐,「那麼這個內線還真盡職……」

  「那是當然!」小颯拍我的頭,「小球∼你就放心吧∼∼涼大人絕對不會認為這些事是你洩露出去的∼涼大人的幫兇丁大人以及阿爐也都被我們想辦法困在署裡了∼所以涼大人應該還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你還有什麼困難就儘管說吧——為朋友兩肋插刀本就是偶棉中華民族滴傳統美德……」

  「對啊!能為小球做事我們都很開心∼∼有要求儘管說吧∼∼有我們在,十個涼大人也不可怕∼∼」

  「就是就是∼∼還是那句話——小球!我們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

  「是嗎……」

  我感動到滿臉黑線,欲哭無淚——

  「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們這麼做……純粹只是為了好玩……」用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說出以上這些話來……

  真是一點也不可信∼∼

  連推帶撞地趕走了「惟恐天下不亂三人組」,我從大門一路飄回學員宿舍。

  現在是下午一點左右,吃完中飯的學員基本上都回宿舍午休去了。偶有幾個仍在外面遊蕩的,遇見我卻是滿臉驚訝——

  看來即使是見多識廣的靈力使用者,也很少看到過像我這樣可愛活潑的靈力球吧∼∼∼

  不過……不知道涼發現我這麼快回來——又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好容易來到宿舍樓下,肚子前原本不長的毛因為走路太多又被蹭掉一片——雖然有些狼狽,形象卻很符合引人憐愛的藝術效果。只要再努力擠出些眼淚,裝出因為趕路而疲倦至極的樣子,也許大灰狼便會在聽完我說「涼,我回來了」之後,立馬感動又心痛地撲上來抱住我吧∼∼∼接著我就可以逼他發誓——

  永遠不讓我離開,也永遠不會離開我;

  只能溫柔地欺負我:不准踩我,不准踢我——當然也不可以罵我笨;

  肚子餓的時候要煮飯給我吃,衣服髒了不准叫我洗。我討厭胡蘿蔔所以不准逼我吃,我喜歡紅燒肉所以不准跟我搶。

  人氣不准比我高,偶像排名不准在我前面——平時沒事要多笑,免得變成撲克臉帥哥招蜂引蝶;也不能笑太多,否則惹來路邊野花自己都不知道……

  我一路皺眉想著,一路忍痛偷笑,抬起頭時,眼前已是九樓的教官宿舍——涼既已換回身份,現在就該住在這裡吧∼

  門並未合嚴,所以我可以站在門縫前細細打量——

  果然是……特別代理教官住的特等間:兩倍於一般宿舍的空間,齊全到連電動削筆刀都有的電器設備,簡潔且不失風味的佈置……

  所有的組成都是前衛而養眼的,甚至包括——

  背對著我,斜倚在沙發上的兩人……

  「好……好一招法式熱吻∼∼」我感歎,「先下手為強果然比什麼都重要∼」

  「接下來應該就是餓狼撲食了吧∼?」

  「不∼∼我覺得應該是猛虎下山。」

  「不對!另一個有變招……哇∼竟然是雁過脫毛∼」

  「啐!明明是招『無邊落衣蕭蕭下』∼」

  「啊∼一時走眼∼」對方道歉,「來片口香糖?」

  「謝謝。不用∼」我避開送到眼前的綠箭,「我怕會把毛粘住。」

  「對不起∼我沒注意∼」再次道歉,深表同情,「長這麼多毛很辛苦吧?」

  「還好啦∼」我自我解嘲,「冬天御寒,夏天防曬,全天然保護,二十四小時有效。」

  「呵呵。」他樂了,然後對我向後退了幾步感到奇怪,「你要走了?」

  我點點頭,意味深長,「我現在既不想進去,而你一路跟來甚至現身顯然有話找我說,那我們不走難道還杵在這裡做路燈嗎?大白天要節約用電呀∼∼∼」

  「噗∼」蔣新再次微笑,無籽葡萄般的眼瞳愈加鮮亮——

  「我等你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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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並非所有的事都需要知道真相。

  我啜著沖好的熱巧克力,坐在窗台邊上向下看。前方那些詭異林立的樓群就是學員宿舍,我所住過的便是由此看過去的正數第二棟——雖然相隔不過百米,卻因為角度的關係而無法看清全貌。而我現在所坐的窗台,則界屬警校綜合教學樓第十五層那間專門用來接待地府高層領導用的私人辦公室……

  「喂∼我說∼你帶我來這不會只是為了解決你那些儲備過剩的可可吧∼∼∼」我在雙方沉默很長一段時間後,瞇起眼睛看著正要給我續杯的蔣新。

  他笑了,「那你來這,也不會只是為了看風景吧?」

  我聳聳肩,從窗台上飄回沙發,然後看著蔣新將點心和杯子一起移回茶几。

  「動作很熟練,姿勢也算優雅。」我由衷讚揚他,「你有當保姆的潛質。」

  「只是熟能生巧罷了。」他直起身,丟出一個成語,看著窗外,「瑜以前也常來這蹭吃蹭喝……並且也喜歡坐在你剛才坐的位置——我記得當時學員樓還沒蓋好,施工地周圍全是人界的亂墳……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他『你究竟在看什麼?』,結果他卻回答我說:『我在欣賞漂亮的磷火』……」

  還真是地府官員會有的答案……

  「可惜現在已經看不到那種景致了……」他收回視線,然後突然將話題又轉向我,「你剛才在想宿舍裡發生的事嗎?」

  「嗯。」我見瞞不過去,點頭承認,「我在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他們在宿舍裡XXOO,然後又被校長看到——我在擔心你會不會讓他們一個辭職一個退學……」

  「誒?」他驚訝地看我三秒,「你竟然不是在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我也好奇。

  「其中一個不是你的情人嗎?」

  真直白……

  「雖然外貌一樣,但他不是。」我極其肯定地回他,一邊考慮著回頭如何好好教訓韓林陽——竟敢用涼的臉去和其他人親親——

  真是不可原諒∼∼

  「哦?你怎麼看出來的?」蔣新的微笑凝了凝,轉頭端起手邊的茶杯掩飾失態。

  我奸笑,然後張嘴示意他放進一塊點心後,才慢慢為他解惑,「因為——」

  「涼脫襯衫的時候從來都是從下往上直接褪掉,才不會像韓林陽那麼麻煩,一顆一顆用嘴去解∼∼」

  「噗——咳咳∼」蔣新將剛剛抿入的一口紅茶悉數噴出,「這就是你的證據?」

  「是啊∼」我紅著臉故作坦然,「這樣的不同點還有很多,你要不要聽其他的?」看看我們誰撐得過誰∼∼

  「不……不用了……」他敗下陣來,擦完冷汗後回復常態——

  「不過……既然你不是因為看到那一幕而賭氣……那你為什麼還要跟我走?或者……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我搖頭,「我所得到關於校長蔣新的八卦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根本沒有……但自從想到你是校長後,便在猜——你可能是昨天在我夢醒時,坐在我床邊的人;也可能是在雲杉療養所時最先在林子裡找到我的人——更或者,這兩個都是你……」

  「看來你已經注意到很多東西……」 他微微得意,讓我想到某只大灰狼,「那麼你跟來算是為我所吸引了?」

  「才……不是∼∼」我蹭了蹭空掉的杯子,又要了一杯巧克力,「明明是你迫我來的——為什麼還要問這麼多無聊的問題∼」

  「哦?我是怎麼強迫你的?說來聽聽。」他得意的神態愈加張揚起來。

  我皺眉。「當時如果我不跟你走,你肯定會強逼我。如果我出聲呼救,韓林陽雖然會出來幫我,但以你敢大搖大擺出現在房外的姿態來看,你肯定有治住他的辦法……而知道我回校,且任我爬上九樓看到這幕後才現身,說明你已經掌握了所有人的動向……涼應該已換回身份,莫名不見說明發生了意外,這裡又是你的地盤,所以我同樣擔心是你對涼作出了什麼危險舉動……」我嚴肅看他,重重歎出一口氣,「就是被你造成的這樣那樣的形勢所迫,我只能跟你離開。」

  「……」他沉默片刻,淡淡開口,「最後的理由才是重點吧。」

  我低頭補充能量,並不否認——「涼究竟去哪了?」

  「不知道。」他一副事不關己,「事實上,我只是讓下屬裝做內線老實告訴他你出了家門,結果他就拋下韓林陽自己衝回市區去了……離開時正好是在你到達前的半小時……至於韓林陽為什麼會和蔣小蟠在一起,我倒是真的一點也不清楚……」

  「哦……」我稍稍寬心,「那你承認你就是雲杉事件的幕後主使?」也就是涼口中的那名地府高層的神秘人物?

  「那件事確實是我做的。」出人意料的坦白,「惡鬼是我故意讓人放跑的,然後利用她來控制人類,舉行召喚儀式——召喚瑜的儀式……不過沒想到,竟然會在那遇見你……因為在你身上找不到會使用靈力的跡象,所以也就沒有把你帶走……」

  「既然如此,那你在我身上下咒是為了什麼?」

  「那是為了……咦?」他突然中斷,「你怎麼了?」

  放開口中的吸管,我努力忍住緊縮的疼痛,咬牙止住抖動,「不是你害的嗎∼下咒讓我無法保持人型,得到的陽氣還會跟靈力一起被莫名其妙吞掉∼∼這兩天更是連發作的間隔時間都縮短了,還引起全身抽筋一樣的疼痛……喂∼我說,你當時該不會是想拿我來實驗這個咒的副作用吧∼∼」

  「不是。聽起來你似乎已經認定我是大反派了∼」他自嘲,伸出手,將我抱起。

  「幹什麼?!」我發現他越伏越近的臉,深感不妙。

  「只是渡些陽氣給你。」不等我抗議,他用唇封住我的嘴——有別於涼的霸道,他僅是小心碰觸著,並輕輕向裡呼著氣……

  出……出不入兮∼∼往不反矣∼∼

  雖然極力掙扎了,卻因為過於激憤而手腳無力。我軟軟趴在沙發上,直到蔣新離開我的唇……

  原想遺忘那個多餘的吻,然後繼續追問毒咒的事情,他的手卻突然拂上我的臉,表情沉迷且不自覺地對我叫了一聲——

  「瑜……」

  「喂!」我白他,順便狠狠擦了擦嘴角,「你認錯人了。你的邱瑜不是已經回來了嗎?你那麼想他為什麼不去找他?還是……」他另有新歡不要你了∼∼哼哼∼∼

  「我的邱瑜?」他一愣,苦笑搖頭,「瑜從來沒有屬於我過……而且——他也並沒有回來……」

  嚇?!

  邱瑜並沒有回來?!

  ——難道我早上的預感竟是正確的?

  但這樣一來,涼和韓林陽所推測邱瑜回來的種種以及這次的行動,就都不對了呀……還是——

  某人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但他若騙我……又是為了什麼……

  我心口一跳,回神質疑蔣新,「如果邱瑜真的沒有回來,那麼前段時間大量的靈魂失蹤案又是誰的手筆?還有那張寫了『邱瑜回來了』的信——難道也是你……」

  「同樣。」蔣新退回身,於沙發上坐正,「這些事也都是我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混淆他們的視線,讓他們以為瑜已經回到地府——然後我再不停地給韓林陽暗示,讓他產生『瑜會參加監控者培訓』的想法,接著只要將地府大部分監控力引至警校,讓我的手下去反監控他們的行動——你不是也說,這裡是我的地盤……只有這樣,我才可以保證瑜在他所處地方的安全……」

  「『保證……安全』……那麼看來,雖然邱瑜『沒有回來』,但你已經找到他了?」

  「是的。」

  「那他現在在你身邊嗎?」

  「我說過,為他考慮,我只能讓他待在安全的地方——畢竟因為記憶被封,他現在幾乎什麼都不知道,如果被抓住,是沒有能力反抗的。」

  我表示理解地點頭,「安全的地方呀……比如說呢?」

  「最危險的地方。」

  「……」我打手勢喊停,「等等。什麼叫『安全的地方』是『最危險的地方』?」

  「就是最容易引人注意,卻最不會引人懷疑的身份與所處環境——為了達成這個條件,我可確實是費了一番心思。」他看出我的困頓,心情好起來。

  引人注意,又不會引起懷疑的身份……

  難道是指——

  掃大街的?

  站在馬路正中穿著橙黃的衣服,確實很引人注意,而且誰也不會去懷疑邱瑜會幹這種事撒∼∼

  「喂喂∼」蔣新滿頭冷汗——

  「你為什麼突然笑得這麼詭異……」

  想到某個有著和我一樣臉孔的人正在掃大街∼而這份工作還是走後門才落實的——我強忍住笑連吃了幾口點心,才能繼續與蔣新的對話。

  「這樣說來,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混淆涼他們的視線,讓他們以為邱瑜對我發生了興趣——甚至懷疑我就是邱瑜?」

  他微笑搖頭。

  「恩∼?」我撓頭,「那是因為我長得像邱瑜,而你暫時又見不到他,所以暫時將我當成他?」

  他繼續搖頭,「瑜是瑜,你是你。即使像韓林陽那樣沒神經的傢伙也不會認錯,我就更不會分辨不出你們的差別。」

  我越發好奇起來,「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原因,那你為什麼要在我身上下咒、趁涼不在的時候來看我、現在更是將我帶回你的辦公室?」

  「因為……」他緩緩站起身,挪到配置的保溫櫃旁又拿出一碟點心,送至我面前,「我在六十年前用病毒破壞地府電腦系統,只是為了讓瑜獲得自由,結果因為意外,同樣也讓我丟失了記載他下落的資料……所以為了保護他不受傷害,我決定要找到他,並守在他身邊……但當我真的找到他,並可以確定他的安全後,我卻改變主意,不再想做個旁觀者——從前他不屬於任何人,但以後,他將只屬於我……」

  「……」聽到他一個「因為」後面又絮絮叨叨地跟了一堆話,我鬱悶地催他,「講重點∼∼∼」

  他並不生氣,反而在講話的間隙熱情地勸我繼續吃,「小球,你知道嗎……」他挑出一個最大的煎包塞進我嘴裡後,突然直視我的眼睛,「那個讓我產生想要獨佔瑜的想法的人——」

  「就是你。」

  「咕——咳∼咳∼」肉末嗆進氣管,我劇烈地咳起來,待緩些後,才拿起水杯漱口——「什麼意思?」瞪他。

  「你是司徒涼的吧?」他避開我的問題,突然這樣問。

  「咕——咳咳咳咳∼」這回嗆到的是水……

  「這算什麼問題?」我拍開他撫著我背的手,臉因為適才的咳嗽而微微發紅。

  「這個問題就是我改變主意的原因。」他看著我,微笑,但不像在開玩笑,「原本我以為這只是假象,可是後來當我發現你喜歡他甚至可以讓他抱你時,我才知道——原來『花心的邱瑜』也可以只愛一個人。」

  牟——捏?!

  「等等!」我放下手中所有碗筷杯盞,鑽進沙發角落對他喊停——

  「先讓我思考半個版面……」

  ……

  思考結束。我探出頭來繼續面對蔣新——

  「你剛才有說我沒有靈力所以就沒帶我走吧?」

  「有。」

  「你剛才有說邱瑜呆在一個既安全又危險的地方吧??」

  「有∼」

  「你剛才有說邱瑜是邱瑜我是我吧?」

  「有……」

  「那為什麼你最後又說看到我就知道邱瑜怎麼怎麼樣——聽起來就像我就是邱瑜一樣!」

  「不。你不是瑜。」他看著我,斬釘截鐵。

  「呼∼」我放鬆地吐出口氣。

  「——因為你還沒有恢復屬於瑜的記憶和靈力。」

  ……

  竟敢給我大喘氣!!!

  「好吧∼照你的說法我的前世是邱瑜?」在沮喪了三分之一秒後,我復活,並以小強的不撓精神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先前也曾多次懷疑,真正清楚了也不會造成多大困擾。

  「恩∼這種說法比較貼切。」他還來勁了。

  「那你是怎麼確定我是邱瑜的?」

  「瑜在投胎前曾讓我給他加了道限制情感的咒——以免在輪迴的時候被人界的愛恨所絆而痛苦……我在第一次遇見你時就憑此肯定了你的身份……小隱隱於世,大隱隱於朝——因為想到還要將你隱在司徒涼的身邊,而司徒涼這種類型也算是瑜比較喜歡的——考慮到他的劣跡,所以就沒有替你解開……不過沒想到最後你還是……」

  「可以了可以了……」我黑線,制止他的感慨,「那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恢復記憶和靈力?」

  「是這樣。」他點頭,遞過一隻蒸餃。

  「那唔下哦呦素唔吁啊告介過唔咦(那麼下咒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根本不跟他客氣的一口吞下。

  「是∼」他高興地看我吃完,「那個咒是讓你不斷吸收陽力儲存,等到蓄積到一定程度時就可以瞬間爆發,將冥王加在你身上的封印解開,恢復靈力。最近保持人型的時間縮短說明蓄積的陽氣已到極限,很快就要釋放了——所以我才會在昨天去看你,不過沒想到司徒涼會因此把你送回家,而我臨時又不能離開警校,所以只好買通小颯讓她傳出八卦,然後限制住丁了然他們的行動,將你送回來。」

  原來如此。

  「那你準備如何讓我恢復記憶呢?」我打了個嗝,看著他。

  「這個倒是有些難度……」他面露難色地看著我,繼而又眉開眼笑,「不過,還好監控署有個愛做醫學實驗的正職醫生,研究了一種什麼『前世今生』的藥粉,可以恢復靈魂的所有記憶——只不過因為藥效不穩定,控制不好也許會讓靈魂陷入重度昏迷,所以被監控官們認為太過危險,封存在我這……」

  為什麼我突然感覺全身發冷……

  「你不要跟我說你把它都下在我喝的熱可可裡了……」

  搖頭。

  「奶油小蛋糕?」

  搖頭。

  「煎包?」

  搖頭。

  「水晶蒸餃?」「蔥香小饅頭?」「千層糕?」……

  均是搖頭。

  「呼……」我再次因為放心而呼出一口氣。

  「我沒有把它『都』下在你吃的任何一樣東西裡。」他微笑著收拾起茶几上的狼籍,「我只是將它按所需的份量平均分到了所有食物裡……然後盡力勸你吃完……」

  我恨咬文嚼字者∼∼∼∼

  也許因為注意到身體的變化,我的頭腦終於開始混沌起來。蔣新不顧我毫無殺傷力的拳打腳踢,過來將我一把拉入懷裡——

  「從今以後,你都會只屬於我一個人。」他這樣在我耳邊呢喃著,「從前我為了跟在你身邊,甚至不惜用掉了五百個靈魂來提高我的靈力——結果卻害你出面為我承擔責任,還說什麼『如果是我的話,他們頂多就是罰我轉世』,沒想到這樣一別就是百餘年……從現在開始,即使你會因為『前世今生』而永遠躺在床上沒有知覺,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我腦中轟然一片,為他的一句話而陷入震驚——原來邱瑜竟是替人頂過?

  「喂……你……」我將指甲陷入掌心以保持暫時的清醒,「邱瑜既然會為你頂過,可見對你極為重視……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蔣新捧起我的臉,和昨天下午一般細細吻著我的劉海,「什麼關係……竟然沒有人告訴你嗎?地府的機構雖然是民主制,但最高權利卻還是掌控在冥王一族手中——蔣姓就是地府的王姓,而『邱瑜』則是被趕出王室跟隨母姓後的原下屆冥王的第一順位者——蔣瑜。我和他,都是前任冥王的兒子,現屆冥王的侄子。」

  「也就是說……我以前是你哥,你以前是我弟?」我努力忽略其他句子組成成分,揪出重點。

  「就是這樣。」

  嚇∼還敢回答得這麼乾脆!

  蔣新微笑著便要再度吻下,我則用力掙扎想要躲開,門卻在此時轟隆一聲被大腳踢開。

  不用看,只憑踢門的力度,踹門的方式,以及轟隆那聲響起的時機,都可以猜出來者何人。

  我淡然看看出現的涼和藍凋,哼了一哼,順勢倒下——

  既然已沒我什麼事了,還是安心睡覺吧……

  ***

  終於從黑暗中走到盡頭時,我的眼前再次重複著我在醫院碰見涼的場景。

  如果那時還是偶然的相逢,那麼當我第一次變成人型後,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已被刻意安排修飾過了呢……

  意識到這點時,也便是我從夢中徹底清醒的日子。

  當我在某個下午於地府的醫院睜開眼睛時,小骨眼部的兩個窟窿已經快被他的眼淚浸得長苔蘚了。

  「不至於吧∼∼我又不是魂飛魄散∼∼」我看著他將手帕整條塞進眼眶裡吸眼淚,忍不住笑出聲。

  一邊的林雲不情不願地塞給我一束花,順便翻我兩個白眼,顯然很生氣我讓他的寶貝擔心那麼久。

  「喂喂∼」我皺眉,「哪有送病人百合的∼」

  「沒錯呀∼」他瞪我,「百合不是送死人的嗎?」

  蝦米!

  「倒是你!沒死老往地府跑幹嘛?也不怕身體被人當作屍體火化了?」我回他。

  「啊∼對啊,你都陪我三個小時了,還是快回去吧∼」一邊的小骨立時緊張起來。

  「沒關係∼那更好,這樣我就可以永遠陪你了∼∼」說得甜甜蜜蜜。

  一直杵在一旁的阿爐黑著眼眶終於為我檢查完身體,表示蔣新下的咒已經因為陽氣的積蓄過多而自動破解後向我道歉——

  「沒想到我研究的東西差點害你永遠醒不過來。」

  結果我還沒開口安慰,不知從哪裡竄出的藍已經將他摟在了懷裡,「你已經盡力了∼∼否則小球也不可能在三天內就醒過來∼」他這樣說著,轉頭對我微笑,「現在怎麼樣?有了所有以前的記憶——不會思維混亂吧?」

  「應該不會。」阿爐因為藍大膽的舉動有些手足無措,「我在藥效徹底發作前給他沖洗了腸胃,所以小球應該還是以前那個小球。」

  藍用詢問的眼神看我,我在思考片刻明白他們指的是什麼後,微笑著點頭。

  「既然這樣,那有些事還是該有我來告訴你。」藍鬆了口氣,「蔣新已經被停職查辦了,現在對他的審查還在繼續中;小颯因為只是不知情地幫她崇拜的哥哥跑腿,所以被罰在家禁足一個月;警校教官和學員被徹底通查了一遍,揪出很多蔣新的死忠……另外——」他頓了頓,「其實我們在半個月前就調查出你以往的輪迴記錄——你的最後一世因為遇上雪崩所以身體被冰封住,本來會在三天後被人挖出救活然後創造醫學奇跡,沒想到你卻因為肚子餓就直接靈魂出殼——結果讓人類的醫療救護史的發展延後了整整三年——除此之外,我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根據電腦的記錄,你的前幾世都不可能是邱瑜。而蔣新給邱瑜下的咒早在冥王親自送他去投胎時就被發現並解開,你身上會有這道咒,倒是個謎。」

  我點點頭,表示接受。藍卻突然露出與他俊臉極度不符的抱歉的神色,「對不起,我們雖然很早知道真相卻沒有告訴你……」

  「沒關係,誰叫我正好長得像邱瑜呢∼都說世界上會有兩個長得和自己一樣的人。既然長相和被下的咒都驚人的相似,不如將計就計利用一下,順水推舟引出神秘人物也是自然的∼∼」我略有些嘲諷。

  「你知道了?」藍驚訝。

  「在與蔣新開『兩人茶話會』時猜的。其實早先我也曾奇怪——既然是涼的師傅抓住的邱瑜,那麼他在請我們吃飯時為什麼蝦米也不提∼∼涼說是韓林陽告訴他我長得像邱瑜——其實在更早以前,他拿我的檔案資料與照片,去上層調查時,應該就已經發現了吧……」我有些黯然地低下眉——

  他果然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氣氛陰鬱下來。藍和阿爐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安慰我。

  我沉靜數秒,而後陰謀得逞地笑出來——

  「捏哈哈哈哈∼∼這樣你們就上當了∼∼活活∼∼既然這麼害怕我消沉,今天晚上就叫小然請客吧∼∼我們去牛魔王開的燒烤店吃烤牛肉撒∼∼」

  「小球……」四人一起黑線……

  ***

  因為受不了之後那兩對新婚燕爾的必殺氣氛,我趁他們還在拉來扯去,自己先溜下了床。

  在走廊上閒逛一陣後,迎面卻看到板著臉正在讀報告的某人。

  站在他面前六七米處,我整整呆滯了三分鐘——可以發生幾十幾百種變數的時間他卻連頭也不抬一下。

  算了∼

  我撇撇嘴,轉身準備離開。結果心裡剛剛默數到三,他便不出所料地上前一把抓住我,然後二話不說地將我陷入懷中。

  「涼……」我在猶豫片刻後,伸手同樣迴環他,接著高高仰起下巴要去吻他。他遲疑了一下,頓悟似地避開了——

  「就像你說的那樣,這是家長要拋棄孩子前,給他買的最後的冰淇淋嗎?」

  我噗嗤笑出聲,但還是點了點頭,「最後的冰淇淋也不要,是不是太可惜了?」

  「確實有點可惜。」他表示贊同,將我帶回已空無一人的病房,托起我的下巴狠狠咬下去——

  「不過我要的不是一個冰淇淋,而是一整份的冰淇淋火鍋……」

  ***

  時間已是傍晚時分。

  我靠在涼身邊,看著床頭放的那瓶插好的百合。

  「涼……」我將嘴湊到他耳邊,「你什麼時候沒騙過我?」

  「我什麼時候都在騙你。」他的手指插入我的發間,由後將我按至身側。

  「……」

  竟然跟我玩悖論遊戲……

  我不爽地咬他肩膀,留下一個牙印。

  「但如果我說我從沒騙過你,你就不會離開嗎?」他半真半假地問著,手下向滑,為我揉捏起有些酸痛的背部。

  我歎氣,「我是有些糊塗了……如果從我們相遇開始將所有畫面回放——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我竟然還是分不清哪一幀是真的,哪一幀是假的——是不是太遜了∼∼所以我需要一段時間——至少讓我數清你究竟對我說了幾句真話。」

  「……」他靜靜看了我一陣,「你是因為我利用你而生氣?」

  我點頭。「同時也氣我自己可以那麼簡單就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

  「這麼說你準備以後都不相信我了?」他扣住我的腰,翻身壓過來。

  「當然不是∼」我閃開,捲起被子向側面一滾,「不過是要在首先『質疑一切』的前提下∼」

  「是嗎?」他停止動作,用手撐著下巴直直電了我數秒——

  「我以後再不騙你。」

  他突然這樣說。

  我愣了一愣,淡笑,搖頭,「這句話本身就是一句謊話。沒有人是從不說謊的,即使只是對我一人。」

  「哦?」涼微微一笑,「如果我說確實有人以前不曾騙你,以後也都不會騙你——你是不是可以考慮縮短外放時間?」

  又跟我玩文字遊戲?這個「以前」和「以後」,沒有確定的含義,完全可以推廣為——未遇見我「以前」,無限期「以後」……

  我哼了兩聲,「可以啊∼不過字面改成『從來沒有騙過我的,與我相處時間超過一個月,平均每天見面要達到四小時以上』!」

  「真麻煩。」他皺眉,有些沮喪地搖頭,「這下就難辦了∼」

  我得意瞪他,心裡一爽,脫口而出——「只要說出一個都算你贏∼」看你怎麼玩∼

  結果話音方落,涼嘴角扯出的弧度便讓我立刻後悔,正準備再加一個條件,嘴巴已被牢牢堵住——

  「小骨算麼……」他在百忙之中竟然還能發出全音——

  我只能甘拜下風,割城讓地……

  ***

  原本在心裡定好的為期一年的外遊歷練,最後在涼的軟磨硬泡下改為了參加新期的監控者培訓兼考試——只是在這半年期間,涼不准出現在我身邊一里範圍內,而我終於可以安心地整理起我所有的回憶。

  韓林陽榮升校長,然後與蔣小蟠——也就是冥王最小的兒子——吵吵鬧鬧轟轟烈烈地同居兩個月後,正式宣佈交往。我曾以為蔣小蟠對於韓林陽而言不過是邱瑜的替代品——畢竟認識的人曾說小猴子的個性簡直就是邱瑜小時候的翻版。不過後來看到年齡相差兩百多歲的兩個還能為了遊戲機打架且還樂在其中,於是終於放心了。

  小颯小冰她們在我通過初試後一起到我住的宿舍來看我,順便叫了阿爐他們來聚餐。聊到我當時留在家裡的五個全家桶後,小然感慨——「當時差點沒把我撐死∼我還是第一次吃別人請的東西∼」——結果引起大家的一致哄笑。藍凋邀請我去他的組裡實習,而我欣然同意,然後以阿爐為威脅逼他一定要給我評優。

  自己一人生活的時間似乎過得很快,習慣了蕭隋逸三天兩頭的竄門後,我終於理解涼為何每次見他都會臉部變色——

  呵呵,可見萬物都是有天敵的,就怕你找不到而已∼∼∼

  轉眼就是冥王面試的日子。我捧著一疊個人資料一大早就候在了中央大廳——

  時間算得太早,排隊面見的人又太多,輪到我時,我已因為無聊而站著睡著。

  和印象中一樣的風趣大叔。按照慣例問了我幾個問題後,就把眼光一掃定在我屁股上——

  「唔∼曲線還是和以前一樣完美∼∼」他感歎,表情嚴肅得好像在討論文學藝術。

  「二叔∼∼」我滿臉黑線。這麼多年來他每次見我就是這句話。

  「呵呵,陳述事實而已嘛∼」他訕笑,然後臉色一凜,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對不起。以前冤枉你了。」

  我聳肩,「反正是我自己要頂罪的,我早就想離開地府,只是苦於沒有機會——說起來,也算是我利用了小新……只不過,繞了一圈,終究還是回來了。」

  「也是∼」他的表情立刻又放鬆下來,然後旁若無人地翹起了腿,「說實話,半年前,你半夜從醫院跑來寢殿時,我還真嚇了一跳——雖然已經得到下面報告說你很快就會清醒,不過誰也想不到你會在當天晚上醒來,偷溜出去,然後又在別人發現之前回去繼續裝睡……」

  我謙虛,「這是署裡醫生阿爐的功勞。呵呵∼」

  「哦。」二叔恍然大悟,但轉眼又是滿臉疑雲,「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小新已經願意承認所有的事情,而『蔣瑜』的身份也可以平反,為什麼你還是堅持使用第四禁令,修改中央電腦裡的資料?這個名為『小球』的身份,就這麼值得你為之放棄以前的一切?」

  「無所謂放棄不放棄。對於我而言,蔣瑜的一切僅只是回憶。恢復記憶的感覺,也就是看了整整一晚的通宵電影——我可能會為電影的內容而產生短暫的喜悅或者感傷,但它絕對不會影響到我的全部——甚至讓我為了回到從前而改變現在。」

  「那你現在究竟是小球還是蔣瑜?」瞪眼。

  「這點很重要嗎?」回瞪。

  保持凝固狀態數秒,二叔認輸地大笑——

  「那麼你現在還需要我這個二叔做什麼?」

  「讓我通過冥王的面試唄∼」我奸詐一笑,「順便幫我的朋友恢復肉身。」

  「你是指小骨嗎?以你的能力,用靈力製造肉體這種事本來可以自己做∼(反正地府的十大禁令也是你爸定的,你們兄弟倆誰都不放在心上∼)」

  「我只是擔心被人懷疑。」我才不想讓涼他們知道我是蔣瑜∼那樣就不好玩了∼∼

  「……」二叔反應三秒,再次大笑——「我真為司徒涼的前途擔心∼他可是老鍾那傢伙的愛徒呢∼∼你可別玩太過火∼活活∼」

  「呵呵∼他發誓永遠不再騙我,我可沒發誓不會騙他∼嘿嘿∼」

  叔侄倆比賽似得看誰笑得陰險∼

  ***

  將辦公室的門輕輕帶上,我彷若有預感似的回身緩緩抬頭——我第一任的長官正站在走廊盡頭等著我,神情頗有些不耐煩。

  「是地府地面監控署監控官司徒涼大人嗎?」我微笑著走過去。

  「是我。」他斜視,冷冷回答,「有事嗎?」

  「你好。我是剛剛通過監控者考試,並獲得正式監控者資格的新人——小球。從今天開始,我將成為你組裡的正式成員。以後還請多多關照。」我遞過那本按了二叔手印的資格認證證書,對他禮貌一笑。

  「哦?」他將我的檔案翻了一翻,「可惜我們署裡你這一專業的職位已經滿了。如果不介意的話,你是否願意從基層幹起?」

  「基層?」我瞪大眼睛,「具體指什麼職務?」

  「後勤工作組的小幹事。」他扯出微笑,「如果你嫌名字不好聽,你也可以叫它『地面監控署監控官特別助理』∼」

  「涼……」我皺眉。

  「你果然是死性不改的∼∼∼」



  全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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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骨今天不回家


  從龍雲山回來已經兩天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幾乎忘了我極力慫恿小骨去旅行的目的,結果一到家,小骨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給林雲打電話,說是要把所有的經過全部告訴他。

  然後因為事情太多,小骨的感想也太多,林雲和小骨因為某些事所想到的旁支出去的題外話也太多……為了節約電話費的涼決定——

  給小骨無限制天數的假,讓他去醫院和林雲侃夠了再回來……

  這這這∼這算什麼爛決定嘛∼∼

  「那我的早飯呢?」

  「小骨已經準備好了。」

  「我的午飯呢?」

  「在單位吃。」

  「我的晚飯?」

  「丁了然今晚請客。」

  「我明天的早飯……」

  「我會燒!明天的中飯晚飯以後的早飯中飯晚飯我都會燒!直到小骨回來為止!!現在還有什麼問題??」涼狠狠扭著他的領帶,對我吼吼吼……

  突然想起來,藍因為一回來就接到新任務,所以把原本推給他負責的報告又全部退回給涼,再加上一直在聯繫地府符印咒紙加工廠,和他們談判(希望將我們從靈場帶回的冰石全部轉賣出手,以期暫時解決監控署的財政赤字問題),以及研究小冰出差順便傳回的各種古老的法術咒符資料……涼已經整整三天沒睡覺了(包括通宵看著我們打牌那晚)……

  難怪火氣那麼大……

  「涼……有什麼可以幫你嗎?」早飯時,我難得乖巧地坐在桌子邊安靜地問他。

  「沒有!」他將一勺皮蛋瘦肉粥送到我嘴邊。

  「真的沒有?」我碰了碰,吐吐舌頭,把頭撇開,表示太燙了。

  「真的沒有!」他將勺子收回去,吹了吹,又送過來。

  「確實沒有?」我小心翼翼啜了一口,然後一口氣喝下,嗆了幾下。

  「確實沒有!喝慢點!沒人和你搶!」他放下勺子,揉揉我的背,一邊訓斥著。

  好吧。我想,看來涼應該是米什麼問題……

  不過,我一直到吃完也沒想明白,為什麼他會有空去餵一隻球吃飯,卻沒空親我一下,然後讓我自己吃呢?

  ***

  上班時間。

  我按照慣例在署裡到處遊蕩。因為前幾天的出行,小颯阿爐他們都堆了很多工作要做,根本顧不上和我聊天。署裡的姐姐們也因為各種理由,或外出或開會,反正總有理由趕我。

  被人像皮球一樣踢了一個來回後,我無趣地打個哈欠,決定去涼的辦公室睡覺。

  先用頭撞撞門,發現沒有回應。喊幾聲,還是沒有。

  咦?他不在裡面嗎?

  我就地蹲在門邊想了一下,決定再撞一次。

  先向後跳三步,然後一個轉身,用屁股對著門,閉上眼睛向後猛退——

  我退退退退退——

  一直到屁股處傳來歷次撞門的熟悉的疼痛感——但並沒有聽見希望中的那聲「彭」……

  誒?

  「小球,你在做什麼?」小然婉轉的聲音從我頭頂正上方幽幽傳來。我抬起整個身體仰視,看到的果然是他中性漂亮的臉。

  「我、我敲門……」我轉頭看看周圍,才發現門早就被打開了,我衝得過頭,正好撞在了門對面的牆上……

  「敲門?進來找涼有事嗎?」

  「不是∼我才不是來找他∼我只是進來找地方睡覺∼」

  「呵呵∼」小然微笑,「那就沒問題了。小球你自己去沙發上睡吧,動作輕點,涼他也在睡呢∼」

  「他也會在上班時偷懶?」我突然覺得不可思議,繞過小然飄到涼的辦公桌邊,發現涼果然枕著一疊報告,在睡覺。

  今天……不會是世界末日吧……

  「涼最近很忙的樣子。我進監控署以來,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累成這樣。呵呵,一小時前進來跟他交換內部資料,看他臉上表情實在很痛苦,所以就讓他先休息一下,沒想到一休息就睡不醒了∼」小然站在我身後笑著解釋。

  「一小時前?」我愣了一下,「小然你在這待了一小時嗎?」

  「當然∼沒有∼」他舉起手中的照相機搖了搖,「我已經出去了,在樓下遇見夢工場的女孩。她們聽說涼在上班的時候睡覺,就拜託我無論如何也要幫她們拍張涼睡覺樣子的照片……所以我剛剛向小颯借來數碼相機呢∼」

  涼睡覺時的照片?

  「拍了嗎拍了嗎?」我圍著小然跳來跳去,「我也要看∼」

  「呵呵∼當然拍了∼」小然蹲下來,將相機的顯示一張一張調回給我看,「這張是他睡覺時的大特寫……這張是從上向下拍的……這張是從左往右……」

  還真是什麼角度都有……

  「咦?」我奇怪地看著一張中心發黑,看不清原樣的照片問小然,「這張是什麼?」

  他仔細看了一下,研究了一會,一拍大腿,「對了!這張是涼的嘴巴,我當時剛好要拍第一張特寫∼結果他正好打了個哈欠……」

  好、好大的嘴呀∼

  和小然在涼的辦公室唧唧歪歪地討論了半天,結果涼還是沒醒。一直到臨近中午,來催報告的檢察長聽說了這件事後,終於決定讓阿爐開個假條,讓我和小然一起先送他回家睡覺去。

  「小球,你的午飯和晚飯怎麼辦?」將涼拖回家,安置在床上後,小然問我。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吃飯?晚上我再送你回來?反正涼他自己睡覺,不需要人照顧……」小然給我提意見。

  我轉頭看看睡在床上的涼,在看看滿臉寫著「食物」兩字的小然,開始痛苦地思考——

  如果呆在家裡陪涼,我就注定要餓肚子,如果和小然一起走,涼知道了,肯定會生氣……

  鬼生果然需要面對很多抉擇——

  挨餓。還是被踩?

  我不禁想起很多先哲說過的話來……

  半小時後,我腦中的辯論賽以甲方獲得壓倒性的優勢取勝為結果,我抬起身子對著小然大叫一聲,「我!我要吃飯!」

  結果……客廳裡早已經空無一人。小然以為我以沉默代表拒絕,早就留下一瓶牛奶兩個花生醬的麵包走了……

  ……小然∼∼你怎麼可以這樣∼∼∼

  就算是留麵包∼∼∼也應該留我愛吃的奶黃夾心嘛∼∼∼

  原本在署裡的無聊,換成在家裡的無聊。我窩在沙發上,委屈地吞著麵包喝著牛奶看電視。地府電視台當然沒有人界的好看。新聞裡又是某某地方的惡靈被退散,某某笨鬼被封印……如果是平時,就算再無聊,聽小骨的八卦也比這些好玩∼∼

  我重重歎口氣,發現自己原先的危機意識是很正確的∼無論是家裡還是監控組裡,如果沒有了小骨,果然是很無趣呢∼∼

  「小骨你快回來吧∼∼∼」我鑽進沙發的一角,蒙著頭睡覺∼

  真希望睡一覺睜開眼,就可以聽到小骨傻傻地卡卡聲,還有……他前天答應給我做的蛋包飯∼∼

  一覺睡醒時,窗外的天空已經變黑。我揉揉眼睛,坐起身,在床上發了一陣呆,然後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又恢復了人形……

  而且……我怎麼會躺在涼的床上?

  「嘩——」房間的浴室適時傳來淋水的聲音,讓我很快意識到——原來是涼醒了……

  肚子有點餓。我下床偷偷向外溜。

  有手有腳的話,找吃的就方便了∼∼

  我暗自得意地路過浴室,餘光發現涼竟然沒有關浴室的門,只是把隔間的毛玻璃門拉了一半。

  水開得很大,白色光照下,涼背著我的身體輪廓鮮明地印在我的腦海裡……

  不會吧∼∼哪有人身材這麼好∼∼∼

  怨念 !

  我有些不爽,偷偷靠近想看看清楚,卻在將要接近時吃了一驚——

  一條長長的疤從涼的右肩開始,一直延伸到左腰。顏色儘管很淺,卻也可以想像到他當時承受的痛苦……

  曾經聽小骨說過,所以早就知道那道疤的存在和由來……但心裡,還是莫名地痛起來……

  「你在看什麼?」涼的手撐在牆上,淋著水,仍然背對著我問。

  冷汗。竟然被他發現了……

  「沒,沒什麼∼」從來沒遇見這種情況,我傻傻地站住。

  「哦?」他語氣嘲笑地關掉篷頭,轉身,盯住我的臉,然後臉色一變地衝過來用毛巾摀住我的鼻子——

  「笨蛋!你流鼻血了!!」

  ………

  將我抱回床上,然後強行要求仰頭不准動後,他回到浴室又衝了一遍澡(因為手上都是血……),再出來時,我正躲在被子裡裝睡。

  「你睡了?」他重重地坐到床沿上。

  「……」

  「真的睡著了?」

  「……」

  「如果真的睡著了,就把左手伸出來。」

  竟然當我是白癡!

  「原來真的睡了。剛剛我還特意出去買了蛋黃派……看來只能明天早上熱起來吃了……」

  不能被食物打倒!

  「哎∼現在這麼早。我還特意去洗澡,準備等下帶你去丁了然那吃飯……」

  以後有的是機會!

  「聽說今天晚上還請了很多夢工場的女生……」

  我可以自己去找她們玩∼

  「既然你已經睡了,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什麼?!

  「不知道吃完飯後應該去哪玩。按照慣例是陪小菁去跳舞∼或者……」

  「沒有或者!!!」我掀開被子坐起來,生氣地看他,大叫,「不准去吃飯!不准去跳舞!除非——」你把那些女生介紹給我!

  然而後半句話還沒說完,我便吃驚地發現——

  涼竟敢,竟敢不穿衣服只圍一條浴巾(!!)坐在邊上得意地——笑我!

  「哇哇哇哇∼∼」我叫著抓過被子想把頭再次蒙住,結果他動作迅速地已經將我拉出整個摟在懷裡。

  「小壞蛋竟敢裝睡?」他托住我的臉轉向他,然後用鼻尖蹭著我的鼻子,「為什麼不敢看我?」

  身體被他圈住,根本無法逃脫。我小幅度地躲閃著他的親吻,感覺到他手心的火熱。

  「是因為看到我洗澡的緣故?」他一隻手環住我的腰,另一隻開始扯我的衣服。

  「不是!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想睡了∼」嘴上一邊否認著,一邊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感覺∼還是不敢看他……

  剛才實在太丟臉了∼∼∼

  「狡辯!」他把我從懷裡放出來,按到床上,「是因為看光了我全身……所以害羞了?」

  你就是知道也別說出來!

  「嘿嘿∼我可有個方法讓你不害羞哦∼」他壞笑著對上我的眼睛,將吻灑在我的下巴,手向下快速褪掉我所有的衣物,「就是讓我全部看回來∼那我們就扯平了。」

  為什麼我總覺得還是我吃虧……

  「等等等等一下∼」我吃驚地叫,「涼你在摸什麼地方?!」

  「你說呢?」他等不及我回答,先將我的嘴死死封住。

  「唔∼」我的身體不自覺地向他靠去,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受到鼓勵,他放開我已紅腫的唇,彎下身體用牙齒侵襲我的前胸……

  高潮的同時是近乎瘋狂的擁吻。我死死抓著他的肩膀甚至不敢放開。害怕自己只是微微一鬆手,便會被自己身體劇烈的顫抖震壞所有的五臟六肺。

  涼努力擺脫我的糾纏,安慰地吻著我的臉,讓我放鬆。

  長長喘出口氣後,我突然瞪大眼看著他。

  「怎麼了?」他輕拂我被他頭上的水沾濕的劉海。

  「有奇怪的東西。」

  「啊?」他也回瞪我,「哪裡?」

  「在我腰邊……」

  「……」他的表情一下詭異起來,遲疑了一會兒,他抓著我的手向下送去,「你自己確認吧。」

  一直放在外面的手因為突然伸進溫暖的被子裡讓感覺有些遲鈍。等到我終於明白碰到的是什麼時,我的臉在瞬間變成了番茄……

  「你!」我縮回手,將頭轉向一邊不敢看他。

  這種時候,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嘛∼∼

  大色狼顯然不知道我想什麼。他緩緩地將我的脖子又啃了一遍,然後附到我的耳邊輕輕問我,「可以進來嗎?」

  「混蛋!」我罵他。

  「……」

  「色狼!」我繼續。

  「……」

  「笨蛋!」我罵罵罵。

  「喂∼你別太過分……唔!」

  我吻住他,不給他機會回罵我。

  「這種事情幹嘛問我!反正現在是你在上面∼」一口氣說完,我迅速把頭埋回枕頭底下,給自己催眠,「我是鴕鳥我是鴕鳥我是鴕鳥∼」

  世界停止運轉一分鐘,我小心移開枕頭看看天花板,再看看地面,沒有異常呀∼那為什麼突然有海嘯來襲的預感?

  涼陰沉沉地一口咬住我的耳朵,「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嗎!」

  我無辜地搖頭。

  「本來準備放過你……現在說什麼也要把你吃乾淨,免得留個小禍害為禍地府!」

  「………」

  我……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等等∼

  不是「不該說」∼

  而是——

  「很不該說」……

  ***

  一夜的折騰,涼依舊早早地起了床。

  我懶懶地趴在床正中,等著他給我送早飯。

  「起來吧。」他端著早點走進臥室,將粥和小菜放在床頭櫃上後,連著被子將我抱起捂在懷裡。

  「很疼嗎?」他看到我皺眉,親親我的額頭。

  廢話!

  我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不爽!為什麼他昨天白天還那麼虛弱,做了一個晚上精神就都恢復了!

  他拍拍我的頭,「竟然餓成這樣?早知道昨天晚上應該先讓你把蛋黃派吃了。」

  「喂!這不是重點好不好!」我叫開來,噴火。

  結果火還沒燒到他身上,涼抓著我的下巴又吻上來。

  他他他他——不會還想……那個吧∼∼

  咦?等等等一下,他餵給我的是什麼?

  鹹鹹的∼鮮鮮的∼暖暖的∼∼

  是海鮮粥?

  而且味道還很好的樣子嘛∼∼∼

  放開喘著氣的我,涼很滿意我的表情。

  「味道怎麼樣?」

  「好吃∼∼哪裡買的?」竟然比小骨煮得還好味∼∼

  「我自己燒的。」

  「啊?」我愣住,「我不相信∼∼」

  他微笑,「小骨學燒飯才只有三年。你不要忘了在這之前的幾百年我可都是自己做飯的。」

  突然覺得!其實小骨不在也挺好的∼∼∼

  但事實上,我發現,命運真的很喜歡捉弄人∼

  就在我安心地享用完涼的愛心早餐後,小骨興奮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客廳裡——

  「小球!涼大人!我回來了!!!你們一定很想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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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發記


  (這個小插曲發生在當小球還是球時。)

  地府中山街143號「美死你」理髮店擁有地府最年輕的理髮師最一流的設備最完善的服務,並且掌握著地府最新最IN的流行趨勢。這裡的顧客,百分之四五十都是地府上流社會人氏,當然也包括一些地府工職人員──因為店長是後備局局長的小姨子,所以每年政府發年終分紅時都會附帶一張「美死你」七折優惠的消費券,而像丁瞭然,司徒涼這樣的地面部門工作組組長則可以收到「美死你」的全年消費金卡。而這,正是一切事情的開端。

  和往常一樣,柳鵑拿起一支「DEATH」放到嘴邊,而後俯身於手下A的身邊就近點了個火。

  「DEATH」獨特的味道在空氣中慢慢散開,而柳鵑也終於從早晨的遐想中回神,狹長的眼睛看著窗外,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輪班站台的是F小姐──柳鵑向來喜歡用簡單的字母來給自己的手下起代號。並不是對他們的不尊重,這只是她的習慣,而要想在這家店裡做事,就必須尊從她的習慣。

  F小姐是新來的孤魂,在被那個人撿到前據說已經在世上漫無目的地飄遊了近百年──她生前的屍體被人用奇怪的手法製成了木乃伊,以至她死後的靈魂也無法安息。──如今面對這來之不易的安穩生活,自然是比別人努力千倍的工作。

  「您好,請問是要洗頭還是燙髮?」

  「這位小姐,洗頭請到裡面包廂。」

  「先生,如果是修面請去四號間……」

  她不厭其煩的對每一位進門的客人進行微笑服務,而後仍是微笑著目送走所有的過客,當又一位客人從店外滿佈人工太陽耀眼的光輝裡走出,走進這家店時,F的臉在瞬間變換了三次表情。

  首先,她低著頭微笑著說,「歡迎光臨。」

  接著,她抬頭接過來客的大衣掛到一邊,轉頭的瞬間,誰都可以看到她臉上詫異的神情。

  然後,當她終於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時,她問,「請問客人,您是要洗……」她開始卡在這個詞上,兩眼看著客人的頭,舌頭打了一個結──若是問客人是否洗頭做頭髮,對方顯然是不可能的;若是問他是否要修面……F摸了摸自己的小臉,硬生生吞下一口唾沫──對方那樣子,擺明了是來砸場的。

  理髮店裡的暖氣開的很足,但不知為何,F就是感覺背上涼颼颼的,一股冷氣直鑽心底──「店長……」場面僵持一分多鐘後,她終於眼淚汪汪的轉過頭向著柳娟求救。

  柳娟揉揉額頭。所謂的百年女鬼……也忒沒見識了……

  彈彈煙灰,柳娟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來人,嘴角扯出親切的弧度。

  「小骨,今天怎麼你一個人來?涼大人呢?」

  小骨卡卡卡地笑著,「涼大人最近很忙,年終總是有很多人想不開,柳大人你是知道的。涼大人最近正和夢婆她們組談判,要求她們夢工廠協助監控組安穩民心呢。」

  柳娟哦了一聲,走了一回神,等她回過頭來想要問小骨話時,小骨已經和他認識的BCD扎堆聊天去了。她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小骨你是來妨礙我做生意的麼?」

  小骨臉原本很白,現在更是白得嚇人,「呀!我忘了!」他跑到門邊掛衣帽的地方,伸手在他偷雞袋似的大衣口袋裡一撈,撈出一個圓圓的毛絨絨的球來,「涼大人說小球的毛太長太礙事,讓我帶他來理一理……」

  此時的小球,因為在口袋中蒙太久了,已經進入昏迷狀態……

  趁著小球昏睡未醒,小骨和BCD們開始商量要給小球理個什麼「髮型」。

  「是全部剪短好還是只剪一部分?」

  「全部吧。」

  「那樣會不會太冷了?大冬天的。」

  「要不只剪一部分?」

  「對了,小球好像說涼大人總是把它的屁股當頭。要不在腰的地方剪出分界線來?」

  「那還不如在他頭頂剪個X的標誌,以免以後認錯……」

  「……小B你這招更狠……」

  「C你一直不說話,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在想,要不乾脆把他剔光好了……回頭再買個什麼裝籃球的套子給他當衣服……」

  「……」

  「……」

  「……也好,我還沒見過沒毛的小球是什麼樣子呢。」

  ……

  四人還在大默,突然同時感到小骨身後漸漸逼近的高氣壓。轉頭看時,卻是一個怒氣沖沖的球正在用殺人的目光鄙視他們……

  ***

  深夜十一點五十三分。離涼平時規定的晚歸門限還有七分鐘。

  簡潔線條的防盜門被小心翼翼地一圈一圈地打開了。「咿──呀」地露出一條縫來。小骨於陰影中探出半個腦袋,才只一掃,便被客廳裡的景象嚇的縮回頭去。

  涼坐在沙發上看似平靜的叫著小骨,「別躲了,你還有什麼地方可去的?這麼遲了,你們去哪了?」

  小骨哆嗦著從屋外進來,踉蹌著走向涼,「涼大人不是叫我帶小球去理理毛嗎?」

  涼眼中精光一片,「怎樣?」

  小骨的聲音弱了下去,「所以我們就去了。」

  涼扯起嘴角,「然後呢?」

  小骨不說話了。低著頭看地上。小球一直跟在身後覺得有些抱歉,於是跳出來站在沙發上,「當然就是去理了唄。」

  「剪個毛要從中午到晚上十一個小時嗎,你們當我是……」涼突然停下來指著落在茶几上正蹦來蹦去的那只球問沉默不語的小骨,「這個是什麼?」

  小球撇撇嘴,「我是小球呀。只不過聽了小B小C小D的建議,上半身燙了時下流行的大波浪捲,下半身拉了離子燙。腰間的毛順帶挑了染……還是最新款的桃紅色……做了這麼多事,費點時間是應該的麼∼」

  久久久久久久久久的沉默。

  俗話說,不在沉默中沉沒,就在沉默中暴走。

  深夜的地府機關大院原本的安寧被一聲重重的踢門聲打破,一堆骨頭和一個球被人直接用腳踢出了院子。

  「不恢復原樣別回來見我!!!」涼怒吼吼吼吼吼──

  「嗷──嗚───」不知哪來的狼今夜叫的特別淒慘………

  《理發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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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責任小劇場


  命題條件:如果《監控者》中的各位都有記日記的習慣。

  運算過程:

  1、小球的日記

  ………………………………………………

  ………………………………………………

  ………………………………………………

  ………………………………………………

  ………………………………………………

  ………………………………………………

  [得出結論:沒有手果然不能寫字……]

  2、涼的日記

  [應廣大美女要求,在此藉機公佈涼某天的日記,以觀察涼心中是否真的有小球。]

  X年X月X日     晴

  今早上八點某地府高層會議。檢查長老頭準備帶我出席。因為考慮到師傅退休後,地府總檢查官一職將由我接任,所以他準備讓我盡早接觸上層人事。不過這個盡早似乎也太早了,離我師傅正式退休還有一百三十二年。老頭的性格還真急躁。

  大會的主題無非就是要嚴抓工作作風問題,師傅坐在主席台上口水飛濺,台下倒是躺倒一片。

  想起師母前次說的傳聞,冥王大人有段時間失眠,天上地下的醫生都束手無策,後來是在一次工作大會上,聽著師傅的總結報告治好的。

  開完會後,老頭叫我去趟師傅家,表示師母想見我一面。雖然預感很不好,不過看在她前次幫我將萬字報告壓縮到千字的份上,我只能答應。

  果然不出所料,師母留我吃午飯。另一個目的卻是相親。這次介紹的是搜靈特警隊的警花,忘了叫什麼名字,不過長得也算對得起那個花字。可惜聊天的時候她說對動物的毛過敏,於是想起家裡還有一隻渾身披毛的寵物,所以決定還是到此為止的好。

  下午好不容易回到組裡,發現整組的人都不在辦公室,估計又被搜查組的丁了然借什麼亂七八糟的名頭帶出去玩了。不過前段時間的任務也確實辛苦了……就算放他們半天假……獎金取消。

  晚上回家,小骨特意準備了炸排骨。結果在香菇湯中喝出一跟卷毛兩跟直毛三根桃紅色的毛,所以決定──以後只要小骨在做飯,一定要讓小球從廚房滾蛋!!!

  [得出結論:全文兩次提到小球,可見涼心中確實深藏著小球……||||||……]

  3、小骨的日記

  X年X月X日  晴

  今天早上為涼大人和小球做的早飯是煎蛋和玉米濃湯。涼大人的口味偏淡,小球的口味偏重,所以只好分開做。

  整理完東西後就上街了。首先去了趟菜場,因為今天時間充裕,所以很難得地繞去了城西菜場。發現這裡的菜比城東的要便宜。剛準備以後都在這裡買菜,卻碰見了搜查組後勤的小郝。小郝說他們今天去野炊,所以讓他來買野炊用菜。我剛跟他說這裡和城東菜價落差的問題,他就開始給我分析起來。然後開始計算車費,可砍菜價的幾率和百分率,還有天氣狀況可能造成的損失以及不同菜價的具體差價等(計算過程省略),最後得出結論,如果我們家住在城北的話,最好還是去城北的菜場賣菜好……其實我是很想告訴他,他記錯了,涼大人的家在城南……

  買完菜,和小郝告別後,打算去逛街。涼大人私下對我說過,小球每次變回人型穿的那身衣服都讓人想犯罪,雖然不是很明白這種說法,不過還是按照大人的指示,去給小球挑些四季穿的衣服吧。

  結果在把菜送回家的途中遇見了張太太。然後就聊起她家那只靈犬前天下的一窩白靈犬中竟然有一隻是黑的這件事來。其實我也一早有聽說,但還是忍不住和她熱烈的討論起來,最後得出結論,一定是因為它的爸爸是黑的,才會有這樣的變異,但真是那樣的話,其它的小犬就奇怪了,因為它們的媽媽也是黑的,兩隻黑犬為什麼會生這麼多的白靈犬呢?

  迷還沒解開,因為張太太打麻將的時間到了,於是我們匆匆地道別。

  走到自家樓下的時候,又碰見二樓的李奶奶。然後說起她們家的雞來。那隻雞是好雞呀。李奶奶感慨。一天下一隻蛋,大小剛好夠李奶奶全家吃一頓,就是有個問題,為什麼這麼好的雞它就不打鳴呢?一直等我走上三樓我還在想,這麼好的雞為什麼不打鳴呢?

  然後三樓碰見王姐……(以下談話主題省略)

  四樓碰見陳媽……(以下討論主題省略)

  回到家一看,發現做晚飯的時間要到了,所以只好改變計劃,給小球的衣服準備下次再賣……

  小球很快回來了,在廚房喝水時我跟他提起張太太的靈犬王姐的甥媳婦陳媽的項鏈李奶奶家的雞……就在我感慨李奶奶家的雞為什麼不打鳴的時候,小球突然嗆著咳嗽起來,然後重心不穩地跌進我浸香菇的菜盆……

  涼大人回家後剛開始還好好的,不知為什麼,吃過飯後就開始和小球吵架……反正他們每天都是這樣的。我也習慣了。

  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去給小球買衣服吧。就這樣,晚安了。

  [得出結論:「娶」小骨的人一定很幸福。]

  以上為某人無責任惡搞。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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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你小番外


  一

  即使是鬼,如果碰上死掉的病毒變成的「病毒鬼」,應該也是會被感染生病的吧。(什麼理論……)

  而當小球第一次生病發燒的時候,涼和組員們正好在外面執行特殊任務。

  看著躺在沙發上因為難受而直打滾的圓球,小骨萬般無奈下,帶著哭腔撥通了涼的手機。

  「怎麼辦涼大人!!∼小球∼小球他要不行了∼∼」

  對方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用聽不出擔心還是焦急的語氣說──

  「快點帶他去看獸醫吧…」

   「涼大人……」

  二

  小球發現小骨每個月除了涼大人給的薪水外還有結餘,於是問小骨那是從哪來的。小骨告訴他,自己有的時候也會在外打打工,賺點零花錢。

  「誒?是什麼工作?我也去做好不好?」小球的一雙眼睛放亮。

  小骨有些抱歉的笑笑,「小球,這件事你可能做不了∼」

  「哦?什麼事?」好奇好奇。

  「就是……就是給服裝店做臨時衣架,展示新衣……據說要很有骨感的人才可以……」

  「……」

  三

  聖誕節的時候,小骨提議送禮物給涼。

  「但是我沒錢呀(工資只有那麼一點點)∼∼」小球無辜地看著小骨。

  「……」小骨也煩惱,總不能就他一個人送吧……

  小球突然靈機一動,「小骨,我們一起送一份吧∼而且是我們自己動手做,比去買禮物要好∼」

  「怎麼做?」小骨好奇。

  「活活活,就是我提供我的毛,你用肱骨做針,我們給涼織條圍巾吧∼∼∼」

  「……小球………」

  四

  話說小球洗澡的問題。

  因為小球死活不要涼的陽氣(害羞啦∼害羞啦∼),所以就一直保持著球狀,帶來的諸多麻煩之一就是洗澡的不便。

  儘管有涼給他變出的兩根木棍一樣的手應急,但過於圓胖的樣子還是只能叫小骨來幫他搓洗後背。某天小骨正好有事,只能請涼幫忙給正在洗澡的小球擦背。

  涼百般不情願地坐在浴池邊給浸在水裡的那只球洗澡,結果大概因為動作幅度太大,擦到一半時,小球突然眼淚汪汪地轉身看著涼,「涼∼」他說,「你擦到我PP了∼好痛……」

  畫面定格三秒,而後涼捂著鼻子一個轉身,走出浴室就再沒回來……

  「我哪裡惹到他了嗎?」小球扒在浴缸中獨自鬱悶。(小球你永遠不會懂的……)

  五

  小球第一次變回人型後的第一個晚上是和小颯她們在冥王酒店度過的。

  第二天的晚上,按照涼以前的規定,他還是很可憐地蜷在廚房角落的鋼絲床上睡覺。

  涼半夜起來喝水(懷疑是借口!)時看到小球睡得很辛苦的樣子,於是把他抱起來帶回到自己房間的床上,然後準備就這樣安心地抱著(!!!)他睡覺。

  結果因為小球的睡相實在太差了──被第五次踢下床的涼忍無可忍,一把將小球拎起,扔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而小球這個笨蛋由始至終都米有醒來過……

  這就是小球由廚房搬到客廳的全部事實背後的真相。

  六

  關於名字。

  小球一直抱怨涼不會取名字,無論是小球還是小骨,都是依照外型來取的,且不夠高雅。

  某天監控組的小冰外出任務撿到一隻死掉的小豬(這個組的人為什麼都愛撿東西……),然後一班人就開始圍成一圈說要給這隻豬取個名字。

  「叫它雪山飛狐如何?」小颯提議,「你看它全身雪白,玉膚通透,就只有耳朵上的兩塊小紅斑……」

  「那還不如叫花非花雪非雪……」小冰說。

  「不好。」阿爐搖頭,「叫著不順口。還是叫它『萬白叢中一點紅吧。」

  丁了然飄過,「我還中原一點紅哩。」

  「也好。」阿爐嚴肅的點頭。

  好又多突然跳出來掂了掂豬的重量,然後說,「這樣重的一頭豬大概要五百,我們還是叫它『伍佰』吧。」

  然後同樣路過的涼一錘定音。「小豬!以後就叫它小豬。」

  從次,小颯家有了一隻叫小豬的寵物豬。而小球也發現,其實「小球」這個名字還是很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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