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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暴君的契約新娘 作者:蓮花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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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她已有反悔之心,自以為紳士地放鬆施在她手腕上的力道。

  鐘含馬上掙脫他的箝制,雖然兩手疼痛得完全無法使力,但她仍作最後的困獸之鬥,抬起膝蓋,猛力朝他的兩腿之間撞去。

  趁他疼得彎腰站不起來的時候,她拔腿狂奔。

  但越風的動作比她快得多,她才跑了幾步,他已臉色陰霾地擋在門口,她的寒毛立刻豎立起來。

  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他揮出一記右勾拳,把鐘含打飛過半個房間,直到撞到牆壁才停下來。越風警戒地跨到她的面前,絲毫沒有扶起她的意思。

  鐘含真希望自己已經死了,那樣就不會這麼疼痛。

  但她仍活著,承受巨大的痛楚。她眼前發黑,腦袋嗡嗡作響,只聽見他冰冷的聲音:「你咎由自取。」

  說完,他轉身走出房間,沒有再看一眼蜷縮在牆角的鐘含,因為她的可憐狀阻止不了他仍然揍她的慾望。

  她欲哭無淚地昏死過去。

  鐘含再醒過來時,天是亮的。

  越風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千萬的傷害。她的雙眸紫黑、腫脹,長髮散亂,臉上淚痕交錯。視線再往下移,她的手腕腫成原先的兩倍大,慘不忍睹。但他的雙眼中依舊只有冷漠。

  「你下星期天回台北。」他說完就轉身離去。

  即使全身都痛得要命,她還是倔強的譏諷道:「陳越風,我萬分地可憐你。你打我,我的傷口很快就可以復元,但你被人拋棄的難堪,不是打我發洩就可以解脫的。為此,我深深地同情你。」

  「省下你的同情心吧!今後你會需要它來同情你自己。如果你還想留著你的舌頭的話,我會勸你別再與我為敵,你不會真想領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吧?」他毫不留戀地離開她。

  他的威脅令她心寒。縱使屋外有火熱的大太陽,她依舊覺得寒冷。

  鐘含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昏沉中,她感到一雙冰涼的細嫩的手覆蓋在她發熱的額上。她覺得全身無一部分像是屬於自己的,強烈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她整整昏迷了三天還未清醒,這對她來說或許是件好事。芭芭拉苦澀地想。

  三天前,她在舊金山接到越風的電話,要她到夏威夷照顧他的妻子。雖然她自己的診所很忙,但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她仍然放下一切趕了過來。越風曾幫助她的丈夫山姆戒掉毒癮,挽救了她的婚姻,於情於理,她都該幫他這個忙。

  但剛看到鐘含時,她嚇壞了。

  越風太過份了,竟毆打自己的老婆,而且下手這麼重。芭芭拉細心地把鐘含脫臼的手接回去,又幫她做冰敷;她頰上的淤青已經好多了,但她的高燒仍不退。

  鐘含在午夜醒來,她下了床,一站直身,一陣暈眩攫住她,但並無大得。她很快地發現兩手可以活動自如,接著,她走到鏡子前,滿意的發現她的臉已經消腫,雖然下顎還是紫色的,但及肩的頭髮可以掩飾。

  她知道屋裡有另外一個人。她悄悄地走向客廳,一個陳越風的女友類型的女人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鐘含很感激她的照顧,不管這位美女出於何種動機她回到房間,收拾幾件輕便的T恤和短褲後,便悄聲地離開別墅。她要離開這兒,在這個屋子裡,她沒有辦法恨他。

  鐘含轉了一班船,來到另一個小島。她找到一家小旅舍,並且很幸運地得到一間遭客人臨時取消的雙人房。

  這間旅舍只有十個房間,鐘含一來到這裡,就和兩位來這度假的英籍女子結為好友。她們三人一起參加大大小小的舞會,或一起觀日出、賞日落。她的生活很久沒有這麼愜意逍遙了。

  來到此地一個禮拜後,那兩位英國朋友崇拜的口氣告訴她,旅舍住進了另一個中國人。就在晚餐時,鐘含聽見熟悉的聲音。

  「鐘含!」

  她嚇了一跳,抬頭看見一位成熟、俊逸的男子,腦海裡立刻浮現一個同樣吸引人的少年。

  「龍笑雲!」她也喚他。「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鐘含本來想假裝不認識他的可是她驚訝的表情已經洩漏了一切。』

  「只是相處恨晚。」笑雲看見她睜大了眼,連忙打圓場道:「開玩笑,別介意。」

  「笑雲、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是嗎?我可是一眼就認出你,你還差點不認得我哩!」

  「沒有的事。」鐘含有點不好意思地拍拍的肩膀,再怎麼說,他們也是青梅竹馬的朋友。「現在該怎麼稱呼你?龍大法官,還是龍大律師?」

  「助理檢察官。」他糾正。「我決定回台灣發展。」

  「明智的抉擇。憑你的學、經歷,能夠很輕易地進入政治界。」

  「別挖苦我了,含。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沒有野心?我不信。」她嗤之以鼻。

  笑雲的眼神明顯地呈現痛苦。

  「抱歉,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

  「你沒說錯。」他的語氣無奈,完全沒有國際級律師的盛氣。

  「怎麼了?」明知不該問,但畢竟十多來的好友,她無法不關心他。

  「一言難盡。」他的神情落寞。「今晚一起吃飯好嗎?」

  見他如此失意,她也不忍心拒絕。「好吧!」

  「我去接人,七點。」

  「OK!晚上見。」鐘含的心裡始終覺得怪怪的。他的事業已達到高峰,以他的本事,應該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得倒他,但他卻一副極需要朋友的神情。

  她納悶地回到房間,一打開門,蘇珊和莉娜馬上從隔壁房跑了出來,異口同聲地問:「那是你男朋友?好帥哦!」

  鐘含連忙解釋:「不,我已經結婚了,哪來的男朋友?他是我小時候的玩伴,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今天碰見他,真是太巧了。」

  「就像你們中國人說的,有緣。」莉娜說。

  「可以這麼說,但我已經結婚了。」鐘含不太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他未婚嗎?」這是她們最關心的問題。

  「他離婚了。」

  「太棒了!」莉娜興奮地喊著:「Elan,你說他想不想拿到英國公民權?我可以和他結婚。」

  「你真不害臊!」蘇珊已經有了論及婚嫁的男友,並且全心全意地愛著他,根本不瞄別的男人第二眼。

  「你懂什麼!」莉娜斥道,轉而求鐘含。「Elan,你一定得幫忙,把他介紹給我。就約他明天一起看日出吧!那一天的早晨是最美麗的。」

  她的計劃引起鐘含和蘇珊的大笑。「我盡力而為。」。

  莉娜熱情的親吻她的臉頰。「謝謝你。快一點告訴我他的事。」

  鐘含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訴莉娜,莉娜聽了,對龍笑雲更是著迷。

  她們要回房間之前,莉娜猶不斷地拜託鐘合邀龍笑雲一起看日出,鐘含也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盡力。

  七點正,笑雲準時出現在鐘含的房門口。他穿著一套帥氣的白西裝,和鐘含的白色雪紡紗洋裝正好配成一對。這一對出色的男女一來到酒吧,立刻成為眾所矚目焦點。

  「請坐。」他選了靠角落、較隱密的位置。

  兩上曾經相當親密,卻多年未見的好友,一時不知道該聊些什麼。

  笑雲先開口:「華喧那丫頭,不知道她怎麼嫁出去的,現在竟然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喂,大家都是朋友,說話別那麼難聽……雖然我也曾這麼懷疑過。」

  他們相視大笑,一下打破了十年的距離。

  「你呀!最不夠意思,在國外十多年。從不回國看看老朋友。」

  「我忙得天昏地暗。」如果當初他和鐘含結婚,現在會有幾個孩子呢?笑雲感傷地想。

  「賺錢賺瘋了吧?」

  「喲!」他誇張地大叫,「十多年不見,變得這麼市儈。」

  「彼此彼此,我怎能和您相比呢?龍大律師。」

  「哼!整人的本領是甘拜下風。想當年你把我得獎的文章調包,換成你那篇令人作嘔的黃色小說,張貼在公佈欄裡,害我差點被學校開除。」

  回想起學生時代,他們不時地開懷大笑,互揭過往的瘡疤,毫不留情地互貶對方。國際知名的大律師對上她的憐牙俐齒也寧願服輸。

  笑雲著迷地看著鐘含。她是他十年來朝思暮想的情人,眼前的她是那麼有女人味、那麼迷人,他願用他現有的一切換回她。

  「時間過得真快,你已經是一位家喻戶曉的大律師了。」鐘含優雅地舉起酒杯。「乾杯。恭喜你。」

  笑雲情深意濃地望進她閃亮的雙瞳裡,她嬌媚的風采令他傾心不已。他也發現,縱使經過這麼多年,自己最愛的始終是她。

  「你愛陳越風嗎?」他已由報章雜誌得知這樁舉世矚目的婚姻。

  「是。」她看出他眼裡的愛意,心中有些惶恐。

  「幸運的傢伙。」

  「你呢?準不準備再婚?」

  「不。」除非新娘是你。他在心裡補上一句。

  鐘含笑笑,「你會的。一定有許多條件很好的女人圍繞在你身旁。況且,以你的名氣,那些女孩的媽媽絕不會放過你的。」她試著以輕鬆的態度化解彼此之間的緊張。

  「是,但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鐘含。」突然,他衝動地緊握她的小手。「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愛人。」

  鐘含嚇了一跳,心中喟歎著:太遲了!也許早兩個月,她會考慮接受他。擁有一個愛自己的人男人,比擁有有一個她愛的男人幸福。

  她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的提醒他,「你在十年前已經說過一次了。」

  十年前,笑雲棄她而去時,她曾發誓永遠不要再見到他。但經過這些的歷練,她早已原諒他了。

  「陪我跳支舞,好嗎?」笑雲要求。「走出這間昏暗、沒有人認識我們的酒吧後,你再也不可能屬於我了。」

  鐘含把手放進他的大手裡,在心中暗暗回道:笑雲,謝謝你,從來沒有人給我像你這麼的愛。

  「除了這個舞台,我注定不能擁有你。」笑雲控制不住地緊緊擁住她。

  在他溫暖的懷抱裡,鐘含感受到許久未曾擁有的柔情,她像在茫茫大海浮沉的孤舟,終於在笑雲的臂彎裡找休憩的港口。今夜,她放縱自己讓他愛她,過了今夜,她會更加孤獨地繼續生活。

  「我明天回台北。」她必須遠遠地離開笑雲。

  「也好。」他輕吻吻她的面頰。「我多不想放開你,但這是我唯一的選擇。」

  「謝謝你。」她哽咽道。

  笑雲苦笑,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值得她感謝的。

  「我留下台灣的住址。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接過他寫好的紙條後,鐘含毅然地離開他。

  臨桌一群客人好奇地盯著這對出色的中國人分開、各自離去,其中一個美國人犀利地注意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

  會議廳內安靜無聲,遠流集團的高階主管們都非常緊張地等著異常沉默的總裁回答。

  好一會兒,越風仍是毫無反應。

  「總裁,您認為這個提案如何?」總經理不安地加大音量,謙恭地詢問。

  越風這才回神,「貝克、喬治、傑士、欣怡,你們評估一下,三天後給我詳細的報告。」

  下達指令後,越風又陷入沉思,看來最近他除了快成為虐待妻子的丈夫之外,還將成為失職的企業龍頭。

  會議廳內的各級主管皆竊笑不已,天凌也是其中之一。為了能和姊姊團聚,在他美國分公司的研究告一段落之後,請調台灣;萬萬沒想到,他一回國,姊姊就出嫁了,而且對像還是陳越風……

  據他兩個星期來的觀察,陳越風已為姊姊神魂顛倒。他的心中十分欣慰。同樣是男人,他明白陳越風是個不愛則已,愛則驚天動地的男人。

  越風很快就察覺自己的失常。當下一個提案進行時,他以特大的嗓門,大罵他一眼即看穿的紙漏,而這個提案竟然出自美國分公司備受矚目的天才之手。

  夭凌也笑不出來了,因為這一份報告是他提出的。

  越風臉色陰霾地警告:「鐘天凌先生,以你的學歷,應該有足夠的能力發展更省電的原動力。明天給我完整、沒有任何錯誤的報告。」

  天凌鬆了一口氣,至少他沒有馬上被革職。他的確犯一個嚴重的錯誤,而他之所以會犯下這個致命的錯誤,必須歸功於那個可惡至極的陳越苓。

  他早在五年前即深深地愛上她,更計劃在三十歲以前娶她。他並不知道越事是陳世青的掌上明珠、陳越風的寶貝妹妹,要不是在姊姊的婚禮上當場逮到,恐怕他至今還被她騙得團團轉。

  被捉弄的滋味並不好受,而她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第一次見到越苓是在念麻省理工學院時。那一天非常冷,他在餐廳打工至午夜,冒著雪回到他租賃的公寓時,無意中看見黑髮、黑眼的她蜷縮在門邊。他同情這位中國留學生在隆冬的認得晚無家可歸,所以帶她進入他三坪不到的房間。他原本睡在地板上,但那晚的氣溫在零度以下,而他又冷又累,於是,他爬上了窄床。他自信自己對一個小女生還能自持,但是躺在他身邊的竟是成熟的女性胴體,而且她先誘惑他的。兩人戀情即從那時得以點燃。

  熱戀中的他被這個妖女騙得一塌糊塗。那晚之後,她用各種理由要他搬進她大而豪華的公寓,開始同居生活。他白天忙著上課,晚上則疲於打工賺錢,他們的時間似乎沒有交集的時候,只除了午夜,他分享她的床。

  而當他難得的與她一塊游時,總有一堆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當時他曾納悶地阿她,她給他的,當然是一個又一個謊言。

  他真是笨哪!陳氏企業負責人的干金有誰能忽略?

  自己如果不是表現得像個白癡,也不會遭人譏笑。他苦笑一聲,決定終止兩人多年來的關係。畢竟,在美國同居是很正常的事,但在台灣可就不一樣,而且對像又是陳家的大小姐,他可不想給姊姊添麻煩。

  再說,他若是得被迫娶她怎麼辦?他無意高攀,也養不起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

  天凌抬頭盯著陳越風,發現他與越冬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們有同樣吸引人的五官和貴族的氣質,盲目的愛卻使他忽略了這些。例如,她在美國的豪華公寓便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而他在裡頭住了五年之久。

  姊這麼久沒有回來,總裁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壞,這已經是公司同事們茶餘飯報閒聊的熱門話題。十四天來,陳越風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一點點芝麻綠豆的錯誤,他也能發一頓火。

  各階主管無不懷念鐘含的鎮定神情。她回以總裁的態度,每每令眾人折服。

  天凌非常擔心遠在夏威夷的鐘含,更衷心希望陳越風的不悅不是她引起的,不然,她可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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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陳越風坐在熟悉且舒適的辦公室裡,卻完全不像以往,投注在公事之中。會議結束已有一個小時,他們兀自對著窗外沉思,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一自懂事開始,他就接受成為龐大企業繼承人的嚴格訓練,甚至曾在幫派中廝混一年,卻從未有過像此刻這般惶恐不安的感覺。

  他的思緒回到十六年前。那時他已知道自己將繼承一輩子也花不完的財富,於是,他開始像其他大多數的富家子弟一樣,以吃喝嫖賭為正業,反正他的父親也從不管他。

  直到祖父偷偷把他這天之驕子丟進紐約的貧民區,讓他自食其力。雖然他很快就適應了新的生活,甚至陰錯陽差地成為黑道幫派的老大,但那樣的日子也令他真正領悟到生命的義意。一年之後,他進人英國牛津大學繼續讀書。

  當他重回學生生涯時,他已沒有紈褲子弟的流氣,並已能在各種惡劣的環境中保持頭腦清晰,以及不將喜怒哀樂顯於形色。經過這麼多年的訓練,他鎮定的功夫早已臻化境。

  唯獨鍾含,她一直擁有影響他的能力。只要碰上和她有關的事,他總無法冷靜下來,在他的印象裡,她沉默、順從、成熟、識大體,他可以承認,除去她外表的缺憾,她幾乎是他唯一欣賞的女人。

  誰知,一入侯門,她就露出了本性。想到此,他不禁怒從中來,她竟敢反抗他!他記起她說話時,鼻子仰得比他還高。她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她的一切都是他賦予的。沒有他,她充其量只是個平庸的女人,而她在婚後卻表現得彷彿幫了他大忙一般。以她的條件,能嫁給他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如果換成別人娶她,他一定會替那男人感到悲哀。

  是嗎?他很快地否認這個想法。

  不是嗎?他體內的驕傲與自負又立刻抬頭。她虛偽地裝出一副被摧殘的模樣以換取他的同情。該死的,她又像以往一般成功地影響他的心情,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內疚,失去自己的原則,頻頻在公事上出錯。

  他不是輕易原諒自己的人,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他自命清高的妻子。這個女人需要點教訓。

  他不會再動她一根寒毛,但他會用另外一種方式讓他支付反抗的代價,馴服她將會是一件有趣的工作。

  他看了桌歷上眼,他們已經分開了十四天又十五個小時,明天她一定會回台灣。有哪一個女人會不懂得頂著他的名銜四處炫耀呢?他會讓鐘捨得到她想要的,同時也樂意教導她順從的美德。

  第二天,陳越風無時無刻不在揣想妻子歸國的時間,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神色愈加陰沉。

  下午兩點,美國最著名的私家偵探席德而無表情地走出陳越風的辦公室,暗自慶幸他在報告一切後還能全身而退。

  十天前,當陳越風請他調查那其貌不揚、不平的妻子時,他著實認為沒有必要,但遠流集團的總裁親自找上門來,沒理由不接這筆生意。

  但是結果差點讓他跌破眼鏡。這位被報章雜誌評為麻雀的陳夫人,竟然在新婚蜜月期間與德國最負盛名的華裔律師——龍笑雲共同譜戀曲。

  先是英俊多金的富翁,後是當代最偉大的律師。

  雖然在他的資料中,並無鐘合出軌的證據,但那些擁抱、親吻的鏡頭,已足以讓旁人想入非非。

  陳越風明顯表現出對他老婆的厭惡,冰冷銳利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慄。或許他應該先警告她。

  但席德還是決定不插手。一方面是出於職業道德,另一方面,他認為鐘含能和陳越風交手過招這麼多年,亦非等閒之輩。她的相貌雖不及陳越風那般搶眼、但她的睿智絕不亞於陳越風。

  這女人,真不簡單。

  這是席德結束這件案子,搭飛機回美國之前的想法。

  鐘含在次日中午十二點一到抵達台灣。

  她駐足於機場大門前,思索著她該何去何從。陳越風會歡迎她嗎?

  不過,她並沒有遲疑太久。不一會兒,她就看見陳越風的私人司機走上前來。

  「夫人,歡迎回國。我奉先生的命令,來接您回羚園。」他已連續兩天奉命在此等人了。

  鐘含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你,李伯。」她疲憊地進入舒適的勞斯萊斯。

  「先生本來要親自來接夫人的,可是陳秘書臨時送來一份文件,需要先生親自處理,所以才派我來。」

  「越風沒有去上班?」她訝異地問。

  「是的。」

  「他生病了嗎?」

  「我也懷疑,但我可以肯定,他連打個噴嚏都沒有。」

  多麼不可思議,陳越風沒有生病,卻沒去上班!為什麼?因為她?太可笑了,她所認識的越風是可以一年工作三百六十五天的超人,絕不會因為她而罷工。

  準是昨晚和哪個女人約會得太累了。想到此,她不禁感到憤怒。

  由於這個時段不會塞車,車子很快地駛抵她往後的新家——羚園。

  她心驚地想起越風離開夏威夷時撂下的狠話。都怪自己太衝動,吵架了不看對象,慘遭毒打的記憶令她畏懼。她這輩子從沒被人打過,更何況打女人的男人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往後的日子她會盡量避開他,這應該不是難事,因為他通常都住在市區的公寓裡,很少回羚園。

  「歡迎回家,老婆。」越風好聽的聲音突然打斷她的思維。

  鐘含才踏進家門口,越風就給好一個熱情的大擁抱,接著又深情地吻住她。

  直到她能抬起頭來,才從他不懷好意的雙眼看出,他在大門口表演這一幕必然有原因。

  果然,越風低沉地說:「看在上帝垂憐你的份上,我暫且不追究你的過錯。」她也含笑地譏諷:「我真佩服你能同時把惡魔與天使兩個角色扮演得唯妙唯肖。」

  「是嗎?謝謝你的讚美。也恭喜你同時擁有了他們。」

  兩人大眼瞪小眼,屋內充斥著緊張的氣氛。正當一場紛爭就要引爆之時,陳逸心的聲音出現了,適時澆熄兩人之間的火爆。

  「這不是我孫媳婦嗎?」陳逸心一看見故友的女兒,立刻開心得合不攏嘴。

  鐘含激動地擁抱這位如同自己至親的慈祥老人。

  「爺爺,真高興在台灣見到你。」她哽咽道。

  不知道他們之間交情的越風站在一旁翻了翻白眼,不悅地看著鐘含把他最尊重的爺爺輕易地玩於股掌之間。在他的印象中,爺爺幾乎沒有這麼開心過。全家族中,也只有越苓最哄爺爺開心了。

  他得承認,爺爺是個很難伺候的老人。多年前,他因為不滿父親再娶而移民英國,可憐的繼母為了祖父的事一直耿耿於懷,但不論她如何努力,就是不得公公的歡心。

  爺爺前次回國,是為收購鐘氏的產業。這件事他並不清楚,只知道十年前鐘氏財團倒,爺爺回國處理,停留國內的時間長達三年之久。繼母原以為爺爺會長久定居,但他還是回到英國,使她非常傷心。他和越苓幾度勸爺爺留在台灣,都不得其法。

  越風決定打斷鐘含過度的奉承與諂媚。他假意地關切道:「爺爺,我的新娘才下飛機,已經很累了,我想她應該回房間好好地休息。」

  「見你等不及了吧!」陳逸心一句雙關語弄得鐘含羞紅了臉,他又歎息一聲,「唉!的確是太難為你了。含兒,你就陪我的孫子回房,趕快給我生個曾孫吧!」鐘含的臉更紅了。她瞪著越風伸過來的手,望見他眼底夾雜著憤怒與慾望的複雜表情。她可不笨,回房免談!

  「爺爺,我們好久不見,我非常想和您聊聊。」

  「胡說,看你眼圈都黑了,有什麼事改天再聊,我還要出去找朋友。」他一口拒絕。

  「好吧。但我不累,想先吃點東西。」她真佩服自己有這種勇氣,敢反抗全世界最自負的兩個男人。為了堅定自己薄弱的立場,她又補充道:「機上的食物糟透了。」

  陳逸心馬上命令越風:「還不快清林嫂準備飯菜?」

  「是。」越風心有不甘地瞪了她一眼,才跨著大步離開。

  「好好地休息,我們爺兒倆明天再好好聊聊,現在我真的得走了。」

  鐘含送爺爺出門,心想,有爺爺在,今後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了。

  越風帶著足以融化任何的甜蜜笑容回到她身邊。

  「你餓壞了吧!老婆大人。」

  「是,如果你不介意,我去餐廳了。」

  「我不介意陪你一塊到餐廳用餐。」

  聽見他這麼說,她的緊張終於暴露。音調不自然地提高:「你沒別的事可做了嗎?」

  「有什麼事比陪我遲歸的新婚妻子吃飯還要緊吃?」

  越風諷道。

  「你不用演戲了,這裡沒有別人。」

  「我會勸你別亂說話。爺爺現在住這兒,我不希望你怪我把爺爺氣走。不過,親愛的,別以為爺爺疼你,你就可以得到我的禮遇。我要跟你算的帳,一毛也不會便宜你的。」

  對於他的威脅。鐘含聳聳肩假裝不在乎,其實心跳已愈來愈急促。她機警地換了一個話題,「怎麼沒看見你爸媽和越苓?」

  「也是『你的』爸媽。」越風糾正她。「他們回維也納去了。越苓一早就不見人影。」

  「你怎麼沒去上班呢?」問到他時,鐘含很明顯的興趣缺缺。

  「為了迎接你,老婆。」

  她差點被口水梗住。「哦!我真是受寵若驚。」

  越風不理會她的嘲諷,帶她到一有中庭花園的餐室。

  「這一間餐廳真是太可愛了,不知是出自哪一位設計師之手?」鐘含讚歎道。巧妙的設計使整個餐廳看起來溫馨可愛,連餐桌上的食物都顯得特別可口。

  越風慇勤地為她拉開座椅,並倒了杯白葡萄酒給她,自己則啜飲著白蘭地。

  「謝謝。」多年來,鐘含已經習慣越風的使喚,所以現在他彬彬有禮的表現,反而令感到不自在。

  「不客氣。」

  「這牛肉真棒。」與他面對坐著,她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然,林伯本來是全美烹飪大賽中的常勝軍,後來因為手受傷而退休,我便把他請來台灣了。」

  「哦。」鐘含低頭品嚐每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她真的餓壞了。但她故意細嚼慢咽,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可是,她吃得再慢,肚子也有飽和的時候,而且越風似乎頗有準備和她耗下去,不時為她布菜、添湯,使她胃口大減。

  終於,她覺得胃裡再也不塞不下任何食物,只好慨然宣佈她吃飽了,並在林伯的聽力範圍之內,大聲地挑戰道:「我很想去花園參觀。」

  越風寬容地笑著答覆:「我帶你去,後山有個小瀑布。」他邪氣地走向她,溫柔地將唇貼向她的耳朵,輕音說:「那裡很隱密,我們可以……」

  鐘含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連脖子都紅了。她氣急敗壞地跳起來,帶翻了她原先坐的椅子。「去你自己去!齷齪、噁心的男人。」

  「你的反應太激動了吧!」他仍舊嘻皮笑臉。「不去就不去嘛,反正我們哪裡都可以做——」鐘含實在聽不下去了,揮手打斷他接下去的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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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越風,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這麼下流。」

  越風嘴角咧得更開了,「老婆大人,你同意我們現在回房間嗎?」

  不待她的回答,他大笑著帶他拘謹的太太回房間。

  一回到房間,鐘含背貼著門,瞪了他一眼。「你口口聲聲說要找我算帳,現在說吧!我又做錯了什麼?」

  越風扯掉領帶,解開襯衫的兩顆鈕扣,走向落地窗前的梳妝台,透過鏡子盯著她。

  鐘含好奇地打量這個房間,它和她想像中陳越風的臥室完全不一樣。大膽創新的色調、柔美的傢具組合,強烈地呈現藝術氣息。

  「我繼母佈置的房間。」越風突然說道。

  他的聲音嚇了她一跳,這時才發現他正在由鏡中透視她。

  「怪不得,很有藝術氣息。」

  越風沒有理由,逕自拿了一個公文袋丟向她。鐘含反射性地伸手接住,懷疑地打開封口。看完之後,她的眼神變得陰冷。

  「你監視我!」她的聲音宛如平常。要不是她眼底的憤怒,他不會察覺她非常、非常地生氣。「太過份了,你沒有權利派人調查我,也沒有資格把我當犯人看待!」鐘含失去控制地大吼。

  越風原本期待她低聲下氣,苦苦哀求他原諒她出軌的行為,那麼或許他會原諒她。但她竟然不知羞恥地反過來指控他!越風憤怒地從床上跳起來,露出殘酷的笑容。

  鐘含憤怒地看著他,她的手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般,不待大腦命令,即狠狠地摑了他一巴掌。直到聽見清脆的聲響,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這一個耳光,打掉他畢生的修養。

  陳越風火爆地扣住她的下巴,眼睛閃爍著狂怒的火焰。

  鐘含疼痛不已,她不敢吭一聲,只感覺身體像落葉般抖動著。他又要打她!雖然這裡是台灣,但他仍然不容許她為維護尊嚴而反抗。她的地位連一隻螞蟻都不如!鐘含不禁淚流滿面。

  越風被她的淚水嚇呆了,他從不知道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在他眼前的,不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而是一個極需愛憐與疼惜的小女孩。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她哭喊。

  扣緊她下巴的手鬆開了。鐘含的防禦像決堤的河水,徹底瓦解、崩潰,她像孩子般倒在他的懷裡痛哭。

  越風極溫柔地安撫她。沒有女人敢頂撞他,但也從不認為哪一個女人的眼淚是值得愛憐的,唯有鐘含……

  他完全忘了她打在他臉上的巴掌。

  鐘含生氣地捶著他的胸口,哽咽地斥道:「你真卑鄙,你不應該派人監視我。」

  「對不起」三個字差點冒出口。越風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他苦笑地看著陌生的她和自己。

  懷中嬌弱的身軀引誘著他,如一把烈火般焚燒著他所有的神經,主宰了慾望的感官。

  鐘含感覺到他的硬挺,像是碰到燙手山芋,她迅速收回緊抓他手臂的雙手,忙著擦拭臉上的淚水。

  越風的自尊強迫他離開她的身軀,痛苦地坐在床上。他正為自己能控制強烈的慾望而喝彩的同時,也看到鐘含變回原來自信、冷漠的女強人。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呢?他迷糊了。

  「說吧!你最好編一個完美的藉口,說服我不要相信照片上那些放蕩的行為。」他恢復嚴厲的神色話問道。

  鐘含欲言又止,她真覺得有口難言。

  「我不知道你想要怎樣答案!」

  「你不需顧慮我的感受,只要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是嗎?你的心裡早已有了答案,還會接受我的說詞?你只是想藉此打擊我。」

  越風震驚極了!的確,即使她解釋得天花亂墜,他還是不相信她。

  老天!她竟把他看得如此透徹。

  他近乎淒涼的神情如烈火般竄進鐘含的胸口,她幾乎想走向他、安慰他。但她又立即想到,他就是被女人安慰得太過火,以致造成今天的自大。」

  她收起對他來說是多餘的情感,「我可憐你,但我不會同情你。」

  越風笑了,對她的嘲諷一點也不在意。

  「我說了什麼,竟能博君一笑?」鐘含迷惑地望著他迷死人的笑容。

  他溫柔地開口:「我非常好奇,一個生活在複雜環境中的女人,為什麼會是個不折不扣的處女?那實在令人無法想像。」

  這種話從一個大眾情人口裡說出來,使她覺得這是身為女性的悲哀,更使她雙頰潮紅,為之語塞。抬起頭,她在他的眼裡看到嘲弄,怒火立刻取代了原來的羞澀。「那是你們這些男人嫉妒女人的才能,才會以這種事來滿足你們在男人主義的自大心理,彰顯你們男人不值一提的成就。」

  越風仰頭狂笑。「沒錯。但話又說回來,任何有頭腦的人都不會相信以前的你能把自己推銷出去。」

  雖然她不在意以前別人刻意醜化她的說詞,但是挖苦的話自這個完美的惡魔口裡冒出,她的心裡特別難受。

  「我根本不需要美貌,那簡直是在自找麻煩。一大堆男人成天引誘我,想從我這裡竊取情報。再不然就是想把我引誘到他們的床上,以換取合作的機會。」

  「哦!」他裝作恍然大悟。「我本來就不指望你用身體去交換那些合同。」

  她對他甜甜一笑,「當然,你就不同了。你的身體在遠流滿好用的嘛!」

  越風聞言大笑,她的靈敏反應、幽默,再次贏得他的讚賞。很少人敢和他這樣聊天。他不得不承認,和她對談是一件愉快的事。

  「在這麼多追求者當中,沒有人讓你心動嗎?」他很好奇地問。

  鐘含在心裡回答:有,十年前,而且就是你。之後或許有,但是我已結婚了。她淡淡地開了口:「沒有。」

  「為什麼?你並不冷感。」越風戲濾地表演她狂喜忘我神情,還學著她的嬌喘。

  「你!」鐘含撲過去,想阻止他的動作。

  「原來你可愛的小腦袋裡,裝的東西和我的差不多嘛!」他嘻皮笑臉地迎接她入懷,刻意激發她熱情如火的本性。「別難為情,自然地接受我。沒有任何女人比你更有權利享受我帶來的歡愉。」

  在一陣翻雲覆雨的激情後,越風霸氣的問話聽起來格外刺耳——「龍笑雲和你是什麼關係?」

  她還沉浸在歡愛後的滿足感中,因而不假思索地回道:「老朋友,很好、很好的老朋友。」

  「有多好?」越風努力地說服自己,他並不在意她和任何男人上床,但他仍然感到生氣。

  鐘含終於完全清醒了。「你是什麼意思?」

  「算了,我才不在乎。」越風氣呼呼地說。

  「等等,」鐘含瞭解他問話的用意了。「你永遠都不會懂,是嗎?我不是隨便的女人,既然答應為靜桂香擦屁股,我就不會做出讓你難堪的事。」

  是嗎?這女人還想騙他?照片中的行為可不像是老朋友見面會有的舉動。陳越風並沒有說出這個想法,因為他想到另一個嚴重的問題。

  「你的生理期是什麼時候?」

  越風的問題嚇了她一大跳。「什麼意思?」

  「我不想戴綠帽子。」

  「我的天!」鐘含大喊。「你沒有做預防措施嗎?」

  「該死!我要是有就好了。」他看起來很懊悔,彷彿恨不得把她活活掐死。「回答我的問題。」

  她好笑地搖頭,「你開玩笑的吧!你這麼有經驗,不可能忘記。若你真這麼健忘,以你的名聲,不是全世界都有你的私生子了?」

  「在這時候你還幸災樂禍?」

  「放心,你絕不會是我孩子的父親。」她賭氣地說。

  「回答我。」越風嚴肅地重複。

  「前幾天剛過。」鐘含咬牙切齒地回答。

  他滿意地笑了。。

  「我們離婚吧!」她心灰意冷的說,「我們根本不適合。不論生活、思想、行為上,我們兩個都有天壤之別。」

  「是嗎?」他心不焉地回答。

  越風愛理不理的態度使她納悶。「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你那場轟動全球的婚禮不是已經落幕了嗎?」

  「你錯了,我們還是有相似之處。我想,你骨子裡隱藏的情慾應該不下於我。」

  她的臉倏地漲紅,困窘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無言以對是嗎?含,這不像你的作風。看來你還不夠瞭解自己,不然,你的處女膜也不會保留給我。」

  鐘含紅著臉反駁:「那又如何?我在別的男人身上一樣可以享受,而你一定也能在其他女人身上予取於求。相信會有很多女人搶著和你這匹超級種馬交配的。」真是這樣就好了,越風悲哀地想。她帶給他的熱情,是別的女人所不能的。

  「你這麼快就有能力比較我和龍笑雲之間的不同了?」他尖銳地問。

  「陳越風,我沒有。」鐘含生氣地吼:「我不會違背婚姻的誓言,雖然我不覺得這個婚姻對你我來說有任何意義。」她不知道說出這些話為什麼會感到難過。

  「很可惜,我們的婚姻恐怕暫時還不會結束。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已經懷孕了?」

  越風這句話震驚了她。

  「我沒想過,畢竟我的經驗不足。不過我會阻止你的,如果你再……」

  越風覺得她很可愛。「你控制得了自己的慾望嗎?」

  「的確,這需要檢討。」她低著頭說,「我每一次都想阻止你,卻……」

  越風大笑,鐘含才驚覺自己說錯話,羞得滿臉通紅。

  「我想你夠資格成為我孩子的母親。雖然你沒有傾國傾城的面貌,但你的智慧足以彌補這個缺憾。」

  鐘含驚訝地瞪大雙眼,「你在說什麼?」

  「我相信你聽得夠清楚了。」

  「我是聽得很清楚,只是不相信凡事追求完美的遠流的總裁竟會退而求其次。」

  「少挖苦我了。」越風苦惱地揮揮手。「好了,你休息吧,相信你一定累壞了。」他穿上衣服,走到門口,回頭告訴她:「還有,不准你再和龍笑雲見面。」

  「我……」

  不待她說話,他已關上門出去了。

  鐘含疲倦地倒回床上。她該告訴他實話嗎?她的月事已經遲了,很可能真的懷孕了。而他方才說的話是認真的嗎?想著想著,她睡著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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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凌抓著話筒,不耐煩地敷衍與他同居五年、昨天正式提出分手的女友——陳家大小越苓。

  「大小姐,你昨天不是分手得很爽快嗎?嘰哩咕嚕兩個鐘頭了,還是繞著同樣的話題轉。這樣的結果,你在回國時就該預料到了,甚至在五年前,你把我要得團團轉時就應該有心理準備。」天凌毫不客氣的說。

  「你去死!」越苓憤怒地摔下話筒。

  「莫名其妙。」天凌生氣地掛上電話,重新走進書房整理他從美國帶回來的書籍。

  好不容易向公司請了兩天假,他打算好好整理這間鐘含留給他的公寓。

  「該死!」他憤恨地詛咒出聲,無心再整理房子,癱躺在沙發上。老舊的沙發因他的體重而吱嘎作響。

  他愛越苓,但他無法原諒她把自己當傻瓜耍了五年。

  另一方面,越苓也沒打算這麼簡單就放過天凌。昨天她一氣之下提出分手,沒想到他竟然當真!五年來,他頭一次沒有理會他倆的午餐約會。

  「不行,我必須馬上去找天凌當面解釋清楚。」越苓開始緊張了,她拿起皮包,走出她已經佔用的一個星期的辦公室。

  不識相的張經理卻在此進跑來招惹她。「陳小姐,我要的報告打好了嗎?」

  越苓急著找天凌,沒空搭理他。

  「喂!你要去哪裡?」

  董事長的妹妹要去哪裡需要問這個無名小卒報告嗎?她氣壞了,不客氣地吼回去:「關你屁事!」

  張經理氣瘋了!那份報告非常重要,攸關他的陞遷問題。見她已走到門口,他在她的背後吼道:「有種你就不要回來!」

  越苓的舉動引起了大伙的注意,但她依舊頭也不回地離去。為了天凌,她瞞著家人,屈居於這個小小的職位。她為天凌付出這麼多,他竟然毫不眷戀地說分手。她要去找天凌,為了他,她願意作任何犧牲,只要能挽留他的心。

  天凌仍癱在沙發上生悶氣,聽見門鈴聲,他以為是鐘含來了,立刻打起精神笑著開門。

  「噢!原來是你!」他故意不招呼越苓,無禮地轉身,「要留要走,請自便。」說完,又躺回沙發。

  「你在等誰?」越苓劈頭就問。「知道你回國的人不多,我們之間是不是出現了第三者?」

  天凌不理她,眼睛也沒有張開來。「請隨便坐。」

  「別這麼熱心地招呼我。」她收起不爭氣的淚水,諷刺地說,「我又不是沒來過你這間恐懼的公寓。」她想起他們昨天就是在這兒分手的。

  天凌捺著性子吞下她侮辱的言詞,一心只想在他與越苓之間畫出一道距離。「越苓,我們已經分手了,希望我們好聚好散,以後大家還是好朋友。」

  越苓毫無自尊地跪在他身旁,淚眼汪汪地輕撫著他英俊的臉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她可憐兮兮地說著,「你很愛我的。」

  他知道不該理她,不該張開眼看她,但他就是無法忍受她的悲傷。天凌突然抓住她,用力地吻她。「是的,我愛你,我愛你。」

  他的鬍鬚碴摩擦著她細緻的臉,越苓愛極了他的溫存。

  天凌用盡全部的意志力,將熱情的她拉離自己。但沒有用,她的魅力仍舊深深地沖激著他。

  「為什麼要克制自己的慾望?你知道我從來不拒絕你的。」越苓極其溫柔地問。

  「你現在已經不屬於我了,你是遠流企業的千金。」

  「那有何差別?只要你愛我,我就是你的。沒有你,我會死。」

  越苓那雙無辜而純真的大眼真會令他發狂!她的柔情就像一張細密的綱,令他無法脫逃,心甘情願地奔向她。他聲音沙啞的開了口,「我還不想結婚,但這裡是台灣,如果繼續我們的關係,我勢必被迫娶你。」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娶我?這句話越苓始終無法說出口。她掩藏住心中深深的失望及傷痛,故作不在乎的說:「我沒要你娶我。和你同居、成為你的情婦,都是我自願的。」

  「情婦?!我可沒聽說過這麼有身價的情婦。」天凌的自嘲道。

  越苓開心地笑著,「我可以養活我自己。」她挑逗地脫下上衣,誘惑地低語:「用這個。」

  當他的唇觸及她嫩白似雪的胸脯時,他迷失了,迷失在她撒下的情網中。

  她急切地尋求他的唇,及他肯定的愛意,而天凌也用行動證明了他無可否認的愛……

  一陣如火的激情後,兩人緊偎著彼此睡著了。

  越苓醒來時,室內黑漆漆的。

  「糟糕,天都這麼黑了,現在到底幾點了?」她自問。

  「什麼事這麼緊張?」天凌仍睡意仍濃,含糊地問。

  越苓打開電燈,看了壁鐘一眼。「都八點!糟糕,最近我爺爺回台灣了,哥哥特別交代我要早點回家吃飯,這下我鐵定被罵死。」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你先隨便吃點東西,晚一點我再溜出來。」

  「超過十點就不要出來了。」

  越苓聽到這句話,一張臉立刻垮了下來。天凌忍不住親了一下她可愛的紅唇,解釋道:「太危險了。」

  越苓依依不捨地吻著他。「那你跟我一起回家。」

  「別說傻話。」他是很想跟好回家,但不是因為她,他很想念鐘含。「晚上出來前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越苓聽了,芳心大悅,開心地離去。

  天凌的心情很複雜,他真想馬上把她追回來,再次擁她入懷。唉!有這樣體貼的女友不知是福是禍?如果姊知道她的小姑是他的情人,不知會有何反應?

  鐘含在半夢半醒之間彷彿看見陳越風。

  不可能吧!她努力張開迷濛的雙眼,竟然真的是他!他是那般瀟灑地坐在面對床的沙發上瞧著她。

  但她還不至於被他的風采沖昏了頭,下午兩點半,堂堂遠流集團的總裁會出現在她的面前!面對他惡魔般的臉孔,她很不情願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喂,你這麼早回來,該不是為了找你老婆上床吧?」她的話中帶著笑意。

  「當然不是。」他否認得太快了,連自己都無法信服。該死,她竟敢嘲笑他。鐘含似乎沒注意,她突然大喊:「糟糕!已經兩點半了!」她立刻跳下床,四處尋找衣物。

  越風被迫延長地克制慾望的時間,沒好氣地問:「你在幹嘛?」

  「你沒看到我在找衣服嗎?」鐘含站在偌大的衣櫃前,頭也不回地說。

  「廢話。」因為慾望無法宣洩,他的耐性幾乎被磨光。「你要去哪裡?」

  她沒回答,逕自消失在浴室內。片刻後,她換上一套難看的灰色套裝出來,看也不看他地回答:「出去。」

  她的態度真讓他不習慣。他在兩點半從公司跑回家裡來,無非只想撥開她的衣服,與她熱烈地共享午後這一段難磨的時光。從沒有女人對他不理不睬,甚至主動自他身邊離開,而他也從不曾如此渴望一個女人……唯有鐘含,他的老婆總是令他失去自制力。

  見她如此,他也不願開口。面對自己無可奈何的慾望,他只有苦笑的份。

  越風依舊無比瀟灑地坐在沙發上盯著她,讓她的心跳漏了半拍。「現在是下午兩點半,你不可能不回公司去吧?我實在無法相信公司已經沒有事可讓你忙了。」

  「別忘了,公司是我的,我愛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越風的口氣很差。「你去哪?我陪你去。」

  鐘含挑起細長秀氣的眉,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你要和我一起出去?」

  「你要不要先打電話知會你情夫一聲呢?」他沒好氣地問道。

  她對他甜甜地笑道,「不用了,我的情夫不像我老公那麼小心眼,您請放心吧!」

  他索性躺在床上,雙臂優閒在地腦後,神情認真的說:「我認為你該被禁足的。」

  鐘含假裝沒聽出他聲音裡的認真,催促道:「快一點,如果你想見識一下你最最瞧不起的男人,就起床吧!我的機會已是如此渺小,別再害我遲到。」她開著玩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膽子向他挑釁。

  但他動也不動,「脫掉你身上這一套衣服。」見她驚訝地張著嘴,他很不耐煩地補充:「難看死了,你沒有別的衣服了嗎?以前你不是我的老婆,我不在乎你有多醜,但現在不一樣了。」

  越風走向衣櫃,見到空蕩蕩的櫥子,吃驚地倒吸了一口氣。「今晚的宴會,你打算光著身子參加嗎?」

  「什麼宴會?」

  「華特的慶功會。」

  「你帶莉莎去了就成了。」越風鄙視的話無來由地刺傷她的心,看見他自負的神情,她充滿怒氣地又加上一句:「我已經不為你工作了。」

  「別忘了,你是我的老婆,你的一切行動與計劃必須以取悅我為優先。」

  「如果你娶的是別的女人,或許她們會像只哈巴狗般聽話,但你娶的是我,你就別作夢吧!你這只噁心的沙豬!」她恨不得此刻手中有一個大磚頭,她砸掉他臉上的傲慢。

  雖然越風很想笑,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隨你怎麼說,當務之急,我必須先帶你去買一套可展現你性感身材的禮服。」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她感到難為情,也使她感到無奈,他難道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鐘含捺著性子說:「請你講講道理,我不可能因為你臨時對我說晚上有宴會,我就必須陪你參加,也不可能因為你想逛街就陪你。我現在及晚上都有約會,恕不奉陪。」

  「小姐,現在是我要陪你買衣服。天知道有多少女人求我陪她們逛街,而我有多厭惡這種無意義的舉動。」越風又好氣又好笑。

  「先生,現在是你自己回來早了,是你主動提出逛街這個餿主意的。況且逛街是天天都可以做的事。無論有你沒有你,我都可以很快樂地從事,可是現在我和我的朋友約好了,我不想失約。」

  「你有什麼值得為他而違抗我的朋友?」他從女人身上得到的,向來只有「是」一種答案,對於她的反應,他實在很難理解。

  「陳越風,你真幽默。」她搖著頭笑了。「每個人都有朋友的,不論男的或是女的。」

  「是嗎?」聽見男的,他的心不禁震了一下。

  「唉!」鐘含假意地歎口氣。「或許我的朋友你也認識。華喧,記得嗎?」

  「不知道,若不是美女,我不會費心去記住她們的名字。」他實話實說。

  「我想也是。」她神秘地一笑,「但我敢打賭,你會後悔說這句話。人家當年可是校花,你還曾拜倒在人家的石榴裙下哩!」

  「吹牛吹得太大了吧!我是在國外受的教育。」

  「是,大情聖。快點,我快要遲到了。」她再度催促,逕自走向車庫,越風很快地追上她。

  在車上,鐘含忍不住問:「越風,你在牛津大學時,沒遇見過令你動心的女人嗎?」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除了Fion之外,還沒看過哪一位擁有如你所說的魅力。」

  鐘含滿意地笑了笑,Fion正是華喧的英文名字。待會兒他一定會覺得打了自己一記耳光。

  越風很訝異他的回答竟沒有惹她生氣。他意興闌珊地問:「你們約在哪兒?」

  「晶華酒店。」

  「至少那是個舒服的地方。」

  這個時候會在晶華喝下午茶的,都是些有錢又有閒的人,越風盡量避免去看那些打扮入時的名媛淑女,擁著鐘含快速走向侍著帶領的座位。

  過了一會兒,華喧還未到,越風很生氣,他並不習慣等人。

  「耐心點,華喧的個性就是這樣。」她安撫他的情緒。

  越風不理她,無聊的眼光開始四處游移。

  未幾,他的眼光鎖定在推門而入、風情萬種的長腿美女身上,著迷地看著她甩動被風吹亂的秀髮。是她!

  沒想到經過這麼多年之後,她依舊風采不減,明艷動人。

  她的視線在空中與他交會,然後,她露出明艷的笑容朝他走來。

  越風頓時間屏住氣息,她認出他了,他該拿她如何?

  鐘含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而後露齒一笑,站起來擁抱這位吸引所有男士目光的美女。

  「華喧,好久不見。」

  「你還說,結婚這麼久才想到我。」她一見到鐘含就抱怨。

  「是嗎?」鐘含衷心地感到抱歉。她們一個多月沒有聯絡,以往華喧在英國時,她們也沒有那麼久不聯繫。

  「好吧!今天我請客,順便慶祝致麟康復。」

  「就這樣?太小氣了吧!」

  「來日方長,別太貪心。」鐘含開著玩笑,現在才想到越風。「來,我為你介紹,這位是陳越風。越風,這位是我的閨中好友,華喧。相信你們彼此並不陌生。」

  「當然。」華喧慵懶地伸出她的右手。「恭喜你,陳越風,你真幸運,要得美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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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好久不見,Fion。」

  「喧,越風還記得你哩,我剛剛出門前還提到你。」

  鐘含笑道。

  「真的嗎?」華喧驚訝地轉過頭看越風,有趣的向他尋求答案。「那你一定還記得當年看Elan咯?」

  「當然,你們兩位風靡了整個牛津大學,當年Elan突然消失時,全牛津有三分之二的男同學至少被當一科以上,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怎麼敢忘記?」越風低頭看見她戴著戒指的手,驚訝地問:「你結婚了?」

  「劉致麟。記得嗎?」

  「高我一屆的學長,當然記得。若我沒記錯的話,他現在可是全世界最大國際商業銀行的總裁。」

  「你過獎了。」

  「請恕我遲來的恭賀。」他誠懇地說。

  「謝謝。我也還沒祝賀你和Elan呢!」華暄客氣地回禮。

  「Elan?!」越風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你難道你不知道含就是當年的Elan嗎?她可比我出色得多。當年,學校大多數的男生都為她癡狂呀!」

  「當然知道。」越風用微顫的手拿起酒杯,他需要酒嚴壓驚。太不可思議了,這五年來,他壓根兒沒把鐘含和Elan聯想在一起。

  鐘含開心地和華暄聊天,而越風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仔細地觀察她們兩人。沒錯,她就是Elan。她和Fion不同類型,卻都能吸引絕大多數男性的目光,只要她願意。

  但今天的她怎麼會變得這副怪裡怪氣的模樣呢?他記得十年前的Elan大膽、熱情,是所有少男心目中的偶像。

  現在他才發覺,他的老婆真有幾分姿色。Fion明艷動人,而Elan耐人尋味。他不瞭解鐘含為何要隱藏自己的光彩,但也一定要徹底改變她、幫助她,就從明天開始。

  在回家的路上,鐘含心中有點內疚,因為她到後來才發覺越風幾乎沒有開口。

  「對不起,我一坐下來就忘了時間,耽誤你參加華特的宴會。」

  「算了,我想比較在意的該是華特。我的缺席,或許會引來的他誤解,認為我對他的新產品沒興趣。那他明天開出的價碼應該會低些。」

  「但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可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

  「是啊!自從你離開公司以後,我才發現他是我們公司最難纏的客戶。」

  「其實對他要用些技巧。正如你所說,你今天的缺席,可能會得到意料之外的結果。或者明天你親自出面談判,他是欺善怕惡的人。」

  越風笑笑,「你的意思是……我是惡人咯?」

  「才不是,那不等於罵我自己?」

  他們相視而笑,又談了些其他的公事。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到了羚園。

  越風直接拉著她回房。

  一關上門,他就忍不住緊緊地擁抱她,親吻他渴望了一個晚上的唇。

  鐘含也熱情地付出,回應他帶給她的興奮。

  第二天,越風精神抖擻地醒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經過昨夜一番激烈的歡愛,他應該已是筋疲力竭,可是他卻感覺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看著身旁仍在熟睡的鐘含,他忍不住再次撫摸她,微笑地看著她蠕動。理智告訴他該停止了,但他的手仍留戀了許久,才離開她的身上。

  「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他走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陽光刺痛他的雙眼,他的笑容更大了。「想不到已經中午了。」他頗驕傲於自己的能耐。

  「哦!我的天,誰把窗簾拉起來?」床上傳來鐘含的聲音。

  越風連忙把窗簾拉上,隔絕耀眼的陽光。他憐惜地走向她,柔情蜜意地說:「親愛的,該起床了。」

  鐘含星眸微睜,伸手撫措他英俊的臉龐,驚歎地說;「你有一張天神也會嫉妒的臉孔。」

  說完,她竟轉身背對他,繼續她的睡眠。

  但越風決定不讓她睡,伸手搖晃她,一直在她耳邊嘰哩呱啦地說著廢話。

  終於,鐘含生氣地坐起來。「你怎麼這麼煩哪?我的房間怎麼會有你這個無賴?」

  她的樣子真可愛!越風小心地把她抱到浴室,惡作劇地將她丟進盛滿水的浴缸中。

  「哇!好冰!」鐘含驚跳起來。

  趙風坐在她的身後,伸手將她拉回來。「我可以給你溫暖……」

  冰冷的水不出片刻,已是沸騰滾滾……

  直到下午三點多鐘,越風才帶著他的新婚妻子跨出羚園的大門。

  和越風逛街相當愉快,但他也有令鐘含受不了的時候。他常和她爭論哪一件衣服比較好看,最後,他乾脆大方地兩件都買。

  現在鐘含身上就穿著他最滿意的一件連身洋裝。

  在他們快把整間店的東西都搬回家後,她要求他別再買了。「已經夠了,我們回去吧!」

  在越風耳中聽來,這句話似乎是在哀求。「夠了?別的女人還求之不得呢!你真特別。」他咕噥道,不理會她的要求,將車子停在另在一間高級精品店門口。

  「真不知道你把錢花哪兒了,連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

  這家精品的女老闆顯然和越風很熟,一見到車子,馬上丟下店裡的客人迎上前來,親熱地輕吻越風的臉,鐘含看了頗不是滋味。

  難怪他堅持來這兒。鐘含不屑地冷哼一聲。

  「瑪俐,幫我太太找幾套晚禮服。」

  「當然。」這時她才注意到她身邊的女人,臉上有著明顯的失望。「請你到內室來,我教模特兒試穿給你看。」

  鐘含瞪了越風一眼,越風則只是要她快去。

  他又為她挑了六套晚禮服,老闆娘喜孜孜地送他們上車。

  「女人真令人不可思議。」鐘含嘲諷地說。

  「你錯了,她們這種反應才正常,你才是異類。」

  「我才不屑像只哈巴狗似的,整天以討你開心為榮,你被她們寵壞了。」

  「別說這種話,當心日後自打嘴巴。」

  「哼!自大狂。」

  越風體諒她可能累了。這才打消繼續逛下去的念頭。然後,他想到她的頭髮,不過他自私地認為她還是不要改變髮型比較好,他喜歡她的長髮披散在雪白床單上的誘人模樣……

  星期天,陳逸心宣佈他決定在台灣定居,長住在羚園。陳世青和管世瑛夫婦也決定搬回台灣孝順他老人家。

  管世瑛和公公的心結終解開,她最感激的是兒媳婦鐘含。要不是她,陳逸心可能至死都不會回台灣,她也不會有機會侍奉陳家的老太爺。

  這天,全家人都齊聚一堂,唯獨缺少陳家大小姐。

  「越苓呢?」陳逸心問。

  「這丫頭自從回國後整天不見不影,還說回國定居,我看不如住在國外。」陳世青不滿地說。

  「我看沒那麼簡單吧!女大不中留。」越風非常清楚越苓的行蹤,當然也知道她和鐘天凌的同居的事。

  「越風,你對鐘天凌瞭解多少?」陳逸心問。

  越風嚇了一跳,祖父果然寶刀未老。「不是很多,越苓那丫頭口風緊得很,但就鐘天凌在遠流的表現,無話可說。」

  「如果她愛鐘天凌,就讓他們順其自然的發展吧。越苓也已經長大了。」原本沉默的管世瑛忍不住為越苓辯護。雖然越風及越苓都不是她親生的,但她對他們視如已出。

  「那怎麼行?」陳家的三個大男人異口同聲地反對。

  陳世青首先取得發言權。「我們陳家千金的婚事不可胡來。鐘天凌只是一個工程師,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

  「他很有潛力,爸爸,這點你不可否認。」越風為鐘天凌說話。

  「是啊!這年頭講求門當戶對,你未免太古板了。」

  管世瑛也斥責丈夫。

  「沒你的事。」陳世青氣憤地回道。

  管世瑛委屈地噤聲。

  「含兒,你的看法如何?」陳逸心開口了。

  「越苓畢竟才二十四歲,還有很多選擇的機會,她要是夠聰明的話,知道該怎麼做。況且,那個男孩沒有大肆渲染他和越苓的關係,想必他也自認高攀不上陳家。」她刻意隱瞞自己和天凌的關係。

  陳逸心看了她一眼,瞭解她的苦心。「對,還是含兒比較理智。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瞧,我們的大小姐還不見蹤影呢!」

  「沒見到她人才危險,越苓什麼事做不出來?竟偷偷潛入遠流做個小秘書,人事室也太疏忽了。」陳世青對她簡直頭痛極了。

  越風很有技巧地把話題轉向金融市場。

  鐘含豎起耳朵聽著,在座就有三位股市大亨,或許她可以從他們的談話中得到一些有用的訊息。幸運的話,她可以大賺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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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鐘含果然旗開得勝,轉手間進帳兩百多萬。

  這樣的結果,是她意想不到的,或許這就叫作好心有好報,嫁給陳越風總算還有一些好處。

  雖然這一整天一直喜孜孜的,但天凌和越苓的事還是教她放心不下。她順利地找到天凌,因礙於他倆的關係尚未公開,他們約在忠孝東路一家小店見面。

  「天凌,你不是和陳越苓分手了嗎,怎麼又和她攪和在一起?」鐘含一坐下來劈頭就問。

  「我愛她,我離不開她。姊,他呢?他愛你嗎?」天凌迫不及待抓想知道姊的近況。「你為什麼會嫁給他?他和日本船王之女的婚事連美國商界都很重視,為什麼你會突然嫁給他?這其中必定有蹊蹺。」這個問題擱在他心裡很久了。

  鐘含笑了笑。「你真是長大了,倒管起姊姊來了。」

  「那事實呢?」天凌不死心。

  「緣分這種東西我至今尚未弄懂,命運更是捉弄人。」她語焉不詳。

  天凌一副不敢苟同的樣子。

  鐘含搖著頭又笑了。「你和越風是屬於同類型的男人,太過實際,一點都不感性。」

  他仍顯得憂心忡忡。

  「得了吧!你老姊照顧得了自己,少為我瞎操心。說說你和越苓的事吧!」

  「我和越苓沒什麼不大了的。」他滿不在乎的說。

  「真的?少用這種口氣,你遲早會後悔的。」

  「哼!我不在乎。」他仍不肯放棄她和越風的話題。

  「我看陳越風和靜桂香的風波也平息了,姊,你不如和他離婚算了。跟他過一輩子不會幸福的,他太花心,不適合你。」

  鐘含歎了一口氣,面對自己唯一的親人,她很難說假話。「老實說,我也想。但他似乎不肯。」

  「想?似乎?姊,你到底有沒有向他正式提出離婚的要求呢?如果你提出的話,他一定會立刻同意。」

  她露出一絲受傷的表情。

  「你不應該感到傷心的,姊。」天凌真心地握住她的手。「你一直是我的榜樣,你堅強、果斷、充滿智慧,似乎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得倒你。伯父去世後,你把我們倆從絕境中拯救出來,嚴密地保護我不受外界任何傷害,我好像從未想過你只是個女人。」

  「天凌,我沒那麼偉大。如果不是因為要照顧你,我也活不到現在,當年我真想一死了之,是你的信任支持我活到今天。你一定不曉得吧?愛可以使人重生。而我,可以說是你重新塑造的。」

  天凌吻了她一下。「如果你不是我姊姊,我一定向你求婚。」

  她輕輕地打了一下他的臉頰。「我還未必答應呢!」

  「有一點你說錯了。改變你的不是我,是陳越風。雖然那時我年紀還,但現在我完全明白了。你一直受著陳越風,而當你愛上一個人時,你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不過,我還是要說,你真傻。」

  「謝謝。如果你這一番話在我婚前訓示的,我一定不會嫁給他。」

  天凌茫然地望著她。

  「因為嫁給他就好像承認自己還愛著他,但我真的不愛他了呀!你覺得我像白癡嗎?」

  「你想得到的東西從未失手過。既然事情發展至此,你便得靠自己去爭取幸福。」

  「如果叔叔、嬸嬸知道你如此成熟,不知會有多高興。但你又如何面對陳越苓呢?」

  「我不會和她結婚的。」

  「那對她太不公平了。我看得出來,她很愛你。」

  「哼,一開始是她騙我的,我根本不知道她是陳逸心爺爺的寶貝孫女、遠流的大小姐。」

  鐘含睜大眼睛。「不可能!沒有人會不知道她的。」

  「姊,當時是在美國,遠流的影響力沒那麼大。」

  「胡說,遠流在美國也具有相當的份量。」

  「就算是吧!可是我當時太用功了,一心只想完成學業,回台灣和你一起奮鬥,誰知……」天凌無奈地述說他和越苓認識的經過。「直到你結婚的那一天,我才發現自己被她騙了。」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姊,你怎能說這種話?這是陳越苓的錯。太可惡,真是奸詐小人!」

  「這麼沒水準,分明是自己像個書獃子,連陳家大小姐都不認識。」

  「她又不是莎朗史東。」他狡辯。

  「如果她願意的話,好萊塢的大明星恐怕全都要靠邊站了。」

  「才沒姊說的那麼誇張,她配我剛剛好。」

  他們快樂地大笑。

  「哎呀!都五點多了!時候不早了,我得趕快回去。」她流露出緊張的神情。「才五點多,一起吃晚餐好了。」

  「你以為做人家的媳婦那麼簡單呀?」

  「是陳越風的老婆不好當吧?」

  「懶得理你!我先送你回公寓。」

  「不用了,你趕時間。」

  「少廢話,走吧!」

  因為塞車,鐘含回到家時已經八點多了。房間的窗戶是暗的,看來越風還沒回來,她鬆了一口氣。

  兩姊弟一直沒發現坐在店內另一個角落的越苓。她今天一到辦公室,便看見天凌心神不定地走出公司,於是,她好奇地跟蹤他。

  親眼看見鐘含和天凌親密地擁抱,越苓覺得自己快瘋了!沒想到她嫂嫂竟不知廉恥地勾引年紀比她小的天凌。

  略微思索後,她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仍被蒙在鼓裡的大哥,然後再去找天凌算帳。哼!她會讓那對狗男女知道,他們陳家的人不是好意的。

  她繪聲繪影地向臉色愈來愈黑的哥哥訴完苦後,氣沖沖地來到鐘天凌的公寓。越苓一見到他,滿腔怒火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能睜大眼睛,淚眼汪汪地瞪著他。

  天凌被她的淚水軟化了,他直覺地緊摟住她,柔聲問道:「越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越苓一碰到他的柔情,便說不出話來,只能倒在他的懷裡痛哭。

  「先進來再說。」天凌仍擁著她。

  他們倆一起在沙發上坐下,他憐惜地吻著她的頭髮,心中百般的不捨。

  「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天凌,抱著我,不要離開我。」她抬起狂亂的瞳眸,哽咽地說:「不要離開我,我愛你。」

  「誰說我要離開你?傻瓜。」天凌句句發自真心。

  「你騙我,你和我大嫂糾纏不清,真是無恥。」她再度流淚不止,哭得都快發不出聲音了。

  「我和含?!」天凌大笑。

  「你真噁心,還笑得出來。」她強迫自己離開他溫暖的胸膛。

  他忍不住想捉弄她,以報復她多年來的欺騙。「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還愛我?」

  「鐘天凌,今天我總算認清你了,你真是個卑鄙、噁心的男人!」她大吼。

  不顧越苓的抵抗,他粗魯地吻的唇,直到她口中的咒罵聲轉換成呻吟。

  在經過一番狂熱的擁吻後,天凌緩緩對她解釋:「越苓,我老實告訴你吧!」越苓被他吻得全身酥軟,所有的理智都飛走了。「你不用說了,我相信你。」

  「真的?」天凌有點意外她的順從。

  「我既然愛你,當然也就相信你。」其實她知道他一定會告訴他她實情。

  「我也愛你。」

  越苓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喜悅,我終於等到這句話了。」

  「你大嫂是我堂姊。」他再丟出一顆炸彈。

  越苓果然吃驚極了。「騙人,你說過你沒有親戚的。」

  「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還以為你是孤兒哩!」

  「我是呀!我父母在我八歲時車禍死亡,是姊賺錢供我讀書……」他將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只除了他大伯的身份。

  「你以前都沒跟我說過。」越苓遺憾地說,「難怪你那麼認真讀書。在台灣要供養一個大學生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是在美國。」

  「唉!」他感歎一聲。

  「鐘含真偉大。那時候,她年紀應該不是很大吧?」

  越苓追問。

  「十八歲。」

  「我的天,那她還是個小女孩嘛!」

  「就是呀!她對我的恩情,我實在還不清。」

  「可是你也用不著那麼神秘,一個字也不提呀!對了,鐘含是否知道我們的關係?」

  「知道。」

  「你什麼都告訴她,卻從來沒有提過她半個字,你們倆為什麼要這麼神秘?」

  「最初是她堅持保護我,但不公開我們的關係是我的主意。」

  「她為什麼要保護你?」她的耳朵很尖。

  「這你別管——」她馬上打斷他的話。「事到如今,你還不告訴我?」

  他不容反駁地說:「以後再說吧!」

  「好吧!反正我現在也沒心情聽那些。來吧!再愛我一次,用行動來表示……」

  「樂意之至。」他捻熄電燈。

  越苓完全忘了,她在哥哥的心中掀起多大的怒潮。

  鐘含正慶幸越風尚未回家,燈一開,赫然發現他正坐在沙發上。

  「你嚇了我一跳,為什麼不開燈?」她嗔道。

  他沒有說話。

  鐘含強自鎮定地看著他,她知道他這般姿態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陳越風,今晚你又要什麼罪名在我身上?我不管你聽到、看到什麼,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無權過問。」她先發制人。

  「是嗎?」他冷冷地說。

  她更加慌張了,下意識地跑向門口。

  陳越風是何等人物,他三兩步就拉住了她的手臂,「為什麼要跑?作賊心虛?」他的聲音從她耳朵後傳來,使她益發覺得森冷。

  一股突生的勇氣促使她回頭與他正面相見。「去你的!我說過,那不關你的事。」

  趙風不假思索地甩她一個耳光,力道並不大,只是想警告她而已。

  鐘含可沒注意這麼多,她嘴裡爆出一堆罵人的髒話,同時出手想打爛陳越風逼人太甚的嘴臉。

  越風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倒在地。「你竟敢口出穢言,真是噁心的女人。」

  「哼,你更令人作嘔,表面上風度翩翩,其實是個虛有其表的偽君子!」

  他又把她從地上抓起,預備打她。

  鐘含著急地大吼:「住手,陳越風,我不接受你的虐待!」

  她很訝異他竟真的收回高舉的手掌,可是,她隨即驚恐地發現他脫去外套、扯下領帶,繼而解開襯衫的鈕扣,意圖很明顯。

  「你想幹嘛?」她戒慎恐懼地地問。

  他往前靠近一步,她退後兩步。最後,她碰到了床,而他馬上撲過去。

  她狂亂地掙扎著,非常的害怕,幾乎要哭出來了。

  「陳越風,不要,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賤人,那你這裡為什麼是濕的?」他的手粗暴地伸進她的底褲。

  「求求你,放過我!」

  「那你為什麼不放過我?」越風的內心百感交集,一心只想報復她。

  鐘含不停哭喊,猶抱著一線希望,希望他不要在這個時候強暴她。

  可是,她的希望落空了。她緊緊咬住下唇,任他對她為所欲為……

  彷彿過了很久,她痛苦地恢復意識,不顧全身的酸疼,她翻離他的身邊,室內瀰漫著濃烈的巴西雪茄的味道。

  她被煙味嗆到,咳了好久才無力地支起沉重的軀體。

  「我要離開。」

  「去找別的男人嗎?」他面無表情地譏諷。「我不相信別的男人會給你更大的滿足。你驚天動地的叫聲,足以讓我曾有的女人失色,她們真該拜你為師。」

  她氣得七竅生煙。「我要離婚!」

  他聽聞此言,竟然大笑。「你捨得嗎?賤女人!」

  毫無預警地,他狂傲地再度顯示他的能力,如入無人之地的進出,完全不在乎她的痛苦。

  完事後,他再次譏笑她的回應,用輕視的言語刺傷她的心。鐘含再度陷入昏迷,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想法是:他成功了,這一招比出手打她更狠毒。

  第二天一大早,越風看也沒看她,逕自穿上衣服走出臥室。他怕一回頭看她,就會想起自己的殘忍。他深深記得昨天瘋狂的抗拒,也憎惡自己的殘酷。昨晚,他清清楚楚地發現一個事實:他不願失去她。

  自從娶了她之後,他越來越不能信任自己的判斷力。

  終其一生,只有他能甩掉女人,去追求另外一個,他無法坐視他的老婆紅杏出牆。

  他這樣的懲罰對她而言,已經是最輕微的了。

  但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呢?昨晚她一遍遍地懇求他信任她,苦苦哀求她是無辜的,但在盛怒之下,他當然聽不進去。但現在他是清醒的,他被自己的良心啃蝕著。一整天,他刻意埋首於繁雜的公事中,連午餐也在辦公室解決。

  「啊!糟糕!」越苓倏然自愛人懷中驚醒。

  天凌嚇得連忙起身。

  越苓被他驚慌的模樣逗笑了,這證明他是真心愛自己的。

  「哦!Shit!」天凌用英語咒罵。

  「有點水準好不好?麻省的高材生。不要破壞了我對你完美的印象。」她嬌嗔道。

  「如果你懷孕了,我會負責的。」

  越苓精靈地掩住聽見這話時的喜悅,這是他第一次承諾將會娶她。他還不知道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避孕藥了。

  「你在說什麼呀?」她假裝不懂。「你忘了,我們昨晚根本沒想到要避孕。」

  「討厭!」她輕輕捶打一下他的胸膛。「我指的不是這個。」

  「那你在大呼小叫什麼?」

  「我昨天把你和鐘含的事……都說給哥哥聽了,不知道他會對嫂嫂做出什麼事來,我真擔心嫂嫂。」

  天凌聽了也皺起眉頭,但隨即安慰越苓:「含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她有能力馴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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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服?憑鐘含?我真沒把握。我哥有時候很不講理的……」

  「別擔心這麼多了,我得上班去了,否則又會被刮。你再睡會兒,然後回去看看我姊有沒有怎樣。」他親親她額頭後,就離開誘人的床。

  「你為什麼不吻我?」

  「小姐,我上班是為了討口飯吃,吻了你,我還能離得了床嗎?」

  「好吧!原諒你。晚上一起吃飯。」

  天凌走了之後,越苓又滿足地睡著了。

  天凌一進公司,馬上就被召進總裁辦公室。

  「總裁,找我有事嗎?」他明知故問。

  越風毫不客氣地走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賞他一記結實的右勾拳,將他打倒在地。

  「這一記是為越苓打的。」

  天凌也不甘示弱,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越風佝僂著身子撲向他,兩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經過一場驚天動地的龍爭虎鬥,他們雙雙狼狽地倒在地上,互相瞪著對方。

  天凌首先笑出來。「沒想到你這麼能打,以你的身份,其實不必自己出手,只要請個打手就行了。」

  越風雖不甘願,但也不得不重新估量看起來溫文儒雅的鐘天凌。「彼此彼此,你也不賴。」

  天凌能體會他的心情,今天若是角色互換,他也會採取一樣的行動。他看見越風眼中流露的痛苦,為了鐘含,他決定告訴姊夫實情。

  「陳越風,鐘含是我堂姊。」

  越風非常、非常震驚,一雙大眼瞪得比銀鈴還大。

  「你沒發覺嗎?我們都姓鐘。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從人事室調資料……不過我和含都在上面填了假資料,可能也沒用。信不信由你,反正鐘含絕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對於愛情,她有一套荒廖的堅貞哲學。」

  「我從來沒聽說她有親戚。」

  天凌鄙視地看著他。「我懷疑你有真心愛過她、關心過她,不然她會對你說出實情的。」

  「你有啊?!你有對越苓說明實情嗎?」越風憤怒地大吼。

  天凌一怔,的確,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那是我和越苓的問題,她知道信任我。」他強辯「狗屁!你打算何時娶我妹妹?」

  天凌懷疑地看他一眼。「你爸媽會同意她嫁給我嗎?」

  「愛情至上,這是我那天真妹妹的人生哲學。」

  「我可沒那樂觀。如果我是女人,我會選擇麵包。現實往往會掩埋理想的,真不懂她們女人在想些什麼!」

  越風倒了兩杯威士忌,遞給他一杯。「這點我完全同意。為了這個共識,乾杯。」

  兩個男人飲盡這杯奠定他們友誼的酒。

  「我有個疑問,希望你能老實地回答。」天凌嚴肅地開口。

  「說吧!」

  「昨天你有沒有對含怎樣?」

  「不關你的事。」

  天凌一副準備替鐘含討回公道的樣子。

  雖然越風不打算告訴他,但良心的譴責令他無法隱瞞。「傷害是一定會有,至於輕重,我不敢論斷,因為那並不完全是我的錯,你和她應負大部分的責任。姊弟身份何需隱瞞?而且還造成越苓的誤解。若說鐘含有受到任何傷害,相信越苓絕不亞於令姊。不過你放心,含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性。」

  「你已經愛上她了,但那還不夠。」他一語道出事實。

  越風沉默不語,只是猛喝酒。

  「你為什麼不放她一馬?她還有多少青春能和你耗?追求她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她需要全心全意的呵護,而你根本做不到。」

  「那個龍笑雲是其中之一嗎?」

  「不錯。龍哥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但我不認為含還愛著他……」天凌眼神銳利的研究著他。「你還想多知道一些含和笑雲的故事嗎?」

  「你想說就說吧!請坐。」越風又倒了一杯酒給他。

  天凌才起了個頭,又故意打住。

  越風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繼續說下去吧!否則哪天你和越苓有什麼困難,別指望我幫你。」

  「我才不需要。」

  天凌繼續述說鐘含和笑雲的愛情故事,只是他將事實誇大了許多。

  「所以,」天凌下了結論。「含不可能吃回頭草。」

  越風對他的情報仍不盡滿意。他們很好,好到什麼程度?她愛他有多深?恨他又有多深?而愛恨之間往往只隔一線。不過,天凌那時還小,可能也不懂,算了!他決定自己去尋求解答。

  「你先去工作吧!中午一塊吃飯,我們好好聊聊。」

  「遵命,姐夫,」說完,天凌好心情地走回辦公室。他看得出來,陳越風已經動情了,往後,他也不宜再插手了。

  越風和天凌在短短的時間內結成了好兄弟,並且達成協議,在公司裡,他們仍不公開親戚關係。天凌堅持他必須在台灣受到肯定之後,才願意公開他和越苓的感情。

  鐘含覺得痛苦極了。剛剛才嘔吐完,她真想吃點酸的東西,可是她懶得起床。昨晚越風太粗暴,致使她現在連下床都有些困難。

  終於,她打起精神起床,因為她突然想到,陳越風最愛吻她的長髮。他曾說過,這是她唯一能媲美靜桂香的部分。她迅速地套上T恤及牛仔,拿起錢包,開車前往市中心。

  越風準時下了班,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卻沒看見鐘含。他想到鐘含說要離開,緊張地打開櫃子、衣櫥,看到她的東西都還在,這才鬆了一口氣。

  鐘含將車子開進車庫,滿意地由後視鏡看著自己的新髮型。她真有點捨不得剪掉長髮,不過,短髮使她更具成熟的魅力。

  「你為什麼把頭髮剪掉?」越風突然出現在車庫。

  「因為你說過,這是你最喜歡的部分。」

  「真高興我對你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他可笑地看著她恨得牙癢癢的表情。

  「但是你錯了,我最喜歡的不是那個部位。」他暗示性地上下打量她。

  鐘含氣死了。「懶得理你,我要先下去吃飯了。」

  她昂首闊步地走進餐廳,越風隨後。但鐘含一看見餐桌上的龍暇,便直奔洗手間,不斷地乾嘔,痛苦地捧著肚子。

  越風心急的扶著鐘含,並大喊林嫂。

  林嫂匆忙跑過來。「少奶奶!」

  她鎮定地用熱毛巾擦拭鐘含額上的冷汗。

  「含,你覺得怎麼樣?」越風的口氣焦急。

  「我沒事。可能是吃了不乾淨的食物。」她不斷地深呼吸,安撫翻騰的胃。「我現在又吃得下飯了,別為我耽誤林嫂的休息時間。」

  「哪兒的話,少奶奶的氣色已經好多了,真是謝天謝地。我在陳家三十多年,親手把越風少爺、越苓小姐帶大,現在終於等到越風的小少爺出世,我是多麼榮幸啊!」

  「林嫂,你在說什麼呀?」越風只顧著為鐘含按摩肩膀,根本沒仔細聽林嫂說話。

  「越風少爺,你真是大糊塗蟲。你沒發現少奶奶已經懷孕了嗎?」

  「不會吧?!」越風和鐘含異口同聲地叫道。

  「當然會。依我估計,過完年就會生了。」

  「您的意思是說,我懷孕兩個月了?」鐘含的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

  「沒錯。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懂得照顧自己,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林嫂責罵。

  「哦!我現在突然覺得很累,想休息一下。」鐘含找了藉口離開;再聽林嫂念下去。她的頭真的要痛了。

  越風一把抱起她走回房間,他溫柔地將她輕放在床上。

  「真是不可思議,我就要做爸爸了。」

  「還言之過早吧!我打算先跟你離婚。」

  「別妄想。」

  「你看看你的脾氣,這樣怎麼給孩子一個正常的環境?我要離婚。」

  「可以,等你生完小孩以後。」

  「我又不是白癡,這是我的小孩。」

  「不要再說了,」他命令道。「我們是不會離婚的。我的孩子需要一個母親,而你就是他的母親,不會有別人。」

  「是嗎?」她懷疑地看著他。「如果靜桂香回心轉意呢?你也不要嗎?」

  越風居然笑了,「你提起她的口氣,十足像個吃醋的妻子。」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會愛上你?告訴你吧!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是看上你的財產,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潘安再世嗎?」

  「那你呢?你是看上我的英俊,還是我的資產?說到我的資產,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你別胡說,是你自己找我結婚,不是我求你娶我的!這其中有很大的差別。」

  「我愈來愈瞭解你了,你的壞習慣就是死鴨子嘴硬。如果你不是那百分之九十九的話,你根本不會嫁給我。」

  他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長久以來,你一直暗戀我,對不對?」

  鐘含眼裡的感情,證實了他的猜測。

  「親愛的含,」他多情的眼眸撼動了她的心。「我不懂感情的事,靜桂香口口聲聲說愛我,我也以為我愛她,但她離開我時,我的感覺只有羞愧及憤怒。可是,當席德將你和笑雲的相片攤在我眼前時,你可知我心如刀割?我發誓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將你追回我身邊。這是愛嗎?你告訴我。」

  「越風……」鐘含流下淚來,首次主動擁抱這個數度傷害她的男人。她愛他……是的,不管過去或是將來,她的心永遠擺脫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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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太可惡了!」鐘含氣得把報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裡。

  陳越風和前任未婚妻靜桂香的消息再次轟動全世界,各大報都有他們兩個親密的合照。陳越風還公開表示他對鐘含的厭惡。

  她氣呼呼地按摩著八個月大的肚子,毫無力氣地跌坐在床上。「陳越風太過分了,我又不是不跟他離婚,離婚證書都簽好了,他憑什麼這麼對我?我犧牲得還不夠多嗎?」

  她心痛地想起這幾個月的日子。

  自從醫生宣佈她已經懷孕八個星期起,陳越風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又恢復往日的冷言相向。

  那時她害喜得很厲害,心中很害怕,求他愛她、給她支持,但他卻拂袖而去,還大罵她是婊子,說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陳越風,你要逼死我才高興嗎?」她痛苦的低哺。

  鐘含的心一陣痛似一陣,還有一種陌生的感覺,昏昏沉沉,彷彿有什麼從她腿間流出,她想喊救命,卻全身沒有力氣……

  越苓非常不恥哥哥的作為,她相信今天的新聞一定對鐘含造成了莫大的傷害。天凌到倫敦出差去了,她認定了照顧鐘含是自己的責任,況且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她已非常喜歡鐘含。

  當越苓從天凌的公寓匆匆趕回羚園時,鐘含的下半身已全是血,昏迷不醒。越苓當場嚇得花容失色,立刻與林嫂協力將鐘含送到醫院,然後才通知在外訪友的爺爺和遠在倫敦的天凌。陳逸心接到消息,馬上趕來醫院。

  「爺爺!」越苓看到陳逸心,臉色蒼白地撲進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乖孩子,你做得很好。嚴醫生都告訴我了,他說要不是你及時將含兒送來醫院她可能就活不了了……」陳逸心也情緒激動地掉下眼淚。

  「世伯,」嚴醫生從手術室裡走出來。「母子平安,孩子兩千六百公克,雖然輕了點,但一切正常,只要在醫院裡觀察幾天就可以帶回去了。但是母親……」

  「鐘含怎麼了?」越苓擔憂地問。

  「她現在非常虛弱……」嚴醫生頓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提及陳家的私事。看來今早的新聞是真的,鐘含才會因此早產。「病人的心臟有一度幾乎停止,她不宜再受到任何刺激。」

  「我知道,嚴醫生,謝謝你的幫忙。」陳逸心好像突然老了好幾歲。

  「別那麼客氣,世伯。這件事我不會宣揚出去的。」

  「謝謝!」陳逸心和越苓異口同聲地衷心道謝。

  他們本想進去看看鐘含,卻被嚴醫師阻止。

  「她要求暫時不見任何人,我想,你們還是不要進去比較好。」

  陳逸心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好吧,那我們去看寶寶。」他隨即又興奮地拉著越苓跑到嬰兒室。當然,他們不會忘了通知孩子的父親。

  第二天,陳逸心和越苓一大早就趕到醫院。

  鐘含的臉上充滿了母性的光輝與驕傲,但眼中仍有些許傷痛。陳逸心和越苓看在眼裡,心裡直咒罵令她傷心欲絕的陳越風。

  「嗨!小美人,今天好點了嗎?」陳逸心開心地親親鐘含仍顯蒼白的臉頰。

  「謝謝你們來看我。」她有點臉紅地說。「你們看過小baby嗎?」

  「是啊!我想我愛上那個小帥哥了。」越苓以極羨慕的語氣說。

  「簡直就是越風小時候的翻版。」

  陳逸心一講出這句話,馬上發覺自己說錯話了,病房內的三人頓時陷入沉默。老婆生產,陳越風卻至今仍未見蹤影。

  越苓馬上轉移話題。「名字你想好了嗎?」她問著鐘含。

  「還沒,我想把這個權利留給我最敬愛的長輩。」鐘含充滿感情地看著陳逸心。「爺爺,您願意嗎?」

  「當然!」陳逸心開心得合不攏嘴,他從不敢奢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越風的小孩出生。但他隨即想到,「不過,你不給越風這個機會嗎?」

  「請你別在我面前提到他。」鐘含不客氣地要求。

  陳逸心和越苓交換一瞥,他們瞭解現在不宜刺激鐘含。

  「爺爺,」越苓撒嬌道,「少來了,這個機會您盼了多少年?從我還是小孩時,您就一直在叨念這件事。」

  陳逸心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

  「這樣好了,和你一樣單名,就一個穎字如何?」他的眼睛閃爍著喜悅的光彩。

  「陳穎,很好。」鐘含笑著點頭。

  「陳穎……這個名字好,好聽又響亮!」越苓也滿意地笑了。

  不一會兒,嚴醫師走進來,「陳世伯、越苓,我們讓這位美麗的母親休息一下吧。您可以去看看可愛的小baby。」

  「小孩沒有任何問題吧?」陳逸心緊張地問。

  「沒問題,雖然早了幾個星期出來,但他很快就會壯得像頭牛了。」嚴醫師笑瞇瞇地說。

  「謝謝您,嚴醫師。」鐘含感激地道。

  「別客氣。」

  「含,你好好休息,我們一會兒再回來。」陳逸心拍拍她的手背。

  「你們快點去看小baby吧!這兒有王小姐照顧我就行了。」她對看護點點頭。鐘含笑著看他們倆喜孜孜地離開,內心百味雜陳。

  至今越風仍未出現,她對他已心灰意冷。

  突然,有人敲門,而且門外有些嘈雜。

  王小姐上前應門,卻呆站在門口。

  「是誰?王小姐。」鐘含疑惑地問。ˍ看護遲疑地讓開,讓這位她有生以來見過最英俊的男士進來。

  「嗨!」這是陳越風進門的第一句話。

  「你好。好久不見。」鐘含也刻意生疏地回答。

  兩人陷入沉默。

  「達令,你好了沒有呀?」門外傳來女聲。

  鐘含皺著眉,這嬌嗲的聲音好耳熟!

  靜桂香風姿萬千在走進病房,全身散發著懾人的光彩,和躺在病床上的鐘含有著天壤之別。

  「你好,靜桂香。」鐘含費盡全身力氣,終於擠出這句話。

  靜桂香裝作沒聽到,輕視地瞥了一眼狼狽的情敵後,就不當鐘含在場似的,熱情地親吻越風。

  鐘含氣憤地扭過頭,沒有看見陳越風眼底的痛苦。

  「王小姐,我來給你介紹,那位和日本船王的千金熱情接吻的男士就是我丈夫。但是,看他們倆親熱的程度,我想,他很快就不是我的了。」鐘含生氣地大聲諷刺。

  「你先出去,香子。」越風下令。「也請這位護士先出去,我有話我和的妻子說。」

  王小姐很為難地看著顯然受到嚴重傷害的鐘含。

  「陳先生,陳太太剛生產完,請您好好照顧您的太太。」她鼓起勇氣說完,才匆匆地走出病房。

  靜桂香怨恨地瞪了鐘含一眼,才忿忿地走出去。

  「怎麼對靜桂香這麼沒禮貌?」越風罵道。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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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含不語,她已經心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怎麼不說話?你的表現活像個怨婦似的。」越風又罵。

  「你來做什麼?嫌昨天的新聞不夠精彩嗎?你陳大少爺玩弄我還嫌不夠,竟帶著舊愛一起來嘲笑我!怎麼,你的舊愛比較過真頻太郎和你的差異後,終於決定還是你行了?」

  「別以為你為我生了一個兒子,就可以對我說這種話。」

  「自從結婚後,我每天都在你的鼻息下生活,那還不夠嗎?你不能給多些尊重嗎?」她的聲音大了起來。

  「我沒有嗎?」越風也生氣地吼回去。「你又是怎麼回報我的?三番兩次欺騙我,滿口忠貞的誓言,卻背著我與舊情人勾搭。」

  「你含血噴人!」

  「哼!」他瞪著臉色愈發蒼白的妻子,自尊與驕傲使他不顧一切要打贏這場戰爭。「你差點害死我的兒子,是不是因為急著跳上舊情人的床?」

  鐘含傷心欲絕地別過頭,無法正視無情無義的他。

  越風走到她的床前,佇立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掉頭離開。

  鐘含又昏了過去。

  王小姐進來看見休克的鐘含,馬上呼叫主治醫師。

  嚴醫師趕忙為鐘含急救。在病房外的陳逸心和越苓從王小姐口中得知靜桂香也來了,倆人氣得半死。

  「嫂嫂一定是因為靜桂香才氣昏的。哥哥到底是怎麼了?他對女人一向是最溫柔的,剛剛看到嬰兒時也很高興,怎麼還帶靜桂香來氣嫂嫂?」

  「唉!我看你哥哥沒救了。我瞭解含兒,她一定不會原諒越風的。」

  「才不呢!有誰抵擋得了哥哥的魅力?你太擔心了,爺爺。」越苓不是不相信爺爺的判斷,不過,爺爺畢竟是男人,不懂哥哥的魅力。

  「唉!」陳逸心又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剛到手的曾孫,又要離開我了。」

  「爺爺,您是說鐘含會離開哥哥?」

  「含兒若真的離開,我絕不會怪她,是越風太不爭氣了。」

  「鐘含要是離開,她就是個大白癡。」

  「是嗎?要是你的鐘天凌這麼壞,你不在乎嗎?」

  「他敢!」

  「苓兒,你很幸運,天凌是一個很乖的孩子。但你也瞭解越風,只要他願意,他能夠很壞。我看,世上大概也只有鐘含能跟他生活一輩子。」

  「但是鐘含要是離開就完了!哥哥一定不會原諒她抱下自己的孩子離家出走。」

  陳逸心搖搖頭,沉默不語。

  「希望鐘含沒事。」越苓祈禱著。

  越風掙扎地離開病房,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醫院,完全不知道他給鐘含帶來多大的刺激。

  「越風,你等等我嘛!」靜桂香踩著高跟鞋小跑步地跟在他身後,嬌噴地抱怨。

  「抱歉,我不陪你了。」越風說完,就退自開著車子走了。

  他從後視鏡看見靜桂香站在原地氣得跺腳,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奇怪,他不是愛靜桂香的嗎?

  不,他愛上鐘含了。靜桂香的背叛只讓他生氣,但是面對鐘含,他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他極度後悔帶靜桂香來氣鐘含,剛才見到她的剎那,他差點懇求她的愛。

  越風不停地問著自己,從何時開始,他變得這麼愛她?或許,在十年前,他就受到她的吸引,只是他從來不願意承認。在女人方面,他一向無往不利,但為了抗拒她對他的吸引,他的女人一個換過一個,卻也只有她在身邊時,他才能感到生命的完滿。他是如此需要她,他從來不知道愛一個女人會這麼痛苦。

  她身邊有太多的男人了,他不相信她和龍笑雲的關係如她所說的那般單純——他是刻意沒有避孕藥的。剛開始他每每衝動得忘了避孕,但後來他開始希望她懷他的孩子,那麼她就不會動不動就提到離婚,他是真的很高興她懷孕,然而他無法原諒她欺騙他未曾受孕,於是,他開始懷疑孩子是誰的。

  現在,他確定孩子是他的,她卻自作主張,不讓他有替孩子取名字的機會,他還得從越苓的口裡得知孩子的名字,真是太可笑了。雖然換作是他,他也會讓爺爺替他的孩子取名,但不是由鐘含作主。

  愛得越深,恨得越深,這是他的個性。

  此時此刻,鐘含如此虛弱,他無法預測自己會再對她說什麼樣的重話,所以他決定到日本去,等過些日子,他內心平靜些時,再回來面對她,兩人重新開始。

  鐘含住院的第七天,天凌匆匆自倫敦趕回來,下了飛機就直接趕到醫院。

  「姊,你的氣色真好。」天凌佯裝高興地說,其實鐘含憔悴得令他好心疼。他在心中暗罵陳越風;也責怪越苓沒有好好照顧姊姊。

  「天凌!」華暄激動地上前擁抱他。「你都長成這麼帥的小伙子了!早知道我就多等你幾年。」她開玩笑地說。

  天凌這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認出了眼前的美女正是多年不見的華暄。

  「那邊的合同談好了?」越苓尖酸地出聲,打斷他們的對望。

  「我交給傑克處理了。」天凌疲憊地說。

  「什麼?!你把這麼重要的case交給傑克?」

  「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管了?」天凌神情不悅地對著越苓吼。

  華暄在一旁饒富興味地提醒他們:「容我提醒兩位,這裡是病房。」

  「對不起。」天凌紅著臉道歉,但仍瞪著越苓。

  鐘含連忙做和事佬。「越苓,天凌剛從倫敦回來,一定很累,你陪他回去吧!」

  天凌轉過頭要反駁,看見鐘含眼中的堅決,不禁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晚點再過來。」

  「晚上見。」華暄急把他們兩個推出病房。

  「他們倆很登封。」在這封歡喜冤家離開後,華暄微笑地評論。

  「是啊!」鐘含歎了一口氣,卸下了偽裝的堅強。

  「含,在這麼值得慶賀的日子,不准你為他哀聲歎氣。」華暄心痛地看著鐘含彷徨無助的模樣。

  「暄,我覺得好矛盾。他一再傷害我,我卻無法恨他!」

  「天哪,你真的愛上他了。」華暄坐到床上,保護似地擁抱她。「想哭就哭嘛!要哭不哭的樣子醜死了。」

  「是啊!我真的好難過。」她終於哭倒在華暄的懷裡。

  這麼多年來,堅強的鐘含第一次在華暄面前哭泣。

  華暄知道她需要的是越風堅強的臂彎,而可惡的陳越風卻如此殘忍,在鐘含最需要他的時候,回過頭去找他的舊情人,這對含的打擊多大啊!

  過了好久,鐘含終於止住了哭泣。「我不能讓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你想怎麼樣?」其實華暄的心裡已經有個底。鐘含的包容性再大,也有個限度,陳越風實在欺人太甚。

  「我要離開。」鐘含堅定地說。

  華暄很為難,不知怎麼說。

  她欲開口,卻被鐘含阻止。「你不要再說了,我不希望你為難。我已經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好吧!不過你要答應我兩件事。」

  「一定要與你保持聯絡,對不對?」鐘含笑著說,「當然,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去煩你怎麼成?」

  華暄點點頭,隨後又提議道:「我在英國有一棟房子,是我祖母留給我的,連致麟都不知道。你就到那裡如何?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現在就跑出去向大家宣佈,你要離開。」她威脅著。

  「少沒風度了,我怎會不相信你?」鐘含微笑。

  「很好!還有第二件事。」

  鐘含用哀求的眼神望著她。

  「哼!你求我也沒用,我不會受你蠱惑的。」她神色一怔,一本正經地宣告,「我要還清你所欠的債務。」

  鐘含欲說些什麼,又被華暄制止。

  「你不用說了!我查過了,經過你多年的努力,債務已所剩不多,你現在要離開,我怎麼忍心讓你又要帶孩子又要還債——」鐘含打斷她的話。「你不必擔心,已經有人替我還了。」

  「誰?」華暄驚訝地張大眼睛。

  「陳逸心爺爺。」

  「太好了!算他們陳家還有一點良心。」

  「快別這麼說。陳爺爺對我而言,就像自己的家人一般。」

  「我知道。算我剛剛說錯話了。」

  「我打算今晚就走。」

  「好,那我們現在好好計劃一下。」華暄一點也不驚訝鐘含的決定,但她還是有些擔心,「你確定你真要這麼做嗎?」

  「是的,我需要時間與空間來整理自己的情緒。」鐘含的態度堅決。

  「你帶走孩子,他們會不高興的。」

  「陳越風也需要時間在靜桂香和他的孩子之間作個選擇。」

  「真是剪不斷,理不亂。」華暄挖苦道。「我去幫你準備出國的東西。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明天早上就可以走了。」

  「謝謝!」鐘含衷心感謝上蒼賜給她這麼一位肯為自己兩肋插刀的朋友。

  「謝什麼?我們倆是死黨嘛!還有,你確定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嗎?」華暄不放心地又問。

  「你懷疑我的能力嗎?」鐘含故作不悅地問。

  「當然不是,你向來擁有化險為夷的本事。」

  「那一切就麻煩你了。」

  「唉!想必我們又得分開好一陣子了。」華暄想到這裡,一張俏臉頓時沉了下來。

  「我會回來的,我只是想給陳越風選擇的空間。」

  「我衷心祈禱你早日獲得幸福。」華暄幽幽地說。

  「不會太久的。」鐘含保證。

  第二天,天凌到醫院時,鐘含已經離開了。他瘋了似的尋找鐘含,當場在醫院和越苓吵了起來。

  「鐘含實在太過份了,竟然帶著小孩走了!爺爺昨天也回英國了,明天爸媽回來,我要怎麼向他們交代?還有哥哥,她帶走的也是我哥哥的小孩,她太自私了!」

  「該死的陳越風,最好不要讓我再看見他!我姊生產,他非但沒在旁邊照顧她,還帶著靜桂香回來,太可惡了!」天凌氣得猛捶桌子。「現在可好,把我姊逼走了!」

  「你生那麼大的氣幹嘛?該生氣的人是我哥哥!」越苓替哥哥喊冤。

  「別在我面前提到那無情無義的人!」天凌把怒氣發洩在越苓身上。

  越苓知道是自己哥哥有錯在先,只好忍氣吞聲地轉移話題。

  「倫敦那邊有沒有消息?」她問他公事。

  「你哥呢?我要去教訓他!」

  「別鬧了!你別忘了,你是拋下工作跑回來的,難道你都不關心合約的事嗎?」越苓質問道。

  「合約?」天凌大吼,「我還有心情管合約嗎?我姊姊失蹤了啊!她才剛生產完,身體還很虛弱!」

  越苓委屈地紅了眼眶,「你初就大任,人家只是希望你能有所作為,讓爺爺、哥哥他們有好印象。」

  「陳越苓,我今天總算認清你了。你打從心眼裡瞧不起我,對不對?」天凌痛苦地指著她。「我和我姊都不希罕和陳家有關係,你走吧!」

  「你不是認真的吧?」越苓被他絕決的語所氣嚇住了。

  「不要逼我動手趕你。」天凌狠心地說。

  「你……」越苓哭著跑出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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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原先在維也納準備搬家的陳世青和管世瑛興沖沖地趕回台灣來抱孫子,卻只聽說他們的孫兒名叫陳穎,而家裡似乎起了大風暴。媳婦不見了、兒不見了,連陳逸心也回英國了,越苓又整天躲在房裡哭。

  看到家裡一團糟,陳世青氣壞了。現在他想罵的人都不見了,越苓又哭得像個淚人兒,八成和那個姓鐘的臭小子有關,所以陳世青首先想到拿鐘天凌開刀,因為他是唯一能找到的人。

  想到就做!他立刻殺到鐘天凌的公寓裡興師問罪。

  十分鐘後,他氣沖沖地走出這狹小破舊的公寓,又回到羚園。

  「怎麼了,你不是去找天凌了嗎?」管世瑛很少見到丈夫這麼生氣。

  「是啊!那個臭小子真是不知好歹!為了女兒的幸福,我建議他娶越苓,並且搬到好一點的房子住。你知道他怎麼回答我嗎?他居然說他從來沒想過要娶越苓!真是氣死我了。」』

  「他騙人!」越苓從樓上飛奔至管世瑛的懷裡。「他說過要娶我的,他真的有說過。」

  「我知道,我知道。」管世瑛愛憐地擦掉臉上的淚。

  「他一定會娶你的。」她在心中發誓,一定要讓天凌娶越苓,否則女兒必會做出傻事。

  管世瑛哄騙了半天,才說動越苓回房去睡覺。

  「世青,明天我去和天凌談談吧!」她提議道。

  「也好。其實我並不希望越苓嫁給那窮小子。你去看看他那棟破公寓,就會瞭解我的用心。」

  陳世青只管批評鐘天凌的公寓有多破、多舊,沒注意到管世瑛的臉色愈來愈差。

  他沒有想到他們陳家的男人給人的壓迫有多重,以及管世瑛的家世也乏善可陳。

  「難怪鐘含姊弟會離開,你簡直是狗眼看人低。」管世瑛輕聲地說。

  陳世青莫名其妙的看著妻子。「你也想吵架嗎?」

  「本來就是嘛!你不要以為有錢就了不起。鐘含和天凌都是好孩子。既聰明善解人意,即使不和陳家結親,假以時日,也會有所成就的。」

  「我並沒有否認這點呀!」陳世青不懂妻子怎會冒出這一番話。

  「可是你們陳家男人給人感覺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難怪人家心裡會不舒服、」

  「真的嗎?」陳世青滿臉驚訝。「那你的感受呢?」

  「我愛你。」管世瑛充滿感情地說。

  陳世青非常溫柔地擁抱他這一世的最愛。「你愛我一定不像我愛你這般深,因為如你所說,我有這麼多的缺點,而你是般完美,神仙也抵擋不了你的魅力。」

  管世瑛甜在心頭,臉上卻露出羞怯的笑意。「油嘴滑舌。」

  「是嗎?今天你還沒嘗過呢!」說著,他把嘴湊近她的唇。

  這一刻,兒女的事早已被他們拋到九霄雲外……

  經過數日的努力,陳世青無奈地帶著管世瑛到英國看陳逸心。他告訴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而管世瑛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好母親。

  兩個月過去了,天凌和越苓持續冷點著,直到越風回到台灣,召見天凌。

  「你終於肯回來了!」天凌冷冷地問。

  「你姊在英國南部的一個農場。」

  天凌驚訝地瞪他。「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把她找回來?」

  「我不知道我這樣做對不對,但是我和含的關係不是你所想的那麼簡單。我們婚姻基礎一開始就不穩定,我想分開一下對彼此都好。」

  「是你太固執、太驕傲了,所以含才離開的。基本上我希望她能離開你……不,應該說她根本不該和你結婚。」天凌毫不隱瞞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錯!」越風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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