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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千里擒夫 作者:劉芝妏

 不曾感受過的後悔與痛楚發自心坎的最深處,一波一波襲起,逐漸泛上全身。好痛!

  見他只顧著瞪她,沒吭氣,也沒動作,像是老借入定般魂飛他處,她暗暗的吞著口水,不由自主地,腳下再度悄悄往門口移去。

  「你給我回來!」

  「我……」

  「你給我乖乖的待在這裡,不准亂動,而且,哪兒也不准去,聽到沒?」說完,他一轉身,就離開了。

  他冷酷的神色比怒氣翻騰的時候更叫她駭然。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沒用腳關門,魁梧的身影閃出後,只聽他輕輕的帶上結實沉重的厚門。

  他竟然說哪兒也不准去?

  他在做夢!

  飽受驚嚇的祝上虞壓根聽不進他的威脅,門才剛闔上,她便咬著牙,忍住猛烈襲來全身上下的不舒服,沒敢拉開門向長長的走廊探頭張望,手腳並用的爬向房間裡的惟一一道窗戶。

  悄悄的拉開狹小的彩繪玻璃窗,睜著朦朧淚眼緊張的四下張望,確定沒人影晃動,她小心翼翼的將身子攀出寬厚的窗台,顧不得似乎還有幾片細碎且尖銳的玻璃刺在肌膚上,一心只想逃離這裡。

  慌張失措的她只在意有沒有被人瞧見她潛逃,全然忘了宅院這一側後端的地基有個起伏,挪呀擠地,當大半個身體都騰在窗外後,她一鼓作氣的伸腿一蹬,將整個人自窗台抽離。

  待滾下窗台,又順著淺坡滾了一小段距離後,她四肢無力的癱在泥地上,強吸了幾口氣,終於忍不住的縮起身子,哭了起來。

  好痛噢!

  好言好語的勸走了歇斯底里的瑪格麗特小姐,所有的僕傭也都被理查趕回房睡覺,而他自己則留了下來。

  他擔心還會有事。

  小少爺臨出國前還囑咐他,叫他好好的顧妥遠道而來的貴客,結果,他沒有盡到責任。可是能怪他嗎?誰料得到吵來鬧去,動手施暴的人竟是尊貴且沒人敢惹的大少爺,這下子,更慘了。

  等小少爺自德國回來,他拿什麼臉去見他?

  愁苦於心,他靜靜的杵在幽幽廊道的盡頭,夜色深沉,長廊的空氣悄悄透露出凝重得讓人頭皮發麻的渾沌,他還沒想出解決事情的頭緒,就見那扇門開了,厲黑著神情的大少爺走了出來。

  理查二話不說,直接迎上去面對命運。

  要罵、要吼、要喊打喊殺,就衝著他來吧,只要大少爺消了氣,被留在他房裡的那位貴客就可以安全,而他呢,也較能心安理得的面對小少爺。

  偏撒冷不理會他的一番心意,只是瞪了他一眼,可是依舊不吭氣,連招呼都沒打,逕自越過他,揚長而去。

  「Sir?」大少爺不怒不吼,他有些不太習慣了。

  撒冷當沒聽見他跟在後頭的聲響,更懶得理他,左拐右彎,來到了一扇門前,忠心耿耿的理查還來不及阻止,他就拉開門。

  理查大驚失色。

  這……這間是雜物間呀,大少爺他想幹什麼?

  破天荒的,撒冷踏進偌大的雜物間,順手往牆邊摸了幾秒,將燈捻亮,怒氣深斂的紫眸飛快的在裡頭梭巡。

  跟在他身後走進雜物間,理查一頭霧水,明知道即便他再開口,也不見得會討到答案,杵了幾秒,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探明來意。

  「Sir,呃,你想找什麼?」

  喉嚨咕嚕一聲,撒冷沒理會他的嘀咕。

  「Sir,如果你想要……呃……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

  翻了第三個內容物有條不紊的雜物櫃,還是沒瞧見他想找的東西,撒冷努努嘴,睨了他一眼。

  這老頭說的沒錯,他需要幫忙!

  「醫藥箱呢?」

  「嗯?」一怔,理查不確定自己聽的對不對。「醫藥箱?」他細聲重複一次。

  大少爺何時受了傷?是他動手打人的呀,難不成……疾抽了口氣,他的視線向下移到他光裸的腳丫子,赫然察覺大少爺方才踩過的地板上有著紅色的血跡,轟一聲,他腦門一陣僵凝。

  「Sir受傷了?!」他身子晃了晃,差點兒直接軟到地板上去了。

  這下子更慘了,他不但失責的害小少爺托顧的貴客受了傷,連大少爺的身體也沒顧好,他,愧為伯裡斯考家的管家!

  「不是我。」

  「呃?」

  「不是我,受傷的人不是我,理查,你是沒眼睛看嗎?是上虞受傷,她的傷口要上藥。」撒冷冷言冷語的揪回理查長吁短歎的注意力。「還杵在那裡找死呀?快點給我翻出醫藥箱!」

  聽見大少爺總算開吼,他胸口一鬆,手忙腳亂的在幾秒之內就將架上的醫藥箱抽出來,正打算哄著一旁的危險份子打道回府,嘴巴都還沒張開,拎在手上的箱子就被他一把搶過去。

  當下,理查的老臉一扭。

  「Sir,我來就好。」猛然窒住氣,他急匆匆的想將箱子再搶回來。

  他若敢讓大少爺親手做這種繁瑣雜事,不必等著被老太爺知情後生吞活剝,他會直接了結自己!

  「不用了,你去睡吧。」

  「呵!」一個晚上驚嚇連連,他哪睡得著呀。

  「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可是,Sir?」

  「滾遠一點。」姑念理查年紀一大把了,撒冷沒對他動手動腳,只是狠瞪了他一眼,懶得理他,逕自往自己房間走去。

  「Sir?」雖然腿沒大少爺的長,可是追得挺緊的,還是不放棄勸說地跟在他身後。「Sir……Sir,這點小事我來就好了。」

  小事?!

  忽地眉頭一皺,撒冷停住腳,惡著神情瞪向理查。

  「你想看她的身子?」

  「什麼?」在悟到大少爺話裡的意思,他臉色大變,「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熱心個什麼勁?」

  「我……」當真是被大少爺的亂放炮給怔得啞口無言。「Sir,我只是……」

  「還是,你要我將你踢回房去?」

  「不,不是,可是,Sir……」

  「滾呀!」

  心知肚明,任「老摳摳」的理查再怎麼忠於職責也絕對不敢隨便跟進房,撒冷在門口停了半秒,冷厲的紫眸再對他投在一抹驅離的眼光,他直接開門進房,連一秒的時間都沒停,砰一聲的用腳關上門。

  吃了一道結結實實的閉門羹,理查垂頭喪氣,但是也不敢再死皮賴臉的杵在門口站衛兵,怕鬱怒於心的大少爺又不知哪時會出來,瞧見了他,准又是一頓好罵賞他,萬般無奈,他滿心挫敗的打算慢慢退回自己的房間。

  今天晚上,他最好是將耳朵豎得長長的,隨時注意情況的變化呀!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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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一進門,撒冷立即發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房裡,靜悄悄的,沒半個人,而其中一扇狹窄的窗門被拉開半扇窗,冷風颼颼掃了進來。

  走上前,撒冷緊握雙拳的朝窗外瞠目梭巡,幾秒後,頓時又教無名怒火給掩住了心、腦,咬牙切齒的發現祝上虞那女人不知何時爬到外頭,而且,又是身子蜷縮的躺在濕氣深重的泥地上。

  Fuck,這個不受教的女人!

  隨手將造型古樸的醫藥箱往床鋪一扔,他長腿一旋,直接劈破那扇狹窗的窗戶,剎那間,又是一陣鏗鏘的玻璃雨紛紛落下。

  門外,還沒走遠的理查聽了又是一陣心緊,快步衝回門前。

  「Sir?!」蒼啞的嗓音裡滿是擔憂。「Sir?Sir?」沒聽到回應,他卯起膽子貼上門板,邊敲門邊喊,「Sir?出了什麼事?」惴測不安的心口真的是起了莫名的驚懼。

  裡頭又出了什麼事?大少爺會不會在盛怒之下,再度將那位瘦骨嶙峋的嬌客拎去摔牆壁、撞窗戶什麼的?

  上帝呀,他該怎麼辦?若真在大宅裡出了什麼事,他就真的是沒臉見老太爺了!

  撒冷沒理會他的鬼哭神號,連懸在窗台上幾塊鬆垮的碎玻璃也視而不見,像跨低欄似的,三兩步就躍出洞開的窗台,順著淺坡再躍飛一步,赤裸的腳尖一蹬,直接踩住她的睡衣裙擺。

  「你敢逃?」

  「嗚……」

  「我叫你乖乖待在裡面的,你竟然還敢逃?」

  「你……我為什麼不敢?」

  祝上虞淚眼汪汪,拉也拉不回自己的裙擺,偏壽的不敢往他臉上瞪去,嘴一扁,軟手軟腳的又試著扯起裙擺,她真的不知道今天晚上該怎麼去收場了。

  逃出房間後,她痛得嗚呼哀哉,差點兒一口氣喘不過來,想也知道在這麼一滑一動之下,鐵定有幾片玻璃碎片劃破了她的肌膚,可是她全都不顧,也顧不了了,原本只想趴在地上哭一哭,待那陣燒灼全身的熱痛席捲過一遭後再開始逃命,可是,現在看來她是休想全身而退了。

  她怎麼那麼倒霉?那麼快又被他盯上了?

  「跟我回去!」

  「我不要!」

  閃著頭,她沒有多想,只想快手快腳的向外爬,一心一意只想快快脫離這個恐怖的地方,快點逃出生天……啪一聲,她的逃生動作讓睡衣裙擺倏地分了家,徹底的癱在他死踩不放的腳板底下。

  她猛回頭,淒慘的望見自己的裙擺連塊抹布都不如了,心一酸,更想哭了。

  「該死的,你弄壞了我最喜歡的一件睡衣。」

  「祝上虞!」

  眼角餘光看見他傾下身,還提高嗓門吼她,她一驚,想也不想地用手護住自己的腦袋,向後縮了又縮。

  「別再打我了!」

  「你!」瞪著她的動作,有那麼幾秒,他說不出話來。

  他竟然讓她嚇成這樣?!

  「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認輸了,我發誓不再跟你強槓了,你不用開口,明天,我保證,明天我一定搭最早的那班飛機離開這裡,我保證……」嗚咽著,她仍不死心的向前爬竄。

  猿臂一揚,他將她拽回來。

  「你休想走。」

  「你……我都已經跟你保證會離開這裡,不惹你了,你……你還想怎樣?」祝上虞顫著嗓音,想到他該不會真的想實她於死地,心一凜,逃命的動作更是急切了。

  「祝上虞!」他的眼都紅了,不是因為心不捨……不捨是有的,可絕大多數是因為眼球的微血管被氣爆了。「你是嫌自己的血太多嗎?」

  她對自己也夠狠的了,拼了命的想逃開他,不但身上的玻璃碎片沒清,還徒手光腳地爬跌在泥濘的地上,一身泥水、一身的髒,甚至,刺目的鮮紅血跡不是一灘一灘的嚇人,而是一點點、一點點的形成一路。

  或許,所有的失血加起來沒幾C.C.,但因為是彎延成路,暈暗的月色襯呈,卻更教他觸目驚心。

  太陽穴上的青筋再現,全身鼓著勁力的撒冷看起來像是預備掀起戰雲的黑色撒旦,怎知他緊握的拳頭一待貼上了她的身體,就自動化為大而穩當的人工擔架,不由分說的將她抱起。

  祝上虞反倒是慌了。

  他又想怎樣?

  「不要啦,你在做什麼?」自他的臂彎垂探出一隻腳,她奮勇的想將第二隻腳拉出來……

  「你最好別亂動!」

  「我的腳沒斷,可以自己走。」扁扁嘴,她有商有量的嘀咕。

  「閉嘴!」

  「撒冷……」

  「你再吭一個字,我會讓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嚇到了,閉上嘴,怔怔的瞪著他的盛怒,身心俱疲,穿著單薄的身子開始微微起了哆嗦。

  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他陰沉沉的神情,她的身子不住的抖著,心跳得好快。

  「會冷?」

  「……嗯。」

  「活該,誰叫你不穿衣服到處跑。」

  「我哪有!」

  「沒有?」他嘲弄的撇撇嘴角。「現在是誰在喊冷?」

  「如果不是遇到你跟那個瘋婆子,我又怎會倒霉到被兩張嘴合起來冷嘲熱諷,甚至被迫在三更半夜逃家?」

  「我叫你乖乖待在房裡的!」

  「我才不要!」

  「你……」他又是一陣咬牙切齒的磨牙。「為什麼?」

  「我為什麼要?」硬著骨頭倔到底,突然一陣寒風掃來,又惹得她顫起哆嗦。

  「以後晚上要溜出來壞人好事,最好記得多加件衣服!」凶巴巴的口氣夾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更扯的是,他極其自然的關懷令她應得遲疑。

  結果,讓她渾身一僵的是,聽她應得唯唯諾諾,他眼都沒眨,直接將她往懷中摟得更緊。

  赫!

  他這會兒到底是想怎麼樣了?

  悶死她?

  見她總算靜了下來,撒冷的腳步極快,壓根不理會寒風凜凜,盡量將自己的體溫擴及她的週身,沿著偌大的屋宅走,拐了幾個彎,連一秒的遲疑都沒有,迅速的踢開緊鎖的門走進溫暖的宅子裡。

  人老耳朵還算靈敏的理查聽到了聲響,一手捂著隱隱抽痛的胸口,猶豫的眼只再朝被大少爺踢闔的房門望一眼,便趕著過去查探……

  整個晚上像在拆房子似的乒乒乓乓,他的年紀大了,無法承受太多的刺激!

  可是,這是他身為管家的職責……

  森幽幽的漆黑夜裡,將心提在喉頭的理查還沒瞧見來人是誰,撒冷已經先一步認出他。

  「怎麼你還在這裡?」

  「Sir。」眼前的情形叫他傻了眼。「你怎麼會從外頭進來?」

  不會吧,大少爺真的把人家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扔出窗外?!

  「看什麼看?」

  「小姐她……你怎麼會……要不要請醫生?」驚懼過重,他講起話來不但結巴,也有點口齒不清。

  「滾回你的房間!」冷冷的撂下話,抱著祝上虞,他動作極快的拉開門,然後再一次當著理查的面用腳關上門。

  「好痛!」

  「忍一忍。」

  「可是,好痛!」

  「別聒噪了。」話是凶狠,但撒冷的表情卻有著迥然不同的擰眉斂目。「忍一忍啦。」

  悶著氣,祝上虞很聽話的忍了幾秒,實在是忍不住地又抽起氣來了。

  「呵,真的好痛!」

  「再一下就好了啦。」不耐地粗聲哄著,感受到被鉗制在掌中的瘦腿隨著她的抽氣縮了縮,他另一隻拿鑷子的手騰在半空,神情複雜的睨瞪了她一眼,見她隨著幾聲抽氣而舒展眉心,這才不自覺的歎出氣,口出數落,「誰叫你不知死活的在屋子裡爬上爬下,你以為你是壁虎呀?哼,痛死活該!」

  被撒冷幾句搶白,祝上虞無言以對,只能乾巴巴的瞪著他的動作,監視他是否有挾怨洩憤的跡象。

  第一次親手替人療傷,撒冷弓著眉心,粗手粗腳的在她身不由己的掙扎中拔清視線所及的玻璃碎片,拜她的蠢行所賜,有些玻璃片刺得極深,幾乎整片都嵌進內裡,他再怎麼小心翼翼還是無法避免傷口的擴大,就見她隨著他的動作咬牙切齒、抽氣迭迭,聽著,他不自覺又泛氣了。

  「為什麼要跑出去?」

  「不走?要我留下來等死呀?」

  「誰要殺你?」漫不經心的應著聲,他伸手勾過醫藥箱,在裡頭翻了翻,拿了條藥膏出來。「哪個人這麼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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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

  「少胡亂栽贓,也不想想是誰先挑釁的?」

  啊?又怪她?

  她當下又被氣到頭暈眼花。

  「你腦筋秀逗還是被淫蟲吞光了腦髓?有沒有搞錯?是你的瘋女人先口出狂言挑釁,你隨即附和的,記得嗎?」想到他前不久的「偏心」,不由得又賭氣扭起身子,不想領他的情。

  瞥見她的不識好歹,撒冷也沒多少好心情哄她。

  「別動,你是嫌身上的傷不夠多?」

  「我不需要你幫忙……好痛!」齜牙咧齒,祝上虞睦瞪著他的紅眼眶泛起淚霧。「你這個小人。」他是故意在她的傷口上再擦一次消毒水的,她敢發誓,他是故意的!

  好過份!

  「再哩巴唆,我就乾脆讓你躺上十天半個月。」

  「你敢!」

  「煩不煩哪你,想知道我敢不敢,你試試看不就得了。別吵了,腳給我抬高一點,你這樣縮著叫我怎麼上藥?」

  「我……嘶,痛死人了啦!」

  「誰叫你不聽話,這是報應。」撒冷嘴裡惡毒的咒著,見她擰眉弄眼,不假思索的放輕了動作,甚至還蹲跪在地上替她吹著上藥的傷口。「有點出息好嗎?這麼點小傷就叫成這樣?」

  「小傷?」他愈說愈不像話了。「是誰害我受傷的?」

  「你自己!」

  「你!」

  「既然說不贏我,你就爽快一點認輸了,行嗎?」歎了歎,他停下所有的動作,怒瞪著她的不肯合作。「叫你別動,你的耳朵呢?沒聽到嗎?」

  「不用你雞婆啦。」氣呼呼的將腿自他手中抽回,祝上虞一扭身,就想自他身旁滑下地,早早回日房窩著去咳聲歎氣。

  他說的沒錯,算她栽在他手裡,活該倒霉,所以,只待這一關安全避過,那,她走,她可以走得遠遠的,這總稱了他的意吧!

  「不准,你給我過來!」

  「求求你,放過我行嗎?」遇到這麼喜怒無常的人,她沒力應戰了。「我現在只想回房裡休息,睡個好覺,行嗎?」

  「等我上好藥。」見她果真倦態微露,他有點妥協了。

  但是,她不吃他這一套。

  「可是我無所謂了呀,反正這些傷死不了人,你自己也說是小傷,要我別大驚小怪的,忘了嗎?」

  「奉勸你,別再惹我了。」

  「咦?」她不肯就醫,這樣也惹到他了?「我只是想聽你的話,將這麼點小傷忍住,回去休息……」

  「你是第一個讓我親手上藥的人。」像是自言自語,他悶聲打斷她的叨念,口氣極輕,但仍不掩其中的嗔怒。

  他怪自己莫名其妙的雞婆心態,怨她得寸進尺的不識好人心,更氣她無緣無故的就顛覆了他向來直截了當的壞脾氣。

  不是將他的性子變好,也不是變得更壞,是變得很難隨心所欲的飆脾氣,每每只要對她動了怒,就像胸口被什麼東西給扣住了,即使暴跳如雷,也像是在顧忌什麼,連吼,都有氣無力了!

  他知道自己變孬了,所以,怎能不氣怨她這個罪魁禍首?

  「真的?」沒想到他竟然嬌貴到這麼不沾油水。「那謝謝我吧,有了這次的經驗,以後你對療傷會更加得心應手。」「你的確很能惹火我,整個晚上我替你做牛做馬,你連一聲謝都沒有!」

  「感激不盡。」她皮笑向不笑的嗤了聲。「我可以走了沒?」說是這樣說,可是,她已經自動自發的逃向房門,快得像是腳下穿了雙滑鞋,只要一飛身撲去,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撒冷的五官整個扭曲變形。

  「你敢給我跨出那道門,我就打斷你的腿!」

  「你……」那個敢字梗在喉頭,說不出、嚥不下,祝上虞心裡有些猶豫,悄悄的瞅了他一眼,主意立定。

  他曾說了,想知道他敢不敢,試試看不就得了。

  所以,她試了。

  而他,也有了反應。

  撒冷怒氣沸騰,更易放縱鼓躁體內的血液洶湧,也遮蒙了自抑情緒的能力,此時竟勾出了他的慾念。尤其,她在掙扎中已殘破不堪的裙擺整個被高掀,纖細的雙腿就這麼在他灼熱的視線裡曝了春光,大腿若隱若現的逗弄著他的自制力……

  Shit!

  他想要她了!

  他攔腰抱起猝不及防的她,狠狠的將她摔向厚軟的被褥裡,結實的嚇了她一大跳。

  他想做什麼?

  話都還沒問出口,就見他滾著熊熊慾火的紫眸凝望著她,這會兒,不必問,她差不多也知道他想做什麼了。

  「我不跑了,你……你別……我乖乖的讓你上藥……你……撒……撒冷……你不可以……這樣……」她完全慌了神智,連話也說得不清不楚,嚴重結巴起來。

  「我想要你!」撒冷灼熱的氣息隨著他的意圖噴向她的耳畔、她的心。

  祝上虞雙掌努力地撐著他強壓上來的裸胸,她的身子一緊。

  「撒冷!」

  「別抗拒我。」

  他瘋了?什麼叫別抗拒?他鐵定是瘋了!

  「別……可是我……」偏偏她滿腦子抗拒,就是無法流暢的化為語言咒罵出聲,甚至隨著他一步步逼近的動作而喘起氣來。「撒冷……你……」

  「我要你!」他的語氣裡有著不由分說的強橫索討。

  聞言,她更是無措,怔忡慌張的腦子好不容易又想到了另一個推托的借口。

  「可是我……我還沒準備好。」

  「我準備好了。」

  「可是我……撒冷!」一聲驚呼止於他不容她逃開的親密熱吻裡。

  一切,再也來不及阻止了!

  好痛!

  身體很痛,心裡……痛得很複雜!

  祝上虞將自己裡成個蠶繭,紅咚咚的臉蛋深埋在枕頭裡,悄悄的哭、輕輕的抽搐,任撒冷再怎麼嘀咕也不肯望向他,甚至,他的手只要擱在她身上,就見她渾身一抖,像條蠕蟲般的扭呀扭,以冀盼能自他懷中逃開。

  但是,她是在異想天開!

  只蠕動了小小一寸,他就臉色丕變的將她扯回來,不耐的低咒迭迭,氣憤的在一堆被褥床單中找尋著她哭花的配紅臉蛋。

  眼瞼眨動,入目的又是那片教她又羞又惱的濕濡裸胸,想也不想,她疾速閉緊眼,猛地吸足了氣便扯喉輕喊。

  「救命呀!」

  「祝上虞!」

  「別喊我,我不在這裡啦。」

  聞言,他啼笑皆非。

  「祝上虞!」

  「不要理我,好嗎?」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才剛歡愛過就遭她嫌棄,像是連瞧都不屑瞧他的身子,他哪吞得下這口悶氣呀。「別鬧彆扭了,你想悶死自己呀。」乾脆坐起身,他瞪著那一團棉被人肉卷,失笑。

  「發生了這種事,你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她咬牙哭喊。

  「你情我願,你幹麼這麼反彈?」

  「狗屁,什麼叫做你情我願……啊!」一聲尖叫,她忙不迭的搶過被單蓋住眼臉。「你……沒穿衣服……快穿衣服,快穿上……」祝上虞又羞又急,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

  即使生米已煮成熟飯,但,他那具光裸的雄偉身軀依舊叫她喘不過氣來。

  「我很熱。」他正因為熱得渾身汗水直流,所以更是見不得她將自己裹成愛斯基摩人。「你不熱?」他心知肚明她的燥熱與彆扭所為何來,偏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口舌。

  逗弄女人,原來是這麼好玩的事?他直到此刻才嘗到箇中滋味,呵呵,他喜歡,也愛死了她扭捏不安的神態,那讓他……很想再要她一次!

  「放手,別拉我的被單!」

  「這床鋪就這麼點大,你還想藏到哪兒去?」他不鬆手,但停住了扯動的手勁。「第一次都會這樣的。」

  「什麼?」

  「女人失去了貞操,都會鬧幾分鐘的情緒,無妨。」他不以為意的搖頭晃腦,然後,出其不意的扯掉那條該死的被單,一把將她拉坐在懷中。「你最好別再意圖避開我,否則,我可不會管你的氣息順了沒唷。」

  「你……我知道我們剛剛做了什麼好事!」扭開臉,她迭聲輕嚷。「不必你提醒我,我也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跟他上床叫做犯錯?他有些不爽了。

  「祝上虞,你別亂發神經了。」

  「對啦,我在發神經,所以你別理我。」在他胸前扭過身,她不敢望向他沁著汗氣的得意笑臉,滿心只有羞怯與自責。「你走啦,不要管我,求求你放我一馬,行嗎?你快點走開!」

  然後,她要一個人哭到死。

  「這是我的房間,忘了!」若不是情況特殊,他鐵定將她嘲笑得體無完膚。「你想跟我換房間?」

  他的嘲弄一出,她卻真的哭出聲了。

  沒錯,這是他的房間,她忘了,也忘了就在這裡,就在這張床上,就在前不久,他還抱著另一個女人在這兒逍遙快活。

  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髒!

  「你哭什麼哭?」她的眼淚一湧,他便慌了心。「我又沒趕你走。」

  聽他略顯委屈的埋怨與安慰,祝上虞哭得更凶了。

  鬼話連連,發生了這種事,還需要他開金口趕人嗎?更何況,要她真的面對他開口趕人的難堪場面,她寧願先一步地自行切腹自殺,一了百了。

  「不必你開口,我會自己走的。」

  「別鬧了你!」

  「我走,這房間還你。」淚眼汪汪,祝上虞推開他勾來的手臂,扁嘴輕泣。

  「是我發情期到了,是我賤,是我自己活該找罪受,我會走,走得遠遠的,只要天一亮,我一定離開這裡……」

  「你在說什麼番話?」嘟嘟噥噥的一堆中文,他哪聽得懂呀?

  「反正,你走啦!」不對,她又說錯話了。「我走,你別拉我,我立刻就走!」她的情緒繃得極緊,緊得她連喘口氣都覺得負擔過重。

  一開始,是他強蠻的霸住了她的身子,磨磨蹭蹭;一開始,是他使強,不放她有逃竄的機會;一開始,是他不由分說的剝光她的衣服,將火熱的慾念化為行動;可是,這些都不是重點。

  教她心痛且心虛的是,她的抗拒竟然連一分鐘都撐不過!

  明明,他的侵略弄得她好痛、好痛,可是即使痛得她嘴唇泛白,汗水不止,她卻沒有拚了命的反抗他的襲奪?!

  「休想!」儘管她扭來扭去,他依舊有辦法將她的身子牢牢攬在胸壑裡,讓她逃也逃不開。

  「為什麼不放我走?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嗎?」

  「沒錯。」他應得很乾脆。「而且,你再動,我又要你了。」

  她急吸了口氣,「你敢?!」

  「你試試看不就知道我敢不敢了!」撒冷挑釁的嘲弄裡有著錯不了的揶揄與滿滿的期待。「別光只是說說而已呀。」

  說的是什麼話?現在,她哪還敢試呀?怕屢試不爽。

  偏他也沒意思捺著心等,只一秒,就食言而肥,自行破功。

  冷不防地又被他撲在床上,她連氣都忘了喘,只是朝他瞪著慌張的大眼。

  「撒冷?」

  「我改變主意了,就算你不動,我也要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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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節


  炫燦的陽光灑向愛丁堡,將四周的空氣曬得軟軟綿綿,很宜人,教人忍不住挺直鼻梢,放鬆心情,狠狠的往胸肺吸上一陣滿足。

  大概是因為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又害她衣不蔽體的在三更半夜爬裡爬外,他心中有愧,第二天天一亮就以仍帶飢渴的熱吻吵醒了她,而且自動自發的領著她走訪愛丁堡的數處私景。

  坐在陽光擾攘的夏綠蒂廣場的咖啡座裡,忙裡偷閒的撒冷拖著她享受一頓悠哉的午茶時光。

  撇開他的壞脾氣不提,她發覺他真的很懂得享受生活,有他陪在一旁,也挺愜意自在的,更遑論有錢真的能使鬼推磨,而撒冷相當瞭解,也很能靈活應用金錢帶來的方便與尊榮。

  唉,錢哪錢,多誘人的一個玩意兒!

  「好端端的,歎什麼氣?」

  「你不知道太舒服了也會讓人感傷。」

  「會嗎?每次高潮的時候也沒見你會這……」

  「呸呸呸,別那麼肉慾好嗎?能不能請你多儲存你體內的感性細胞?」不是聽不得他的黃腔黃調,而是他的眼神……太容易掀起她心中的衝動。「我說的舒服是那種情緒上的舒服,不是情慾上的!」

  「你的意思是,我從來不曾讓你享受過高潮?」

  「撒冷!」說不贏他,她只能加減瞪他一眼,聊勝於無。「哼,不跟你這種沒啥情調的男人浪費口水了。」

  「啐,成天只知道貶低我們男人,你們這些女人也不反省反省,盡會搞一些多愁善感的無聊事。」啐了聲,眼角瞧見她的動作,他努努嘴,捺不住雞婆心的插進意見。

  「別又加太多糖了!」

  「嗯?」瞟了他一眼,收回視線,她依舊故我的在熱茶裡多灑了一瓢精粉。「又不是你要喝的,管真多。」

  「我都提醒你了,你還加?」撒冷的凶眉又揚了起來。

  「為何不?我習慣加這麼甜呀。」

  她都吃這麼甜?!

  看來看去,骨瘦如柴的她這輩子八成跟肥胖無緣了,但是,他就是想數落她幾句,心裡琢磨著,他也真的開口了,「小心肥死你!」

  哈,這樣又氣到他了?她心裡有點暗爽。

  「肥也是肥到我,你管更多。」

  哼,不識好歹的女人!

  瞪了她一眼,他難得捺得住怒氣,不吭不念,也不動氣,只是待她攪拌的小瓢離杯,他便搶過她的茶杯,仰首一口氣喝光微燙的茶水。

  她傻瞪著他,半晌,才出聲抗議,「唉,那是我的茶!」

  「是我付的錢。」他沒好氣的朝她冷笑。

  她聞言氣結,卻無法反駁。

  的確,這頓午茶是他付的錢沒錯,可是,由他帶著吃喝玩樂幾天下來,她並非存心想白吃白喝,問題在於,每當她掏錢包想自己付錢時,就被他大手一揮,惡眼一瞪,等她彎腰撿回被摔開的錢包時,他已經將侍者打發了。

  跟他吵過幾百幾千次,全都成了廢話一堆,還被他大小眼亂瞪一通,所以,她也懶了,就由得他擺闊。

  現下,他又跟她討功勞?!

  隔了兩個小時——

  「你已經喝了好幾瓶啤酒了。」

  「我知道。」

  「待會兒你還要開車呢。」秉持著根深蒂固的觀念,她勸著他。「酒醉開車,很危險。」

  豪爽的又是仰首飲進一大口,他嗤笑連連。

  「幾瓶啤酒是沒辦法撂倒我的。」

  「就算不會醉,好歹也該有個節制吧?況且,一天灌那麼多酒,你的肚子不會漲嗎?」

  「漲也是漲到我,你管的真多!」撒冷含槍帶棒的反諷有著得意。

  她被他堵得無話可應,杏眸一瞪,乾脆別開臉,看天、看地、看人、看景,就是不去看他那張個二五八萬的酷臉。

  哼,不知感激的男人!

  接下來的時間裡,吵吵鬧鬧的兩人都是用眼角去瞅著彼此,想盡辦法去揪出對方的語病加以撻伐一番,明明是口出惡言,卻又樂在其中。

  走呀走,不知不覺,他總會探向她的手,牢牢牽住。

  逛呀逛,不知不覺,她也開始允許自己在他面前斂下兇惡的刺蝟心,下意識的靠向他身邊。

  祝上虞清楚的了悟自己對他的感覺徹底生變,是在夜半時分,他再度突襲累疲熟睡的她。

  其實,他的行為也不能稱之為突襲,基本上,在生米煮成熟飯的那一晚後,這幾乎都成了習慣了……失了身的第二天,她死都不肯再夜宿他那間房,他發了一頓大脾氣,挾抱著她衝回她房間,將她往床上使勁一甩,再疾速的撲倒她,在那之後,那間客房就成了他們的房間。

  感受到床鋪的震動,眼瞼未眨,不由自主地,她輕喟著淡淡的愉悅。

  「撒冷?」

  「對。」帶絲寒意的健壯身軀自她身後掩上,他歎了口氣。「晚安。」

  晚安?!

  這麼客氣?聽起來似乎不太像是撒冷哩,半夢半醒,她語意不清的嘟噥,「撒冷,真是你?」

  「不是我是誰?」他口氣有點暴躁了。「還是,你巴望闖進來的是別的男人?」明知道自己脾氣發得莫名其妙,三更半夜也沒人願意亂喝飛醋,可是,他就是不高興她意識不明的求證。

  「撒冷!」神智清醒了不少,她也歎氣了,「真是你!」

  聽聽,這才是撒冷,這種口氣,她聽得較順耳。

  「要不你巴望誰來抱你?」沒什麼耐心聽她喃喃低語,他又發難了。

  「我誰都不巴望。」在他懷中轉個身,睡眼惺忪的她哈欠連連,臉上有著細微的詫異。「你來做什麼?」不是再三叮嚀他,今天她累死了,想好好睡個覺,他最好別來吵她好眠?

  可是他不聽話,依舊大咧咧的闖進來!

  「我來睡覺。」簡單明瞭,像是一句話便足以解釋他不馴服的夜闖香閨行徑。

  「你的床在你的房間裡,又大又軟又舒服,不是嗎?」

  「你在這裡。」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偏一待說出口後,又覺得自然無比,濃眉擰了擰,他歎笑在心裡。

  她一怔,瞬間在心裡泛起甜蜜的淺笑。

  「那又怎樣?」

  「怕你一個不小心又失眠了,所以,我好心的過來陪你躺一躺。」

  「我本來睡得很熟,被你吵醒的。」

  「噢?真抱歉。」佯裝懊惱的低沉嗓音有著濃濃的竊喜。「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別浪費時間。」

  「撒冷,你想做……」話沒喊完,她就停住了嘴,連白癡也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她還問?「我真的很累了。」

  「我聽到了。」

  「那你還毛手毛腳的?赫,別拉我的睡衣,很冷。」忙著攏好裙擺,她的臉又紅得發燙了。「我想睡覺,我要睡覺啦。」「沒問題呀,別理我,你睡你的覺,我會自得其樂!」

  自得其樂?!

  如果不是倏然敏感的胸脯隨著他蓄意捻起慾火的連串碎吻而起了細喘,害她渾身又顫起不由自主的情慾滔滔,要不然,鐵定又要跟他開槓了。

  拜託,像這種私密到了極點的事情,能獨樂樂嗎?

  手忙腳亂的拍著祝上虞的背,瞪著她只來得及吸口氣,又俯下身去吐個死去活來,撒冷攏緊了兩道兇惡的濃眉,只手撐著她的肚腹,免得她一個不小心,整個人都向前仆倒。

  「沒想到你這麼不濟事!」

  「可不是嘛!」她有氣無力的附和,乾嘔了幾聲,卻連酸水也吐不出來。

  「還想吐?」

  「可惜,沒東西可以吐了。」

  聽她這麼說,他的眉心攏得更緊,下意識的縮緊臂彎,牢牢的將她護在身前,怕她連心肝脾肺臟全都吐得一乾二淨。

  「謝謝,我沒事了!」

  「你……」撒冷生平極少開口關心過別人,一待要付諸於行動,便倍感陌生且艱辛。「你沒事……還可以吧?」

  「呃。」祝上虞可憐兮兮的直起腰,見他掏出手帕粗手粗腳的替她拭去唇角的穢物,她給了他一個淒苦到極致的乾笑,因為嘔吐而泛著淚光的眸子閃爍著無可奈何的自怨自哀。「一時片刻應該還死不了吧。」

  「少咒自己了。」臭著臉,他騰了只手將擱在旁邊的礦泉水遞到她唇邊。「漱漱口,別將穢物的渣渣吞下去,小心噎死你。」沒力氣推卻他的好意,也因為實在有需要,祝上虞感激的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的小心啜著礦泉水,清理著口腔裡難忍的異味。

  「別吞下去了。」他仍不放心的提醒她。

  「謝謝你。」

  「嗯。」沒好氣的哼了聲,見她的臉色慘白嚇人,他不由得又起了埋怨。「你早上跟中午吃的全都吐光了。」

  「是呀。」

  「連坐火車你也暈成這樣?你呀,天生沒遊山玩水的好命!」

  「是呀。」

  「應得真自然,我看你這輩子最好安份守己一點,認命吧,往後,除了家裡,哪兒也別去了。」

  「唉,你說的是呀。」畢竟是跟了她二十幾年的臭皮囊,她怎會不清楚自己體能的極限在哪裡呢。

  是她沒用,咬緊牙關還是撐不下去,害得這趟旅程的遊興受到波折,所以怨不得他字字句句都夾槍帶棒的開槓呀。

  「不能說話就別浪費精神回嘴,聽我說也是一樣,搶個什麼勁兒?又沒錢賺!」乾脆將她幾近虛脫的身子整個攬上了胸,他犯起嘀咕,強悍的下了決定,

  「回去時,我們搭飛機。」

  都是因為她的堅持與渴望,雖然他百般不願,卻也拗不過她的堅持己見而捺著脾氣陪她搭上開往蘇格蘭高地的火車,結果,火車才馳行沒多久,就見她變了臉,捧著胃,彎腰駝背的輕遞著呻吟,慘白的臉龐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以後,她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坐上任何一輛火車,萬一,當她因為暈車而吐得半死的時候,身邊沒個人照應,這叫他怎麼放得下心呀?

  「以後不准你再坐火車到任何地方了。」

  「我沒這麼嬌弱啦。」她軟著聲音抗議。

  「看你現在這副鳥樣子?誰會信你的話呀?」他冷嗤了嗤。「反正回去時搭飛機,你就不會再吐得這麼不成人形了。」他很篤定這一點。

  「可是……」

  「閉嘴,我說搭飛機就是搭飛機,不准抗議。」

  「不是我不願意,只是……」

  聽她支支吾吾,他又瞪起眼了,「你能不能別有那麼多意見?自己的體力不堪一擊,就別那麼愛挑東挑西的,可愛一點行嗎?」

  「呃……好吧!」她屈服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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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她意見多多,而是,她徹底的高估了自己近來的體能成長,以為近一個月都在市內坐車兜來兜去,頂多也只是胃部翻騰了一下下,喘幾口氣、灌杯涼水進肚,沒事,就自以為從此終於可以脫離暈車一族的命運了,誰知道是她想得美;眼前的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切。

  誠如撒冷說的,她真的沒有遊山玩水的好命呀!

  滿意的見她順從的點點頭,他自以為萬事開始順利,怎料,傍晚時分,當他攬著她登上飛回愛丁堡的飛機,飛向無盡的天際時,就見她又開始變起臉色,當下,他的臉也變了。

  「你連飛機也坐不得?」顧不得飛機上坐了八成滿的客人,他咬牙,低聲咆哮。

  「嗯。」

  「你為什麼不說?」

  「是你要我別太多意見的。」

  撒冷心裡、嘴裡一大堆詛咒,見她難受的直冒冷汗,森幽憤慨的紫眸眨了眨,將咒罵忍了下來,二話不說的斜抱過她,大掌捂緊她的胸腹處,替她溫熱著受難的冷胃。

  隔了一天,見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他的神情也不見開展,尤其,見她慢條斯理的換著衣服,他更是不解。

  「你要去哪裡?」

  「出去走走。」

  「什麼?」他怒眉一聳。「你連氣都還沒法子好好喘上一口,就想出去?」

  「就是因為體力不如人,所以才要好好的鍛煉呀。」

  「憑你?」

  「你少看不起人了,真有心要做,我絕對不會輸人!」

  聽了她信誓旦旦的自我期許,出乎意料的,撒冷竟也不阻止,眉心輕顰的依著她的意願,也換了套休閒服陪她一塊兒出去鍛煉體力。

  「你也要去?」

  「要不然能怎樣?讓你倒在路上,被人當成垃圾撿去賤賣?」撒冷沒好氣的應著話,再瞪她一眼。「你今天預備去哪兒?」

  呀?問她?他今天這麼客氣呀?傻望著他幾秒,她有些不太能適應的輕咳了聲。

  「主隨客便。」

  她的頗識大體讓他龍心大悅,凶巴巴的紫眸摻進了不自覺的體貼與心疼。

  「看你的精神還不是太好,要不,我們當散步,去王子街那兒的公園走走,改天再跑遠一點。」

  她沒意見,被他的大手拖著往目的地走去。

  反正,只是在公園走走嘛,走走逛逛,總不會累死人吧!

  誇下的海口猶在耳邊縈繞,不到一個小時,隔了小小的距離,祝上虞仰望著矗立在公園裡的那處高塔,然後看看身旁的撒冷,在瞧清了他的意圖後,她的眼都直了,不敢置信的瞪著他意圖不軌的得意笑臉。

  「告訴我,我會錯你的意思!」

  沒良心的他笑得更燦爛了。

  「你沒會錯意。」

  「這座塔,不是普通的高耶!」她乾聲的提醒他。

  想到可憐的一雙腿得再受折騰,她就覺得累,甚至心裡開始起了疑,瞧他這麼樂在其中,怎麼,他這是在報仇嗎?

  「只要爬上史考特紀念碑,可以看得很遠。」

  「目前,我對可以看得很遠的景觀沒有很強烈的慾望耶。」口氣唯唯諾諾,她就只怕硬被他拱上那座看了就教人腳軟的尖塔。

  上次路經公園時,她就想上去看一看了,而總有一天,她一定會付諸實行,她發誓,她也知道自己應該辦得到,可是,不是在今天呀!

  真跨上那一階又一階的石梯,爬不到一半,她鐵定掛了!

  「別拖拉了啦,你不是想好好的鍛煉體力?」

  話是沒錯,可是……她眼角再瞄了瞄那一長段的階梯,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

  「我……我要先休息一下。」

  「好。」

  他也沒逼人太甚,爽快的點點下頷,示意她坐到一旁的草地,他快步的走向不遠處的咖啡店買了兩杯卡布奇諾。

  賞了她一杯,他悠悠哉哉的喝著咖啡,神情氣爽的享受略帶吵雜的休閒情趣。

  過了一會兒,他喝完咖啡了。

  「你喝完了沒?」

  「還沒。」

  笑笑,他捏扁自己手中的紙杯,難得好心情的又等上十分鐘。

  「喝完了沒?」他又催她了。

  「呃,還有半杯呢!」

  「奇怪,你嘴巴有那麼小嗎?怎麼一小杯咖啡要喝那麼久?」

  「我又不是很渴!」噘起唇,她輕聲埋怨。

  「不早說,拿來我喝。」

  「休想!」

  「小氣鬼,那你還不喝快一點。」

  「這是喝咖啡比賽嗎?我總有權利慢慢的品嚐這杯咖啡吧?」理直氣壯的睨了他一眼,她作勢將杯子湊向唇畔,沾濕唇,卻沒吮上半滴咖啡進嘴裡。「又不趕時間,你催什麼催呀?」

  「你還這麼多話?快喝啦!」他也擺起臉色給她看。

  瞧他嘟噥的妥協了,她見好就收,微啟的嘴唇猛沾著香醇咖啡,偶爾才不得不輕啜一口入腹。

  時間毫不留情的一分一秒過去,再怎麼賴皮,祝上虞也知道自己鐵定過不了這一關,尤其,撒冷擺明了是在耍她,歎了歎,她有些自暴自棄的牛飲了好大一口咖啡。

  瞪著蘑蘑菇菇的她,他肚裡偷笑,卻依舊惡眉惡眼的再度催促起她來。

  「時間不早了,你再拖下去,我們就得上去看夜景了。」

  「噢!」她不是很起勁的吭了聲。

  換言之,他就是不肯輕易放過她,非得要她累死在塔上就是了,唉,她沒有一頭烏黑亮麗的堅韌秀髮披在半空,現在,該怎麼做,才能有個善心的王子攀巖上塔救她出來呢?

  「賴夠了沒?」他瞅著她的紫眸中有著寵溺的嘲弄。「現在,快給我起來,我們要出發了!」

  「唉。」火已燃眉,看來她這只縮頭烏龜也沒處可躲了。「坦白說,我不行了,所以你別算我一份。」

  「你不是要鍛煉體力?」

  「話是沒錯,可是,要我在這種體力嚴重匱乏的節骨眼上爬上那座塔?拜託,我準死無疑。」

  「現在,你該知道話不能說太滿了吧?」

  「是,是,是,我知道後悔了啦。」見事有轉機,她忙不迭地壓低姿態。「現在我們可以轉移陣地了吧?」

  「不行。」

  「啊?」她都放軟身段了,他還不見好就收?

  「從塔頂看下來的景像你絕對不能錯過,當然得上去了。」說著,他在她身前蹲下,比了比自己的闊背。「上來。」「你……什麼?」不會吧?

  「乾瞪什麼眼?上來呀!」

  「我……」

  「我什麼我?我背你吧。」歪著腦袋,眼帶調侃的他朝她笑得魅力十足。「橫豎你這種破爛的阿婆身子,我也不指望你能爬得上去,認栽了。」

  「那我們就乾脆別上去呀,那麼勉強做什麼呀?」

  「這算不了什麼,快點,別再磨蹭了,快跳上來,我的腳都蹲麻了。」

  「呃……」猶豫著,她再瞟了眼令人瞧了就頭暈目眩的那座哥德式尖塔,吞了吞口水,難以置信的對他的堅持瞪著大眼。「要上去得爬兩百多層階梯哩!」

  「你倒是挺清楚的嘛!」

  「旅遊手冊上面寫得一清二楚。」這也是為何她幾次路經這座塔,卻從來不曾爬上去瞻仰愛丁堡美景的原因。

  因為,旁邊沒有熟人,她怕萬一累死在塔頂沒人來認屍,結果呢,遠渡重洋的下場是被送到愛丁堡的某處亂葬岡埋一埋,了事。

  「既然知道階梯很多,那你還不快點跳上來?想將夕陽跟夜景一網打盡呀?」

  「你打定主意要背我上去?!」

  「廢話一堆。」不耐煩的伸手將她往背後一扛,撒冷大手穩穩當當的扣住她瘦巴巴的扁臀。「別亂動,小心摔下去被人亂腳踩死。」

  「拜託你話也說得差不多一點好不好?我那麼『大叢』一個人橫躺在地上,有哪個瞎子會看不見呀?」奚落著他習慣性的詛咒,左瞄右望,她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趴在他肩上,小聲小氣的提醒他,「撒冷,有人在看唉。」

  「又不是被捉姦在床,你怕什麼?」

  「我怕什麼?我是怕你這個土生土長的硬漢被人笑呀,反正我只是過客,還怕丟人嗎?」祝上虞氣惱的將貼在他背上的身子拉遠一點。「不要說我沒勸你,等你將我背上去,鐵定只剩半條命!」

  「誰像你呀!」

  「哼哼,別太有自信哪!」

  「那,如果我大氣不喘的將你背上塔頂,你呢……」他忽地頓住口,不說下去,存心要她好奇。

  而祝上虞也真的捺不住好奇心,再度傾身向他。

  「我怎樣?」

  「明天養足精神,陪我一整個晚上。」他說出條件。

  轟!

  光天化日之下,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她的臉竟然紅得像個熟透的番茄,只要輕輕一掐,就可以擠出鮮紅欲滴的羞怯來。

  想也知道他口中所謂的「陪」,究竟是怎麼個陪法,這人……這男人當真是飽暖思淫慾,成天盡想一些有的沒的!

  「一整個晚上噢!」他再度強調。

  「你……」

  「成交!」趁她不備,他扭過臉,得寸進尺的先偷了一個吻。

  「你?!」

  「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去公司,而你呢,哪兒都不准去,乖乖的留在宅子裡養精神。」

  「你……」熱氣直冒向疾喘的胸口,她又開始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撒冷也沒什麼耐性聽她你呀你的犯起結巴,猿臂一緊,健步如飛,像趕場似的背著她直奔向勝利的塔頂。

  先做先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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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撒冷的話像一道符,制住了祝上虞想蠢蠢欲動的心。

  不光是因為他的命令,也因為心不在焉的她不知怎地遊興缺缺,一整天,她乖乖的待在大宅裡,這走走,那晃晃,撇開吃飯喝茶的時間,大部份的時間裡她都在發呆、想事情。

  「小姐,你踩到水了。」

  「呃?」

  「你的腳,一個不小心的踩在水裡了。」重複一次,理查善意的嗓子微微地浮起顫笑。

  「咦?」驀然回眸,祝上虞順著他善意的視線向下探望,不禁嚇了一跳。

  「噢,謝謝你,理查!」不自覺,她連臉都紅了。

  想得太專注,她竟然連自己一腳踩進淹到腳踝的水灘都沒察覺,理查沒上前提醒的話,她八成就這麼生根發芽……瞥見理查瞭然於心的視線,她扯唇乾笑,忙不迭的跳開腳,尷尬的又朝他一笑。

  「謝謝你理查。」

  「不客氣。今天濕氣重,地滑,小姐請慢走。」

  呵呵,理查不催她,她也沒那麼厚臉皮的繼續留下來對著老人家傻笑,向他揮揮手,目不斜視地順著大宅的周圍閒晃著。

  幾分鐘後,她又問了神。

  「拜託,祝上虞,你有毛病呀?緊張什麼呀?又不是……又不是第一次了……緊張什麼……」咳聲歎氣,她左一聲、右一聲的數落著自己的心神不寧。

  討人厭的撒冷,有毛病的人是他不是她啦,幹麼呀?多此一舉,自從與他不幹不淨後,每次他都搞突襲,只要「性致」一來,就拖著她,呃,不放,可卻不會像這次一樣來個「正式通告」,害她愈想心裡就不禁起了緊張的情緒。

  要她陪就陪嘛,還這麼曖曖昧昧的要求她陪他一整個晚上呢……想到,連心都發顫了!

  驚弓之鳥的心情在天色漸漸漆黑,敏感的聽見車道傳來汽車輾過碎石的聲響時達到了頂峰,她跳了起來,心裡有股衝動逃出去,就在裹足不前時,一輛白色的轎車駛進她略顯詫異的視線。

  尤其在瞧見自駕駛座走出來的人後,她不禁笑開了臉,不假思索的衝出去。

  「赫森!」一聲發自內心的輕喊。

  還以為是她成天繫在心口的冤家回來了,原來是赫森,一見到他那張輕笑如風的俊臉,她的緊張斂去大半。

  「看到我這麼高興呀?」

  「可不是嗎。」笑瞇了眼,她心情大好的湊上前去,若非跟赫森的熟識度還沒達到百分之百毫無障礙,她差點就撲去抱他了。「好久不見了,你這麼久都沒來『日行一行』,陪我逛街,是不是纏上哪個漂亮女人了?」

  「忙呀,這段時間忙死我了。」誇張的歎了口氣,傾身,他很紳士的在她頰邊輕輕一吻。「原來我們的緣份這麼淺,看來,連老天爺都不願意我來騷擾你。」

  「鬼扯,是你沒心獻慇勤啦。」

  「我怕太勤快,你早就嚇得飛回台灣去了,也不會留到現在。」他笑了笑。

  「沒有我陪著聊天,你還好吧?」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赫,才一個多月呢,連答案的版本都有兩個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緊張的情緒重新躍進她的胸口,為了舒緩心情,她聳聳肩,卻不小心的逼出一聲歎息。

  「歎什麼氣?」

  「因為,一言難盡呀。」

  「你可以慢慢說……」他望向緩緩敞開的大門。「呃,或許待會兒吧。」

  祝上虞微怔,下一秒,就聽到碎石子紛紛跳起的細瑣聲響,又有車子疾飆進車道,這次,真是撒冷回來了。

  不由自主,祝上虞的心起了一陣悸顫,卻暖呼呼的,只是,心亂如麻!

  撒冷的心情起伏也不輸她,但是愉悅的紫眸瞥見杵在大門前聊天的兩人,維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在瞬間由紅翻黑了。

  赫森跑來做什麼?!

  眉心輕糾,他踩下油門,沒半絲猶豫的馳過他們眼前,將車調頭,停在有一段距離的車道,神情複雜的沉鬱利眸朝笑得一副天官賜福的赫森臉上一掃,接著微微點頭,以示招呼,隨後便落在祝上虞身上。

  是他多心嗎?怎麼覺得她今天的笑容特別燦爛?

  而且,以前怎麼沒有察覺到赫森……長得這麼帥氣、這麼出色呢?

  「你今天回來得挺早的!」見兩人神情都不對,赫森輕咳了咳,提嗓招呼,主動出聲緩和氣氛。

  「嗯。」身子未移,坐在駕駛座的撒冷只朝著祝上虞揚手揮了揮,沒見她主動走過來,像是對赫森頗依依不捨,心中有點不悅了。「祝上虞!」

  她微怔了怔。

  「怎樣?」

  「你,給我過來。」

  「要去哪裡?都天黑了,他不是回來吃晚飯的嗎?」喃聲低語,微側臉,她不解的徵詢著身旁的赫森。「奇怪了,他在發哪一國的壞脾氣呀?」一回來就飆怒,是誰不長眼睛,惹到他了?

  赫森探索的視線往死守在車裡不肯下來的撒冷張望幾秒,心中暗忖,忽地像是悟到了什麼,赫森轉向祖上虞,臉上依舊帶笑。

  「其實男人跟女人一樣,發脾氣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你別忘了這一點。」他似笑非笑的口出玄機,隨即催促起她的遲頓。「我看你最好還是快點過去,免得他親自下車遠人。」

  聞言,她瞪了他一眼,鼻稍哼著嘲弄。

  「幹麼這麼順從他的意呀?你是怕他氣極之下把我給殺了,還是怕他把你視同共犯地也順便砍了?」

  「都有!」

  「對自己這麼沒自信呀?」她評估的眼上下打量著赫森順長的體魄,偏心虛,不敢往撒冷那兒多瞄一眼,怕不由自主的紅了臉,更怕細心的赫森會眼尖的瞧出了什麼端倪。「縱使你打不贏他,好歹也應該能撐上幾分鐘吧?」

  她不是存心想談個神秘兮兮的戀愛,只是……雖然身子給了撒冷,也雖然他這段時間將所有的空檔都留給了她,但,在他沒有字句清晰的供出那三個字之前,她不想讓這個消息這麼快就曝光了。

  大宅裡的僕人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但,外人……她不想淪落到被人賞封為拜金女郎的不堪下場。

  「你那麼看得起我的花拳繡腿?」

  「你不能?」

  「呵,你沒見過撒冷他開扁的凶狠模樣,否則,絕不會這麼說!」

  「別太篤定噢!」她乾笑著。

  是赫森不知內情,所以才會這麼打趣她,她都已經捱過他一記巴掌了,又怎會不知道他的一身硬骨頭像是銅鐵塑造,光是他一記鐵沙掌就擁有極其毀滅性的威力呀,可是,看在他這段時間來的善待及陪伴,她開始原諒他的那一巴掌了。

  一個自小就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一個習慣了呼風喚雨的大少爺,平白捱了她這個小民女的一記小火鍋,雖然她那一掌的實力對他來說,鐵定是不痛不癢,但是,他面子上哪掛得住呀。偶爾想想,心高氣傲的他當然難忍此等侮辱,她可以理解,也多少能夠釋懷。

  大概是因為心境不同,在一切都與初到愛丁堡的狀況大不相同的此時,面對他的蠻橫與狂妄,容忍度也提升了不少!

  「上虞,能不能別笑得那麼奇怪?你會讓我以為他曾經對你開扁呢。」話說得輕鬆,可赫森的神情卻帶著質疑。「他沒有吧?」

  「沒有什麼?」

  「是不是有什麼我該知道的事?」

  「你認為呢?」

  他聞言輕輕一窒。

  「撒冷不是善心人士,可是,他從來不曾對女人動粗。」

  「大概吧!」瞧他像是嗅到了些許端倪,她聳聳肩,輕描淡寫地將話題帶過。「聽起來,他像是個還有藥可救的浪蕩子。」

  那,話說回來,若不是當時撒冷他存心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就是她天生欠他那一掌修理了。

  「當你有更多機會瞭解他時,我敢打賭,你絕對不會懷疑我的話。」

  機會嗎?

  不知怎地,赫森的結論教她的心微微一動。

  若她跟撒冷真是有情有緣的話……心中悄悄的燃起了不願情緣斷滅的貪心!

  她喜歡撒冷,無論他是不是壞蛋,無論他是不是曾出手打過她,無論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她就是喜歡上他了。喜歡他任何的言行舉止都能觸動她心底深處的那種震撼;喜歡獨自品味著那股因為將他擱上了心而神魂顛倒的喜悅!

  她不得不承認,只要再多些時候,自己大概會愛上他——那個有暴力傾向的壞蛋。

  「祝上虞!」撒冷等了半天,就見她跟赫森像是情話綿綿不斷……「舌頭斷了沒?又不是在交代遺言,有什麼話好講的!」

  「這傢伙,就是那張嘴巴壞得教人很想扁他!」

  「我都沒把握贏他了,憑你?還是別做夢啦。」聽到喇叭聲響起,赫森笑著催她最好開始動身了。「快去吧,他沒耐性了。」

  「管他,誰理他這種天之驕子呀。」撇撇嘴,她說歸說,還是慢吞吞的走向死都不肯稍微靠近的那輛跑車。「沒禮貌的傢伙,見了你,也不會下車打聲招呼,什麼朋友嘛!赫森,你急著走嗎?待會兒再找你聊一聊?」

  「改天好了。」

  聞言,她停住腳,詫異的回望著他。

  「你要走了?這麼快?不要啦,我好幾天都沒個能聊天的伴了。」

  「可能嗎?不是聽說撒冷將公事擱到一旁,成天都只顧著陪你遊蕩?這樣你還嫌沒伴?」

  「謠言止於智者呀,況且,你以為他有多大的耐性跟女人多嘴?」除了找她拌嘴、開槓,他的舌頭大概也沒有別的興趣。

  「這麼委屈呀?我還以為你已經樂在其中了呢。」見她張口欲辯,他忙著揭露另一個消息,「修果他們明天就回來了。」

  「真的?不是還要再待上一個星期?」前兩天跟楚安通電話時,她還有些抱歉的告訴她這個消息呢。

  「大概楚安歸心似箭吧,所以,那兒的分公司已經重新上了軌道,他們夫婦倆自然就急著打道回府了。」

  「太好了,我想死他們了!」

  「祝上虞!」喇叭聲帶著咆哮,將撒冷的壞情緒表達無遺。「你還在搞什麼鬼?」

  赫森在冷眼觀察,她看得出來,所以她只是歎了歎,沒拉高嗓門跟不識大體的壞蛋開槓。

  「怎麼回事?才一個多月沒跟你們聚聚,竟然讓我覺得他已經快離不開你了?」赫森疑問的口氣有份錯不了的確定。「看來我沒說錯,你的姻緣到了,縱使飛一趟愛丁堡吐得你半死,可是,挺有代價的噢!」

  「少諷刺了,他那麼強悍,有可能會需要任何人嗎?而且,我跟他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又何來的姻緣論。」耳邊又傳來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她無奈搖頭。「算啦,我走了。」

  「明智之舉!」赫森在她身後輕笑。

  祝上虞回頭朝他微翻白眼,一待她坐上車,撒冷狠狠的又按了一記喇叭,探頭跟赫森低吼一句算道別,車子便像箭般疾射出去。

  「撒冷?」下意識的坐穩身子,她微怔。

  「叫什麼?不會坐穩一點?」他不假思索的展臂扶穩她的上身,順便還橫睨了她一眼。「安全帶繫好,你怎麼回事?坐車老是不繫上安全帶,存心找死呀?」

  「你在氣什麼?」莫名其妙就被罵,她的脾氣也卯了上來。「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也沒系安全帶,有毛病哪你!」忍不到半秒,他就開鍋了,「你不喜歡跟我出門?」

  「誰知道你回到家還要再出門?你又沒事先提。」將他的指控駁回,她對著他糾起眉眼。「幹麼?你今天真奇怪,怎麼無端地又四處扔炸彈?」

  「既然知道我開始扔炸彈了,那你還賴著不動?」

  他這是什麼話?

  「我又不是小狗狗,你叫一聲,我就得立刻吐著舌頭、搖著尾巴跑向你跟你示好。」她也不爽了。

  做夢也沒想到心神不寧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神魂顛倒的劇情」竟然急轉直下,說實話,她心裡有點嘔。

  「你不願意?」

  「願意什麼?」祝上虞不懂他的問題。

  「在我跟前當只愛拍馬屁的小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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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她火冒三丈。

  「你別以為口袋裡有錢就可以壓死人,夠了,你曾不曾想過?像這種有錢人的口氣很讓人不屑。」

  「大多數人都很吃我這一套……Shit,你在幹麼?!」暴吼著,他眼明手快的伸手攫住她的手臂,瞪著她已經拉開車門的另一隻手。「你在幹麼?!」

  「下車!」她氣呼呼地扯回自己的手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沒辦法讓自己變得狗腿,所以最好離你遠一點,以策安全。」

  「你想離我多遠?」他口氣不佳的怒瞪著她。

  「有多遠就走多遠。」她的口氣也沒好不到哪兒。「我不是你身邊的那些人,明明無法苟同你的觀念,偏又得壓抑自己去附和你的惡行惡狀。」喘得太急、喊得太用力,她忽然察覺自己的胃開始起了變化。「我要下車!」該死,她的胃好難過,而且還有一點點想吐了。

  「你休想,上了車,還能由得你說下就下!」沒瞧出她的不對勁,他哪肯讓她掌控呼風喚雨的位置。

  「我要下車。」心一慌,喘得更急了,她又伸手去拉車門把。「讓我下車啦。」待會兒若不幸吐在他身上,說不定他會氣得將她大卸八塊。

  「Shit,你給我乖乖坐好!」

  嚥了嚥口水,祝上虞正想跟他嘀咕自己的不適,回眸一瞧,就讓她看見道路前端有段孤形的彎道,路的左側是碎石遍佈的荒原,而路的右側是略陡的坡段,杏眸圓睜,她不由自主的驚叫出聲,下意識的反握住他的手。

  撒冷的反應也極快,一察覺不對,立即扭過方向盤,但,過快的車速、潮濕的地面,再另上急速扭擺的車輪,禍事產生了,車子在路上打滑,衝到左側的荒原上翻覆了兩轉,砰一一聲停住,頓時,白煙自車體四處冉冉冒起。

  在要命的那一秒,撒冷鬆開控制方向盤的手,整個人往祝上虞身上撲去!

  一人多月沒見面,只純粹在電話裡聊天說笑,待再見到面的剎那,兩個女人的眼眶都泛紅了。

  不約而同,祝上虞跟周楚安撲向對對方,又跳又笑的嘀咕著心中的思念。

  「沒良心的女人,你總算甘願回來了。」不是不曾跟楚安分開這麼久過,在台灣時,儘管她們之間情同姐妹,但也並非如影隨形的黏在一起,只是,身處異鄉,無論是對關第特殊的撒冷或是善解人意的赫森,她也難將心裡的話啟齒呀。「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呢。」

  「不是跟你說了,去到德國才知道事情太大條,沒辦法一下子就解決了呀。」身在德國,她也是心繫著留在愛丁堡的上虞呀,就怕她一無聊,只留了話就飛回台灣,她會良心不安的。「我替你買了一些好東西,保證你會喜歡。」

  「算你還有良心。」她笑眼微瞇。「你買了什麼回來補償我孤單的心?」

  其實,楚安回來了,有伴了,她就已經很高興,但是,有點附加代價,她倒也不排斥就是了。

  「嗯,鑽石、珠寶啦——」語氣拖得長長的,見祝上虞眉開眼笑,她這才賊笑盈面的說下去,「都不是,哎呀,反正你待會兒來我房裡扛就是了。」

  「扛?」

  「可不是嘛。有天跟修果逛街時,瞧見了你巴望好久的某項物品,就順便替你帶回來了。」

  她巴望好久的……「純手工製作的咕咕鐘?」她的眼睛都亮了。「像森林小屋?有庭院,還有小鳥會探頭出來窺視的那一種?」

  「答對了!」

  「真的假的?」

  「騙你有好處嗎?擦擦口水吧,它是你的了啦,以後你不必再擱在腦子裡憑空想像了。」

  「哇塞!」歡呼一聲,祝上虞傾近身牢牢將她抱住。「不愧是我的好姐妹,連送禮都這麼深得我心。」

  「拍馬屁這一招對我沒用,少浪費精神了啦。」

  「我當然知道。走吧,我們先去你房裡聊一聊。」她臉上的燦爛連陽光都顯得遜色不少。

  忙碌的修果將楚安送回大宅,就趕回辦公室,撒冷那個暴君也不在,所以,這棟大宅除了她們,就只有一群沒事不會前來打擾的閒雜人等,最適合窩在房間裡拆禮物了。

  哼哼,周楚安沒好氣的嗤笑兩聲,上虞這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人,想也知道她急匆匆的想上她房裡聊天打的是什麼鬼主意,可是呢,回過頭來想想,自己也是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壞心女人。

  她呢,也有滿肚子的疑問在心中轉著,若真依上虞的催促窩進房裡,哪套得出任何秘密來呀!

  「等一等,你急什麼?東西都扛回來了,跑不掉的。」周楚安拉回她,悠閒的坐進靠窗的籐椅。「我不在的時候你沒事吧?」

  祝上虞先大笑三聲,反問:「我會有什麼事?」

  「一切都還好吧?」她再問。

  「唉,你這樣問很奇怪唷,怎麼你們每個人都問我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還有,你那是什麼眼光?」

  「我有嗎?」見祝上虞要笑不笑的瞪著她,她雙手一攤。「知情不報的罪很重噢,有事,你就快招供吧,我不想老是聽見第二手的傳聞。」

  想也知道她跟撒冷的好事絕對無法掩人耳目,可是,才剛下飛機,楚安就完全進入狀況,這……搖頭晃腦,她也沒意思逃避問題,只是很好奇。

  「能告訴我,誰那麼大嘴巴?」

  「這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所以,你以後一舉一動都得當心一點噢。」她神秘兮兮的附在祝上虞耳邊揭露線報出處,再拉開身子,笑容微斂的望著她,

  「說吧,我真的很意外你會跟撒冷扯在一塊兒。」

  換句話說,楚安也不是很看好她跟撒冷?!

  「也沒什麼好說的。」她淡然一喟。「一男一女遇上了,不就這樣嘍。」

  祝上虞神情愈是輕描淡寫,周楚安就愈擔心。

  「喂,你是認真的?」

  楚安問她,她對撒冷是不是認真的?!

  忽然,她又想起了昨天翻車的驚恐時刻,算兩人命大,除了擔心受怕,沒有太多皮外傷,可是,那時撒冷的反應卻勾出了她隱忍在胸口不敢恣意宣洩的情感……

  「你還好吧?」彷彿,他第一個念頭只掛在她身上。

  「嗯。」

  「說話呀,光嗯呀嗯的有個屁用,你還好吧?」

  「我……」她瞪著他的襯衫跟褲子,傻著眼,說不出話來。

  她該死了,竟然趁亂吐了他一身!

  而他,卻對自身的污穢與狼狽視若無睹,起著哆嗦的雙手捧著她的臉,臉色鐵青地送聲逼問她,活像她慘遭破相般焦急,滿腦子只想知道她有沒有怎樣……

  若說她對這段戀情不認真,那就是自欺欺人了,可是,他呢?他是怎麼想的?

  相識至今,撒冷跟她吵吵鬧鬧,對她大呼小叫,讓她三不五時都氣得跳腳,但是,他對她也不能算不好,只是,從頭到尾,他不曾給過她任何允諾,這讓她的心不安、心不定啊!

  「上虞,你在想什麼?」周楚安微推了她一把,「上虞?」

  「跟他談戀愛是突然了點,到現在我連頭緒都還沒理得很清楚,所以,實在是沒辦法跟你一一招供。」況且,來了這麼久,她也該回台灣了,跟他之間的情形恐怕也沒有多樂觀。

  所以,喜歡又怎樣?愛又怎樣?現下她能怎麼說?想不想?要不要?願不願意留在愛丁堡?這都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決定的呀。

  「你講得那麼含糊不清,要我怎樣追蹤消息?」忽然,她別有意圖的揚揚眉。

  「明天,我們去喝杯茶什麼的,順便逛一逛跳蚤市場怎樣?我們四個人!」

  「四個?」楚安說的是哪四個人?

  「你,我,還有那兩兄弟呀,要不還有哪四個人?我看他們大概也很少有機會兄弟倆一塊兒出門壓馬路,趁這個機會讓他們好好的培養一下兄弟情誼,萬一我們不小心買得太多,還有人可以使喚,怎樣?一舉兩得吧!」

  祝上虞聽得滿心佩服。

  「你跟修果不再休息個一兩天?」

  「誰像你那麼弱雞呀?動不動都要耗上幾天的時間來恢復體力,我看你呀,沒救了,往後都只能窩在屋子裡當懶豬,哪兒都別去了!」

  「撒冷也這樣說過我。」

  「真的?」像聽到了什麼大新聞,周楚安的興趣再起。「他嘀咕你的破體力,可是依然高高興興的帶著你四處玩樂!嘖嘖,我要重新評估撒冷這個人嘍。」

  「呵,就算你人不在愛丁堡,消息也一樣靈通。」而她,在心裡苦歎連連。

  跟楚安相交多年,她怎會不清楚她是怎麼想、怎麼看這件事,可是,連她這個當事人對戀情的發展及未來都毫無把握……

  「上虞,你又發呆了。」

  「我最近花很多時間發呆。」她忍不住咳聲歎氣。「以前你會不會?」

  「在遇到修果後?哈,我連睡覺的時間都拿來想他,你說我會不會呀?」

  周楚安說得輕鬆愉悅,她陪著笑,卻覺得眼睛酸酸澀澀,笑得很無力。

  不知怎地,她的心像是忽然掀開了悲觀的盒子,覺得好淒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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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nebula坐巴士的時候被小賊偷了一部NOKIA 6510手機, 損失現金100Ds幣.


第09節


  「你不是很喜歡剛剛那只陶飾?看你摸了又摸,捨不得放,怎麼不買?」

  「要買呀。」祝上虞飛快的瞧了眼跟修果聊得起勁的撒冷。「他的生日快到了,想送他當禮物。」

  「難怪剛才問你你都沒吭氣,原來早就打算好了。要不要我陪你回去買?」

  「你一跟來,他們不就全都知道了?謝啦,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替我拖住他們,別讓他們跟過來。」

  「我只拖得住修果,你那一個得自己想辦法了!」雙手一攤,笑咪咪的周楚安一臉愛莫能助。

  或許這次跟上虞攀親帶故的願望真能成真也說不定,昨晚,修果不是也在歎道,撒冷八成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清不楚了,從不曾見他罵起人時是笑著臉的,一點都沒有以前的那股殺氣。

  當然,罵起旁人依舊是又狠又辣,可是,對於上虞嘛……

  「我悄悄的消失,他不會留意到的。」

  「呵呵,你要不要賭?」

  「賭?!」

  結果,周楚安果然料事如神,不信邪的她才往後退了兩步,撒冷就注意到了。

  「祝上虞!」他叫住欲離群的她。「你上哪兒?」

  「我……」嘖,怎麼那麼不幸?她眼角瞪了眼竊笑的周楚安,才說:「我去洗手間。」

  「噢。」瞟了瞟修果夫婦,他漫不經心的踱到她身邊。「我也去。」

  「你去幹麼?」

  見她反應激動,他戾眼一瞪。

  「你當我是存錢筒呀?垃圾食物有進沒出?膀胱滿了當然得洩一洩啦。」見她明擺著不愛他跟,他的心裡有點不爽了。「還不走?」

  「你要去?那你先去。」

  「奇怪,你不是也要去?」

  「我忽然不想了。」

  「你……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打退堂鼓,本來就沒啥尿意的撒冷更是連屁都不放了,哼了哼,繼續賴在她身邊逛大街,幾分鐘後,逮到他沒留意的空檔,祝上虞朝周楚安使了個眼色,暫時失蹤,但才眨眼工夫,撒冷就找起她了。

  「祝上虞人呢?」皺眉,他扯住周楚安問道。

  哇塞,上虞真行,在撒冷的緊迫盯人下還可以逃脫成功?周楚安心裡先讚賞她幾句,再眨眨眼,裝迷糊。

  「大概去上廁所吧。」

  「哼,怪胎,剛剛要陪她去,她不領情,現在憋不住了吧!」

  「誰叫你纏她纏那麼緊。」

  「我纏她?」當下,他變了變臉,沒好氣的哼著。「如果不是她做事都半吊子,怕她走丟,到時又麻煩事一堆,否則誰理會她愛上哪兒呀?」他仍死鴨子嘴硬。

  「隨你說啦!別怪我多嘴,只是好心想提醒你,你別看上虞她像是對任何事都不太在乎,其實她是個思想及觀念都相當保守的女人。」事實上,上虞會這麼輕易就跟撒冷扯上曖昧關係,連她這個知心好友都相當訝異。

  她所瞭解的上虞是個口頭開放,行為卻保守的兩面人,平時說說嚷嚷得像是活在。世代的豪放女,可真要她自動獻身,簡直比登天還難,而經過她旁敲側擊,幾乎可以確定的是,上虞已經棄守那層薄膜了。

  撒冷是怎麼辦到的?這一點,有機會她一定得跟上虞逼出答案來!

  「那又怎樣?」

  「她的擇偶條件你沒一項符合,可是她卻還是跟你糾纏不清。」

  「擇偶條件?」弓眉,他連眼睛都睜大起來。

  「是呀,又帥、又酷、又有錢的男人,她是絕不會考慮跟他們有所牽扯,就像你們這種權貴男人,她的興趣向來不大。」她學著祝上虞絕對會有的調侃口氣笑道。「她曾說過,她只想嫁個生活簡單又僕實的男人,過平凡的生活。」

  「簡單又僕實?」這是什麼鬼名詞?

  「就是說,她希望談平凡的戀愛,嫁平凡的男人,過平凡的婚姻生活,看來,她八成是事與願違了。」

  聽了楚安一番揶揄,撒冷沒她那麼好心情,他笑不出來。

  Shit,祝上虞要的是又窮又醜又沒什麼大腦的男人?!

  周楚安的笑語,還有祝上虞方才一副神秘兮兮,不想他跟上跟下的神情,在在都刺激著他逐漸加溫的疑心病。

  她的擇偶條件,他樣樣不合,那,這段時間裡她拿他當什麼看待?

  一個過渡時期、可拋式的性事代替品?

  「咦?」怎麼說呀說的,他掉頭就走人?「撒冷,你要上哪兒?」周楚安追上他問。

  「去散散心。」

  散心?

  疑惑的瞪著慢了一步才進入狀況的修果,她一臉的茫然,「他怎麼了?」

  「我哪知道呀?剛才窩在這裡跟他咬耳朵的人又不是我。」修果不解的視線隨她瞪向無論他們怎麼叫都不理人的撒冷,再回望著她,「你跟他聊了什麼?」

  「還有什麼,就聊上虞的事呀。」

  「上虞?」

  「可不是嘛,我還以為他對上虞的事情會很感興趣呢,就跟他唆了一堆,好讓他能在追求上加把勁,少費點力氣。」

  「或許他不愛你插手這件事。」

  「但是上虞是我的好朋友……」

  「你不是當事人。」溫聲打斷她略帶委屈的解釋,他婉轉的想勸她冷眼旁觀即可。「撒冷我行我素慣了,不愛聽人說教,況且,我相信時候到了他自然心裡有數,不必我們雞婆。」

  「啊?那我不是幫倒忙了?」這下子換她緊張了。

  看他離開時臉臭成那樣,怎麼辦?他會不會將這筆帳算在上虞頭上呀?

  周楚安真的緊張了!

  祝上虞直的不想聽這種沒營養的閒言閒語。

  她不想聽!

  可是,當僕人甲跟僕人乙交頭接耳嘀嘀咕咕,她恰巧聽進了他們大半的悄悄話,然後僕人乙跟僕人丙咬耳朵時,朝她打量的憐憫神色教她打心裡不舒服,她下意識的避到人跡罕至的後陽台去沉思,因為,她相信他們的閒言閒語不是謠言。

  昨天晚上,撒冷回頭找瑪格麗特了。

  瑪格麗特,他「供養」了大半年,直到她出現後才突然斷了訊的情人!

  「為什麼呢?!」怔怔的瞪著前方,她無聲自語。「怎麼會無緣無故,他就這麼變了心?」

  他不但去找瑪格麗特,還在那兒待了一個晚上。

  一整個晚上!

  「為什麼?就在我以為跟他可能會有個好結果的時候……」心中的忖思被淚水梗在喉頭,她好想哭,眸中浮起薄薄的淚霧,可是,她咬牙忍著。

  尚未經過證實的消息,她幹麼這麼急著哭天搶地呀?說不定,說不定他只是去哪個朋友家,男性朋友家瘋了一個晚上;說不定他臨時遇到了什麼事,被纏住了,所以才會徹夜未歸;說不定這個空穴來風的消息是有人故意離間的……

  此時下了班,整屋子找不到她的人,情緒低沉不振的撒冷循著理查給的線索找來,雙手抱胸,他就這麼大咧咧的質問著她的退隱躲藏。

  「你躲在這裡幹麼?一整天都沒吃飯,你是存心想當餓死鬼呀?」

  想也不想,她直接沖了回去。

  「不用你管!」一開口,她的壞情緒已表達無遺。

  明明,她都已經告訴自己,就算要求證,也要態度和緩、語氣平順,不能有咄咄逼人的潑婦嘴臉,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要答案,立刻,現在!

  「你這是什麼口氣?」顯然撒冷也相當不滿她的態度,語氣也沉了下來。

  「不愛聽,你可以不聽呀。」

  有沒有搞錯?他好言好語的問她話,結果呢?看看她的樣子?

  「喂,你別給臉不要臉,我是關心你才這麼雞婆。」

  「省省吧,你的關心留給別人,我不希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一把攫住她的手臂,他忽地將她提到眼前。「誰賞炸藥給你吃?你憑什麼向我發火?」

  「還有誰?」

  「我?」聞言,心情壞透了的他更是惡眉惡眼了。「話說清楚一點,現在是誰先挑釁!」

  「不要,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你少來煩我,滾遠一點。」

  「在我的屋子裡,你敢叫我滾?」

  「滾就是滾,我還管你是在誰的屋子裡!」

  「你發的是哪一國的脾氣,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我偏不!我幹麼要?」

  兩個脾氣壞到頂點的人,兩雙不肯撤戰的怒眸,兩顆各有所怨的心思,一槓上,又是沒完沒了的戰役。

  短短幾秒,他們吵得驚天動地,劈哩啪啦的中、英文齊發,無法忍受屢屢在氣勢上都矮他一截,她死命的想扳開他緊捉不放的手,而他哪可能輕易鬆開鉗制的優勢,死揪著她的身子不放,任憑她使勁全力也掙不開他的掌控。

  祝上虞當真是火冒三丈了,怒氣完全掩住了理智,驀地,她伸手就往他那張有型又酷的臉上抓去,略尖的指甲挾帶著滿滿的委屈,剎那間,十道細細的血痕清晰的劃破他鬢髮未修的臉龐。

  隔了好幾秒,她才察覺自己幹的好事,錯愕的停住下一波的攻擊,她瞪著他臉上的傷痕。

  「你為什麼不還手?」

  「憑你那副弱雞身子?哼,捱得住嗎?只要我一回擊,你準死無疑,所以,隨你高興喊打喊殺啦!」他臭著臉低吼。「別那麼用力打,小心打碎了你自己的骨頭,到時看你怎麼辦!」

  他是男人,又是個身強體壯的蘇格蘭男人,幾招花拳繡腿才傷不了他,他不怕她的潑婦行徑,也已經能抑住自己的飆怒,不致像上次那樣傷到她。此刻,就只怕她在盛怒下會誤傷了自己。

  「我呸,你少在那裡虛情假意了,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廢話?哼,你不還手是因為你心虛。」

  他不愛她哭喪著臉,也不想她成天怒氣騰騰,更討厭她用那副鄙夷的眼神瞪他。

  「我為何要心虛?」

  「瑪格麗特!」她乾脆挑明了講。

  「瑪格麗特?關她什麼事?」

  「不關她的事?你敢否認你昨天去她那兒過夜?」

  「我為何要否認?」心直口快的他想也不想地駁斥她氣呼呼的指控。「沒錯,我的確是在她那裡過夜,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心情不好時都會跑到她那裡去住幾天,我幹麼不敢承認?」

  聽她問得咬牙切齒、眼眶泛淚,他皺緊眉峰,怒瞪著她的一臉委屈,心口有點疼,可是,在氣頭上的他懶得更爽快一點的告訴她,昨天晚上他的確是在瑪格麗特那兒,但,沒有預料中會狂燃的性慾發洩。

  喜孜孜的瑪格麗特盡心盡力的討好他,但他不理不甩,自顧自的猛灌著酒,喝醉了就往床上一躺,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如此罷了。

  可是,此刻他的坦蕩震得祝上虞窒住了氣,半晌,仍是啞口無言。

  千思萬想,就是不曾想過他會坦白承認,更不曾想過他竟然承認得這麼直截了當,一點遮掩的意圖都沒有。

  「你連瞞都不想瞞我?」她心裡有點無法承受他這不該有的直率態度。

  若他矢口否認,她會恨他的不誠實,她可以有理由借題發揮,全心全意的對他飆怒,可是,他沒有,而當他眼也不眨的承認了,她的心痛起了茫然。

  難道,在他心中,她當真什麼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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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要瞞你這種事?」

  「你!」他進一步的坦白重重的震醒了她的茫然,傻著眼,她的身子忽然抖起了細微卻冷峻的哆嗦。「那你當我是什麼?另一個陪你上床的女人?」

  「你不是嗎?」想也不想,他脫口便是一句習慣性的反擊。

  「你……原來你是這麼看待我的存在!」她的心涼了。

  這次,他沒有出手打她,可是,他的話比那一巴掌更傷她的心!

  「你說什麼?以後不准你說中文。」她愛跟任何人聊中文都無妨,甚至,她故意用中文跟他雞同鴨講,他也不在意,可是,此刻聽不懂她那句自言自語,而她彷彿被人剜了心的悲傷讓他的心緒相當的不舒服。「剛才的話,你再說一次。」

  只可惜,祝上虞已經聽不進任何聲音了。

  神情悵然的垂下肩,她沒望向他,奇跡似的在他的鉗制下掙回了自由,沒吭氣,像個失了心魂的人,腳步蹣跚的準備離開沒了煙硝味的戰場。

  「我要一個人靜一靜,靜一靜,好好的想想……」

  她的恍惚教他無措,不假思索的拉回她,他放軟了神情,好言好語的哄著她。

  「你到底在鬧什麼彆扭呀?說呀!」想到她方才問到了瑪格麗特,「沒錯,我是去找瑪格麗特,可是……」

  隱約聽進了他的解釋,祝上虞欲哭無淚。怎麼,他到現在還想再傷她一次?

  「放開我!」

  「祝上虞,你有話就直說,別耍小姐脾氣給我看。」

  「就這一次,你別強迫我說話好嗎?」

  「你……到底是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好累,想上床睡覺了。」歎著氣,她低頭扯回自己的手臂,幽幽的順著長廊走向自己暫住的客房。

  現在,她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等天亮後……可不是嘛,天亮後,還有問題等著她解決。

  夜深了,雖然沒聽到敲門聲,也沒有太大的聲響傳出,可是,始終未闔眼的祝上虞知道撒冷進來了。

  因為,她聞到了他的味道。

  她感覺到身後的床鋪起了輕微晃動,旋即,他溫暖的雙臂摟上她的腰,將她攬進他的胸壑窩著。曾經,她以為倚在他懷中就是無窮無盡的幸福世界,一味的只想當只不理世事的鴕鳥埋首其中;如今,他的雙臂卻恍若炭火般灼人,以往的溫暖不再撼動她的心魂,甚至,靠著他,一股冷氣寒往心扉。

  「別這樣!」她輕歎著拒絕,忍了一晚上的淚水悄然滑落。

  「我只是想抱著你。」

  「不要!」

  「祝上虞。」撒冷無奈的磨磨牙。「你倒是說清楚,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他連她在氣什麼都不知道?

  淚水滑得更徹底了,緊咬著下唇,祝上虞不肯在他懷中翻身,也抗拒著他的擁抱,掙不開他的臂彎,就這麼僵著身子,她靜靜的掉著眼淚。

  緊緊的貼著她的身子,撒冷手足無措。他知道她還在氣頭上,可是,他拿捏不出她究竟在氣他什麼?偏她這次反了性子,不跟他開槓,將怒氣悶在心裡,什麼都不肯說,這叫他怎麼開解她的怒氣呀?

  尤其,她竟然將背向著他,還哭得很傷心……她哭得他的心很慌張,他很心疼。

  「你為什麼哭了?」

  吸吸鼻子,她沒有回答他的話。

  「說呀,你為什麼哭了?」撫著她倔強的排骨肩膀,他不允許她沉默以對。「看著我,有什麼事情你給我直接說出來,別悶在心裡。」

  「我沒事。」

  「沒事?」硬轉過她的身子,瞧她哭得梨花帶淚,他咬牙低咒,伸指拭去她蒼白冷頰紛紛灑落的淚珠,再將濕濡的指腹遞到她眼前。「那這是什麼?」他擰緊眉心,沉聲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我……我不想說。」

  「我沒什麼耐性。」

  「讓我睡覺。」

  「休想,除非你說出原因。」

  「我真的累了,我真的想睡覺了,你別逼我好嗎?」

  不好!

  瞥見那雙蓄滿淚水的杏眸執拗的強睜著,卻仍然止不住熱淚縱橫,泛白的嘴唇被她咬出齒痕,卻不見她鬆口,他咒罵連連,強力將她的淚臉壓向自己的頸窩,再旺盛的惱怒也被席捲全身的心疼給滅盡了火氣。

  「算了,你睡吧,可是天亮後,你最好能給我一個交代。」

  順從的偎在他懷裡,祝上虞依舊無言以對。

  或許吧,對於此刻在腦子裡形成的決定,她是該給他一個交代。

  可是,她更該給又再愚蠢一回的自己一個徹底的交代!

  走進花房,周楚安看到的景象教她不由得鼻心一酸,眼淚撲簌簌的直線滑下。

  祝上虞就坐在泥濘的地上,弓背靠牆,抱著膝,槁木死灰般的神情讓人瞧了就難過。

  「為什麼躲在這裡?」

  祝上虞沒聽到她的問話,周楚安連問了三次,才見她眨眨眼,像是突然被驚醒,瞧著她的神情有點詫異。

  「楚安?!」

  「你怎麼躲到這種地方來?也不找張椅子坐,地很濕耶!」

  「我需要一個地方安安靜靜的想事情,發呆。」祝上虞失了神采的眸子朝她閃爍著茫然的疑惑。「你怎麼找到我的?」

  還以為,人跡罕至的後陽台曝了光,那,乏人問津的花房夠隱秘了吧,沒想到還是被翻出來。

  原來,這座大宅竟然這麼小,完全沒有她想像的大而寬敞!

  「理查說的。」學她一樣坐在地上,半晌,周楚安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問:「聽說,你訂了機票?」

  「嗯。」乾澀的眸子瞟向她,祝上虞歎聲笑道。「這座大宅裡果真是半點兒秘密都藏不住。」

  「理查他擔心你,也關心你,所以才會特別注意你的動向,你別埋怨他。」

  「我不會!」她喜歡理查,而且錯不在他,更沒理由遷怒他。

  遲疑了幾秒,周楚安緩緩的開口,「上虞,你真的決定回台灣了?」

  「嗯。」

  「那你告訴撒冷了沒?」

  「沒。」

  「後天晚上的飛機,你還沒告訴他?」周楚安微訝,吶吶的瞪著她的冷淡。「你預備什麼時候告訴他?臨上飛機的前一分鐘?難不成你想造成既然事實後,再將離開的事情公諸於世?」

  「沒差啦,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早講晚講他應該也不會太在意。」

  「你這麼決絕,是因為撒冷回頭找瑪格麗特?」上虞不比撒冷,她們交情夠深,所以,不算雞婆。

  「嗯。」

  看吧,她就知道問題鐵定在這裡!

  「別說我胳臂往外彎,或許,撒冷那天晚上只是純粹去找她聊聊天什麼的,根本就沒跟她怎樣……」

  「楚安,你相信你現在說的話嗎?」

  「我……」該死,被上虞反將一軍了。

  坦白說,她是不怎麼相信撒冷那個情慾動物會在妖嬈的瑪格麗特屋裡坐懷不亂。即使,修果發誓撒冷對上虞的好是很特殊的,可是,她就是不太相信撒冷有可能會是現代柳下惠。

  「知道嗎?一大半的我相信他什麼都沒做。」

  「咦?」周楚安驚愕得差點跌落下巴。

  「撒冷是很花心沒錯,他也是個很重情慾的男人,可是,自從我們發生關係後,他不曾抱過別的女人,這一點我清楚,也很感激他。」

  「感激?」上虞說的是什麼鬼話?「對自己的女人忠實本來就是應該的,有什麼好感激的?」照說,此刻她該拚命幫撒冷留住上虞才對,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願上虞傷心離開,也不願撒冷囂張過頭,所以更是左右為難了。

  「起碼在那段時間裡,他很專心的守在我身邊。」

  「你覺得他對你好,那你還要走?」

  「為什麼不走?我已經不再是他的惟一了,留下來做什麼?」

  「你不是說你相信他什麼都沒做?」

  「瑪格麗特的事只是個開端,他那天留了一夜,馬上就會有第二夜、第三夜,然後……」祝上虞苦笑著聳聳肩。「是我會錯了意,以為你情我願的肉體關係好歹也代表了一些意義,但現在想想,真是傻,注定無法天長地久的戀情,即使他在短時間裡對我再好又有什麼用呢?」

  望著好友的苦歎,周楚安哭著傾身抱住她,泣不成聲。

  「別難過了,不該我的緣份,原本就不該強求的。」

  「只是……我以為……我以為你會為了他而留下,我以為……」她想到自己曾有的「樂見其成」,不由得又淚流滿面。「我以為,他會讓你快樂,而你會心甘情願的打定主意留下來……」

  不願告訴楚安,有一段時間的確是這樣,她的確很願意留下來;一輩子的承諾,只為他而活。可惜,美夢易碎,她,夢醒了!

  「上虞!」除了哭歎,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別再動搖我的決心了,你讓我走吧。」

  「可是,我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

  「你是怕我會怎樣?」噙著淚,她不覺失笑。「我的膽子沒有大到可以了結自己的地步,所以,別替我胡思亂想。」「上虞你……我……其實,說不定,撒冷只是一時的迷失,給他機會,給他時間,他會改的。」

  「他開始將腳跨到別艘船了,你以為我能適應夜夜枯守在房裡等他『寵幸』的生活?你忘了楊政宵曾給我的傷害?留下來,我受的傷會更大,回到台灣,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後,我會讓自己安下心來,一切從頭開始。」

  「上虞……」

  「別勸我了,沒用的。」

  她也知道上虞下定決心不願回頭了,可是,追根究底,這些錯幾乎是她那天的失言而引起的,要她如何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這對情人勞燕分飛、各走各的路呢?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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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撒冷沒料到她會有想離開的念頭,更沒料到的是,她竟然捨得下他!

  他以為這幾天她對他愛理不理是因為鬧彆扭、情緒未開罷了;女人家嘛,哪個不是三天兩頭噘嘴、拿喬,以達到目的?等到脾氣發完了,不就又順服得像只波斯貓般當當叫了。

  然而,經楚安點醒後,他才知道原來她吃起瑪格麗特的醋來了。

  女人為他吃醋鬥氣也不是頭一遭,他從不習理會過,連安撫都懶,隨她們狗咬狗一嘴毛;可是,因為是她,他第一次正視起女人家吃醋鬥氣的心境,甚至,心中有絲他逐漸承認的竊喜。

  但她卻要離開了。

  就在他開始清楚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時,她喊著要走了……

  「你想回台灣了?」

  「嗯。」

  他愣了愣。「為什麼?」

  「打擾了這麼久,我也該回家了。」

  打擾?他不喜歡她說這句話時的神情,像是無關緊要的人在說著無關緊要的客套話,很疏離,教他打骨子裡起了份莫名的顫凜。

  「你……咳咳……修果不是跟你提過了,你也可以當這兒是自己的家呀?」

  可是,這話不是你說的呀!

  駁斥的話差一點就溜口而出,但她忍住了。

  「卯吃寅糧,我也該回去找工作賺錢了。」

  「你沒錢?」

  如果不是太過傷心,她真想狠狠的將他嘲笑一番。

  「我是個窮光蛋,沒人跟你說這一點嗎?」

  「那更別急著回去呀,只要你開口,想要什麼我都會買給你!」總算找到她執意要走的癥結,他心情大好。「說呀,你缺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

  「呃?」

  「我只想回台灣。」她笑不出來了,只想哭。

  她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所以心中更悲;看來,他似乎急欲將她納入豢養的行列裡了。

  「為什麼?」再笨,再遲頓,他也看得出她的去意已堅。「是因為我?你真的那麼急著離開我?」

  「對。」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執意。

  他頓然一震,久久,才勉強拉回聲音,「你就這麼走了,萬一,懷孕了……」

  「我沒有,你別亂講!」臉色微變,她忙不迭地打斷他的話。「別太高估自己,你沒那麼有『種』!」

  「上虞!」

  放蕩一輩子,他不曾思考過自己隨興而歡的行徑可能會招惹什麼禍端,也大概是幸運之神眷顧他,他始終沒被這種麻煩事纏上身。但這次反了,他不想放過她,就算她沒懷孕,他也不願意她就這麼走了。

  「放心,我沒有懷孕。」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凝望著他,她突然笑了,而浮在唇畔的笑容苦澀得讓他看了就不禁心酸且心疼。「你不是都有效防範措施嗎?怕什麼?」

  「你以為我這麼——收——發——自——如——呀?」明知道現在不是鬥嘴的時機,但他忍不住就是想反諷她的篤定。

  不知道她有沒有察覺,只要她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他的慾望就蠢蠢欲動,自制力薄得像層紙,而她大概也忘了,幾乎有一半的次數,沉膩在激情歡愛的他其實並沒有做任何的防範措施。

  有誰身邊隨時都帶有保險套以防不時之需的?

  「無論以前如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沒懷孕,而我也該……也該回台灣過我以前的生活了。」

  「你真那麼急著離開……呃,這裡?」他無法相信對她來說,他不算什麼,他不信,可是,偏大咧咧的性子讓他無法直接說出噁心兮兮的探問,所以,他換了個方式,自口袋掏出支票本,他旋即簽了名,撕下支票,將它通到她的眼下。「如果你真的需要錢,那,這張支票你拿去吧。」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你,給我錢?!」

  「你不是急著回台灣賺錢?要多少錢,你自己填。」依她倔強的性子,大概真的缺錢也絕不會跟他嘀咕,所以,他沒將金額填上,任她索取。

  這是他難能可貴的體貼心意,對她而言,卻是最錯誤的一次奉承。

  「你……」酸淚盈眶的眼眸睦瞪著面泛無措的他,半晌,祝上虞才幽幽的帶淚輕問:「真的隨我填金額?」她問得有氣無力。

  「對。」

  凝望著他,再怔怔的看著他手中的支票,她因哭得過度而紅澀的淚眼閃爍著不敢置信的傷心,淚水卻沒再流下來。

  跟楊政宵交往時,她始終守身如玉,不肯順意他的要求,所以,他聲淚俱下的要她原諒他的負心,選擇了另一個願意將身心都給他的女人;而撒冷,她半推半就的將身心都給了他,結果,卻是一樣的慘!

  哭?為什麼哭呢?失去了貞操,失去了心,可是,為她換來了一張沒有面額的支票,是喜事呀,哭什麼哭?只要接過了那張支票,兌了現,她幾乎就可以稱自己是有錢人了呀,所以,她為何要哭?

  「上虞?」

  「你來了。」她不意外楚安會來找她,事實上,她本來也預備要找她幫個忙的。直接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祝上虞反手勾著她離開房間。「你應該聽說了吧?」

  「支票的事?」

  「嗯。」她一點都不意外這件事又被傳開了。

  在這棟大宅裡,若不是伯裡斯考家族在她身邊安插了神出鬼沒的匪諜,那就是針孔攝影機及竊聽器無所不在,總覺得消息隨時都像是飄在空氣中,任君取攫。如果不是大宅裡的僕傭彼此感情好得像一家人,沒有惡意,否則,她當真要開始怕了這種毫無秘密及隱私的生活。

  「你拿了?」

  「當然,為何不?」聳聳肩,她苦笑的歎了歎。「成天嘀嘀咕咕那些援助交際有的沒的八卦消息,誰知道自己有天竟然也會賺起這種錢來。」

  「上虞,你別故意說話來傷自己。」

  「是實話呀。」睨了周楚安一眼,她笑得相當勉強。「更何況,你忘了我向來愛錢?難得有機會可以躍身成為有錢人的一份子,何樂而不為呢!」尤其,她向來不受當打腫臉充胖子的那類傻蛋。

  所以,她有十足十的充份理由需要這筆錢!

  「我知道撒冷的行為很傷人,可是,你該知道他沒有惡意的。你、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好嗎?」

  「不了。」

  「你真這麼堅決?真的不再考慮?」

  「沒錯,我一直嚮往優渥且衣食無缺的生活,實際上,我也愛上他了,問題是,我沒辦法面對自己竟是被豢養在他身邊的某個女人的那種精神生活。」

  周楚安無語。

  雖然,她不覺得撒冷對上虞會無動於衷,因為他的表現實在是不像,他這幾天的情緒相當壞,差點就被標上「生人勿近」的警告標示,她無法從他那裡套出任何足以改變上虞心意的消息來……

  「要我抱著一堆鈔票跟別的女人分享他,甚至他的身體,我做不到。」

  「聽修果說,撒冷的行徑真的已經改很多了,而且,自從你跟他鬧冷戰後,他一直悶悶不樂,我看他真的很捨不得你走。」

  聽神情有點為難的楚安口口聲聲為撒冷緩頰、說項,她覺得想笑。

  「捨不捨得要由他說,不是你嚷一嚷就會成真,況且,我要的更多!」

  「婚姻?」她毫不意外思想保守的上虞會有這個念頭。「再給他一些時間,他會開口的。」

  「我沒有時間等他想通了。」

  「咦?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開始向外發展了,你忘了?」見周楚安的眼底泛起疑光,她乾笑著,機敏的扯開話題。「大概是我命中注定找不到一個專情的男人來愛我,楊政宵是這樣,遇見了撒冷,他……也是這樣。」

  周楚安陪著她歎氣,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她再次受傷的心。

  「別擔心,我不會想不開的。」茫然的睨了她一眼,祝上虞忽然泛起苦笑。

  「路就在每個人的面前,隨人自走,就算傷得再重,又怎樣?日子依然得過下去呀。」

  「你別想得這麼悲觀啦。」她就是擔心她這一點。

  「先有楊政宵,再來是他,或許,我的感情路注定要走得跌跌撞撞,不得善終。」她苦笑著,忽然想到赫森曾說過的預測。

  赫森曾說,她的姻緣到了。

  「不准,不准,一點都不准!」

  「上虞?!」祝上虞突如其來的歇斯底里嚇到了她。

  「告訴赫森,他算的一點都不准,他的預言好爛!」淚水縱橫,她哭倒在周楚安懷裡。「求求你,如果你還關心我的話,別讓他再來打擾我,別讓他有機會……別讓他有機會再傷我一次,求求你!」

  早知道一趟愛丁堡之行會讓她遺落了身與心,就不該來,甚至,她不該留下來的,在楚安飛到德國時,她也該飛回台灣的!

  面對痛哭失聲的好友,周楚安無措的環抱著她,靜靜的,沒有吭氣,直到她止住了淚,抽抽噎噎的抬起眼瞧她,哭花的臉帶著歉意。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忍不住……」

  「你說這幹麼?朋友是當假的呀?」看她哭得半死,她以為她很好受嗎?

  「那,還是決定搭傍晚的飛機?」

  「嗯。」祝上虞長長的吸了口氣以穩住情緒。「陪我去個地方好嗎?」

  「可以呀。」

  手挽著手,才走沒幾步,周楚安就瞥見神情陰鷙的撒冷正穿越中庭,焦急的眸神鎖在祝上虞身上,明擺著是想來找她說話。喉頭輕咳,她正想出聲提示祝上虞,就見她也看到他了,神情一黯,祝上虞便扭著她的手臂急退迴廊內,像是在躲避牛鬼蛇神般的拖著她東奔西竄,直到走到偏僻的屋側,這才停住腳,悵然的瞪著前方。

  「上虞?」等了幾秒,她猶豫的喊了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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