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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千里擒夫 作者:劉芝妏

千里擒夫 作者:劉芝妏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ebula 您是第1320個瀏覽者
[發帖際遇]: nebula贏了啤牌大賽冠軍,獲獎金現金50Ds幣.


這會兒是招誰惹誰了?
她不過是陪嫁到愛丁堡,
竟然讓她碰上一個有暴力傾向的「阿多仔」,
只不過眼睛「脫窗」的把他當雜工使喚,
他竟然怨恨在心底,
不但裸泳給她看,
還在她面前晃啊晃,
嘿嘿!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三不五時就把話當針,
刺得他直跳腳,
還動不動就抓花他的臉……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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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英國愛丁堡

  這棟建築物真不是普通的壯觀!

  而且,還真不是普通的老哩!

  「嘖嘖嘖,叫你家那個權貴男人考慮一下,乾脆另外再買一棟又新又堅固的辦公大樓算了嘛,你們也不是買不起。」擰著眉心輕笑,左瞄右瞄,祝上虞搖頭晃腦地嘀咕。「否則來一次七級以上的地震,鐵定全都倒光光。」

  「你少烏鴉嘴了。」

  「本來就是嘛,你自己看。」一把扯過丟了個大白眼給她的周楚安,她瞪著厚壁,就事論事。「喏,好幾條細細的裂痕,看到沒?」

  不是她愛詛咒,也不是她眼紅人家歷史悠久、外觀雄偉的建築物夠贊,實在是因為這棟辦公大樓雖然維護得相當不錯,可是,看起來就已經足夠被稱為古跡了。既然夠格稱做古跡,就該在門口豎根柱子什麼的,然後供人參觀膜拜,而不是物盡其用的繼續做它的辦公大樓。

  「拜託,這棟建築物最起碼也有一、兩百年,你以為它能有多新呀?」

  「所以我說啦,七級以上的地震它就撐不住了。」她將級數定得這麼高,夠給這棟上了年紀的建築物面子了。「你們在王子街不是另有幾棟大樓嗎?還是,它們都跟這棟大樓一樣那麼古跡?」

  「怎麼會,那幾棟都是這幾十年來陸陸續續蓋的,聽說都是鋼骨結構,又穩又耐震哩。」沒經過台灣的九·二一大地震,實在也不知道何謂鋼骨結構,可一旦在意,解釋時連眼睛都會發亮。「改天帶你去瞧一瞧,而且,光王子街那一段路就夠我們走得腳斷了。」周楚安豪氣萬千的撂下邀請帖。

  「是不是真的呀?走得腳都斷了?」

  「對呀,一堆百貨公司旗艦店什麼的都集中在那裡,逛上一天,腳能不斷嗎?」周楚安突然眉心微顰。「還有,去那種地方得讓修果跟著才行。」

  「為什麼?」女人逛街,旁邊跟著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多無趣呀。

  「咦,隔著一大片海,你的腦袋就秀逗了?逛街耶,又不是去捐血,不將『錢包』帶在身邊怎行哪?」

  「他不是給你辦了幾張信用卡?」祝上虞不解的問。

  「沒差啦,你知道我不愛用那種塑膠貨幣,一點購物的真實感都沒有。」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兀自笑著。「我實在該改正這種習慣了噢?」

  「對呀,這年頭還有誰逛街時背了一袋子鈔票在身上呀。」祝上虞停了幾秒。「不行了,我得去一趟廁所。」

  見祝上虞的臉色微變,面露苦澀的無奈,一隻手還忍不住撫上了胃部,周楚安的眉心也弓起細紋。

  「你還可以吧?」

  祝上虞一怔,繼而失笑地睨瞪著她。

  「我有什麼不可以的?」

  「小姐,你從早上起床到現在已經吐了兩次,要不是我確信你沒被楊政宵占走便宜,否則,真要懷疑你是不是珠胎暗結了。」周楚安翻白眼,撇嘴角,沒好氣的先在喉嚨咕嚕幾聲,然後面露擔憂的快步走向她。「真遜,認識你這麼久,我現在才知道你竟然是只弱雞,真是……帶你去看醫生好嗎?」

  相交多年,她真的不知道上虞的體力差成這樣,坐車,她暈車;坐船,她暈船;連坐飛機她竟然也是飛機一起飛就開始吐到下機,吐到她臉色發白、精神不濟,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害跟她坐同班飛機飛到愛丁堡的她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而且,如果不是上虞堅決不肯丟臉丟到國外,咬著牙硬撐了下來,否則,她下機時鐵定是被人橫抱下來,而不是窩窩囊囊的靠在她肩頭蹣跚出境!

  她們是昨天中午飛到愛丁堡,都過了一天,可上虞的情況只好一些些,怎會不讓人搖頭歎氣呀?

  「噢,你少誇張了啦,我只是胃不舒服而已,再過一兩天就沒事了。」祝上虞嘖聲駁斥她的好意,眼眸一溜,還是忍不住出言抱怨。「如果不是這個建議有違我的良心,也來得太慢了點,否則,真想叫你下次別再嫁那麼遠了。」

  「烏鴉嘴,我結婚都還沒滿月呢,你就巴不得我再嫁啊?」

  「所以我才說有違我的良心呀,而且我說笑的,你就別浪費時間瞪我了啦。」臉色白了白,祝上虞邊歎氣邊推開周楚安,逕自往外走去。「勞煩你開金口,指點一下廁所的方向吧。」

  「我帶你去。」

  「除非你也想上,否則,免了啦,告訴我方位就行了。」

  「你找得到嗎?」

  「沒問題啦。」瀟灑的揮揮手,祝上虞信心十足的笑笑。「再怎麼笨,總不會連間廁所也找不到吧?而且剛剛修果不是有事找你?你去忙你的,別擔心我,上完廁所我會回這裡等你。」

  在決定來愛丁堡度假兼增廣見識的時候,祝上虞就決定要盡量自力救濟,別當個礙眼又礙事的拖油瓶,而這一路下來,她的暈機問題已經夠給人添麻煩了,現在,不正是最適合她走出第一步,洗刷羞辱的好時機嗎?

  廁所嘛,怎會不好找?它門口總會掛上高跟鞋或是煙斗的圖形吧?

  「好吧。」聽她應得理直氣壯,周楚安也不再堅持。「便迷了路,或者臨時體力不支,喊一聲救命,我會拜託這棟大樓裡最帥的男人去救你。」

  「現在是誰烏鴉嘴了?」哈,還喊救命呢?

  若是昨天,她就不敢太鐵齒了,可是今天她的元氣已經恢復了大半,沒那麼不濟事啦,想聽她喊救命?慢慢等吧!

  周楚安笑笑,也不跟她強辯,清楚的指明設在大樓側邊的廁所位置,在她走出去時,又追上來叮嚀。

  「上虞。」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這裡的走道都會擺一些綠色植物,你呢,看看摸摸無妨,可就是別雞婆的將它亂移一通噢。」知道祝上虞偶爾會有隨興而為的瘋狂行徑,想想,還是先跟她提一下,免得她無心犯錯,徒惹紛爭。

  聞言,祝上虞睜大詫異的眼。

  「為什麼?」

  「這棟辦公大樓裡大部份的植物跟飾品都是看風水擺的,你別去亂動啦。」

  又是風水?

  「唉,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種有的沒的……」

  「伯裡斯考家族的老太爺挺信這一套。」

  「老太爺,那不就是修果的爺爺嘍?」

  「是呀,他年紀大了,所以就只好盡量順著他的意。」這時聽見電話分機響了,她朝周楚安擺擺手,一臉甜笑的衝過去接電話。

  祝上虞見她有事要忙,便朝著她所指的方向去廁所。

  嘴裡雖說的輕鬆,可是,祝上虞的身體並不太舒服。

  胸口堵著悶悶的感覺,胃也有點兒翻滾,她原以為自己進了廁所八成又是一場不得善終的上吐下瀉,心裡暗怨著自己的體能不爭氣,沿路不時做著深呼吸,結果,進了掛有美女寬帽的那扇門後,瞪著潔淨又豪華的馬桶好半晌,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不禁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的暈機慘狀已經告一段落了。

  走出廁所時,她的臉笑得暈陶陶的,像晴天,似乎再也沒見到烏雲朵朵。

  身處在歷史悠久又恆美的蘇格蘭城鎮的建築物裡,陽光雖烈,但因為窗戶大多都是格成稍小的空間,炫目的烈陽不是大片大片的潑灑進來,卻像整壁隔開的亮源,一撮一撮的照亮暗沉的室內。

  愛丁堡真的很美,處處是景觀,隨意杵在任何一座窗台向外眺望熱鬧繁華的王子街,來往車輛多得嚇人,可竟然也保留著它優雅且綠意盎然的一處自然空間,就在鮮活綠園的某處,有座尖塔豎立著;而在視線的遠方,在一側的山丘上還有古樸質厚的悠揚古堡矗立,就像是印在卡片的圖畫般,令人神往不已。

  「好美!」她看得心情都飛揚了。

  忽然,她在心裡想起了遙遠的年代裡,有首黃梅調其中有句詞兒是這麼形容——遠山含笑。好個遠山含笑,此刻,有點感受得到何謂遠山含笑的心靈激盪了。

  看得癡迷了,似秋水般的雙眸眨呀眨的,心滿意足的看著眼前的青山綠水,又是一段時間的迷戀後,祝上虞才移回視線,決定再找個不同方位的窗格杵一杵,看能不能瞧見不同的蘇格蘭風光。

  「另一方的視野說不定更美不勝收哩!」她滿心期盼。

  笑眼微瞇,沒料到自己的視線看上不看下,也就壓根忘了窗角下排了兩盆生長茂盛的羊齒植物,腳步靠太近,喀一聲,她呆呆的循聲瞪向闖了禍的腳,倒抽口氣,整顆心提到喉嚨口,還畏畏縮縮的打起哆嗦。

  嚇!

  慘了!

  楚安那只黑烏鴉,她不來個臨時贈言可能還好一點,結果,那女人一叮嚀,瞧瞧她闖了什麼禍?!

  這下子,當真是比誰最烏鴉了!

  「怎麼辦才好?」她慌得有一點點想哭。

  凜氣、瞪眼,祝上虞有半秒的時間處於驚愕無措裡,另外半秒,則是處在盡快湮滅犯案證據或是逃離犯案現場的慌亂決定中。

  快點、快一點,她最好別浪費時間將這些劫後餘生的證據全都毀屍滅跡,直接消失走人了事。待會兒若不幸東窗事發,說不定問到她時,她已經可以勉強裝出一臉無辜,拼了命的搖頭否認。

  最好能成功的避災、避禍,就只巴望能跟眼前的麻煩撇得遠遠的。

  拿定了主意,東張西望的她準備逃了,卻又有些良心不安的猶豫一秒,再蹲下去,惶然難平的咬著下唇檢視眼前的慘狀。粗陶的花盆八成是被她一踹後,先撞向牆壁再破成四片大小不一的碎片,似乎浩劫沒她想像中嚴重,雖然要修補得完好如初是絕對不可能,但是,說起補救之道嘛……

  「要不,乾脆先拿些東西隨便將它黏一黏、綁一綁,能應付過去再說。」祝上虞邊喃聲自語,邊將腦子裡的想法付諸於行動,伸手將陶盆的碎片豎起合攏,發現可行度居然頗高,「哈,天助我也。」

  那,就這麼決定了!

  胸口,仍舊帶著倉皇的輕顫,她嚥了嚥口水,倏然起身,正打算衝回方才跟楚安窩了好一會兒的辦公室去搜獲看,看有沒有什麼器具可以應應場面,才轉過身,就瞧見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自不遠處的那扇門走出來。

  想也不想,她劈頭就喊了,「唉,快過來幫幫我。」

  那個男人停住腳,充盈著暴戾神采的紫眸東張西望,然後冷冷的定在她身上。

  這女人是在叫誰?

  「看什麼看!叫你啦。」他以為這層樓有足球場那麼大嗎!況且,眼前看得見會呼吸、會講話的人頭數來數去,除了她,就是他了,還看?裝蒜呀他!「快點過來啦……不對,他得去找繩子來……對,你得先幫我拿些東西才行。」心一急,她的吩咐是中英文交雜著自言自語,聽來有點錯亂。

  那個男人沒心情追究她的胡言亂語,他只在意一件事。

  「你確定是在叫我?」

  什麼話嘛?

  「對啦。」

  「你是誰?」他的聲音有些不悅。

  他可不記得自己或是修果曾聘請過東方女人在這棟辦公大樓工作,更不記得曾見過那張瘦巴巴、小得像粒芝麻仔的慌張臉孔,甚至,她還膽敢踢垮赫森為他所擺置的風水植物。

  雖然他始終不在意中國風水這種鬼玩意兒,在他眼中,植物就是植物,沒啥大不了的,可是,她腳下那堆七零八亂的禍事顯而易見是她闖下的,那,他就有權對她要臉色了。

  尤其,她膽敢叫住他,口吻像是叫什麼閒雜人等般隨意……

  低頭盤算著修復的前後順序,祝上虞匆忙的又抬眼睨向連一步都不肯朝她走來的阿多仔。

  「過來呀!」真火,這人怎麼跟木頭似的,喊都喊不動?

  「你……」

  「先別管我是誰,快點啦,我需要你。」不假思索,她亂喊一通。

  她,需要他?!

  原來……濃眉一皺,他沒好氣的哼上幾句,掉頭就走。

  打從娘胎出生後,覬覦他及他身後那堆附加價值的女人何止千萬呀?也不差她一個。但是,不可否認的,無論她需要他何種協助,敢當著他的面直截了當說出要求的女人,她是第一個!

  他出現得突然,走得也突然,祝上虞一愣,又喊了。

  「喂!」

  冷酷的臉孔凜著厲色,撒冷·伯裡斯考有聽沒有到,逕自走著,將她焦急的招喚當放屁,響一響,隨風飛散。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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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上虞有點惱了。

  若是平常,她倒不以為意,反而會覺得這男人個二五八萬的態度很有型、很有個性,更酷得會讓人想朝他尖叫幾聲,再灑幾滴口水,然後乾脆眼白一翻,斷了氣,直接樂暈過去。

  但是,此刻的狀況不同呀!

  「喂!喂!你沒聽到嗎?我需要你的幫忙。」話才說完,就想到或許這男人聽不懂她一口發音不是很正確的英文怪腔,不自覺地一躍而起,小跑步的跟上前去,邊喊邊起勁地朝他比手劃腳。「幫忙,幫忙呀!」

  語言再不通,依她的手勢跟眼前的情況,他總該也猜得出大概吧!

  偏他還是不想理她。

  「喂,先生……」她有點想放棄了,只是……再試最後一次吧。「我真的需要你幫點忙。」

  這女人好吵!

  恍若鈍刀刻塑的粗獷面容閃過一抹無奈,驀地站住腳,他先一拳劃破她眼前的空氣,橫過她的臉,重重的擊向一旁的牆壁,再瞪向她。

  「你要什麼?」

  「呃?」目的達成,她反倒有些猶豫了。

  瞧他那一臉的殺氣騰騰,她會不會反倒招禍上身?

  「你究竟要什麼?說呀!」他已經停下來了,她才在那兒裝模做樣?「你的舌頭被貓咬掉了?」

  嚇,這個男人這麼凶,害她都……

  「快說!」他不耐煩了。

  好嘛,說就說,怕他呀!

  心一橫,祝上虞也不再吞吞吐吐。

  「你幫我拿些東西過來。」

  「東西?」

  「對,我要一些膠帶,最好是透明的那一種,然後還要鏟子、繩子,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連強力膠都一起拿來。」她心裡有點怕,也有點緊張,可是眼前的爛攤子逼她一古腦的將話給交代完畢。

  既然決定要修補錯誤,那,就快一點將事情解決吧,而且,這個男人陰陽怪氣,叫人覺得直發毛。

  問題是,聽完她的要求,撒冷的臉色竟瞬間更是烏雲密佈。

  「你要什麼?」

  「什麼?」他還是聽不懂她的話?歎了歎,心裡覺得挺挫折的,「我是說,請你拿膠帶……」

  凶眉戾眼直射向她,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嗦,「你以為我有這些東西?」

  「啥?」她為之一怔。

  雖然她不奢望這個男人在聽了她的要求後,立刻就替她搜齊修補花盆所需要的材料,因為,他不像那種會日行一善的好好先生,一點都不像。可是,他咬牙切齒的氣惱反問卻讓她一頭霧水。

  大概她講得又快又凌亂,他沒有聽清楚吧。

  「我需要透明膠帶、繩子,還有……」扳著手指,她舔舔唇,捺著心急的一項項數著。

  在平常,她早就放棄要求他幫忙的念頭,因為,這個過路人一點都不客氣的將心中不情不願的嘴臉給擺出來,她也不想麻煩人呀,但是,如今身處異鄉,再加上有求於他,她不禁更放軟身段,好言好語的再三重複。

  「閉嘴!」

  「啥?」嚇了一跳,她當真話沒說完就住了口,怔怔的仰望著他那張怒臉。

  「Fuck!」猙獰的俊容像凶神惡煞,他完全不領她的好意。「你該死的怎麼會以為我變得出這些東西?」像是要咬下她的腦袋,他長腿一跨,直逼她的鼻端,還濺了幾滴氣憤的口水在她臉上。

  從出生到前一秒鐘,他想做的每一件事情只要開口使喚,甚至,只需一個簡單的眼色,自動就會有一堆人搶著替他辦得妥妥當當,又何須他親自動手?而她,竟然敢支使他跑腿?!

  好髒!

  自動自發的扯起衣袖拭著臉上的水漬,這下子,換她對他擰眉豎目了。

  「不幫就不幫,幹麼用口水噴人呀?」待會兒除了洗手,也得將臉洗一洗,免得被他的口水侵蝕。

  她毫不遮掩的嫌棄與埋怨像是火上加油,將撒冷的氣憤更是推上一層。

  「你以為我是誰?」

  啊?瞪著他的眼迅速蒙上一層警戒,不由自主的,她微退了一步,拉出安全距離。

  「你是誰?」祝上虞小心翼翼的問。

  什麼?!「你不知道我是誰?」他氣得頭頂快冒煙了。

  瞧他這麼氣憤填膺,怎麼?難不成他是什麼尊貴顯榮的皇親國戚?

  當下,她的腦門一凜,又再退了一步,謹慎的視線上上下下打量起他。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你不是……打雜的嗎?」一緊張,她舌頭有點打結了。

  「你以為……」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她在心裡哀號一聲。

  「你不是?」完了!

  那個男人的臉色比她更難看數百倍!

  她竟然以為他是……她竟敢……他是因剛回國,來公司看看,沒有穿得很正式,她竟……

  猛地窒住了氣,好半晌,撒冷終於扯著嗓門咆哮起來。

  一聽到他脫口出來就是一串不堪入耳的髒話,祝上虞沒有第二個想法,轉身拔腿就跑,免得禍延上身。

  她還是不知道倒霉遇上的那個滿嘴髒話與胡亂放矢的男人是誰,可是,她完全沒興趣知道。

  想也知道,那種人,不好惹呀!

  偏她瞎了眼,一開始竟沒看出他渾身的貴氣,不但沒有像哈巴狗似的吐著滿嘴奉承話,還猛纏著他要一些讓他臉色大變的雜物。

  「這下子,當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誰知道那人可以是阿貓、阿狗,偏就不是個打雜的。」見他沒追來,她不禁放慢逃命的腳步,一步一腳印的踩得既艱辛,又無奈。

  瞧他那副個二五八萬不可一世的模樣,他在這裡的身份地位應該不低吧?甚至,說不定是偉大的伯裡斯考家族的某某某哩。

  想到這一點,她不禁又在心裡慘呼悲歎。

  「最好不要呀!」她開始哭喪著臉,心裡起了濃濃的哀號。

  她是說者無心,真的只是一心以為有幫手可以依靠,省得將楚安給拖進這淌渾水裡,所以才不假思索的胡亂吆喝,她真的是無心呀。可似乎,聽者相當在意,瞧他一副受辱甚深的狂怒模樣,鐵定是恨死她的有眼無珠啦!

  說不定他現在還杵在那裡,滿腦子想著該如何抽她的筋、剝她的皮。

  「唉,出師不利,出師不利呀,早該知道沒玩樂的命,就別強求,這下子可好了,說不定還害人害己,唉!」搖頭晃腦,祝上虞的嘴巴張張闔闔的低喃個不停,連總算安全的回到剛和周楚安交談的辦公室,依舊處在渾身不安的狀態下。

  看吧,果然是風水植物,真靈,說不能碰,就不能碰呀!

  「你在嘀咕什麼?」笑咪咪的眼在瞟見她那張閃神的愁眉苦臉後,她一怔,「上虞?」

  心緒恍惚的祝上虞沒聽到周楚安在喊她,卻感受到那只在眼前揮動的手影跟輕拂的涼風。

  「楚安?」她歎了一聲,「噢,楚安!」語氣裡滿是哀怨。

  「你終於肯回神了,我還在想你去了那麼久,會不會真的迷路了哩。」瞥見她神色不對,周楚安不禁挑了挑眉梢,「怎麼了?」

  祝上虞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呀!」

  「我……唉,沒事。」是她有眼無珠,所以,她難以啟齒。

  「真的?」她才不信祝上虞粉飾太平的推諉。「要不要借你一面鏡子?你看起來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

  「呵,我是嗎?」她乾笑著。

  真是討厭,楚安將她的神情形容得這麼貼切做什麼呀?

  「你的確是。」周楚安瞇眼打量著她。「唉,你不會是找不到廁所吧?」

  「我沒那麼笨。」

  「我想也是,那,你就老實說吧!」

  「說什麼?」

  嘲弄的杏眸一睜,她沒好氣的數落祝上虞,「有什麼你就說什麼呀,你不肯說,我哪知道你去上廁所的這段時間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都沒有啦!」

  「你說我能信嗎?」輕歎,她乾脆上前,將祝上虞的雙頰輕輕一扯,嬌聲逼問:「想騙我?我們什麼交情呀?況且,你現在人在愛丁堡,不是在台灣,除了我,你還能找誰說?」

  楚安說的沒錯,她也想有話直說呀,畢竟,將話悶在心裡不好過,不過是出醜嘛,她也不是第一遭。可問題在於,連犯兩次錯,甚至惹惱了一個身份不明的權貴人士,她感覺事情有點大條了!

  「上虞?」

  「你別問了啦。」

  「那你告訴我究竟是出了什麼事。」頓了頓,周楚安往最壞的方面去想。「是不是有人攻擊你?」

  「你看像嗎?」

  「呃?」努努嘴,她確實瞪著祝上虞瞧了幾秒。「是不像。」上虞除了一臉菜色外,身上倒是沒有啥掙扎或打鬥的痕跡。

  「我……什麼事都沒有!」祝上虞咬咬牙,她好想矢口否認到底,死也不將那件事情「公諸於世」!

  可是,依她所認識的楚安,不是那種會輕易放她過關的性子……

  「你少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啦,說呀,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祝上虞愈是想瞞,她愈是想知道。

  噢,看吧!

  「我現在不想講。」她認了,帶著商量的口氣招了一半。

  「真出了事?」

  「一點小事啦。」沒等周楚安再開口嘀咕,她忙不迭的揮揮手,再撫住自己的額頭。「改天再跟你說好嗎?我現在只想快點忘記這件事。」

  「上虞,你沒受傷吧?」

  「目前嗎?沒有。」她笑得好苦澀。

  此刻,她只巴望這件事能快快船過水無痕,壓根連提都甭再提了。

  忽地,她又擔心起另一件事來。

  那個男人應該不會氣不過,一狀告到伯裡斯考家族的老太爺跟前吧?

  萬一揪出她,她是無所謂,反正此行純粹只是賴著楚安來愛丁堡這兒當個短期米蟲,時間到了或是玩膩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真遭人嫌惡的話,還可以歸納為不痛不癢的旅遊遭遇。

  可是嫁入伯裡斯考家的楚安不同呀,要是因為她的有眼無珠而導致楚安在未來的日子難過,她就愧對楚安呀。

  想來,頭又開始痛了。

  唉,真的是出師不利呀!

  撒冷一臉的陰沉戾氣,走回自己那間大辦公室的途中所灑下的點點星火,足以燎原。

  他今天的心情已經夠差了,還被一個獐頭鼠目的卑賤女人誤認為是打雜的。

  打雜?那種低下的打雜工作?

  他的情緒在短短的幾分鐘里拉拔到憤慨的頂點。

  打雜的工人?

  Shit!

  撒冷突然停住腳,腦海中卻忽地浮出那雙急切中帶著殷殷招喚的水漾黑瞳朝他望來,卻是拿他當雜工使喚……Shit!

  喉頭冒出詛咒,他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揚腳踹向牆角,沒踢到牆壁,卻將另一盆風水植物給踹得四腳朝天。

  「喀!」

  聽見走道傳來的騷動,坐在接待室的男助理詫異的停住手中的工作,走出門口一探究竟,只瞧見易怒的老闆雙手叉腰的站在那裡。

  「Sir?」他的聲音很小心翼翼。

  不是說要去休息室小寐片刻嗎?怎麼幾分鐘不到就回來了,還一副被人踩了好幾腳的樣子,臉色陰沉又臭惡?

  「閉嘴!」

  「Sir……是。」男助理自動將嘴巴閉緊,迅速退回自己的座位,免得禍殃上身。

  撒冷還算有良心,沒胡亂將滿腔怒火遷怒於不相干的閒雜人等,抬頭挺胸,經過男助理時連瞟也沒多瞟一眼,一進了自己的大辦公室,手也不舉了,直接用腳將門關上。

  「砰!」

  劇烈的波動在空氣中擴散,抖抖抖,抖得人耳膜都嘩起癢意。

  猛抬眼,已不算年輕的男助理心裡歎氣,因為早已習慣,沒再受到驚嚇,只是感到不解。

  是誰呀?沒看到Sir叫的臉上是黑壓壓的色系嗎?竟敢在怒虎嘴邊捋虎鬚?!

  這時的撒冷氣悶的坐在舒適厚軟的皮椅上,茫然瞪著前方,腦子卻愈想愈氣,終於,他忽地自椅上站起,往辦公室附屬的洗手間走去,杵在那面寬大且潔淨的鏡子前,自小就不愛面對鏡子的他破天荒的打量起自己的長相。

  他,像是雜工?

  他哪一點長得像雜工呀?

  不看還好,短短幾秒的觀察,又惹來一肚子的陰鷙怒火。

  Sxxt!

  稜瞪著鏡中的自己,久久,撒冷忍不住低聲咆哮。

  他堂堂伯裡斯考家族的長子,看起來像是打雜的嗎?!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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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心情忐忑,祝上虞連喝杯茶都覺惶惶不安,過了一個晚上、兩個晚上,又再幾個坐立難安的夜晚,週遭的氣氛一片祥和,沒啥風雨前的寧靜那般蕭瑟沉凝,一切如昔。

  總算,她有點安心了。

  或許那個男人脾氣是極壞,可似乎,他的舌頭不是很長,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不跟她一般見識。

  唉,真這樣的話,那就謝天謝地了唷!

  杵在「犯罪現場」的樓下大廳,她執意不跟周楚安上樓,免得又倒霉遇到那個渾身嬌貴又惡氣沖天的上等雜工!

  今天中午楚安跟修果約好一塊兒進餐,當然,她這個拖油瓶也就一併算上了。

  選了間附近的餐館,三人點好餐,周楚安瞟了瞟她,審視的眸子打量著她的神輕氣爽。

  「你今天心情很好喔?」

  「可不是嗎!」無「事」一身輕,既然幸運的讓她逃過一劫,她當然是眉開眼笑嘍,反觀楚安……「怎麼了?壞心情搬到你那兒去了?」她擰眉納悶的望著周楚安一臉的猶豫與無奈。

  剛剛上樓接修果時,她還好好的,怎麼半個小時不到,就變臉了?

  周楚安沒有應聲,眼神沉重的瞥向笑容也不復往常開朗的修果。

  瞧他們若有所思且欲言又止的模樣,祝上虞的腦門逐漸泛涼。

  「說吧,我的耳朵等著聽。」希望不是天大的壞消息。

  修果輕咳一聲,知道心愛的老婆特意將開端留給他說,他也不遑多讓。

  「臨時出了點事,我得立刻趕到德國。」

  「呃?」愣了兩秒,祝上虞隨即捉到了重點。「你要去德國?跟楚安?」

  「我必須趕去。」他強調這一點。

  「這兩天?」

  「最晚明天出發。」

  明天?她訝異的張大嘴,忽見周楚安一副愧對她的神色,腦子便浮上一串聯想,隨即恍然大悟。

  「你們……是想留在那兒多玩幾天,順便度蜜月?」

  「對呀。」修果挺直接的點頭承認了。

  反倒是周楚安的嘴角下撇,肩膀也垂了下來,不發一言的模樣相當叫人同情。她從在辦公室聽到丈夫提起這件事時,心情就已經起了霧氣。

  原來如此!

  張著嘴,祝上虞兀自點點頭,瞧瞧他們夫婦倆的神情均沉,不禁歎起大氣來。

  唉,這下子事情果然大條了!

  「你們不是沒時間度蜜月?」她仍舊心中有惑。

  「本來是這樣,可是德國的分公司出了點事,修果得親自趕過去……」

  「這樣呀。」聽周楚安吞吞吐吐,她有點猶豫不決了。

  修果的事業忙歸忙,卻堅持在楚安大學畢業後的第二個月就將她娶進門,而楚安年紀輕輕便遠嫁愛丁堡,人生地不熟,難免緊張,所以她才會趁著楚安回台灣補請婚宴的同時,陪著她一塊兒飛到愛丁堡。除了多點時間跟楚安聚聚、陪她熟悉環境,也順便一覽蘇格蘭的景致風光。

  反正她也才剛畢業,這段時間是她就業前的空窗期,先散散心,待回台灣後再日拼夜拼,積極賺錢,攢了一筆錢後就可以回到家鄉安養天年。呵呵,多完美無缺的退休計劃呀。

  如意算盤是這麼打的,誰料得到……事情的變化叫她有點無措。

  「或者,我留下來陪上虞?」她為難的眼神望向修果,遲疑的口氣帶著商量。「這趟你自己去好嗎?」

  雖然方才在辦公室裡,修果跟她說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及隨後的建議是洽公兼度蜜月,一舉兩得也很實際,她贊成,但是,那是因為她被喜悅沖昏了頭,剎那間忘了上虞人在愛丁堡。

  上虞是經她大力邀約加上死纏爛打,才總算肯飛來愛丁堡玩一陣子,就這麼拋下她跟親愛的老公雙宿雙飛?她良心難安。

  聽到周楚安的提議,祝上虞實在是很想點頭附議,她的下頷甚至已經微微揚起,可是,眼角瞟見修果臉上那副欲言又止的苦笑,再瞥見周楚安無可奈何的眼神哀求,她不由得歎起氣來。

  「不必了啦!」

  「咦?」

  「你別擔心我。」她好討厭自己這股打腫臉充胖子的勇氣,可是,若害楚安無法跟修果雙宿雙飛,她會過意不去的。「反正我有地圖,有嘴巴,你們去玩你們的,而我呢,就留在這裡玩我的。」

  「可是你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有什麼事……」

  「我那麼大一個人,能有什麼萬一?」

  「就是因為無法預料,所以只能說萬一啊。」

  「那,這麼辦吧,我這段時間都待在愛丁堡這個城市的範圍活動,不越區,這總可以吧。」說著,她突然覺得這個臨時計劃也挺不錯的。「若你們回來時我還在這裡,說不定我們還可以跑遠一點呢。」

  「我們可能會在那裡待上大半個月耶。」周楚安有些遲疑。

  這還是較保守的估計哩,在電梯裡,修果曾大略推斷,這一趟,少則大半個月,多則了兩個月,所以他們才那麼為難呀!

  「這麼久呀?」

  「是呀!」

  聽周楚安唉聲歎氣,慘了,連她也開始煩惱了。

  「要不然,還是我先回台灣算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找你玩?」

  「少來,真讓你走了,下回你還會來嗎?更何況,你飛一趟就吐得不成人形,不四處逛逛就回台灣,這樣你甘心嗎?」

  「這倒也是實情。」祝上虞無耐的說。一次長途飛行的代價太高,沒增加見識就打道回府,說什麼也是心不甘呀。「還是我留下來陪你好了。」

  「不要,你人是留下來,心卻陪著修果跑了,那還有什麼搞頭?」

  「講這樣!」周楚安噘嘴抗議。「我沒這麼見色忘友。」

  「要不要賭?」

  聽她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打著商量,卻仍舊是愁眉不展,想也知道準是溝通不順,碰上了瓶頸,輕咳了一聲,修果不禁插話——

  「若有需要,撒冷應該可以抽出幾天的時間來……」

  撒冷?好耳熟的名字……咦,不是修果的哥哥嗎?

  微怔了怔,她正要問周楚安自己的揣測是否無誤,就見她柳眉一揚,不假思索的開口反對。

  「我不答應!」周楚安反應激動。

  「楚安?」他微訝。

  「你別叫你哥那種危險份子靠近上虞啦。有毛病啊你?真讓上虞獨自待在愛丁堡,我都已經夠擔心了,你還來火上加油?」噘著紅菱唇,她斷然拒絕丈夫的建議,眼角瞥見祝上虞也朝她睜著疑惑的眼,出言譭謗的她笑得挺理直氣壯,一點都不見該有的心虛。接著,她轉而對她說:「讓你落在他手上,我不放心。」

  「這個撒冷是你大伯耶!」既然確定這個撒冷的確是修果的大哥,她也不再多話,只笑著提醒她的措詞。

  「我知道他是誰啦,而且,他也不是壞蛋,只是惡毒了好幾點,記住,不是一點點,是好幾點。所以這段時間我都很努力的讓我們避開他的暴力範圍。」對祝上虞做了個鬼臉,再朝丈夫義正詞嚴的重申,「總之,我不贊成。」

  祝上虞聞言也不反對,只是微聳肩膀,陪著她傻笑。

  她哪搞得清楚楚安的大驚小怪與顧慮呀?畢竟,對於伯裡斯考家族所有成員的個性,她當然沒她這個新嫁娘來得瞭解,可是,既然連楚安都厲聲反對了,那就一定沒她的好處。

  通常呢,沒好處的事情她也不愛做!

  結果,讓她大感驚詫的是,竟然連修養頗佳的修果也沒意思替自己的兄長多美言幾句,他大哥做人還真失敗。

  這時修果擰眉輕忖,指頭還扶在鏡框邊緣,他又想到了另一個人。

  「要不,我請赫森抽空來陪上虞?」

  唷,又打哪兒冒出來一個閒雜人等呀?

  柳眉一挑,祝上虞訝問,「赫森是誰?」

  「對呀,可以請赫森挪出幾天帶上虞游愛丁堡。」周楚安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我怎麼沒想到他呢?這麼個理想的人選,我竟然會忘了他?該打,修果,你說赫森抽得出空來嗎?」

  「麻煩他幾天,應該沒問題吧。」

  「那,他那兒由你聯繫?」

  「可以!」瞧事情綻露曙光,他的心情也展開大半。

  瞪著他們夫妻倆嘀嘀咕咕的逕自作了決定,就是沒人好心的先替她解惑,祝上虞又問了,「請問,這位赫森是誰?」

  「修果的好朋友之一,英俊瀟灑又溫文儒雅,很出色的男人唷,唉,等等,不會吧?你在婚禮上沒注意到他嗎?就是那個會說幾句怪腔怪調中文的東方人呀。」

  「呵,那個男人呀?我記得他!」她恍然大悟。

  另一個碩果僅存的帥哥!

  「如何?」挑挑眉梢,周楚安對她笑得別有含意。「請他抽空陪你遊覽美麗又具風雅的愛丁堡?」這下子,她總算可以稍稍感到安心了。

  怎料祝上虞的回答差點害她摔了一跤。

  「我不要。」

  「你說什麼?」

  「敬謝不敏了,我,不要!」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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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天要下紅雨了?她竟然連一秒的眉開眼笑都沒有,就直截了當一句不要便拒絕了?「為什麼?」

  怎麼會呢?這種好處上虞竟然不撈?她難以置信哪。

  「嗯,不是我嫌棄這麼好的機會,只是,何必那麼麻煩呢?」見周楚安一臉的癟相,她笑得倒挺開心的。「他們不是都很忙嗎?我看,真的是免了啦,我可以打點自己的游程,別去騷擾人家了。」

  「我想,赫森不會介意的。」周楚安想的倒是挺理所當然的。

  甚至,她開始幻想,如果上虞的緣份就是赫森……

  「收收你臉上的那抹賊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祝上虞受不了的說。

  「噢?」她欲蓋彌彰的睜大無辜的眼。「我在打什麼鬼主意?」

  「還有什麼?賺我的媒人大紅包呀!」

  「你看出來了?」她沒有一絲愧意的問。

  「廢話嘛,順便告訴你,別隨便替我牽紅線,沒用的啦。你忘了我要的男人守則?除了是活生生的男人外,他還不能太帥、不能太有錢、不能太能幹,還有,最重要的是不能跟我唱反調。」

  「我相信很有紳士風範的赫森一定沒問題,他也絕對會對你俯首稱臣。」

  在這種樂見其成的節骨眼上,就算要她將教人欣賞的赫森說成侏羅紀裡的吃人恐龍,她也絕對全力以赴。

  「可是他太帥了,也好像很有錢,況且,你說他很君子,那他的女人緣鐵定極佳,對不對?」她哼笑了幾秒,這才聳肩搖頭。「別高估我的魅力與能力,楚安,你該知道這種男人我管不住呀。」

  「不是每個人都像楊政宵那麼薄情寡義。」知道祝上虞又想起了舊情人,她的笑容淺了幾分。

  「唉,別安慰我了,我已經差不多不去想他這個人了。」她有點口是心非。

  失戀的滋味徹底難嘗,尤其,她是敗在青梅竹馬的男人手上,更嘔。不是嘔自己的魅力不足,也不是嘔對方的移情別戀,而是在嘔自己的有眼無珠,竟然看不出他其實是條舌粲蓮花的雙面蛇!

  有了前車之鑒,她怕了,現在,帥哥之類的男人對她來說,只是純粹欣賞罷了;口水若流光了,頂多再製造個一、兩加侖,但是,仍暗藏裂痕的心若再度破碎,她已無力去縫補了呀!

  「真不要我們聯絡赫森?」

  「敬謝不敏。」

  「唉,有機會你也不把握,真不知道你腦袋瓜是怎麼想的?」斜睨著她,周楚安漫不經心的追問:「說說看,你要怎樣的男人?」

  「單純就好。」

  「單純?!」這是什麼「兩光」條件呀?周楚安皺眉的心忖。

  「噢,還有最重要的一項條件忘了提。」

  「什麼?」

  「他還得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男人。」

  弓身坐在室內游泳池的階梯上,撒冷剛游完夜泳,渾身水氣,無聊又心情不佳的紫眸遙遙瞥見甫嫁進門的周楚安端了兩杯咖啡,走進中庭的那間大客房,他擰眉豎目,猶豫了幾秒,還是違背意願的殺進弟弟的房裡。

  他昨天才知道那間客房住的是什麼人。那個不長眼睛的東方女人!

  也是在昨天,他才知道弟媳的親朋好友並沒有撤光,至少,那個有眼無珠的東方女人還賴在愛丁堡!

  伯裡斯考家族的勢力極大,幾乎是掌控了整個愛丁堡的商業動脈,在他活動的勢力範圍裡,多一個她,少一個她,只要不礙他的眼,眼高於頂的他向來也是無所謂,才沒那閒工夫去插手這種雜事,只是這次,她的存在令他滿心不悅。

  該死的東方女人,就這麼三言兩語,卻讓他寢食難安到現在!

  「修果!」

  見到闖進房的不速之客是他,修果大吃一驚。

  「咦?」怎麼回事?撒冷何時有興趣夜訪他人深閨了?「你今天休戰呀?」他打趣著。

  通常,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除非有公事在身或是被家族活動綁上了,否則,撒冷不是在外頭某個女人的房間裡做肉搏戰,就是在他自己的房間裡忙碌,當然,也是跟某個女人忙著交戰!

  可是他今天卻「不安於室」,而且還破天荒的「在外遊蕩」?

  撒冷沒有理會弟弟的揶揄,劈頭就撂下重點。

  「那女人是來做什麼的?」

  悶頭就來這麼一句,也沒挑明了是誰,修果聽得一頭霧水。

  「誰?」

  「成天都跟你的楚安同進同出的女人哪。」

  「噢,她呀。」原來是指上虞。「你倒真有時間去監視她們。」真稀奇,撒冷何時開始對監控這檔子事起了興趣?

  尤其,教他起了注意的是兩個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女人。

  凶眉聳了聳,撒冷不答反問:「她是誰?」

  「她是祝上虞,楚安的好朋友,來陪嫁,跟楚安作伴的。」修果停了半秒,心裡湧起狐疑「唉,你什麼時候遇見她的?」他可不記得曾替他們引見呀。

  台灣補請的婚宴,撒冷在英國忙得臉都黑了,所以沒去,而更早前在愛丁堡舉行的婚禮,撒冷才剛露面,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也沒能持到最後一秒,所以直到現在都還沒給他們正式引見。

  撒冷跟上虞就算一輩子不認識,他也不以為意,可是,撒冷今晚的來意似乎另有含意,怎麼了?

  「你們回來的第二天。」他悶著氣說。

  無端遭人羞辱的日子,他記得一清二楚,想忘也難。

  「那天呀?」修果在腦子裡迅速回想。「我們那天出去了,沒在家,大半都待在王子街的那棟辦公大樓,嘖,你那天也在辦公室裡?」他還以為撒冷這段時間還留在法國,不在家呢。

  「對。」

  「你有自我介紹嗎?」

  自我介紹?哼,什麼玩意兒?

  「我為何要?」酷酷的抬高鼻梢,先哼口氣,他才再說道:「憑她?她是誰呀?」通常只有他不屑人家的份,何時他曾被人家貶得這麼低賤過?

  雜工?

  想到不禁又有點火冒三丈,連一秒都沒停,他又將話題拉回來。

  「你說,她是來做什麼的?」

  「陪嫁呀。」

  「陪嫁?」心裡快速的咀嚼這兩個字的意思,剎那間,撒冷倏地瞪大眼,「才剛結婚,你老婆就肯讓你討小老婆?」

  「不是。」

  「她不是陪你老婆一塊兒嫁給你?」

  「別說笑了,她只是來做客,跟楚安作伴的。」撒冷的異想天開叫他不禁發噱。

  其實,他也不是很懂究竟何謂陪嫁,但是據楚安跟上虞的解釋,這個名詞的定義大致就是與新嫁娘作伴,一路送到夫家的好姐妹。

  純粹是作伴,如此而已!

  「她以為楚安是嫁到龍潭虎穴呀?」他不屑的說。作伴?哼,有必要嗎?

  「再怎麼說,我忙,而楚安剛嫁來,人生地不熟的,當然會覺得孤單,有個談得來的朋友陪著熟悉環境,會讓她更快適應這裡的生活。」

  「可是,你跟楚安不是明天就要去德國?」

  「嗯。」

  「那她還留下來?陪誰?」

  「她自己。」要笑不笑的揚起笑眉,修果補充說明,「我已經留上虞在愛丁堡小住數天。」

  事實上,他允諾上虞,隨她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拿這兒當家,別當旅館。

  聽了他的話,撒冷頓時垮下臭臉。

  「你讓她無限期的住在家裡?」他口氣有點不爽。

  「是呀。」一抹愉笑浮上修果溫文儒雅的面容。「這棟大宅多的是空房間,況且這裡近市區,環境又好,要玩要逛都比較方便。」

  「對誰方便?」眼裡仍帶著濃濃的不悅與猜忌,撒冷嘖嘖舌,又起了挑剔,「搞不懂她是怎麼想的?你們都走了,她還留下來幹麼?」

  「難得來一趟愛丁堡,她可以隨意四處走走呀。」

  「就她一個人?你們放心?」

  「為何不?她是個大人了,沒問題的。」頓了頓,他不是很真心的提出要求。「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客人了?既然這樣,或許,我們不在的時候,你願意替我們盡一盡地主之誼?」

  撒冷的回答是毫不猶豫的嗤之以鼻。

  「別做夢了!」

  「你很不喜歡她?」

  「廢話,她沒有半點值得我喜歡的地方!」他又是毫不留情的評語。

  修果總算確定,他們碰面的那天必定出了什麼事,撒冷像是跟上虞結下樑子、槓上了,這才會對她諸多攻擊。皺眉歎笑,修果沒雞婆的追究原因,只是真心的口出奉勸,「上虞的性子就是這樣,偶爾會有口無心,但你別太在意,她是個沒什麼心眼的女人,雖然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惹火你,你不想講,我也不問,只是,幫我一個忙好嗎?」

  「哼?」撒冷冷哼一聲。

  「如果你真這麼看她不順眼,那就離她遠一點,甚至不小心面對面遇到了,你想對她視若無睹都可以,就是別動不動拿她當箭靶射,OK?」為了大家好,他先提出要求,醜話講在前面,免得撒冷「仗勢欺人」!

  至於上虞,他相信她不是那種會自討沒趣的笨蛋,既然已經跟撒冷打過照面,她也應該觀察得出他對她的態度不善,所以,聰明的她該懂得跟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一點是無容置疑。

  說實話,他倒是不擔心上虞會笨到以卵擊石地跟撒冷硬槓上,反而在見了撒冷的反應後,他比較擔心自己的哥哥會挾著怨氣無端挑釁。

  果然,聽了弟弟的好言相勸後,剎那間,撒冷擺下臉色,厲聲質問:「你當我會吃了她?」

  「不是,你倒不至於會吞了她,我只是怕你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凶走了我跟我老婆盛情留下來的嬌客。」

  「什麼意思?」修果說的是什麼話?「你這是在威脅我嘍?」

  連想都沒有想,笑容仍舊不減的修果不假思索的說出答案——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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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楚安沒騙她,赫森·唐的確是個人見人愛的紳士君子。

  如果不是她的心已不在此,鐵定也會迷上他!

  而縱使她婉拒了他們的建議,可是,接到情報的赫森仍特意騰了幾天的時間出來陪她。

  那天,他們一塊兒送修果夫婦去機場,回程時,體貼的赫森開著車帶她在愛丁堡市區繞了幾圈,細心的指出東南西北的大目標或是不錯的旅遊景點,以利她接下來的自助行程。

  接著,他將她送回伯裡斯考位於皇家哩路的百年大宅,約好了第二天再繼續帶她遊覽後,就走了。

  隔天上午,他依約前來,接了她後,先就近逛了坐落在王子街的國家藝廊,然後請她吃飯。連著幾天,他都善盡地主之誼,陪她吃吃喝喝兼逛大街。

  這天,他們剛自博物館出來,他請她吃口味差強人意的中國菜。

  「原來你是混血兒!」吃著、聊著,她恍然大悟。

  難怪怎麼看,都覺得他實在是帥得特殊且有型,頎長的身型不致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具東方人的斯文俊俏,又有西方人的粗獷神采,不可否認,她對赫森的第二印象加分不少。

  原本以為她是因為楚安的評語而先偏了眼光,可幾天的相處後,她真的是愛死了他的陪伴。

  這麼個優質男人,能一直鎖在身邊當朋友多好呀,能言善道又窩心的很,說不定在某些傷心失意的時刻還可以借用那副寬闊又穩健的肩膀靠一靠;可是,若要當情人或老公,這,又另當別論了。

  帥哥之流的燙手份子,最好是看看就算了,連想都別想去碰一下,免得下場淒慘。

  「你對混血兒有偏見?」

  「可不是嘛。」祝上虞笑歎著心中的讚賞與羨慕。「誰叫混血兒通常都是俊男美女居多呀,咯,你不就是一個最佳典範。」

  他笑了。

  「你的話讓我開始自滿了。」

  「少來了,別告訴我,不曾有人誇過你帥,我不會信的。」

  「讚美是聽多了,可是,自你的口中說出來像是特別順我的耳。」

  「哈!」她也笑得極開心。

  她給他九十九分,跟初見修果時給的分數一樣;溫文儒雅的修果欠的那一分,是因為他那時對楚安的事情袖手旁觀,所以,扣一分;而赫森欠的這一分,是因為他滿嘴甜言蜜語,太會哄人開心了,所以,也扣他一分。

  並非她太誇他,也不是她多疑,真的是瞥見隔壁桌那兩位洋美人不時的偷覷赫森,尤其見到他揚唇輕笑時,她們的神情也喜孜孜的有點莫名其妙……看吧,帥哥美女的確是佔盡了優勢。

  這段時間的運氣真不賴,遇見了好幾個九十九分的順眼帥哥。

  「你不信?」他陪著她笑,笑得又帥又斯文。

  「我當然不信嘍,又不是三歲娃兒,你隨便說說,我就通盤盡信?」除非必要,否則她不會昧著良心說謊去討好對方,更何況,此刻她沒必要對他諂媚呀。「你是什麼時候來英國的?」

  「土生土長。」

  「真的?從來沒回去過台灣?」

  「回去找誰?」

  「你在台灣沒有親戚什麼的?」

  赫森的眉心稍弓,搖搖頭。

  「我媽是孤兒,經過一番苦讀跟努力來到英國,遇見了我爸後,才在愛丁堡紮了根,所以,我在台灣沒有任何親人,為何回去呢?」搔搔腦勺,他忽地舉起飲料朝她桌前的杯沿輕輕一敲,清脆的水晶玻璃鏘一聲,他瞅著她微怔的神情調侃,

  「除非,你有興趣跟我攀親帶故,那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我?」

  「是呀!」

  「跟你?」

  「值得考慮吧?」

  「哈,你呀,我可不敢高攀,你別胡言亂語,害我被一堆女人活活打死。」他講得噁心兮兮,可她聽了只覺得想笑。「其實,你以後可以跟楚安他們一塊兒回台灣省親呀,反正你跟修果的感情好得像哥兒們,好歹也稱得上是一家人了。」

  「你歡迎嗎?」

  「看這次你怎麼招待我嘍。」嘀嘀咕咕的促狹著他,瞧他帶著笑意的神情挺正經八百,祝上虞突然擰起眉心,不假思索的朝他傾過身子。「唉,你別愈說愈嚇人好不好?雖然我們還不是熟朋友,可是,既然已經牽上了那麼點朋友關係,我會開始擔心你的不對勁耶。」

  「關於我的毛遂自薦?」

  「嗯。」她圓睜的杏眸帶著追問。「你在開玩笑的,對不對?」

  「你對自己沒信心?」

  「對呀。」她倒是應得很誠實。

  沒錯,她才不相信自己的異性緣好到這麼誇張,也不相信她跟赫森會有來電的可能,雖然幾天下來相處甚歡,可是,就是對他沒有那種感覺。

  沒有那種像是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強烈電流給電得全身發麻的感覺;愛情的來臨,不是該會有臉紅心跳、手足無措的甜蜜滋味嗎?

  之前的楊政宵就是因為曾讓她有這種感覺,所以才會……唉,不該想他的,破壞自己的好心情。

  「說真的,我對你倒是挺有感覺。」

  「不會吧?!」像是被一道雷劈中,她頓時傻了眼,張口結舌的朝他乾瞪。「赫森,你別嚇我呀!」

  嚇?他自嘲的聳肩歎氣。

  「沒想到我的話居然可以害你臉色變得這麼慘!」

  「誰叫你亂說話。」

  「我有嗎?」

  「快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

  「我像嗎?」

  「赫森·唐?!」她真的有點被嚇住了。

  楚安怎麼沒提過,赫森的情感這麼容易……氾濫?

  「放心啦,我不會突然朝你撲去,也不會耍壞,只是直話直說,我對你的感覺很好,就這樣。」

  「真的?你這麼直接地挑明了說,會害我很不好意思哩。」祝上虞乾聲笑著,見他笑得誠心,這才放下揣在喉頭上下躍動的心。「說也奇怪耶,我也覺得跟你是同一掛的。」

  「這代表我們有緣。」

  有緣?

  「可是,偏就是沒有那種臉紅心跳的觸電感覺,你懂的啦,噢?」她忙著撇清自己的附和與心情。

  「你怕我會錯意?」

  「呃,是有一點點啦。」她難得靦腆的笑了笑。「你應該不會吧?」

  赫森但笑不語,閃爍觀察的炯亮黑眸柔柔的盯著她瞧,瞧得她有點不自然的凝起神情,他這才鬆了口。

  「你很有幫夫運。」突然,他冒出這麼一句。

  「你怎麼會……」祝上虞倏地住了口,因為她突然聯想到一件事,「伯裡斯考家老太爺篤信的那個卜卦師,不會就是你吧?」

  「你的腦子倒挺靈光的。」

  「那……喂,赫森·唐先生,你剛剛胡言亂語一堆,該不會是因為看我有幫夫運,所以才想跟我攀親帶戚吧?」她失笑的輕喊出聲。

  「嘖,被你看出我的居心了。」他笑著說。

  他不笑的話,她會信以為真,可是,他偏偏對她笑得這麼坦蕩蕩。

  「就知道你是故意耍我的,喂,唐先生,我先跟你聲明,你以後別亂嚇我行嗎?我很不禁嚇的噢。」

  「錯了,對你的感覺,真的很投緣,而且,你真的很有幫夫運。」

  「既然這樣,那你再說說你還看出我最近會有什麼機緣?」

  「婚姻。」

  「唉,那玩意兒我目前不想沾,現在,我滿腦子只想好好的賺錢,還有花錢。」祝上虞學他,也舉起水晶杯朝他身前的杯子輕輕一敲。聽到鏘的一聲,她忽然覺得心情舒暢。「替我卜一卜我有沒有偏財運?如果不會犯你的忌諱,或是佔了你的便宜,要不,你乾脆指點我要怎樣才能發大財吧。」

  「你這麼想要錢?」

  「那當然!」誰不愛錢呀?

  「我可以跟你保證,你以後會是個富婆。」

  「真的假的?」她聽了好樂。

  雖然不知道他說真說假,可是,精神上的鼓勵她絕對歡迎,更何況,有個「我的未來不是夢」的目標在前方,努力起來才更有勁呀!

  「騙你幹麼呀?」赫森遲疑了幾秒。「你現在不想談感情?真的嗎?」他拉回她先前的聲明。

  「是呀。」怎麼了?祝上虞有些疑惑。

  「問題是……」半瞇著眼,他又細瞧了她幾秒,忽然笑得很詭異,「恐怕這由不得你的意願哪。」

  「什麼意思?」

  「你的姻緣到了!」

  幹麼呀?他們笑得這麼樂!

  「哼,鐵定是在外頭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好事,無聊!」沉著臉,撒冷嘀嘀咕咕的,想退開的動作不知怎地僵住,他依舊倚窗杵立。

  看看他們能搞什麼鬼!

  好幾分鐘的時間又過去了,撒冷看見總算步出車外的兩人意猶未盡,話別拖得很長很長,長得似乎一時片刻都還沒有停歇的跡象,笑聲依舊愉快,而且愈來愈刺著他的耳……一個晚上都在起居室裡來回踱步的他終於耐性告罄。

  「赫森!」

  談話聲倏停,赫森兩雙閃爍愉悅的眸子東張西望,尋著來聲。

  「在上頭!」

  「咦?」赫森抬眼,這才瞧見巴在窗台向下瞪視的那張臭臉。「真稀奇,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你也知道這麼晚了!」撒冷脫口就是一句怒斥。

  唷,撒冷是怎麼回事?像吃了幾噸炸藥似的,劈哩啪啦的見人就炸。

  「誰給你排頭吃了?」眉梢一挑,他好心好意問道。

  「哼!」

  對於他的無端放炮,赫森只是笑,不以為意,而沒回嘴的原因是,祝上虞在一旁輕輕扯著他的袖子。

  「赫森,他是誰?」因為自窗台探出來叫囂的那張臉背著光,她很努力的睜著眼,仍不是看得很清楚。

  「撒冷,修果的哥哥。」他瞟著她的瞳眸有幾分詫異。「你沒見過他?」

  她搖搖頭。

  「他也住在這棟大宅裡耶。」

  「我是聽楚安說過了。」她一臉無辜的聳聳肩。「剛到這裡沒多久,這棟老宅又大得像間學校,況且我也沒料到修果他們會走得這麼倉促,所以一直沒有機會遇見楚安口中的那個伯裡斯考家的危險份子……咦?」她驀地張大了嘴。「赫!」

  月光輕移,而靠在窗梢的那張臉也恰巧微側,總算,讓她將那張臉瞧得一清二楚,卻也讓她如遭雷擊般怔住了。

  「看到什麼了?」赫森疑惑的看著她誇張的表情。

  「那個人……他、他是修果的哥哥?」輕呼一聲,她的神情更複雜了。

  「對呀。」

  「他,就是撒冷!媽呀,這下子慘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一慌,就忍不住往他身邊靠攏一些,像在避什麼災難。「我完了,他竟然是修果的哥哥?!」這下子,她慘定了。

  「怎麼說?」

  「我這下子慘了。」她呆呆的重複著話。「真的慘了!」

  「上虞?」

  「不知道有誰能保我平安無事噢?」

  祝上虞犯起嘀咕,赫森則聽得一頭霧水,但是,他還沒開口細問,她已經很主動的解釋了。

  「我曾跟他有過樑子。」

  「真的?」聽她講得哀怨又懊惱,一副必死無疑的慘相,他反倒笑得很起勁。「難怪撒冷亂砸炸藥,你一定將他惹得很火。」

  他的話更教她無措。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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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nebula在大街上撿到現金100Ds幣, 飛快的跑回家躲著.


「原來,他是修果的哥哥。」難怪一臉的嬌貴蠻氣,這下慘子,她總算完全理解他為何會那麼生氣了。有眼無珠,都怪她有眼無珠啦。「我們那次碰面時的氣氛幾乎是水火不容……」

  「別緊張,撒冷的脾氣本來就不怎麼好。」

  「你還敢叫我別緊張?」她大驚失色。「你別忘了,這棟大宅好像只有我跟他耶!」這才是重點。

  先前不知道他是誰還有話好說,反正王不見王,井水不犯河水;可眼下,兩個人又兜上了,萬一他餘怒未消……依眼前的情勢判斷,他鐵定是餘怒未消,這麼說來,她不是準沒命了?

  他人高馬大,看起來又驍勇善戰的很,就像他的蘇格蘭祖先,萬一他卯起脾氣來尋仇的話,真打起來,她哪是他的對手呀?鐵定三兩拳就被他給K死了!

  「我死定了!」

  「這棟房子裡還有一堆傭人!」赫森仍舊在笑,但是,笑裡帶著安慰。

  只可惜,他臉上的春風微笑撫不平她忐忑的心情。

  「呃,赫森……」想到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多舛,她就想……落跑了。「要不,我還是先回台灣去算了,怎會忘了當初一開始出師不利呢?早知道就別留下來,在楚安他們走時也一併上飛機算了。」

  「上虞?」他拍了拍失神的她。「上虞?」

  「唉!」

  「你想回台灣了?」

  「咦?」她聽了又是一愣。

  如果沒恍惚得太嚴重,他記得她剛剛的自言自語說的是中文,赫森應該聽不懂呀!

  「你的神情告訴我,你想打道回府了。」

  「可不是嗎!」她又歎了一聲。「我的確是考慮回台灣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明天被人用掃帚趕出來,說不定不用明天,他現在已經叫人拿掃帚出來了!」

  「撒冷不會這麼狠的啦。」

  「可是,楚安……」祝上虞忙著嚥口水,暗怨著自己豬腦,差點就將楚安給拖下水了,「聽說啦,他很凶暴!」

  聽說,驕縱蠻橫的撒冷從小就是個教人頭痛的不良份子,逞狠鬥凶、性情暴戾,所有的壞事他樣樣行,還曾經因為不滿幾個嘴上無毛的小子譏他是虛有其表的弱雞,一發飆,打得幾個小子嗷嗷叫,藉以洩憤。

  怎料第二天,一票小毛頭邀齊回來找他尋仇,偏他也不逃,一個人單挑了他們十幾個,贏是贏了,卻贏得艱辛,對方被宰得血流成河,他也足足在醫院躺了近半年才能再度活蹦亂跳。

  而那年,撒冷都還不滿十五歲呢,卻已經長得人高馬大且氣勢十足,於是,危險份子的惡名不陘而走;甚至,隨著年齡稍長,惡名加上花名不斷,讓他的危險特質更是蓬勃攀升。

  楚安像在說什麼教人匪夷所思的傳奇故事,不但比手劃腳,還嘖聲搖頭,不知是歎氣還是佩服,而她則是聽得難以置信。據說,他的封號絕對是名副其實,所以她才怕呀。

  尤其,她無心惹到的人竟然就是他……她更怕了!

  可是,赫森則另有新解。

  「撒冷很凶暴?沒錯,可是,他不是殘暴,這兩者有很大的差異。」

  「你這是在替他背書?」說著,不自覺地將腳步往旁邊挪了挪,就怕自己靠錯人,連巴到了匪幫的一份子都不自覺,還以為有了靠山呢!

  撒冷喊了一聲,卻又還是讓他干杵了大半天,見那兩個人交頭接耳的嘀嘀咕咕,偏又不像是在話別,反倒像是在……卿卿我我的交換起悄悄話,驀地,他的火氣衝上腦門,又看不過去了。

  「你們窩在那裡幹麼?」他怒聲斥著,連身旁的木頭窗台都隱隱搖晃。

  藉著月色,立在車旁的兩人飛快的互換了個眼色。

  瞧,他這種青面獠牙的言行舉止怎會不嚇人呀?圓睜的杏眼閃著驚懼,她清楚的將自己心中的感覺釋放給神情依舊悠哉的赫森知道。

  「放心,他氣歸氣,還不至於衝下來開扁。」他安慰著她。

  「你是站我這邊?還是站他那邊?」

  「你問我的立場?」

  「對啦!」

  「那我告訴你,我哪邊都不幫,我站中間的。」

  「沒義氣的傢伙!」她啐了他一聲。

  連喊了兩聲,還是沒人吭氣,撒冷的耐心已經所剩而幾了。

  「赫森!」

  「有事?」

  「Shit,沒事就不能叫你嗎?」見車旁的兩人仍並肩而站,不知怎地,他的牙床自動自發的輕輕磨了起來。

  很冷嗎?他們有必要站那麼近、貼那麼緊嗎?

  「怎麼了?」

  「你……」停了半秒,撒冷先吞下一口怒火。「你不急著回去的話,就上來陪我喝一杯!」說完,也沒等赫森的答案,轉身就走人了。

  「那麼晚了,他還找你一塊兒喝酒?」唉!她覺得今天晚上的氣歎得太頻繁了。

  難怪酒色財氣四個字給人的印象這麼壞,原來,全都是讓像撒冷這種人搞壞的。

  「睡前喝杯酒也好。」一旋身,見她像是事不關己的鬆了口氣,倏地惡意盈心,他不假思索的輕拖住她的手臂。「走呀。」

  「走?」她微怔。

  「你也一塊兒來嘛。」

  「我?」他想嚇死她呀?「不要啦。」想也不想,她一口回絕。

  「為什麼不要?」她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內,所以,他連一絲驚訝都沒有。「反正你就住這裡,不怕醉了沒地方睡!」「我……呃,人家邀的是你,又沒有邀我。」

  「人多一些,喝起酒來也較有氣氛,而且,你不是說尚未有人替你們正式介紹?趁這個機會,我替你們介紹吧。」

  「赫?」她一驚。「我沒這個必要認識他吧?」

  「來到異鄉,多認識幾個朋友不是挺好的?」

  「可是,看他的表情,不太像是想交我這個朋友哩。」

  「就算是這樣,可他是修果的大哥,好歹,你也得去跟他打個照面吧?」

  這倒也是!

  「唉!」對赫森的勸說,她只能歎氣。

  難道他沒看出來,她不是猶豫,她是壓根就不願意呀,她真的沒興趣認識撒冷·伯裡斯考——楚安口中的危險份子呀。

  她寧願回房間躺在床上數綿羊。

  「來啦,有我在,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他將你的頭咬下來,OK?」她赴死般的慘狀又讓他笑呵呵了,他繼續勸著,「況且,同住一個屋簷下,說不定還要好一段時間呢,你總不能時時避著他吧?」

  「怎會不能?這個宅子那麼大,玩躲貓貓藏上了兩年都鐵定找不到人呢。」她不自覺地又犯起嘀咕。「大不了我以後都早出晚歸,回到這兒就盡量貼著牆角走路,不入他的眼,這總行了吧!」

  「只要有心,天涯海角都可能發生不期而遇的巧合。」

  「唉!」乾巴巴的臉哭喪的更厲害了。「幹麼那麼勉強自己呀?如果真的窩不下去,我就回台灣,下次有機會再來看看楚安,玩一玩……」祝上虞喃聲哄著自己,見他瞅著她,悶悶的又加了句,「還有你這個新朋友。」

  「你真那麼怕他?」

  「看,我連手都在抖了,你說我怕不怕他?」

  「他不是壞人。」

  「是呀。」瞪著他狀似紳土,實際上卻像是鉗制的攙扶,白眼一翻,她認了,也只能無可奈何的被拖著勇赴戰場。「沒錯,他不是壞人,他只是個唯我獨尊的危險份子而已。」

  赫森被她的自哀自怨且自憐的神情逗得更開心了。

  「瞧你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沒那麼慘啦,我保證。」

  「不錯嘛,沒想到你還知道如喪考妣這句成語,失敬、失敬。」嘴裡加減消遣著他,就在跨進大門的最後一秒,她視線不由自主地又往那扇已空無一人的窗台瞧去,又是一陣歎氣。

  現在,只巴望在酒過三巡後,她能全身而退。

  阿彌陀佛呀!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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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節


  沒慶典,沒活動,愛丁堡的夜晚好靜、好靜。

  「像在台南的故鄉,除了蟲鳴鳥叫,還是蟲鳴鳥叫!」翻個身,頰際貼著軟綿綿的枕頭,祝上虞朝著窗外眨眨眼,眼眶泛濕。

  有那麼一點點……想念台灣了!

  沒有台北恍若無時無刻不存在的車輛喧囂聲,沒有偶爾爆發刺耳吵雜的卡拉OK聲,也沒有救護車或消防車不時在深夜裡劃破空氣,忙碌的趕去救人一命的咿噢咿噢聲,有的,就只有無垠夜裡的微風輕拂。

  而眼前,除了天上閃爍的星斗,陪著她的就是寂寞和失眠。

  也不知道為什麼,連著幾天,她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覺!

  「大概是楚安不在,沒個熟人可以聊天,覺得怪怪的吧。」咳聲歎氣,她慵懶的自床上坐起,弓著膝,將下頷賴在膝蓋上,怔怔的瞪著窗外的夜星。「如果能換個心情,愛丁堡的夜晚倒是挺適合觀星的。」

  今晚,不知怎地,就是覺得整座大宅份外的安靜!

  那天晚上,她被赫森硬拉去參加男士們的兩人單身派對,當場她笑得表情乾澀,無奈的瞪著眼,有一口沒一口的啜著杯中的葡萄酒,心中忐忑難消;而撒冷呢,他的表情也沒比她爽快多少。

  說也奇怪,既然看她不順眼,見她露了面,就該大手一揮,請她出門,可他什麼話都沒說,甚至連那天她有眼無珠的事也不見他拿出來發飆,只偶爾拿眼睨瞪她,再配上一大口牛飲。

  惟一的笑臉就只有那個不知為何樂在其中的赫森了。

  說到赫森那傢伙……

  「真奇怪,他那天的心情似乎好得不像話!」祝上虞擰眉嘟噥,嘖嘖舌,又是一陣寂寞的無聊透上胸口,坐在房裡,連星星也無法數得盡興,「乾脆出去走走,更徹底的仰望星空算了。」她喟道。

  雖然夜好深好沉,又悄然靜寂,有點兒陰風陣陣、鬼影幢幢的森郁,可是,這是座私人宅邸,遼闊宏偉的庭園有幾處圍牆霸起隱私,應該很安全吧!

  腦子裡還思忖不斷,她已經起而行了,像怕吵到人似的,她輕手輕腳的下了床,藉著柔和的月光,直接光著腳丫子走出廊道,踱上中庭,腳底觸及沁濕草地的那一片冷凜及清綠,心情豁然開朗。

  走著走著,她不自覺地就往那座室內游泳池走去。

  「這輩子,還不曾試過在月光下游泳,更別提裸泳,說不定這次可以嘗一嘗何謂徹底解放的滋味了。」心念甫起,她想到身子光裸在月光下的情景,不由得就打腳底泛起了輕顫。

  好像,挺刺激的哩!

  她的想法倒是挺完美的,也並非不可行;偏修果夫婦走得匆忙,雖然也充分的利用時間將伯裡斯考大宅的概略說了個七八成,可千算萬算,就是忘了提醒祝上虞,縱使沒有明文規定,但習慣上,這棟大宅的西側是他們夫婦的活動範圍,而另一側,就是撒冷的地盤。

  而那座室內游泳池正巧就在撒冷的地盤裡。

  於是乎,就在她一腳踩進階梯的最頂端,輕鬆恣意的往裡一瞧,月光悄悄,而室內留有一盞暈黃的燭燈,隱約看到泳池裡水波蕩漾,就在清亮的池波中,一個健碩的身影徜徉其中,悠然自在。

  赫!

  她猛地抽起氣來。

  「老天爺……」拜託,瞧瞧她看到了什麼,「有人搶先了。」

  就在眼前,一個男人不畏夜的清冷泡在見了就打心裡泛涼的池水裡,似乎是赤裸裸的體魄引人在目,這還不打緊,更恐怖的是,待視線瞧個仔細才赫然發現那個男人不是別人,偏就是她避之惟恐不及的撒冷。

  警覺性極高的撒冷游完一圈,眼角瞥見門口忽然杵了個人影,凜利又顯煩躁的紫眸一瞟,見到竟然是她,微怔,他攀在池畔的手一撐,身手矯健的劃破碧傾池波,魁梧的身軀在池畔躍定,頂天立地的昂然軒立在她怔仲的視線裡。

  瞠目結舌,祝上虞的下巴差點掛在胸前。

  該死,他真的是赤裸裸的!

  再抽起氣,她第一個念頭就是盡快走人,以策安全。

  可她連腳都來不及移,撒冷已然開口,「你來做什麼?」

  噢喔,現在就算她想不動聲色的走人,當沒這回事,也來不及了。

  祝上虞懊惱地差點想一頭撞進池子裡,淹死算了。

  走了幾步,撒冷隨手拿起擱在椅背的浴巾拭著濕漉的身軀,沒聽到她應聲,一揚眉,回首就捉到她的視線分寸不移的瞪著他的裸身。

  「喂,你看什麼?」

  「赫……呃……」喉中咕嚕,偏她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瞧她像是被嚇傻了似的只顧瞪著大眼,啥屁話都吭不出來,他冷笑一聲,眼角陵瞪她的呆若木雞,逕自擦著沁膚的水漬,半晌,見她依舊是動也不動,胸口不禁起了莫名的笑意。

  「怎麼,你沒見過男人嗎?」他不放過的對她嘲諷一聲。

  她的腦子怔然,卻也清晰的聽進他的譏笑,忍不住在心裡駁斥。

  男人,她每天都見得到,可是,這麼……呃,這麼……吊兒郎當……這麼雄壯威武的男人,她是生平僅見呀!

  腦海中才浮起這幾句驚歎,剎那間,她完全回過神來,瘦削的臉蛋在瞬間紅得透底,連吞了幾口口水,這才發出聲音。

  「你……你這個……你不會拿什麼東西遮一下嗎?」

  「遮?」

  「對呀。」幾乎,她是用吼的了。「隨便什麼都好,拿來遮一下,呃,你手上有一條浴巾呀,快點遮住。」說到最後,連唇都起了顫意。

  我的天哪,就算她有十個膽也不夠他嚇,三更半夜見到他,已經夠教她緊張兮兮了,他竟然連條丁字褲都沒穿?!

  她要暈了!

  完了,她要長針眼了!

  撒冷也極酷,將微濕的浴巾往肩頭一披,毫不在意的正面向她,笑得像個夜裡的魔鬼現世。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在你眼前赤裸?」

  「對啦!」

  「我為何不?」

  「你……為何不?」這是什麼答案?她又抽了口氣。「難道,你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羞恥?」

  「可不是嗎?你竟然在一個陌生的女人面前赤身裸體。」

  「陌生的女人?」勾唇譏笑,他慢條斯理的走向她,不僅如此,像是故意挑釁似的,手肘一彎,拿起肩頭的浴巾做著擴胸運動,移來動去,就是不往腰間纏去。「你說的女人可是你自己?」

  「當然!」

  「我們前幾天,不,更早之前,不是已經見過面了?」

  被他先搶了先機,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況且,你剛剛在看什麼?」

  「我?」

  「口口聲聲說我不知羞恥,那你說,你的眼睛都在看哪裡?」

  「我只不過是……呃……」一慌,祝上虞差點被口水梗到了。

  騙誰呀?她剛剛的確是在看他、看他……那裡!

  豬八戒,說來說去這全都得怪她自己的眼睛犯賤,難怪他理直氣壯,難怪她處於下風,難怪她找不到話來駁斥!

  他也瞧出她眼底的懊惱及自怨,不禁打心坎裡笑出得意。

  「所以,我不遮,平白便宜了你,不好嗎?」

  「誰希罕哪!」她的臉更紅了。

  不是羞紅,是被他不可理喻的論調給氣紅的。

  「既然不希罕,你幹麼還杵在這裡那麼久?」在她身前站定,撒冷俯望著她,紫眸中有著深沉難懂的掙扎。「下回,你想看我,或是想看我的裸身,直接挑明說,不必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巴在門口偷窺。」

  「我偷偷摸摸?」我呸。祝上虞忍不住氣惱,「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偷窺你?鬼才會相信,況且,我是站門邊,又不是巴在門口,請你搞清楚這一點。」

  「無論你站在哪裡,都已經將我看得精光了呀。」

  「是你自己不肯遮住……呃……重要部位的,我已經提醒過你了,你不聽,能怨誰呀?」她指控的視線閃閃躲躲,既要避開他引人注目的體魄,又要堅持意念的讓他知道她的抗議,好辛苦。

  所以,明明可以理直氣壯的駁回他的譏諷,可偏她的臉皮沒人家薄,說起話來硬是將氣勢減了大半。

  「原來,是我的錯?」他的語氣忽然轉了向,像是想到了什麼,有點心懷不軌的減了霸氣。

  氣惱於胸的祝上虞沒有察覺他眼底的算計,雙手叉腰,杏眸斜瞟的跟他就事論事,爭執原議。

  「那當然,我可沒有要求你脫得光溜溜的給我瞧呀。」

  「你說的很對。」

  「咦?」他怎麼突然轉性了?

  祝上虞狐疑的眼微瞇,唇瓣微啟,這才驚覺他何時站得這麼近來著?她正意識到該後退幾步時,他已經有了動作。

  「既然這樣,那,為了公平起見,你也來吧?」

  來?去哪裡?她眼中的疑惑逐漸加深。

  不待她啟齒詢問,就見他迅速的將手中的浴巾往她脖子一套,只手一攬,牢牢的攫住她的腰,讓她緊貼著他的身,一雙長腿幾個起落,就帶著她往冷咻咻的池子裡跳。

  「撒冷!」

  只來得及脫口喊出這麼一句驚聲尖叫,撲通一聲,兩人就已經置身池裡了。

  笑著謝過前來請她去吃晚餐的女僕,祝上虞離開房間往餐廳移動,蛾眉輕顰,心情很複雜。

  接連幾次的不歡而散,想來,她應該不會再見到他吧。

  就算她不避他,依他囂張的氣焰,八成也不想再看到她才是啦。她在心裡起了琢磨。

  因為,她一不拍他大爺的馬屁,二不對他卑躬屈節,三嘛,常常跟他的權威硬碰硬,強槓上了。

  尤其是那天在游泳池畔發生的事情,他說不定已經將她恨之入骨了。

  那天實在是氣死了,他竟然悶聲不吭地便拖著她跳水,沒給她時間多喘一口氣,害她差點溺斃,一待被他拎出水面,順過氣來,她連考慮都沒有,直接弓起十指往他臉上一抓,十道紅痕立即浮現。

  然後,她趁他震驚且難以置信的閃神之際,像條泥鰍似的扭身,溜了。

  她知道自己再怎麼氣惱也不該動手動腳,尤其不該在人家的地盤上放肆,畢竟古有明訓,強龍不壓地頭蛇才是聰明之舉,是她失了風度,先動手傷人;可是,誰教他真的太過份了。

  若角色易位,她成了他,既然趕不走眼中釘,絕對會乾脆就來個眼不見為淨,少理對方,免得氣死了沒人償命。

  腦子裡這麼數落著他的小人行徑,而幾天下來,她真的沒再見過他,大概也是因為她極力的做到早出晚歸,成天在外頭觀光、遊覽、壓馬路,躲在宅子裡玩捉迷藏的時間自然也少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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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是鬆了口氣,但是,心裡卻奇異的有份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撒冷不像是那種都已經被人踩到頭頂上了還輕易放過人家的男人呀!

  「嗤,祝上虞呀祝上虞,你這是怎麼了?人家不來惹你,你反倒懷念起他來,又不是有自虐傾向,一兩天沒被人大呼小叫就渾身不對勁!」搖頭晃腦的自言自語,她沒瞧見走在前端的女僕遞來的探索視線,兀自責難起自己的不爭氣。

  卻不知,一踏進偌大的餐廳,漫不經心的眼瞧到老神在在坐在長桌前的人後,她整個人頓時傻住了。

  原以為是獨自進餐,誰知道撒冷早已經「盤踞」在餐廳裡了。

  她,該退還是繼續前進呀?

  「小姐?」見她愣著,先走了幾步的女僕回身叫她,示意她跟著她走。

  「呃?噢,好。」又來不及退了,她只好乖乖跟著走。

  幾秒後,她認命的坐進他對面的位子。

  八成是撒冷的報復,囑咐僕人帶的座位就在他正前方,可能存心要她對著他仍帶有淺淺抓痕的臉,食不下嚥!

  何必呢?他只要一出現,她就開始神經緊張,白眼微翻,她苦歎在心。

  「下巴托一下,快掉下來了。」

  「啥?」沒料到他突然開口說話,祝上虞嚇了一跳,不禁抬眼瞧向他,有點怔忡。

  見她目瞪口呆,沒能立即回神的模樣,撒冷難得好心,不再為難她,慢條斯理的端起杯子啜了幾口紅酒,誰料到幾秒後她仍舊目瞪口呆的瞪著他,他不禁稍稍掀起一陣不耐。

  「你的下巴,托一托!」

  「喔。」

  她一坐下來,一旁的僕傭倒也勤快,刀叉盤碟全都在即刻間送了上來,連來到愛丁堡後吃上了癮的起司濃湯也熱騰騰的捧上了桌。

  「謝謝。」喃聲對略有年紀的女傭言謝,她舉起湯瓢,探索的視線悄悄的鎖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見他不耐的瞪來責備白眼,便改鎖為瞟,有一下沒一下的趁機偷瞄起他來了。

  要死了,他沒事幹麼跑回家吃晚飯?存心湊熱鬧不成?該死,他知不知道心情向來坦蕩的她開始有煩惱了啦!

  在那天晚上之前,她因為安靜而失眠,因為寂寞而失眠,因為身處異鄉而失眠;而在那天晚上在瞧過了他的……呃,裸體後,她的失眠更嚴重了!

  男人的身體……咳咳咳,都那麼具有震撼性嗎?

  回憶伴隨著揮也揮不去的畫面慢慢浮現,慘,她的眼睛又花了,看來,今天晚上她又別想有個好眠了。

  八成是該死的思春期到了、氾濫了,不過是湊巧瞧見了個男人裸體,她的花癡意念竟一發不可收拾……

  「湯涼了!」

  「什麼?」聽他又開口,她名正言順的瞟向他。

  「肉也涼了。」

  「咦?肉?」她詫異的眼猛地移到桌前……哪來一桌子的菜餚呀?「什麼時候上的?」她錯愕。

  「就在你專注的眼正忙著剝我的衣服的時候。」要笑不笑的弓指敲敲桌面,他睨了她聞言後驀然艷紅的臉蛋,紫羅蘭的銳利戾眸滲進了不由自主的柔緩神采。「眼睛吃飽了,肚皮也得顧一點。」笑諷著,他給自己點了根煙。

  她的臉更紅了!

  因為被「捉包」,她像是突然被餓死鬼附身,拼了命的將食物塞進嘴巴裡,不知所措的眼神祇敢張望在盤中的食物與湯之間;而他,抽著煙,接續她先前的視線,盯著她烏黑髮絲的頭頂瞧,嘴角泛著莫名的得意。

  接下來的幾分鐘,無聲勝有聲。

  直到她將胃塞得鼓鼓的,舉著刀叉窮極無聊的刮刮刮,連盤子裡最後一滴醬汁都給刮干抹淨,最後在無可奈何之下,又不得不抬起眼來找罪受,剎那間,她烏墨般的眼又瞪得褶亮。

  「你會不會別的圖形?」好奇心拔得頭籌,她脫口問道。

  他在抽煙,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吐的煙圈很漂亮。她不抽煙,卻是第一次親眼瞧見有人吐著甜甜圈的白色煙圈!

  「煙圈?」他聽懂她在說什麼。

  猛點著頭,她睜大期盼的眼。

  「不會。」

  「不會呀!」笑容減緩,祝上虞心裡不禁有點失落。

  還以為他有十八般武藝呢,結果,就只會這麼一招半式,害她還對他的技術寄予這麼高的期待!

  「改天學會後再吐給你看。」他難得好心情的跟她扯話。

  「好呀。」

  「晚上不出門了?」

  「嗯,走了一整天,腳快斷了。」

  「你都去哪裡?」

  難得見他好言好語,也因為赫森出差了,兩三天都沒人有空陪她吱吱喳喳,她笑眼微瞇,當他是個朋友般的聊了起來。

  這天晚餐時刻,像是受到了老天爺的恩澤,也像是擾事的魔鬼暫時被遮蔽了心眼,常是怒眉惡氣的撒冷變了個性子,能言善道又極具令人欣賞的幽默感,雖然話語中的尖刺依舊不時浮現,可是已足夠將另一面的他展現無遺了。

  一頓餐敘下來,氣氛愉悅得教祝上虞不禁懷疑,他今天是賺了幾百、幾千萬?怎麼心情好成這樣?

  挾帶著整晚的好情緒,她上了床,卻再度失眠。

  該死,她是著了什麼魔?他惡言相向,害她失眠;他赤身裸體,也害她失眠;這會兒,他迷人的笑顏綻放,又害她失眠了。

  躺在床上,秒針滴答滴答的搶走了她大半夜的時間,她就是睡不著覺,腦子總不自覺的浮現一張不該多思多想的粗獷面容,她倏然坐起,悲歎著心中的白日夢,認命的知道自己又該出去外頭走走,清清紊亂的心境了。

  走歸走,她卻不敢再亂逛游泳池,怕又再見到不該看見的玩意兒,會讓心境更著不了根,想了想,她乾脆改道,直接穿過大宅往內側的那座溫室花房走去。

  聽楚安聊過,那間經過設計的花房有專人照料,裡頭奇花異卉繁多,景觀極佳,甚至還特意擺了些吊椅什麼的,很適合無聊人士窩在裡頭發呆、想心事。

  而她現在正需要一個很適合想心事的地方,

  想想,她近來是怎麼了?想想,她對撒冷究竟安的是什麼心?想想,她是否該離開愛丁堡回台灣了,因為再待下去,她怕會……沒個善終!

  又是光著腳,她輕輕踩過白岩石磨平的走道,心滿意足的感覺到腳板傳上身的那股冰心沁涼的微顫滋味,長廊的壁上隔了些距離都有點一盞小燈,但是因為宅子頗大,經過了幾道闔上的門,才在心裡暗忖著每道門後頭的神秘面紗,就見身後的一道門突然起了叩叩叩的聲響。

  她微愣,不禁停住了腳,心情緊張的望向那扇緩緩開啟的房間。

  門開,藉著房內的悠悠光亮,祝上虞看見有個衣衫不整的妖嬈女人探出頭來,然後瞪向背光的她。

  沒想到宅子裡還住著別人,尤其,是她沒見過的女人,她嚇了一跳。

  是誰呀?楚安沒跟她提過這棟大宅有伯裡斯考家族的女性成員哪!

  「喂,你過來。」

  「咦?」她在叫她嗎?

  「你看什麼看?那兒除了你,還有鬼嗎?」嬌氣十足的女人口氣也相當的驕縱與蠻橫。「去替我弄點吃的來。」

  「什麼?」

  「我肚子餓了,你隨便弄些食物來。」

  「我?」

  「還不快去!」伴隨著一聲粗嘎的男聲,女人的腦袋縮了回去,來不及闔緊的門縫逸出略顯淫慾的浪笑打趣。

  而杵在暈暗的牆角,半晌過去了,祝上虞悄悄搖頭晃腦,終於能體會那天在辦公大樓撒冷的反應為何會這麼激動了。

  因為,那感覺相當的不舒服。

  連她這個平凡人對這種不被尊重的感覺都不太能釋懷,更遑論養尊處優的撒冷是何等難忍她的有眼無珠了。

  而說到撒冷,心中又浮起了另一個揣測……那個男聲,聽起來挺像是撒冷的……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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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節


  祝上虞想回房睡覺,就當沒遇到那個女人;要不,就繼續走向花房,也當不曾被人叫住過,可她走走停停,想了想,依那女人嬌恣的口氣研判,下了道命令卻沒得到想要的食物,鐵定會將這事鬧得雞犬不寧!

  唉!

  她若就這麼走了,接下來,不知道誰倒霉呀?!

  更何況,一段時間的相處後,這座宅子裡的僕傭都跟她處得還不錯,無論是哪一個被人半夜叫醒,她都有股於心不忍的同情。

  「算啦,既然來到人家這裡白吃白住了半個多月,多少也得盡一些微薄之力,算是報答!」認了命,她腳跟一扭,改道往黑漆漆的廚房走去。「誰叫我這個時候不睡覺,在外頭遊蕩呀!」

  進了超大的廚房,扭開燈,滿室通明,她又有了猶豫。

  廚房有些什麼,她也不是很清楚,宅子雖然古老,現代化的廚具也還算不少,偏她瞧了瞧,實在是不知道該弄些什麼吃的去犒賞鐵定是因為床上運動過劇而極需補充體力的那對曠男怨女。

  如果有泡麵、罐頭什麼的就好了,簡單又方便。

  問題是,這裡畢竟不是台灣,而她也實在搞不清楚櫃架上那台微波爐的使用方法,找了找,冰箱擺了一些蔬果和自製的沙拉醬,而櫥櫃裡有傍晚出爐的全麥麵包,她的眼睛一亮、將它們全都搜出來。

  這下子,總算有東西可以交代了!

  「是那女人自己說隨便弄些吃的,不能怪我太隨便。」犯著嘀咕,她小心翼翼的捧著托盤,上頭擺了幾份三明治,還怕他們心不在焉的吃著,不小心噎著了,她好心的擱上一大瓶冰冰涼涼的蘋果汁。

  好重!

  志得意滿的帶著食物,她回到那扇門前,用手肘撐著那重死人的托盤,歎口氣,這才舉手敲門。

  「叩叩叩。」

  刷地一聲,厚重的木門被用力拉開,那妖嬈的女人臉上帶著不耐的輕慍。

  「怎麼那麼慢?」

  「我……」

  「你就算不管我,也得擔心你主子會不會餓著呀!赫!」不待祝上虞插話,她又嚷了,「你做的這是什麼鬼東西?能吃嗎?」

  天哪,這女人還真會嫌!

  「是你自己說隨便弄點食物的呀!」瘋女人口出狂言,她當然不服氣。

  「唷,你還敢頂嘴,不過是個下人,罵你幾句……」

  當下,祝上虞也卯起脾氣來了。

  好說歹說,這份宵夜是她親手做的,這女人不言感激,反倒嫌東嫌西,叫她怎麼忍?

  「就算是下人,你也沒必要這麼囂張吧!」管她是誰,這麼張狂的態度倒是叫人難忍,心裡,真的是同情起伯裡斯考家的僕傭了。

  伴君如伴虎,先有一個性情乖張的大少爺,再來這麼個……呃,她還不知道她是何種身份,但,管這女人是誰,瞧見她氣焰高漲的蠻橫,也真難為了這宅子裡的一幫善良僕傭。

  「你不但頂嘴,竟還敢說我囂張?」

  「瞧你這副嘴臉,不是囂張是什麼?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己很溫柔婉約呀?」她語帶譏諷的嘲弄她。

  「你這個……你這個……」

  就在兩個女人的口角逐漸白熱化之際,房門被拉得更開上聲挾帶著怒氣的男聲低吼著,「瑪格麗特,你跟誰在搞什麼鬼?」

  清楚的瞧見跑來攪和的男人,瞪著他只著一條緊身內褲、近乎光裸的身軀,祝上虞的腦門一震,胸口猛然受到一陣強烈的抽搐。

  「撒冷?!」不到一個小時,她受到兩度驚嚇。

  原來,這是撒冷的房間。

  也原來……這個女人是……心口泛起奇異的抽痛,痛楚逐漸擴散……

  「撒冷,你看她啦。」瞧見撐腰的人出現了,瑪格麗特蛇般的身子一軟,極準確的偎進他光裸的胸膛。「怎麼你們家的僕人一點分寸都沒有?」

  「分寸也是要看人給的。」杏眼迷濛,她脫口就是一句嘲諷。

  心情大糟特糟之際,她不想做這種無聊又小心眼的口舌之爭,尤其,是在他的面前;但是,眼睜睜的看著別的女人小鳥依人般的偎進他懷裡,而他不推不退,就這麼像大樹般的給予另一個女人有形及無形的支撐,要她平心靜氣的先低頭道歉,然後退場,她做不到!

  祝上虞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鬧什麼彆扭?在賭什麼氣?但,她就是做不到視若無睹。

  「你這人還……」

  「瑪格麗特!」警告的瞪了瑪格麗特一眼,但他還是沒推開她黏纏的身子,褶亮深幽的紫眸緊盯著祝上虞。「你來做什麼?」

  「我經過這裡,很不幸地被你的女人使東喚西!」她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下,瑪格麗特又臭起了性子。「叫我瑪格麗特小姐,懂不懂規矩呀你?」

  「瑪格麗特!」他臉色沉了沉,瞥見視上虞手中的托盤,再瞟著她難看的臉色,接著將目光轉向身旁的瑪格麗特,沒好氣的數落,「你幹麼跟她這種女人大呼小叫?」

  她這種女人?!

  「我這種女人怎樣?」心頭一緊,祝上虞脫口又直衝回去。

  她不是不懂得謙讓對人,也不是不曾聽過一些眼睛長在額頭上的權貴份子對她冷嘲熱諷,可是,他的口氣她很不喜歡。

  相當相當的不喜歡!

  「怎樣?你還聽不懂撒冷的話?他是說你呀,一點禮儀都不懂!」不待撒冷開口,瑪格麗特已經搶著講話了。

  「什麼叫禮儀?」

  「哎呀,撒冷,你們家什麼時候雇了個這麼沒有知識水準的東方僕傭?那麼無知,又一口爛英文,誰聽得懂?」

  「她的確是剛來愛丁堡沒多久。」

  「才剛來呀?難怪不認識我,也難怪行為那麼大膽。」打鼻裡嗤哼出聲,她狐媚的藍眸睥睨著神情茫然的祝上虞。「語言不通,就別自以為行,還留下來賺錢?我看你八成是偷渡過來的吧!」

  「你……來這裡之前,我已經很努力的學好英文了!」嘴巴張闔了幾次,祝上虞才能艱困的出聲為自己辯駁。

  在楚安跟修果的婚事底定後,因為他們一再力邀,說動了她,她便開始更積極的攢錢,還挪盡所有的空檔時間,將差強人意的英文再補一回,以免到了愛丁堡後真成了個拖油瓶,處處都得依靠旁人,可是他們的幾句閒話,聽得她的心好酸。

  「上不了枝頭,就別想學人家當鳳凰,好不容易離開個破爛地方,來到這裡,就得知道身份,別想處處強出頭!」瞧見風向對自個兒有利,性情刁鑽的瑪格麗特哪會輕易放過報仇雪恥的機會。「對不對,撒冷?」

  「沒錯!」撒冷出聲附和。

  祝上虞頓時啞口無言,瞪著言行輕佻且張狂的女人,再望向濃眉緊顰的他,心一凜,圓睜的眸裡淚光閃爍。

  一張嘴對兩張嘴,她不是沒有贏的把握,可是,在頭昏腦脹,胸口又像是被把利刃刺中的時候,她無心應戰。

  叫她椎心的不是瑪格麗特步步逼人的張牙舞瓜與炫耀身份,而是撒冷的態度,他竟然跟另一個女人一搭一唱的對她冷嘲熱諷!

  他以為她……他以為她……她是那種企圖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投機份子?!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出身權貴?」她滿懷怒氣的對撒冷說著。

  她不恨瑪格麗特,因為女人瞭解女人,瑪格麗特會毫不留情的出言攻擊她是人之本性,誰也不愛輸的滋味,遇到了挑釁,自然會心生敵意。

  換成是她,她也不見得會做得比瑪格麗特漂亮。

  教她又氣又恨的是撒冷·伯裡斯考!

  「如果不是你走了狗屎運,今生,又怎能生在權貴人家作威作福!」

  「沒錯。」他拿她先前的譏諷回嘲她。「就是因為你沒有我這份好運,所以,活該你被人使東喚西,誰叫你天生一副窮酸相!」

  腦門一僵,眼眶濕濡的她沒有多想,直接揚臂,摑了他一個大巴掌。

  當下,撒冷的臉色整個變黑。

  「你還敢打我?!」

  「我為什麼不敢?」見他整張臉都扭曲變形,像個活生生的撒旦就站在她前面,心裡在怕,在抖顫,可是,劇烈抽痛的心口所感受到的屈辱,她嚥不下去。「你連最基本的尊嚴都沒有給我,我為什麼不敢?」

  出生至今,從不曾有人敢這麼囂張對他!

  而她,不但出手掌摑他,甚至連一絲後悔的歉意都沒有。

  未曾有過的暴戾與怒火自全身泛起,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反手將臂揚起,狠狠的給了她一記結實的耳光,打得她連同整個托盤的食物直接飛撞向厚牆,撞碎了身後的那扇雕花玻璃,再反彈回來摔落地面。

  深寂的夜裡,玻璃窗砸破,鏘螂作響的騷動份外刺耳。

  所有的動作都在剎那間開始,也在剎那間結束,待怒蒙了心及眼的他稍稍回過神來,就見她俯趴在一堆碎玻璃上,動也不動。

  「撒冷?!」瑪格麗特嚇呆了。

  撒冷的暴力傾向自來就是個話題,也是個有目共睹的事實,聽多、見多,也不以為怪,可是,從不曾聽過他會對女人動手動腳,因為他向來只挑旗鼓相當的對手拚命,對弱者,他不屑一顧。

  可是他今天竟然出手打了個女人?!

  好幾分鐘,時間像被定住了,沉凝的氣氛相當尷尬。

  撒冷怔杵在那兒,像個完全被叫醒,全身充滿焰火的夜神,一雙神情複雜的紫眼緊盯著慢慢將身子蜷縮成一團的祝上虞,他不吭氣,也不見她嗚咽出聲,尷尬的僵凝更是顯得冷夜的森郁淒厲。

  「呃……撒冷……」見苗頭不對,瑪格麗特清了清喉嚨,細聲試探,「不是你的錯,誰叫她這麼不識相,竟敢對你動手動腳……」

  「你給我閉嘴!」

  「撒冷?」馬屁沒拍對,她有些無措了。

  「滾!」

  這下子,瑪格麗特更慌了。

  怎麼回事呀?她不過是替他數落了他的僕人幾句,也替他的暴力搖旗吶喊兼打氣,他就遷怒於她?!

  撒冷黯淡無措的紫眸浮起了濃濃的悔恨,專注的視線離不開祝上虞,眼角卻瞥見經他們這麼一吵一鬧,幾乎將整屋子的僕傭都給吵醒了,這會兒全都跑過來瞧個究竟,大拳一握,他的怒火更旺,想也不想地便下了命令。

  「理查,將她趕走!」

  「呃?」被點到名的管家理查上前一步,老朽的視線左瞄右望,猶豫的在兩位嬌客身上徘徊。「Sir?」

  一位呢,明擺著就是將大少爺惹毛的罪魁禍首,另一位呢,則是不懂得見風轉舵,惹煩了大少爺,兩位小姐都有錯,他實在是拿不準大少爺這道沒頭沒腦的命令是對哪一位倒霉犯到他的小姐發的。

  撒冷沒再浪費口水跟他確定誰是那個倒霉蛋,渾身凜著怒氣騰騰,他長腿一跨,也不理會一干僕傭的大呼小叫,沒穿鞋的腳就這麼直接踩在滿地的碎玻璃上,神情陰鷙的走向始終沒抬頭望向任何人的祝上虞。

  然後,他彎腰抱起她,感受到她瘦弱的身子微凜,那雙水氣豐沛的淚眸下意識的望向他,眼帶哀求。

  「別……你放過我吧?」

  「你想再挨一巴掌?」沒有血色的冷唇貼向她的耳畔,他輕輕的吐出威脅。

  聞言,她不甘心的斂下掙扎的衝動,任憑處置;今晚已經夠丟臉了,她不想再丟臉一次!

  當著眾人的面,他目不斜視的將她抱進房間,砰一聲,厚門抖顫顫的宣告著事件的結束。

  門一闔上,理查恍然大悟,抱歉的眼神望向也是一臉不敢置信的瑪格麗特。

  既然主子抱起了那位挨了一巴掌的東方小姐,那,慘遭驅離的可憐蟲不就是……瑪格麗特小姐了!

  撒冷板著臉,將她放在舒軟的床榻上,卻見她的淚眼一睜,瞧清了所屬的位置後,驀地抽起氣,連滾帶爬的自床的另一端滑下。

  「祝上虞!」他命令般的叫著。

  直到現在,她的唇縫總算逸出嗚咽,縮呀縮,拚了命的往空間極小的牆壁擠去。

  Shit!

  他沒心情玩那種她閃他捉的遊戲,牙根緊咬,魁梧的身軀橫越床榻,將她堵死在床角,然後直接遠回床上。

  卻見她眼也不眨,一扭身,又連滾帶爬的滑了一次。

  「你在幹什麼?」他滿心挫敗,更惱了。

  「你別逼我!」眼淚汪汪的眸子裡閃爍著委屈與誓死不從的執拗,她瞪著他,再瞪向凌亂的床榻。「你別逼我,別逼我……」

  那張床,一整個晚上,他跟那個叫瑪格麗特的女人在上頭翻滾過的床,腦子裡倏地浮起一幕幕他們交歡的畫面,她就……想吐了。

  撒冷沒再逼她,可是,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不是因為她的抗拒,也不是因為她的不知好歹,而是吵吵鬧鬧了大半天,一待兩人獨處,面對面,他總算是清楚的瞧見他一怒之下回了手所引來的代價。

  由擱下她的床單望向她滾落的地板,血跡斑斑,是她的血,從她身上被碎玻璃劃破的傷口一滴一滴淌落的;而他失了理智的那一掌,打得她的口角血水直流,在短短的幾分鐘裡,漲紅的臉頰浮腫了……

  森郁陰鷙的酷臉佈滿了沒人敢探索的深沉思索,他的眼鎖上她在他的沉注視裡不自覺的退縮,太陽穴的青筋隱隱躍動,牙關緊緊的咬闔著,始終不松。

  他在看什麼?

  祝上虞忍著滿腔悲忪的憤慨與駭怕,稍稍動了動身子,想再次藉著他失神之際溜出那扇逃生之門。

  只要,只要讓她逃出了那扇門,她一定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裡,就算要她夜宿機場,她也絕對要逃走,

  「你待在這裡別走。」

  「什麼?!」她沒聽錯吧?

  「待在這裡,哪兒也不准你……」臉色一變,他疾速的攫住她慌張外竄的身子,怒斥道:「你想做什麼?」

  「我要走了!」

  「不准!」

  他說不准就不准?他以為他是誰?玉皇大帝呀?

  扁著嘴,祝上虞卻沒笨到以卵擊石的在這個節骨眼上為自己爭取生機,洶湧的淚水再度濕濡了眼睫,垂在睫梢顫呀顫,將她的膽顫心寒表露無遺,但她卻一句話都沒再吭,只是悶悶的瞅著他,沒受傷的臉頰慘白嚇人,而被重摑的左頰色彩斑瀾,如今,五個指印已清晰的顯現出來。

  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的狼狽,撒冷的心裡五味雜陳。

  他……心亂了。好亂!

  自有記憶以來,輸在他手下的人不計其數,但他從不曾後悔過自己恣意出手傷人,更不曾對手下敗將給過同情或寬恕,他始終是易怒且高傲的撒冷·伯裡斯考,與生俱有的財富與心高氣傲的脾氣令他向來睥睨眾生,傷一個人、死一個人,對他而言不過是不痛不癢的事情。

  可是,她的受傷卻叫他首次嘗到何謂心痛。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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