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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十字路口》作者:齋藤歸蝶【完結+番外】

第146章 1981·好兆頭(二)

  半小時後,「超可愛王冠蛇診所」裡,午睡被吵醒的梅洛普·岡特怒不可遏:「怎麼又是哈利·波特?距離他上次挑撥一只嗅嗅去拔人家金牙才過去幾天?」

  莉莉倒抽一口冷氣。

  「這可不能打我了啊!我干不出這種事來!」詹姆好冤枉。

  「我沒有!」哈利悲憤極了。

  「先看狗!」阿利安娜大聲道,把梅洛普推向受了重傷而不敢隨便變形的西裡斯——「我不是獸醫!」——這才向驚恐欲死的波特夫婦解釋:「蒂娜拉著紐特陪他們一個麻瓜朋友的後代——有點繞?不過不重要——去逛博物館,沒辦法,蒂娜畢竟是美國人,美國才幾年歷史?那個博物館你們也知道的,神奇動物一律不許進,把箱子暫存在我家,就跑出來一只嗅嗅。那天是周六,不上學,哈利和羅恩都在家,他們好奇貪欲會不會令嗅嗅產生攻擊性,就告訴那個小家伙,忒修斯的客人……新去找麻瓜安了顆拉風的鑲鑽金牙……」

  哈利從沒見過媽媽那美麗的五官扭曲成現在這樣。

  「然後呢?」詹姆興致勃勃地問,「牙拔了嗎?」

  「連他一塊兒打!」莉莉一指丈夫!

  「我去看看西裡斯!」詹姆落荒而逃,留兩位女巫面面相覷,罪魁禍首弱小可憐又無助地等待著自己的判決結果——那個叫阿不思的人要是沒空的話,是不是就不用挨揍了?梅林保佑,他沒空!他沒空!他沒空!

  候診室裡陷入了短暫的、詭異的寂靜。

  「沒拔。」阿利安娜先說,「嗅嗅死都不肯撒手,『力松勁泄』也不好使,麻瓜的技術也過硬,死都拔不下來,然後我們就浩浩蕩蕩地到這兒來了。」

  「噢。」莉莉強作鎮定地點點頭,「我就說……為什麼不把紐特叫回來呢?」

  「博物館安保系數又調高了,巫師到了那裡和麻瓜沒區別,在外面也一樣。」

  「噢……」莉莉又說,她和阿利安娜對視一眼,忽然齊齊放聲大笑起來。

  「那場面……我不敢細想!天啊……」莉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輕輕拍了拍哈利的後腦勺,「倒霉的臭小子!」

  哈利茫然地看著她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笑,但……如果他和爸爸要挨打,媽媽笑成這樣,難道、難道就——

  窗外銀光一閃,一只俊美威嚴的大鳳凰守護神翩翩然飛了進來。

  「沒空。」它冷酷地撂下一個單詞(在哈利耳朵裡無異於麻瓜聽見福音)就原地回旋,化成一陣溫暖宜人的輕雨。

  莉莉有些失望——她居然不改初衷!但阿利安娜卻臉色一沉:「剛剛那是誰的聲音?」

  「嗯?」莉莉露出與兒子一模一樣的表情,「不是阿不思嗎?說實在的,只有一個『No』,我也認——」

  「這頓打先記賬吧!」阿利安娜匆匆站起身來,「帶上哈利回家去,順便幫忙看幾天羅恩,我不叫你們還回來就先別回來。」

  「出什麼事了,阿利安娜?」莉莉也站起身來,抽出魔杖,「你知道的,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以為我們家這個……『崗哨』,」她搖了搖頭,又是嘆又是笑,「只是個擺設。如果事情到了我這一步,那麼你們也沒什麼辦法。巫師不僅看天賦,莉莉,也看閱歷與儲備。」

  「那我——」

  「先回去!」阿利安娜強調,「霍格莫德最遲到日落就會戒嚴。」

  「霍格沃茨呢?」

  「交給米勒娃沒問題的。」

  「還有西弗,我是說斯內普教授,他——」

  「他不在家。聽說法國佬兒要投票弄什麼玻璃金字塔,他帶著蓋爾看熱鬧去了。」阿利安娜冷冷地說,「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術阿不思又抓了穆迪,可不敢讓他摻合這事兒。」

  哈利發現媽媽露出了一種苦苦忍耐、但仍就不吐不快的表情。

  「我說,阿利安娜……」莉莉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可還沒等她完全說出口,哈利就感到一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強烈得要命的波動。

  「砰」的一聲,診室的門被推開了,梅洛普·岡特把男巫們都轟出來,像驅趕幾只堆疊在一起的笨拙奶狗。

  「好了?」阿利安娜先關心病人……嚴格來說,受傷犬只。

  「好了。」梅洛普點頭,「我直接當狗治的,能治——回頭記一下,這也是個研究的方向——你和你的其他阿尼瑪格斯朋友願意當小白鼠的話,布萊克,可以來找我。」

  「那趕緊走吧!」阿利安娜毫不遲疑。

  「是嗎?」梅洛普抬了抬下巴,向著禁林的方向。

  阿利安娜含糊地應了一聲:「那就別多問了。」

  「我去幫你放學。」梅洛普說干就干,「你們幾個怎麼還在這兒?快撤啊!」

  「忒修斯如果回來了,讓他去禁林找我。」阿利安娜長吁一口氣,揪了串車鑰匙扔給她,「我得先聯系海格,雖然今天是周五,但詹姆剛放出來,他也去不了布斯巴頓。」

  「他去哪兒了?」

  「說是夜釣。」

  六大一小七名巫師齊刷刷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天。

  「那也可能是出軌了吧!」阿利安娜開了個玩笑,「我寧願他出軌,也不要是投敵了。」

  「我不把這話告訴他、我就白是個斯萊特林了。」梅洛普狡詐一笑,轉頭就變臉,「怎麼還不滾?滾滾滾!」

  年輕人們被狼狽掃地出門(哈利只是個添頭),捧著個孩子在平白增添了一絲肅殺氣息的霍格莫德街頭,竟然有種無處可去的錯覺。

  「你們還記不記得……」詹姆的肩頭扛著哈利,「我們入學那天?」

  「鑰匙保管員?」西裡斯偷偷給哈利搗亂戳他屁股,他每次憤怒扭頭,都看見教父一臉正經堂皇模樣。

  「我們開遍了整座城堡的每一扇門,那些『鑰匙』都不需要大活人來保管。」盧平就是那個提醒哈利有人搗亂的,「如果是在禁林……可惜我們一直當那裡是個游樂場,而不是藏寶屋。」

  「好得很。」莉莉面無表情,「把哈利交給我,取保候審的詹姆·波特先生,還有他的保釋人布萊克先生和盧平先生,你們仨就可以去探險了。」

  「我就算了,算了……」詹姆倒地投降。

  哈利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搞懂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那是「禁林」第一次從腦海中一堆灰撲撲的地名裡脫穎而出、閃閃發光。不然呢,禁林就只是一個不讓去的樹林子而已,對一個連蒲絨絨班准入年齡都沒達到的小孩來說,不許踏足的地方多了。

  他剛開始還記得,後來似乎便不在意了,因為爸爸回來了!他可以回家了!羅恩也來家了!這家伙剛開始還有些靦腆,後來西裡斯還安慰他,說自己從六年級開始,一年要在波特家住半年——鑒於畢業前有十個月都在學校,所以他大概是直接長在戈德裡克山谷了。

  羅恩判斷哈利一家人都很愛收留無家可歸的小孩,這種人他見過,阿利安娜不就是!遂迅速卸下心理負擔,打滾擁抱新環境。

  然後就被連夜上門的韋斯萊夫婦連被窩一起端走了。

  睡了一覺就痛失小伙伴的哈利失望至極地聽詹姆解釋,大概就是阿利安娜的學校專門就是干這個的,有時候忙不過來,送孩子住個全托,也說得過去,何至於到麻煩同學的父母頭上去呢?誰家裡沒有一堆事兒,不然這麼小的孩子送去全托干什麼?他們夫妻倆又不是死了!

  不過哈利也就消沉了一會兒,因為韋斯萊先生按響了波特家的門鈴,手裡買一送二、牽著仨難掩激動的孩子。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波特先生。」也是一頭紅發的韋斯萊先生滿臉歉意,「有的孩子他就是……格外不一樣。唉……莫麗讓我帶上她清早起來烘的黃油蛋糕,就當是我們的一點歉意。」

  要不是昨晚西裡斯和盧平都借宿了,要不是這二位都是精力旺盛的大型犬科,誰能招架得住四個加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孩啊!幸虧莉莉因為今天學校裡要小刀喇死人,早飯什麼都沒吃(也就什麼都沒做)就走了。

  「我偶爾也想過,」組團去買洋蔥圈的路上,詹姆還是扛著哈利,「把你吊在我的角上,大搖大擺地出街,『瞧,這是我兒子』!」

  「挺好的,為啥不試試呢?」羅恩已經和他混熟了。

  「哈利的媽媽擔心偏沉,一邊墜得慌,對我頸椎不好。不過現在我們有了羅恩,體格正常的羅恩,完美!待會兒咱們就找一片沒人的樹林試試,讓西裡斯拿上他的相機,萊姆斯還有一套會動的!」

  「是說我表哥達力,據說胖得像小豬。」哈利向羅恩說明,又拍拍他爸,手動剎停,「我想打個電話。」

  詹姆打了個呼哨,自己無繩遛自己、還能馱著小孩逛街的巨犬和巨狼(當然名義上是巨型「狼犬」)就停了下來,虎視眈眈地圍著哈利獨自進入的電話亭——詹姆遮遮掩掩地給他變了個小板凳踩著。

  「哈利能當我爸爸了。」弗雷德冷不丁來了一句。

  「我同意。」喬治點頭,「那麼,全票通過了。」

  「以後哈利就是我們的爸爸。」

  「爸爸!」

  「哎?哎?」莫名其妙漲了輩份的詹姆把人抱起來,「怎麼說?」

  「我爸爸當年就是靠這一手追到我媽媽的——像個麻瓜一樣打電話!」ヾ弗雷德毫不猶豫地出賣了父母,「既然哈利也可以,那我選擇哈利當我的爸爸。」

  「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你家一直住下去了。」喬治圖窮匕見。

  大黑狗「汪汪」大笑了起來,巨狼比較文明——大概因為它只會「嗷嗚」,太不狗了一點——只是裝作舔爪子的模樣,將笑臉隱藏在粗壯的爪子下。

  「看,這就是被麥格指導變形的後遺症。」詹姆指給孩子們看,「都跟你說了有些動作只有貓才會做了,萊姆斯!」

  「鹿、狗和狼,你們?」羅恩的詞彙量也是猛增。

  「沒錯。其實西裡斯的夙願是想當一個風流浪子偵探,和麻瓜警察合作拯救被綁架的小孩、尋找失蹤人口什麼的,一看就拉風得要死,所以他才拖著我們報名去學阿尼馬吉。」

  「那得是鳥類吧?」喬治很懂的,「扁毛的。」

  大黑狗忽然不笑了。

  「是呀,後來他變形成這樣,體型還這麼大,去考傲羅、傲羅都得挑揀他獸型潛行跟蹤不合格。」詹姆安慰地拍了拍好兄弟的尾巴根,成功把人再次拍美了,「自稱是人生遇到的最大挫折,難過得三天沒吃飯。」

  韋斯萊三兄弟都要笑瘋了,哈利也掛掉電話走了出來。

  「放在那裡好了,如果下一個人要踩,嚇他一跳!」詹姆隔著電話亭的玻璃又點了點那個小板凳,大概是追加了什麼惡趣味的「踩一下就消失」魔咒,「寶貝打給誰了呀,達力嗎?」

  「打給媽媽,說你有可能帶著我們去禁林,讓她做好心理准備。」哈利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乖巧以對,一副「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出發去禁林了」的表情。

  詹姆:…………

  電話亭附近一時變得很吵鬧。

  又過了一個月,被迫休學的小小巫師、被迫周末也要禁閉在城堡裡的小巫師都歡呼著奔向他們的霍格莫德。

  哈利那時早已經忘了什麼禁林的事了,他又回到了蒲絨絨班,和羅恩一起。那些詭異的夢境似乎也知道自己無聊又枯燥,甚少造訪他的大腦,幸好如此,因為哈利九歲那年,莉莉一度打算請人來教他大腦封閉術。

  「西弗就住在霍格莫德附近,我猜的。」他聽見莉莉這樣同詹姆商量,「這樣哈利只要每隔一天放學後去尖叫棚屋,學上一個鐘頭,以他的聰明要不了幾天——」

  「等等,莉莉,我問你,哈利姓什麼?」

  「姓波特啊!」

  「那他長得像誰?」

  「反正只有眼睛像我。」媽媽失笑。

  「那不就得了嘛!他去學大腦封閉術,難道能只出一雙眼睛?」詹姆撓頭,「說真的,莉莉,哈利早晚要被鼻涕精荼毒,聽說他以前還開小差,動不動請長假,這幾年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所以我們就不能讓這一天晚點到來嗎?」

  「這樣嗎?」莉莉倒也不是很堅持,似乎這個大腦大師的確不怎麼友善。

  從那一夜開始,有整整一年,哈利一次夢都沒有做過。他們家和姨媽家也恢復了一定程度的來往,比如媽媽其實從未和姨媽斷絕關系,忙不過來也會發發傳真,哈利和達力則處成了某種筆友,或者代購——好在當初莉莉一復學他們三口就從戈德裡克山谷搬了出來,新公寓裡拉了電線,什麼麻瓜玩具都能玩,饞哭好幾個韋斯萊呢!

  正當兩家關系似乎有望恢復到從前時,哈利又開始做夢了,新人物出現了,他夢見姨夫的姐姐瑪姬驅趕寵物狗咬他,還把他逼上了樹,直待到天黑。

  「噢,沒錯,佩妮前天還向我抱怨,瑪姬的狗把她家裡弄得很臭,害得她不得不給家政婦雙倍小費,還要被瑪姬嘴。」莉莉摸了摸哈利的耳朵,「其實她之前也出現過,寶貝,你只是忘記了,那時你根本記不住她的名字,你說有個『又胖又醜的女版姨夫』。」

  噢,順帶一提,哈利的媽媽莉莉·伊萬斯女士在自己親姐姐結婚當天擔任伴娘,死都不想把戒指盒遞出去,嫌姐夫長得一般。無論她姐姐佩妮怎麼安慰她,自己本身也並不出眾都不行,因為在莉莉眼裡,佩妮絕對是個文質彬彬的清秀佳人。她耿耿於懷了好幾年,終於在成功進入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的第二天,用魔法變走了姐夫身體裡的肥胖基因。

  有了執照,這就是治病。至於姐姐姐夫兩口子會不會被懷疑兒子是拐來的,那莉莉不管。

  「瑪姬罵佩妮什麼?」詹姆加入吃瓜。

  「她覺得主婦應該自己動手打掃房子,而不是花錢請人,這是在浪費她弟弟的錢。」莉莉翻了個白眼,「佩妮拿出女貞路那棟房子的購房合同和契稅單據,請她和她弟弟離開自己的家——卡文已經夠煩了,不是嗎?」

  「她還罵你倆死有余辜,佩妮姨媽都沒說什麼。」哈利看熱鬧不嫌事大。

  波特夫婦雙雙傻眼。又過了幾天,詹姆悄悄告訴哈利,莉莉本來籌劃的一個聖誕聚會泡湯了。

  「是因為我嗎?」哈利怪不好意思。

  「瑪姬是個無兒無女的寡婦,到時候肯定要和佩妮他們一起。你媽媽擔心她自己會干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我頂多讓長舌婦屁股著火,她最近可是在研究跨物種的器官移植。」詹姆還有些可惜,為少看了許多熱鬧,「可以給她安個牛胃,這樣就沒空說話了。」

  邁入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個十年之後,哈利的夢似乎終於也厭倦了千篇一律的被忽視、被虐待與被嘲諷,開始有了新進展,夢裡他竟然也是個巫師。

  「有個叫海格的狩獵場看守會來接我,他沒有魔杖,只有一把粉紅傘,他給我買了一只白貓頭鷹,我叫她『海德薇』。」他每天早上都在餐桌上給爸媽分享。

  「記一下,詹姆,明年給他買一只雪鸮。」莉莉熟練地煎著雞蛋,「蕃茄醬飛來。」

  「你總算有點『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兆頭了,親愛的兒子。」詹姆把便簽釘在牆上的軟木板裡,「禁林裡也不知道為什麼,怎麼那麼多雪鸮。」

  「考文特花園那邊也有很多,每天都有許多觀鳥愛好者在那埋伏,把屋主煩得都搬走了。」

  「也可能因為破壞《保密法》被抓進阿茲卡班了。」

  「哪有!那個雪鸮種群的歷史應該和尤菲米婭差不多大吧?麻瓜早都已經習慣了。」莉莉關掉灶台,「宣布一下,我明年大概就可以畢業了,以後就專心在聖芒戈那邊了。」

  「哇——」大小波特一起驚呼。

  「要搬走嗎?我聯系律師和房屋經紀。」詹姆最先反應過來。

  「不要,聖芒戈的地段也太糟糕了,我可不想住那邊。」莉莉猶豫了一下,「事實上,麻瓜在挽留我,我的導師聯系了惠靈頓醫院,已經基本敲定了,只等我點頭。」

  「誒?」大小波特再次步調一致。

  「麻瓜醫生賺得很多,但去聖芒戈就只能拿死工資。」莉莉爽快地說,「但是……如果我去麻瓜醫院,我不能用魔法,我專門寫信給這方面的專家阿奎納斯·普威特先生請教過——順便說一句,他是羅恩的祖父,世界可真小。」

  「那不就違背了你的初衷。」詹姆淡定地說,「錢我來賺就好了。」

  「還有時間,麻瓜私立醫院一點兒也不忙。就算我像岡特女士那樣去魔法部申請一個執照自己開診所,一定也會很忙。」莉莉有些歉意地望著眼前如出一轍的父子倆,「我分給家庭的時間已經很少了。我完全沒辦法和莫麗相比,還有佩妮,就算她忙得沒時間和弗農說話,至少弗農能看見她,能和她待在同一個屋檐下。」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詹姆輕松地笑了起來,「好不容易要畢業了反而患得患失起來。你沒空,我有啊,哈利想你了我就揍他一頓,然後去找你看病。」

  「謝謝。」哈利面無表情。

  莉莉被逗笑了。「我就是白說一句,反正我已經決定好了。」她招呼了哈利一聲,「該上學了,走——我換了一種新的柔性洗滌劑,詹姆,不會破壞瓷器手繪的花紋,兩滴就夠了,還有施咒的時候不要那麼大力——」

  1991年1月,莉莉·伊萬斯畢業於倫敦國王學院。


第147章 1981·好兆頭(三)

  畢業典禮上十分熱鬧,伊萬斯博士的父母姐姐、丈夫兒子固然都來了,為什麼她丈夫的兄弟(無血緣)、兒子的兄弟(也無血緣)、兒子兄弟的爸爸(這個真有血緣)也一起來了呢?

  「謝謝你,莉莉,也祝賀你,真了不起。」亞瑟·韋斯萊誠懇地和她握手,「否則我這輩子大概也沒機會參加麻瓜的畢業典禮。」

  「麻瓜也天天都這麼穿嗎?」西裡斯很少穿得這麼正經,麻瓜正裝襯得他幾乎有一種不可褻瀆的英俊感,「我以為只有鄧布利多才每天不厭其煩。」ヾ

  「一年只穿一次。」要開始了,莉莉起身匆匆吻過每一個自己愛的人,「詹姆呢?」

  「尿急。」西裡斯和盧平面不改色。

  「他早晨連慣喝的咖啡都沒喝。」哈利毫不猶豫地拆了父親的台,數不清第幾回了。

  莉莉眯起眼,她太熟悉這幫人的尿性了。她望向台上,准備和每一個畢業生握手擁抱並恭喜的院長……不會吧?不會吧??

  她要殺了詹姆·波特!才不用勞煩那個伏什麼鬼!

  「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落在西裡斯和盧平中間,是一個……娃娃?好在畢業生們正陸陸續續起身排隊,暫時無人注意這邊。

  「這是什麼?」西裡斯隨手把娃娃塞進孩子懷裡。

  「說實話有點兒像詹姆。」盧平歪著頭打量,「你不覺得嗎,大腳板?」

  當然像啊,看看這一頭亂發,這眼鏡,這——誒?哈利撥開娃娃的劉海,發現它腦門上居然有一道閃電型的傷疤。

  這是他自己?哈利大驚,還有誰知道他夢裡多了一道疤的事嗎?他甚至沒和爸爸媽媽說過——因為爸爸絕對干得出幫他無痛長疤的事來。

  娃娃奮力眨了眨塑料眼珠。

  是爸爸,哈利放心了,把娃娃摟緊,朝他一邊隨大流一邊不放心地頻頻回頭的媽比了個「OK」的手勢。

  他以為母子間總有些默契在的,壓根不知道那位令人尊敬的醫學院院長硬是被伊萬斯博士臉上殺氣騰騰的表情嚇了一跳。

  「祝賀你。」院長干巴巴地說,「願你能一直秉持希波克拉底——」

  「噢梅林,不,上帝啊!」莉莉·伊萬斯的表情變得很慌亂,「我真的很抱歉,詹姆不會說拉丁語。」

  「什麼?」院長也傻了。

  「沒事。」伊萬斯博士的表情緩和下來,「請您繼續吧,先生,很感謝您這些年對我的幫助。」

  典禮結束後畢業生和家屬往往都會選擇在學校裡多待一會兒,哈利很期待來一張大合照什麼的,但他的爸爸至今還是個兒子模樣的娃娃——西裡斯、盧平和亞瑟滿頭大汗地忙活了半天,竟然都不能解咒。

  哈利只好跑去伊萬斯祖父母那邊賣萌,企圖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麻瓜們真的很難不露出「你們到底行不行啊」的鄙視表情。

  新科博士莉莉·伊萬斯對此表示接受良好:「至少娃娃不會膽大包天地想給我惹麻煩。」

  娃娃急得把假睫毛都眨掉了,莉莉只是冷笑。

  「我想拍大合照。」哈利只好又跑回來向媽媽撒嬌,羅恩在旁邊一臉便秘,十歲的大孩子還玩這套真的挺惡心的。

  「好吧,既然是哈利的願望。」莉莉立刻就松口了,看上去也在等台階,「媽媽當然要讓哈利心願達成。」

  她又和父母說了一聲,披著隆重的麻瓜學士袍向禮堂外走去。哈利與羅恩對視一眼,拔腿跟了上去。

  那天是個難得的晴天,冬日的陽光雖然稀薄,但逆著光去看,還是只能看見一輪泛著虹彩的柔和光暈,將來人籠罩在裡面。

  「西弗!」莉莉輕快地跑過去,「我就知道是你。」

  「趕在波特打暈那個麻瓜老頭之前,剛剛好。」光暈裡的人說,哈利對這個名字有印像,似乎是個很難相處的大腦大師。

  「哇,你怎麼穿得……這麼、這麼——」莉莉好像和他很熟,「想不到你還會穿燕尾服,剛剛亞瑟的正裝仔細一看還不配套呢。」

  「我以前穿過,很多次。」大腦大師說,「很久之前了,麻瓜的重要場合都得穿,比如入學、畢業、授勛還有葬禮。我上一次穿它,還是四十年前,蓋爾祖國的誕生日,我只能替她去看,那個時候我似乎就有些格格不入。」ゝ

  「我很抱歉。」莉莉顯然明白他說的是誰。

  「真的不用抱歉。」光暈裡的人似乎在微笑,「我也沒有精神病。」

  「是啊,你沒有。」莉莉干巴巴地迎合。

  「真的沒有。」

  「對對對。」

  「所以莉莉阿姨為什麼老覺得那人有病啊?」連羅恩都看出來了。

  哈利不知道,哈利只是好奇,為什麼大腦大師會知道他夢裡有個疤呢?額頭那麼大,連位置都分毫不差,因為他是玩大腦的嗎?

  等到從重獲自由身的詹姆·波特跌跌撞撞跑出來找人時,大腦大師已經離開了。

  「是鼻涕精對不對?」盡管他氣得要死,但在老丈人和超凶大姨姐面前也只敢吼這麼一句而已。

  哈利都沒敢告訴他這位鼻涕大師還是和媽媽合完影再走的。

  兩個周之後,洗好的相片寄到了。哈利借著幫忙分門別類的機會,終於看清了光暈裡的那張臉:

  一個長頭發鷹鉤鼻男人。

  哈利很快就在夢裡見到了這張臉……的親戚——一張九成相似的面孔,但是更年輕,衛生習慣似乎不太好——然後被氣得火冒三丈。

  由於妻子值夜班而抱著枕頭跑來找兒子一起睡的詹姆被拳打腳踢地粗暴弄醒:?

  「他故意找事!沒事找事!」哈利憤怒不已,「斯內普是不是有病啊!」

  「現在早早發現也是好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張口,兒子。」詹姆打了個哈欠,「你爺爺跟我交代這事兒的時候也很慚愧,反正他上學的時候就已經在被針對了,可能是我爺爺結下的梁子吧?」

  父子倆一交流,發現彼此遭遇的都是某種常態,一時不知道該心酸還是憤怒。

  「他也叫西弗勒斯·斯內普嗎?」哈利揉著眼睛問。

  「親戚之間有重名很正常吧?」詹姆完全不以為意,「比如巴蒂·克勞奇,父子倆連昵稱都是一樣的,當爹的成了魔法部長,當兒子的本來也是晚我們幾屆的天才學生,結果現在跑來找你媽媽看抑郁症。」

  哈利不說話,不是很關心別家。因為他發現一個問題:如果有兩個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話,為什麼現實世界沒有小的這個,而夢裡的世界沒有老的那個呢?

  因為伏地魔嗎?他這麼厲害的嗎?

  「睡吧!」詹姆率先倒了回去,「明天還要找你媽媽吃飯去呢!」

  「吃什麼?」

  「Greggs吧,行嗎?」

  「比夢裡吃得好。」

  「乖∼」

  莉莉·伊萬斯的夜班一上就是兩天一夜,畢竟現在和麻瓜交流得多了,巫師能給自己整的么蛾子也越來越多。指望他們能自己穩穩當當地跑去麻瓜醫院看個病,笑死根本不可能,假證都變不齊全。

  波特父子找飯吃的動作十分熟練,提前一天訂好快餐,送餐地址是淘淘有限公司門口長椅,莉莉會披一件麻瓜長外套出來,她坐著,父子倆就蹲馬路邊上,拿長椅當小桌板用。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你今天下午能回來嗎?」詹姆不抱什麼希望地問。

  「應該能。」莉莉摸了摸哈利的頭,「如果哈利現在就收到貓頭鷹的話,明天我們就能去對角巷啦!」

  「還沒放假呢,怎麼可能!」詹姆失笑,「干脆就拜托海格幫忙帶他去吧,我們兩個去過二人世界。」

  「那也行!」

  哈利:?

  不久之後,詹姆在亞瑟的建議下正式購入了一輛房車——後者是自己就想買、好改造了之後帶全家人出去玩。詹姆沒有辦理任何執照和牌照,因為根本也不上路,他只是需要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還能讓三個人都坐在一起吃飯。

  但還是吃了山一般多的違停罰單。麻瓜交警才不管你這些。詹姆越解釋,他們越覺得在荒涼背街一棟廢棄大樓前停一輛嶄新的房車……明顯是有問題啊!莫不是要■毒■毒?

  「總之就是這樣。」哈利一邊排弗洛林·弗斯科的冰淇淋,一邊跟羅恩解釋,「我爸爸算了一個簡單的加法,發現每月的罰單加起來他能租下整個聖芒戈大樓,所以他就把房車轉給了你爸爸,自己在聖芒戈對面租了一個門頭,目前正在開業准備中。」

  「賣什麼?」

  「媽媽喜歡吃什麼就賣什麼。」哈利聳聳肩,「每月會換新菜單。」

  「有錢人的生活我不懂。」羅恩接過兩人的冰淇淋。

  「這不能算,至少我們把錢花在了有用的地方。」哈利又道了聲謝,「爸爸至少沒有在郊區維持一個標准規格的魁地奇球場,一年也不和西裡斯他們去打一次。」

  「誰做飯啊?」羅恩大概是真餓了,「說真的,如果你們能請來阿利安娜的寶貝廚子,十年內分店就能開到愛爾蘭。」

  「一開始打算找小精靈的,畢竟零成本,後來發現小精靈太固執——哎喲!」有人從他們身後經過,惡狠狠地撞了哈利一下,他整個臉都埋進了冰淇淋裡。

  女孩只是瞪了他們一眼,一點兒道歉的意思都沒有。

  「你等等!」羅恩不樂意了,「把人撞成這樣甩甩手就走嗎?你也是今年的小巫師嗎?」

  「原來奴隸主也會受到傷害啊!」女孩陰陽怪氣地說,「和那些可憐的小精靈奴隸收到的虐待相比呢?」ゞ

  「噢赫敏!」哈利臉上還糊著冰淇淋,人已經很高興地笑了起來,「你就是赫敏·格蘭傑對不對?」

  女孩警惕地望著他。

  「我是哈利·波特,這是羅恩·韋斯萊。」哈利毫無覺察,熱情地走上前,「聽著,或許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也說不定——哎!」

  赫敏狠狠地踩了哈利一腳,敏捷地從男巫包圍圈裡逃走了。

  「什麼情況?你夢到過她?」

  「是啊,事實上我們都是在火車上認識的,夢裡的我不知道該怎麼進站台,還是莫麗阿姨鼓勵我呢!」

  「那好朋友是怎麼回事呢?」羅恩干脆拿這個下飯,津津有味兒地吃起了冰淇淋,哈利只好去再排一個,還得請求弗洛林·弗斯科幫他把臉清理干淨。

  「連眼屎和鼻毛都搞定啦!」男巫喜氣洋洋地說。

  「倒也不用告訴我——我的意思是,謝謝您。」哈利干笑,「是這樣,羅恩,是你嫉妒人家學魔咒又快又好,把她惹哭了——反正我夢到的就是這樣——我們又把一頭巨怪鎖進了她躲著的盥洗室……」

  「你夢裡的我們倆……品德似乎有些……瑕疵?」羅恩委婉地提出了異議。

  「無意間、無意間鎖的!」哈利差點笑噴,「所以我們又回去救她嘛,然後我們就好上了。」

  路過的弗洛林·弗斯科腳下一滑:「注意用詞,孩子!」

  羅恩倒是沒有糾結霍格沃茨為什麼會放任一頭巨怪亂跑——如果說波特夫婦是第一批追連載的讀者,那他就是第二個。反正迄今為止哈利給他講的故事裡,只有「海格養龍」那段看上去像是真的,羅恩甚至已經提前和查理通過氣,以防萬一海格就是想養龍,哪怕那蛋他是花錢買的呢?韋斯萊,就是這麼靠譜!

  「就我們兩個真的不要緊嗎?」他惴惴不安的反而是,今天就只有他和哈利兩個來買入學必需品。

  聖芒戈的治療師們要請假真是千難萬難,「家裡小孩要上學了」難得算是有理有據、名正言順的一個借口,成功請假的巫師們也不會有什麼背棄病人的心理負擔——因此波特夫婦一權衡,發現自己還是想過二人世界。

  然後他們就大撒手了,決定狠狠地鍛煉鍛煉兒子。詹姆幫哈利開了個戶,他接觸不到貨幣,只能在付賬時報上自己的戶號——眼下巫師們還是很淳樸的,還沒有麻瓜「污染」太多,如果哈利管不住手瞎買,店員寧可不賺錢也不會劃他的賬。

  韋斯萊夫婦遂欣然把羅恩也送了過來——能減輕一下負擔總是好的,他們還有四個孩子要顧,總不能把金妮一個人扔家裡吧?

  「怕什麼?對角巷之前都來過多少次了,閉著眼睛我也不會走到翻倒巷去。」哈利優哉游哉,一點兒都不著急,他現在回去根本進不了家門,「就算去了我也不怕。」

  「那麻瓜出身要是去了呢?」羅恩搗了搗他的肋骨,「看,這不是你說的那個什麼赫什麼格什麼的?」

  還真是!女孩蓬松的棕發在人群中十分顯眼,這不僅使她臉蛋顯得特別小,也讓她的頭看上去特別大(「天生是當學生會主席的料。」羅恩語)々。哈利還沒來得及笑,就發現赫敏有點兒不對勁:她的眼睛緊緊閉著,兩手在人群中胡亂摸索、堅定不移地偏離了方向。

  前方翻倒巷,水平不濟的成年巫師進去也得脫層皮。

  哈利和羅恩費力地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赫敏身邊。她看不見他們,卻仍舊固執地要去往陰暗的背巷。

  「你爸爸媽媽呢?」哈利大聲問她,用自己的身體攔在赫敏面前,赫敏不理他,一味悶頭衝撞,「誰是負責領路的教授?講解員呢?」

  「她穿著摩金夫人的樣袍!」羅恩喊了起來,他被別針扎傷了手。

  「走!跟我們走!」哈利去扯她,「那裡不能去!」

  「我覺得她是中咒了。」羅恩捂著手背,謹慎地說。

  哈利一分神,赫敏已經像截火車頭一樣撞開了他的手臂,第二次從男巫包圍網裡掙脫了。她大步地跑起來,長發在腦後飛揚,毫不遲疑地一頭扎進了翻倒巷。

  「沒事,等我們進入青春期,男巫會把自己的力量拿回來的。」羅恩安慰他。

  「追啊!」哈利拉起他就跑。

  翻倒巷哈利也不是沒來過,但是從與麻瓜世界接壤的另一頭,之前那完全屬於在淺水區濕了濕腳就敢號稱自己搏擊過風浪的吹牛皮行為。

  但他急著找人,還拖著個羅恩不停地大驚小怪、嘰嘰喳喳,一時半會也顧不上觀察周圍的情況,甚至感覺不到害怕。他眼睛只緊緊盯著那一小片校袍角,一刻也不敢放松。

  哈利拐了個彎,側身一彎腰避開從天而降的什麼節肢動物怪獸,終於捕捉到了赫敏的蹤跡。

  好消息:她不跑了;

  壞消息:她站在一個賣死人指甲的女巫面前抓起一把要往嘴巴裡塞啊啊啊啊!

  「不——能——吃!!!」哈利原地站穩,雙手握住被他拖著跑了一路、險些跑吐的羅恩,腰上猛一發力,順勢把朋友整個甩了出去,「走你!」

  身不由己的羅恩把賣指甲的女巫整個撞翻進了陰溝,最後砸向赫敏,兩人一骨碌滾在了髒兮兮的青苔地上。哈利連忙上前拉人,那個女巫人還四仰八叉地起不來,手已經在掏魔杖了!

  現在他要拖著兩個人跑到吐了。麻瓜醫生說他運動神經發達最好是真的!不過跑著跑著,哈利漸漸感覺到赫敏似乎是醒了,因為她那一側的負擔越來越輕,最後赫敏甚至追上了他。

  「我參加幼童級別的童子軍拉練,第一個抵達終點。」赫敏驕傲地說。

  哈利不知道啥叫「幼童級別」,也不知道啥叫「童子軍拉練」,但不妨礙他點了點頭,大聲誇道:「厲害!」

  然後變成兩個人拖著羅恩跑。

  「我、我覺得差不多了……」羅恩氣喘吁吁地抗議,「再這麼下去,我就要差不多了。」

  哈利回頭看了一眼,賣指甲女巫並沒有追上來,大概她也覺得……往翻倒巷深處跑,會死得更快?

  「我們這是在哪兒啊?」赫敏熱血下頭,開始覺得害怕了。

  「不知道。」哈利誠實地說,「我只知道我教父在這裡開了一間酒吧,專門做一些灰色業務,也接麻瓜的單……所以我們只要找到那裡去,就安全了。」

  「你帶路吧!」羅恩和赫敏異口同聲。

  「顯而易見我是從麻瓜那頭進的啊!」哈利有點崩潰。

  「要不我們去旁邊的店鋪避一避難?」赫敏天真爛漫地指著一家名叫「博金—博克」的店說,「正經店鋪總不敢亂來的吧,不要納稅嗎?」

  「對角巷那些店鋪是不敢。可惜這裡是翻倒巷。」

  「那問問路總可以的吧?」

  「但是……他們為什麼要回答你呢?為什麼要告訴你正確答案呢?」

  「我有錢!」赫敏掏出一疊加隆。

  「快放回去!」哈利和羅恩爭先恐後地撲上來,但是已經晚了。

  街頭巷尾那些不知道干什麼、總之鬼鬼祟祟聚集在一起的男巫女巫們都圍了上來,顯然已經暗中觀察了很久。他們一個個都圍著及地的長鬥篷和兜帽,連臉都不露,哈利只看得到一個個半明半暗的大下巴。

  「要去哪兒,孩子們?我可以護送你們過去。」

  「不、不用了,我們可以自己過去,謝謝。」羅恩怪有禮貌的。

  「我們要去不祥酒吧,我是老板布萊克的教子。」其實哈利壓根不知道西裡斯的名頭到底值多少錢。

  「只是教子?」黑鬥篷們沉默了一會兒。

  「還是侄子!」羅恩福至心靈,「所以才又當了教父子。」

  「胡扯!」有人勃然大怒,「馬爾福都是金發!」

  三人果斷拔腿就跑!

  「就不能是貝拉特裡克斯的兒子嗎!」羅恩緩過一口氣,居然能邊跑邊吼了。

  「哎喲我可去你的吧!」哈利小聲哀嚎。

  「讓貝拉特裡克斯在監獄裡給你生個攝魂怪混血!」黑鬥篷們又是笑又是叫,感覺腦子不太正常。

  三人又是一頓沒頭亂撞,竟然也撞到一處狹窄曲折又陰暗的無人岔路,簡直像是石頭怪獸的一截腸子。但優點是,只要他們緊貼牆壁,追兵很容易就會忽略過去。

  「哈利你別老是摳我大腿。」羅恩哼哼唧唧,「怪癢的。」

  「我沒摳,我兩只手都在這兒。」

  那就更不可能是赫敏了,她要是能隔著哈利給羅恩搗亂,那手臂得長到能拖地。

  後知後覺的哈利和羅恩驚恐萬分地低下頭——

  牆壁裡無聲無息地伸出兩只青灰色的枯手,蓄著長長的指甲,正扣住了羅恩的大腿,試圖將他整個人都拉進去!

  「啊!!!!!!」小巫師們放聲大叫!


第148章 1981·好兆頭(四)

  首先聞聲趕來的是追兵,他們搶走了赫敏的錢,又一一捏過孩子們的臉頰。

  「新生吧?十一歲有些老了。」有人挑剔,「我不要。」

  「你不要我要,我不嫌老我牙口好!」另一個黑袍子倒是很滿意,「大不了我只挑四肢內側的嫩肉,這樣還能讓他們活著換贖金。」

  正當小巫師們瑟瑟發抖的時候,救兵來了。

  沒有五彩聖光,沒有光屁股的小天使充當氣氛組,也沒有焚燒乳香的奇異味道,救兵一共就兩個,從遠到近地把黑袍子們一個個撂倒,最後來到他們跟前,順手把赫敏的錢還了。

  哈利發現這兩個人他全認識,男巫是媽媽的忘年交、她非認為人家有精神類疾病的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西弗勒斯·斯內普。夢裡的同名男巫更年輕些,教的是魔藥。

  另一個女巫看上去和羅恩的媽媽差不多大,穿著天藍色玫紅波點的巫師袍,女帽是深紅色的,上面還點綴了一只藍毛線勾的貓貓頭。她把羅恩強行從黑手手裡抱了出來,那手還要強,被她的魔杖不輕不重地一戳,立即就縮了回去——米勒娃·麥格教授,不出意外地話會是哈利的院長。

  「我還以為你會說些什麼呢,西弗勒斯。」麥格教授擦了擦額頭的汗,「這不是你的風格。」

  「怎麼……」一看到三個倒霉蛋就當場怔住的斯內普教授沉默良久,「又是你們三個?」

  「我我我我不明白。」羅恩哆哆嗦嗦。

  「不明白?」斯內普教授冷笑,「韋斯萊,你家的人背後是怎麼叫我的,你以為我不知道?」

  「那我知道你是誰了……」羅恩失魂落魄,「我完了我!」

  哈利本來還覺得夢境內外、老少兩代定然是不一樣的兩個人,現在看來,好像也差不多?但他又有什麼可慌張的呢?又沒開學,扣不了分也關不了禁閉,嘻嘻!

  莽了!

  「我注意到您似乎在暗示我們故意惹事,先生。」哈利不卑不亢地說,「事實上我們是在助人為樂——這位格蘭傑在摩金夫人長袍店試穿校袍時不知道被誰施了惡咒,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我們是為了把她從翻倒巷裡拉回來。當然,後續迷路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我注意到你在污蔑你未來的教授,波特。」斯內普教授隨口反擊,「對角巷裡全是成年巫師,為什麼要勞動兩個連自己魔杖都沒買的小巫師去救人?自己想出風頭就直說,我還不知道你們?」

  「你怎麼就知道我們了?」哈利立即火冒三丈,口不擇言,「你也做了十年的噩夢嗎?」

  麥格教授忙著檢查三個孩子有沒有受到傷害,一直沒空說話,此時也忍不住了:「我想我們還是先走吧,要吵架也好,查案也好,翻倒巷顯然都不合適。」

  斯內普教授以一種很難以形容的目光看了哈利一眼,這反而是哈利熟悉的。因為夢裡他那個如出一轍的年輕表親,也常常用這種眼神看他。

  「走吧。」他收回目光,「我們去找斯拉格霍恩,他負責引導格蘭傑不是嗎?看看他闖下多大的禍吧!」

  對角巷老牌名店、也是整個巫師世界要價頂頂高昂的餐廳「W&W」裡,霍格沃茨斯萊特林學院院長、魔藥學教授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正在與他較為傑出但絕對是最有錢的學生一家三口共用茶點——還不到用午飯的時間。

  「惡……一嘗就是麻瓜貨色。」一個下巴尖尖、皮膚蒼白的小男巫輕輕將手裡咬了一口的橙子瓣扔進餐碟裡。

  「那你就別吃。」他同樣一頭金發的母親嚴厲地看了他一眼,「為了一口吃的隨意表露情緒,這種庶民做派是誰教你的?」

  「霍格沃茨裡良莠不齊,如果德拉科不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的確有可能被帶壞。」他的爸爸贊同地點點頭,轉向上手胖嘟嘟塞在扶手椅裡的男巫,「還多麻煩您多看顧德拉科,先生。」

  「只要小馬爾福先生被分進斯萊特林。」斯拉格霍恩教授漫不經心地撥拉著手邊一盤有機特供菠蘿蜜餞,「一定會的吧?」

  金發美麗女巫,也就是馬爾福夫人了,微微低頭,露出一種難堪的神色。馬爾福家當然都是很穩定,沒有一個馬爾福背棄過斯萊特林,斯拉格霍恩的話分明指向她——布萊克家的血液裡似乎天生帶著一種不安定的成分,單她這一代,安多米達去了拉文克勞,最後私奔和麻瓜出身結了婚;西裡斯去了格蘭芬多,最後翹家出走,全當親人都死了;聽說再往上數幾代,還有一位為麻瓜種如痴如狂、最後硬生生被害死的,倒不知道他是不是斯萊特林。

  「這倒不一定了。」馬爾福先生卻失笑,「我相信德拉科無論去了哪所學院,他都是一個馬爾福,純血的高貴光芒會永遠在他身上閃耀,屬於馬爾福家族的優良品質也會永遠在他的血管裡奔流。」

  馬爾福夫人松了一口氣,望向丈夫的目光裡滿是柔情。唯有那位吃個沒完的小馬爾福先生愀然不樂,仿佛他爸爸的一番話把他看扁了似的,他反而更想要去斯萊特林了。

  正當這時,「W&W」來了新客人。顯而易見他沒有預約,也不是會員,但侍應生們沒一個敢把人往外趕的。

  「西弗勒斯!」斯拉格霍恩教授「呼啦」一下子站了起來,熱情洋溢,「還有——噢,米勒娃!今天可真難得,你們也開始請學生吃飯了?」

  「你不認識她嗎,霍拉斯?」麥格教授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瞧瞧這孩子。」

  她手臂裡攬著驚魂未定的赫敏。「你不認識她了嗎?」她嚴厲地注視著同事。

  「啊?」斯拉格霍恩教授茫然一時,「噢!你、你是——格蘭傑小姐?天啊,你看上去好狼狽,衣服上沾的是什麼?哎呀……我就不問你去了哪裡了哦,要知道一個好女孩是不會主動去那種地方的。」

  「霍拉斯!」麥格教授勃然大怒,「如果你能夠堅守崗位,格蘭傑小姐也不會被人施了惡咒、差點兒在翻倒巷遇見危險!」

  斯拉格霍恩教授明顯慌了。「那你們去找給她施咒的人去啊!」他反復地捋著海像胡子,站起來又坐下,一身肉在椅子上堆來堆去,「還有,通知她家人她找回來了沒有?人家父母得多擔心哪?」

  「是否真的存在這樣一個惡咒,誰也說不好。」那位馬爾福先生忽然插話,聲音如他的金發一般絲滑鋒利,「畢竟誰說泥——」

  馬爾福夫人忽然大力地咳嗽了一聲,馬爾福先生如夢初醒,他小心地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斯內普教授,立即改口:「——麻瓜出身不能自動自發地向往翻倒巷呢?好女孩不該去,壞女孩就說得通了。」

  「赫敏不是壞女孩!」羅恩絲滑掉入(代他人)自證陷阱,「她得過什麼幼崽童子軍的第一!」

  「我們見過她中咒後的樣子,我可以作證。」哈利比羅恩強不到哪裡去,「我媽媽說鄧布利多教授有一個冥想盆,你們可以提取我和羅恩的記憶。」

  「是你。」赫敏忽然小聲道,她緊緊依偎著麥格教授,眼圈通紅,但就是不哭,「是你做的,你以為我會嚇得忘掉?還是以為我聽不見?」

  她目光筆直地指向馬爾福先生,旁邊的小馬爾福也被掃射到,不由瑟縮了一下。

  馬爾福夫人疑惑地看了丈夫與兒子一眼,隨即瞥了瞥赫敏:「既然找回來了,還是去聖芒戈看一看有沒有後遺症的好。」

  赫敏的目光在三位馬爾福身上一一掃過,又看了看斯拉格霍恩,最後才是斯內普。她咽了咽口水,努力鎮定開口:「我去長袍店買校服,店裡人很多,後來這位馬爾福先生帶著他的兒子進來,就站在我一側試衣服,他的卷尺和別針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一直往地上掉,他就讓我幫他撿,我拒絕了。」

  羅恩喝了一聲彩!

  哈利在現實世界也聽說過馬爾福,夢裡更是已經同這位少爺起過好幾次衝突。縱然他明知眼前的馬爾福沒有一個臭名昭著的黑巫師主子,但、但……

  冷靜啊,哈利!現實和夢境是不一樣的啊!

  「我拒絕,他就很生氣,一直罵我,還說我是『泥巴種』。」赫敏清晰地說出那個詞,在場所有人面色都變了,甚至包括啞炮侍應生。

  「你胡說!」德拉科·馬爾福大喊,聲音都快岔劈了,「我沒有!」

  「我這就聯系鄧布利多拿冥想盆。」一個森冷柔滑的聲音陰惻惻響起,「五分鐘。」

  「不、不!」馬爾福夫人立即起身,疾步走到斯內普身邊,姿態很是謙卑,「德拉科還小,先生,他只是被帶壞了——」

  「他被誰帶壞了?」斯內普卻不肯罷休,「誰是純血家族育兒室裡那個道德敗壞的小巫師,說出他的名字,趕在開學前還來得及召開董事會收回他的入學通知書。」

  「是、是克拉布!」德拉科還算機靈,「是文森特·克拉布教我的!」

  但斯內普教授只是嗤笑了一聲,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示意赫敏繼續。

  「我一直沒理他,他就更生氣了,我量完數據要去找摩金夫人把樣衣還給她時,聽見他和他爸爸告狀。」赫敏吸了吸鼻子,「他爸爸說,不要緊,德拉科,看爸爸給她一個教訓,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只是一個……誤會。」馬爾福夫人勉強說道,「令人遺憾,我真的很遺憾。」

  羅恩怒發衝冠,哈利拼命拉著他。這當口他還有心情比較兩個斯內普的不同,顯而易見如果是夢裡那一個,他一定會眼睛都不眨地幫馬爾福顛倒黑白。

  「現在難道要為了這樣一樁小事鬧到威森加摩去嗎?」馬爾福先生還在硬撐,「恕我直言,小巫師們還沒有入學,二位並沒有管轄此事的權力。」

  「小事?」赫敏終於按捺不住了,她淚水漣漣地想說什麼,卻被麥格教授按住了。

  「來的路上我已經報了警。」她輕描淡寫地說,「所以也不勞你擔心,霍拉斯,此時此刻傲羅想必已經在摩金夫人長袍店與格蘭傑的家人一起提取了口供和證據,現在正兵分兩路,朝這邊趕呢!」

  事涉黑魔法與黑巫師,來的當然是傲羅了,但斯內普教授卻立即站了起來:「我得回去了。」

  「什麼?」麥格教授一愣,隨即走到斯內普身邊,「你把……帶出來了?」

  斯內普露出一副很是無語的神氣,他拍了拍長袍左胸前一個隱蔽的口袋,那裡竟然探出一只白底紫粉花紋的漂亮鸚鵡。

  「嗨,米勒娃……」鸚鵡居然還會說人話,不僅會說話,哈利愣是能從中聽出一陣底氣不足的心虛。

  「嗨,蓋爾。」麥格教授咬著牙說,「走走走,快走!你帶的學生我來搞定。」

  然後斯內普就走了,非常瀟灑地,毫不留戀地,走了。留下一屋子老中青小巫師面面相覷,十分不解。

  「西弗勒斯得回去……呃,打掃衛生。」麥格教授顯然並不擅長撒謊,「他還得洗碗、洗衣服、晾衣服然後遛狗,對,沒錯,就是這樣。」

  感覺已經是可以告她造謠傳謠的程度了,哈利無力地想,還不如說是回去拿冥想盆呢!這副說辭一出口,除了斯拉格霍恩愈發緊張之外,馬爾福們都快擊掌歡呼了。

  「我沒有啊,米勒娃,我什麼都沒干!你得代我向……她轉達,當然,我會親自找西弗勒斯解釋。」他都快語無倫次了,顯然想明白了斯內普為什麼要突然離開。

  「你——哦,抱歉,我有時候常常會忘記你們是同齡人。」麥格教授挑了挑眉,「我會轉達的,霍拉斯。但你也知道,我們認識也沒幾年,她可不一定聽我的。」

  哈利怎麼覺得……她見到同事這副害怕的衰樣,居然還有點幸災樂禍?

  「拜托拜托!」斯拉格霍恩教授急了,「要不我還是辭職算了……」

  傲羅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交談,同來的還有赫敏的家人。赫敏一頭扎進格蘭傑太太的懷裡小聲哭了起來,哈利拉著羅恩走遠了些,聽麥格教授和一個黑皮膚男傲羅交流情況:

  「孩子們進入翻倒巷前的事情經過已經還原出來了,翻倒巷內的部分還要看我們另一組同事的進展。」黑皮膚男傲羅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格蘭傑小姐的確是在摩金夫人長袍店內遭到襲擊,借著密集客流從店鋪後門離開,在遭到波特先生與韋斯萊先生的阻攔之後仍不改初衷。」

  「能查出是誰干的嗎?」麥格教授緊緊盯著馬爾福一家。

  「很遺憾。」男傲羅嘆了口氣,「許多客人都承認,他們聽見了『給個教訓』那句話,但在一家客流量如此密集的店鋪裡,所有人都想趕緊量完好脫身,沒有人關心別人發生了什麼事。僅僅憑借一句話,無法構成嚴整的證據鏈。」

  德拉科·馬爾福響亮地笑了一聲。

  「但也不是不能試一試。」男傲羅迅速轉頭看了他一眼,「畢竟還有那句『M word』佐證,克勞奇部長上台後一直堅持不懈地打擊極端血統主義者。如果你們願意花點錢聘請律師的話,我知道有一位,可以介紹給你們……全盛時期她是很貴,後來發了一筆大財,也常常做些義務勞動。」

  「哦,我想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麥格教授微微一笑,「她是我媽媽的表親,提我的名字可以打折。」

  「見諒。」羅恩很上道地對赫敏一家人點點頭,「咱們巫師社會就是這麼小。」

  「一切好說!」那位馬爾福先生儼然一副變色龍姿態,笑容滿面地大步走了過來,想要握手,卻發現握誰都不合適,就算他樂意去握格蘭傑先生,格蘭傑先生也一副「沒消毒的髒東西」的模樣躲開他,最後只好握住了男傲羅,「一切都可以商量,對不對?部裡,學校,還有這位無辜的麻瓜種小姐,一切都可以談!我們需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還是得請律師。」男傲羅完全不為所動,「還有,賠償金的單位要是英鎊。」

  馬爾福先生渾身一僵,臉色都青白了。

  這件事最終怎麼解決的,哈利和羅恩就不知道了。麥格教授在問明白他倆為啥會手拉手出來逛街之後,只是笑著給他們打包了一籃子甜點(記斯拉格霍恩的賬)並保證寫信去各自家裡狠狠宣揚一番他們的英勇事跡,就把他們打發了。

  「我覺得我還是會挨揍。」羅恩悲觀地說,「我要在你家住到開學。」

  「好得很,那亞瑟叔叔和莫麗阿姨就會寄一封『合法打人授權書』之類的東西過來。」哈利樂觀地說,「我們應該交換,你爸爸媽媽總舍不得打我,金妮還會幫我求情。」

  「早知道不出來了,我們就在翻倒巷裡一直找、找到西裡斯的酒吧為止,然後在那裡住到開學。」羅恩嘆了口氣,「我想改一改我們的購物計劃,哈利。」

  「同意,先去買魔杖。」兩人一拍即合。

  「鳳凰班」是鄧布利多學校的畢業班,小巫師們已經開始拿著一根硬質實心長塑料棍練習一些常用疑難咒語的施咒手法了,用阿利安娜的話來說,就是「這要是還不行,就是你們腦子不行」。

  如果他們一進入對角巷就去買了魔杖,那剛剛在翻倒巷,就不用只能一路狂奔躲閃了,回個「門牙賽大棒」也行啊!

  路過「咿啦」貓頭鷹商店時,哈利進去提貓頭鷹——雪鸮不少,但每一張或嚴肅或抽像的鳥臉都不太一樣,好在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海德薇。

  缺點是太重了沒辦法提著逛街。

  「你給她起個名字,她就是你的小鳥啦。」店員寵愛地望著猛禽,「貓頭鷹是很有靈性的小動物,她可以自己找到你家去。」

  「叫『海德薇』!」哈利響亮地說。

  「現在摸一摸它,這兒……輕輕拍拍她的喙,說,『海德薇,去家裡等我』。」店員引導著他將海德薇從棲枝上擎下來,先進籠子認一認環境,再親手將籠門打開,「家裡沒有人也不要緊,她會自己在附近轉一轉,找找吃的。」

  「哇哦!」哈利追逐著雪鸮騰空而起的身影,痛快地付錢買了一大堆鳥糧和營養品。

  「霍格沃茨新生吧?」店員面不改色地劃掉一半數量,「塔樓不是封閉的,貓頭鷹想吃什麼可以自主覓食,附近就是禁林,裡面什麼沒有?還有她一個近親種群呢,不要擔心,等你畢業住在城市裡,記得要多補充這些東西。」

  第一次見識「寧願自己不掙錢也不讓你亂花錢」的哈利喏喏連聲。

  他出了門就趕往奧利凡德魔杖店,剛剛好排到羅恩,他拿哥哥查理的舊魔杖折價換了根新的魔杖,十四英寸,柳木,獨角獸尾毛。

  「有點像莉莉阿姨那根,不過比她的長。」羅恩興奮地說,揮舞魔杖像騎士揮舞他的寶劍。

  「這說明你以後會長得很高!」哈利也很高興,但很快他就樂不出來了,因為魔杖們似乎都不太中意他。

  「沒事,孩子,當年你媽媽也是這樣。」奧利凡德先生善解人意地搬來一些塵封已久的盒子,「我們甚至還中場休息玩了一會兒。喏,半個世紀以內的新貨沒有適合你的啦,試試這些!」

  哈利雙眼無神,哈利抬不起手。

  「你就當是在練習施咒手勢!魔杖不比阿利安娜批發的麻瓜塑料棍要輕?」羅恩興致勃勃地建議,什麼人哪,兄弟受苦他看戲!

  眼看著誕生自世紀初的紙盒子也越來越少,哈利一陣絕望。聽說霍格沃茨會記錄小巫師與分院帽之間拉扯的時長——沒錯,分院帽這種事對於很會做夢的他而言毫不神秘——那麼奧利凡德家族會記錄誰被更多的魔杖拒絕了嗎?

  他會榜上有名嗎?他夢裡是有魔杖的啊!被別人買走了嗎?

  倒數第二只紙匣姍姍打開,他的老朋友揭下了神秘的面紗。

  「唔……」奧利凡德先生湊過來,嘖嘖有聲,「這是福克斯一世第一次換毛,我搶了兩根尾羽,最漂亮的。」

  「福克斯……一世?」

  「對鄧布利多來說,當然無論涅槃多少次都無所謂。但我是個魔杖匠人,我也想記錄一下試試看,杖芯的魔力是否與鳳凰的年齡相關。」

  奧利凡德輕輕從哈利手中抽走那支魔杖,仔細瞧了瞧:「這對兄弟魔杖在我這裡放了少說也有七十年了。當年我拿到那一對尾羽,本來想和我妹妹夏綠蒂一起做一對魔杖,但考慮到她將來未必從事這一行,索性自己全做了,一段紫杉木,一段冬青木……」

  「那她後來從事這一行了嗎?」羅恩好奇地問。

  「高興了就做兩支,不高興了光給我搗亂。」奧利凡德先生吐槽起妹妹來,依舊可見年輕時的風範,「我們還打賭來著,這對『滯銷王』誰先賣出去,看起來她今晚要請我吃飯了,謝謝你,孩子。」

  小巫師們都笑起來。

  「或許我媽媽願意再生一個,」哈利開了個玩笑,「這樣另一支魔杖也有著落啦!」

  出了店門,羅恩才想起來:「你夢裡也是同一支魔杖嗎,哈利?」

  「是啊!」哈利輕松地說,「它的兄弟魔杖也早早賣出去了呢!」

  「誒?那看起來是奧利凡德女士接受奧利凡德先生的款待了。」

  哈利只是笑,沒有說夢裡根本沒有奧利凡德女士,奧利凡德先生則飄渺得像個孤魂。

  現實世界沒有伏地魔,卻多了許多熱熱鬧鬧和花團錦簇,無數生命、無數生活、無數故事……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伏地魔的缺位帶來的真空,那支紫杉木的魔杖或許永遠也等不來它宿命的主人。

  哈利·波特第一次正視起夢境的存在,並思考它與現實的關聯。

  ——後果是開學前一直堅持不懈要跟爸媽睡,惱得詹姆·波特臉上長了好幾個痘。


第149章 1981·好兆頭(五)

  1991年9月1日,哈利·波特來到國王十字車站,自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登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車。

  老實說,平平無奇。

  且不說那電影閃回般的夢境,單他從小在巫師家庭長大,又在巫師學校上學,還就在霍格沃茨旁邊……他從八歲那年就不再向往霍格沃茨——聽得太多了!

  甚至於他第一次見到節日宴會時的霍格沃茨禮堂,都不是在夢裡,而是在爸爸媽媽帶他去看的話劇演出上。魔法加持下的布景逼真到這二位最終沉浸於懷舊青春時光,只有哈利看劇情看得津津有味、並為演員精湛的演技而潸然淚下。

  赫敏自然而然地和他們坐到了一起,仿佛彼此之間已經很熟了(哈利的確是如此),連帶著她半路上撿的納威·隆巴頓——也是哈利在鄧布利多學校的同學,就是那只粉紅癩蛤蟆不太招人待見。

  「我爸爸媽媽這些日子一直在吵架!」赫敏眉飛色舞,一看上次事件就不是她吃虧,「我爸爸不想我來霍格沃茨,他覺得太危險了,雖然那些黑巫師被證實只是嚇唬小孩、不是真的食人狂魔。」

  「看起來你家是你媽媽更厲害。」羅恩咯吱咯吱地咬著煮豆子,「我家好像也是。」

  「媽媽說至少巫師裡是男巫負責做家務。」赫敏聳了聳肩,「爸爸立馬就屈服了。」

  「呃……」羅恩說。

  「呃……」哈利說。

  「呃……」納威的寵物蟾蜍打了個嗝。

  「怎麼啦?」赫敏不解。

  「除了生育,巫師的確沒有明確的男女分工。」哈利開口先定了個調子。

  「但也不是……怎麼說呢,嘖,總之麥格教授真的是在撒謊!」羅恩強調,「斯內普是個老鰥夫,還是個精神病患者,他大概一直生活在垃圾堆裡,出門前只要打掃干淨自己就好了。」

  「精神病人?那怎麼能當老師呢?」一瞬間的驚愕過後,赫敏很快嚴肅了起來,越來越像記憶裡的那個小女巫了。

  「嗐,那個……不搭界的。」羅恩揮了揮手,「最初是哈利的媽媽發現的,事實上至今也只有她堅持認為斯內普真的有病,而不是罵人……但伊萬斯博士畢業於什麼國王學院。」

  「那一定是有病!」赫敏斬釘截鐵。

  「你很熟悉這些啊?」羅恩好奇地問,「你家也是醫生?」

  「咳。」赫敏謙虛地籠了籠頭發,「我父母都是牙醫。」

  羅恩完全不懂這句話的含金量,但他好歹知道「醫生」就代表著麻瓜科學。「斯拉格霍恩是怎麼說服你爸媽的?」他難以置信地說,「這太難了!莫非你爸媽被巫師救過?」

  「事實上,用不著斯拉格霍恩教授多費口舌。」赫敏神情微妙,「我小時候家裡的診所忽然湧進來一大群穿著奇怪的人,說是聽聞我爸爸媽媽做了一顆拉風的鑲鑽金牙,紛紛要求給他們也做一個……甚至已經提前把牙拔好了,流了滿嘴的血,還說是小意思。」ヾ

  哈利和羅恩表情凝固了。

  「還有人說,他們從古靈閣兌換了加隆金,妖精手工鍛造打磨,不用麻瓜黃金也不用麻瓜手工,還有人要求改用貴寶石,還要做什麼學院配色,還有人要在那麼一點點大的地方用碎鑽拼花。」赫敏神情奇異,「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會動的照片,上面確實是我爸爸媽媽的一位客戶,他的金牙上緊緊巴著……一只獾?」

  哈利覺得自己要窒息了。羅恩的臉色看上去已經快要憋死了。

  「然後呢?」納威很感興趣地問,從書裡抬起頭來。

  「然後看了報價單他們就都走了。」赫敏聳聳肩,「走之前還罵我們是黑店,都自帶原材料了為什麼還要收工費。」

  「啊。」哈利干巴地說。

  「啊。」羅恩死板地說。

  「啊?」納威天真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那可能是只嗅嗅。」

  「隨便吧,你別把我的小說弄壞了,納威。」赫敏揮手趕開那只分泌黏液的粉紅癩蛤蟆,「別說,這顏色還怪別致的。」

  「給萊福找的女朋友,但他好像不喜歡,甚至拒絕跟我來上學。」

  「不是你等等納威……赫敏那是你的書?你看小說?????」哈利大叫,一度有點破音。

  「啊。」赫敏模仿他倆剛剛的鬼動靜應了一聲,「我為什麼不能看小說?」

  「什麼小說?」羅恩湊了過去,很快就和納威頭碰頭地看了起來,那只粉紅癩蛤蟆蹲在他火紅的頭頂,這配色……哈利難受地移開眼睛。

  「《向雨中離去》。」赫敏坦然地說,「不朽的經典,去年剛出了四十五周年典藏版。」

  哈利瞠目結舌,還是不能接受。沒了伏地魔,所以赫敏看小說??啊??

  「我以前也不屑一顧。後來有一次……嗯,手邊實在沒得東西看,只有一位病人落下的第二冊 ……兩個小時後,我抄起證件向圖書館狂奔,甚至沒注意到那是我爸爸的卡。」

  「就這麼好看?」哈利持保留意見,通常情況下赫敏覺得「好看」、「好玩」、「有意思」的東西,他都敬謝不敏。

  「野心勃勃的小貴族女繼承人愛上了淳樸的放羊娃。」赫敏說,「怎麼樣?」

  能怎麼樣,哈利的閱讀量低得可怕,有時間當然是去玩兩把!

  「她本來是奔著放羊娃名震諸國的英俊臉蛋兒去的,卻發現放羊娃有著完全不亞於自己的野心與能力,本來只想找一位忠誠的騎士長,現在她想讓他名正言順地站到自己身邊。」

  怪不得麻瓜女孩子會喜歡啊,哈利虛弱地想,金妮大概就不會愛看。

  「他們經歷了許多風波,終於奪回了祖上的領地,甚至建立了一個小小的封國。但女侯爵的野心不止於此,她想吞並諸國,當世界的女皇,放羊娃卻只想放慢腳步,他要用心治理自己的領土,用成果斐然的政績去帶動、感化鄰國,最終建立一個和平的聯盟。」

  「所以他們……掰了?」哈利不想評判這二位誰更「夢幻」。

  「經歷過一系列人心離散的政治鬥爭之後,在整個大陸為之矚目的盛典上,女選帝侯揮劍斬斷了她曾經親手為愛人披上的騎士袍,向廣大領民宣布他們的決裂。」赫敏滿臉感嘆,「她同時發現,原來放羊娃也悄悄培植了不亞於自己的勢力,甚至於她麾下最得力的將軍女二號,也心甘情願地放了他一馬,這也是她第一次思考,她一直以來所堅持不懈的道路,到底是不是對的。」

  「有意思……」哈利眨了眨眼睛。

  「下一本視角直接轉向了放羊娃,一連好幾冊都是他艱難率領軍隊抵抗邪惡女王黑暗統治的故事。」赫敏說,「我一開始站在女王這邊,我甚至想加入她的帝國——」

  「斯萊特林歡迎你。」哈利欲哭無淚。

  「後來我就完全倒向了放羊娃。」

  哈利長出一口氣,太刺激了。

  「原來放羊娃的內心也很苦。女王還是個小貴族宗女的時候,無意中誤殺了他的兄弟,盡管兩兄弟早就鬧掰了,但她仍不敢面對,就謊稱是河谷的馬賊所殺,不僅掃平了馬賊,還一直『認真』地追查了許多年,揪出了『幕後真凶』。其實放羊娃心裡都知道,甚至她失落的凶器都是他幫忙料理的,這麼多年他一直活在親情與愛情矛盾交織的痛苦裡。」

  天啊,沒完沒了!哈利心想。

  「然後呢?」他的嘴巴很老實地問。

  「在女皇登基的前夜,在世界盡頭的高塔上,面對著呼嘯的狂風與翻湧的海浪,放牛娃終於再度來到了他的愛人身邊。他們打得精疲力盡,不分勝負,女皇抱著一腔死志要與今生最強勁的敵手與最深愛的人同歸於盡,卻在放羊娃的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感情。那一瞬間她心軟了,放羊娃給了她致命的一劍,自己卻也放棄了求生。在黎明永遠不會到來的微雨的清晨,女皇與她的愛人同時死去,盡管死時他們仍維持著對峙的姿態,但他們的目光始終望向對方。」

  分出一只耳朵來聽劇透的羅恩發出一聲哀鳴!

  「有點兒倉促了吧,確定不是爛尾?」哈利點評,「前面鋪墊了那麼多,最後干脆利落地全都死掉了?」

  「作者說這個故事是有原型的,他不敢寫得太還原,否則要付版權費給女二號。」赫敏抿嘴一笑,「看,這至少說明現實中大家都活得好好兒的。」

  「作者是誰啊?」哈利探頭去看那燙金的書脊,「Bulls……lag tree?」ゝ

  「是啊,典型的拼字游戲,代代讀者猜了半個世紀,也不知道誰會是那個幸運兒。」赫敏躍躍欲試。

  「一定是你。」哈利順手恭維了她一下,但看赫敏的表情,大概是真的這麼以為——不愧是你!

  有了一位貨真價實、來自麻瓜世界的新朋友(或許本該有兩位),時間就變得特別不夠用。特別是這位求知若渴的新朋友才是三人中最有條理的那一個,哈利只好腦子轉到哪、嘴巴說到哪,說著說著就聊到成年人之間錯綜復雜的親友關系,一不小心還總愛和夢境搞混,最後成功把自己說亂了。實在聽不下去的羅恩義不容辭地加入進來——韋斯萊老牌純血,那族譜和八卦都是祖傳的。

  「停。」赫敏面無表情,「就沒有不那麼古老的……家族或者故事——不,應該叫傳說——沒有嗎?」

  「現在又不打仗,反正我們一家都是平凡的小人物。」羅恩咧著嘴笑,「我的目標就是混成平凡人裡比較傑出的那一小撮,混不成也沒事。」

  「你去年還不是那麼說的。」哈利冷不丁插話,「你說你想當個神氣的魁地奇運動員,讓爸爸媽媽、比爾和查理都為你喝彩,讓珀西買不到你比賽的門票、雙胞胎當黃牛高價轉他假票還是只能被關在場外,你贏了之後要衝去觀眾席上抄起金妮就跑,帶她在萬人歡呼裡兜風……怎麼不當了?」

  羅恩面紅耳赤:「你今晚小心!就算被分去赫奇帕奇或者斯萊特林我也要千裡迢迢地下來暗殺你!」

  「噗!」納威沒憋住,仰頭大笑起來。那只粉紅癩蛤蟆被掀翻在地,憤怒地開始濺射黏液,引得小巫師們紛紛躲避。

  「所以為什麼呢?」赫敏認真地問,「十歲和十一歲有什麼不同嗎?是什麼讓你的心態發生變化了呢?」

  「因為……」羅恩吭哧吭哧,「弗雷德和喬治偷偷帶金妮去騎掃帚了,她騎得就還挺好的……好吧,是非常好,甚至能配合弗雷德和喬治練球。我想『擅長魁地奇』大概就像這頭紅發一樣,是每一個韋斯萊的必備技能,我也沒什麼出眾的……哪怕是理想,也不能太離譜,對吧?」

  「噢上帝啊……」赫敏嘆了口氣,溫柔地拍了拍他的手,「我還不會打魁地奇,我也不會騎掃帚,開學之後你能教教我嗎?」

  羅恩的臉徹底紅得無可救藥——旁觀的哈利忽然覺得自己很多余,也是奇怪了呢!

  見識到真正的霍格沃茨之後,哈利才意識到自己之前那種自以為成熟的司空見慣,到底有多麼可笑。哪怕夢境裡已經走過一遭,他仍像個麻瓜出身的小孩一樣驚嘆不停,只不過還臉上裝得比較堂皇。

  就好像第一次合法地、近距離地直面海格,發現他比各種跟蹤、偷窺和偶遇視角還要更高大得像座山。

  最可怕的是,「山」在幫忙推他們這艘小艇下水、並施咒讓它動起來時,悄悄向著他和羅恩眨了眨眼。

  「其實我都知道。」他神神秘秘地說,「大家也都知道。」

  這個時候裝乖巧無辜當然是不會出錯的,問就是「教授您說什麼呢哈利我一個單詞也聽不懂」,但羅恩已經傻傻地問出了口:「包括我爸爸媽媽嗎?」

  海格險些笑出了聲,隔著毛茸茸的鬢須都能看見他一閃而過的白牙。

  「不包括。」他狡黠地瞥了一眼哈利,「但你就不一樣了。」

  哈利絕望地一頭栽進水裡,最後被一只巨烏賊托了上來,海格忙前忙後地幫他犒勞烏賊、找魔杖、再次犒勞烏賊、撿帽子、第三次犒勞烏賊、烘干衣服、整理儀容,險些耽誤了分院儀式,被麥格教授好一頓埋怨。

  雖然在霍格沃茨教學班子裡算是很年輕的一位,但麥格教授的生態地位高得可怕。哈利橫向對比了一下,發現在和平年代居然尤為顯著,真是不服不行。

  「真是的,我希望你還記得,海格,今天本來就有事!」

  「噢,你不說我都忘了!真是破天荒頭一遭,是吧?」海格居然有些興奮了,「那我先去等著了!」

  什麼啊?哈利好奇極了,他覺得無論什麼事都不能有伏地魔長別人後腦勺上視奸他一整年更刺激了,但——

  通常分院儀式前總要花一些時間才能安靜下來,但是不是也太久了呢?整座禮堂屏息凝神,大小巫師面面相覷,陷入了某種詭異的沉默。

  但麥格教授就是不宣布開始。

  在等什麼呢?哈利開始憋不住四處打量,一不小心就和教師席上那位「熟悉的陌生人」對上了視線,他也在看哈利,但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哈利也不在意,因為他自覺比斯內普要幸福得多,沒必要和精神失常的老鰥夫斤斤計較。他又看向鄧布利多,發現鄧布利多顯然是知道些什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似乎比夢境裡看上去更年輕,精神更飽滿,狀態也更好,連那只鼻子都更直了。

  「分不分?」斯內普冷冷開口,「不分我走了,蓋——」

  他的領口處忽然鑽出一只紅臉小鳥,翅膀金燦燦的,很好聽地叫了一聲。

  「可愛!」納威小聲尖叫,「那是什麼鳥?我也想養。」

  斯內普面無表情地把他的鳥——把他的寵物塞回袍子裡,並試圖繼續未完的話:「——家裡還有人等我回去。」

  「典型症狀之一。」羅恩低聲向赫敏解釋,赫敏卻意外的很是嚴肅,不想參與到他們交頭接耳說小話的活動中來。

  「沒有人在等你回去吧,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很好笑地看著他,「騙騙孩子也就罷了,怎麼連自己都騙?」ゞ

  哈利和羅恩大驚失色!

  「確診了!」羅恩低頭看表,飛速地說,「1991年9月1日晚7點16分,鄧布利多給他確診了,記得給莉莉阿姨寫信的時候一定要提啊!」

  哈利魂不守舍地應了一聲,除了那個杳無音訊的伏地魔之外,叫「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長發男巫大概是夢境內外變化最大的一個人了吧?

  他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大概是由於吃癟在咬牙?但哈利想像中精神病人清醒後的瘋狂場面並未到來,斯內普只是又瞥了他們這群小巫師一眼:「在等我點名?」

  禮堂裡再次竊竊私語起來,但很快又再次安靜下來。因為新生叢中忽然有人動了。

  「格蘭傑……」德拉科·馬爾福的聲音細若蚊蚋,但下巴卻昂得高高的,那張蒼白的臉此時更是毫無血色,唯有眼圈是紅紅的,「我……聽說了,你開學前在翻倒巷發生的事……我、我很遺憾。」

  整個禮堂轟然炸響,格蘭芬多長桌上直接站起來好幾個。

  「一個馬爾福?!」

  「我沒看錯吧?真是個馬爾福?」

  「天啊!格蘭傑是什麼來頭?英國還有我不知道的頂級巫師豪門?」

  「安靜!」麥格教授厲聲喝道,簡直像是一道強力咒語,所有的雜音都在一瞬間啞火了。

  「在開始分院之前,我想我有必要做出說明。」鄧布利多笑眯眯地打了個圓場,「開學前,對角巷發生了一樁姑且稱之為『意外』的事故,一位麻瓜出身的新生遇到了危險,多虧另外兩位連魔杖還沒有的新生及時發現、並義無反顧地身陷險地,才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盡管事發時是在校外,兩位『勇士』也還沒有入學,但既已收到入學通知書,那就算是霍格沃茨的學生。更何況,同樣都是純血家族,對麻瓜出身的態度卻截然相反,雖然我們不會為過往的錯誤來懲罰學生,但基於對校內乃至整個社會的風氣考慮,我想我有必要對兩位新生進行小小的獎勵:無論他們被分去哪個學院,都將每人為自己的學院帶來二十分。」

  沒愛了嗎,鄧布利多?哈利在一片不知道在高興什麼的歡呼聲裡納悶,你以前不都一人加五十嗎?現在兩個人加起來都加不到五十啊!你只愛那個有疤的我嗎?

  算了,鄧布利多大概根本就不認識他,就像羅恩說的,他哈利·波特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巫師而已。

  盡管校長並沒有點名,但緊跟著馬爾福那番驚世駭俗的道歉之後發表的「宣言」,有點兒腦子的何嘗想不通前因後果?弗雷德和喬治已然開始慶功了:「是我弟弟羅恩!還有我另一個弟弟哈利!」

  一貫端得住的級長珀西瞥了一眼門廳的方向,也激動得紅了臉。

  「開始吧!」見無人異議,鄧布利多向麥格教授點了點頭。

  反反復復的夢境經歷得太多,哈利簡直能把同屆新生名單倒背如流,正當他在心裡跟著麥格教授復述時,夢境裡沒有的新人物出現了。

  「瓊安·麥金農。」麥格教授喊道。

  噫這是誰?

  哈利恨不得現在就躺下睡一覺,他敢保證夢裡的霍格沃茨沒有一個姓麥金農的。

  但那個女孩子……似乎也沒什麼不同?就是個普通的有點兒好看的混血女孩,看上去混的國家不少,整個人都五湖四海的。唔……去了拉文克勞。

  哈利追著她的身影望了過去,發現拉文克勞長桌上有亞裔女巫張開手臂歡迎她,大概是認識……拉文克勞出美女哎!

  他戀戀不舍地看了幾眼,麥格教授已經叫到了他:「哈利·波特。」

  夢境裡的尷尬場面並未出現,憋不住又開始竊竊私語的禮堂甚至沒有看在那二十分的面子上稍作安靜,哈利堪稱絲毫不被關注地靜悄悄走了過去,只有斯內普袖子裡那只紅臉小鳥在幫他伴奏。

  不知道分院帽有沒有這個本事看破夢境與現實之間的迷障?但它只是一頂帽子,剛剛唱的歌除了重申四院平等、出身平等,就是勉勵大家樂觀向上、積極生活。

  「噢!」帽子先聲奪人,「一個鄧布利多的受害者,又一個!」


第150章 1981·好兆頭(六)

  誰的受害者?

  什麼叫「又一個」?

  誰又是「上一個」?

  哈利在腦子裡連珠炮發問,分院帽卻只是笑:我只是一頂帽子,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能看出你們和別人不一樣,可彼此之間也不一樣,只有一個共性。

  啊?

  孩子,既然姓波特,想必你出生在戈德裡克山谷,我那老朋友的老家?

  對、對啊,怎麼了嗎?

  「格蘭芬多!」帽子大吼起來,又在連綿不絕的掌聲裡悄聲問:之前也是,對嗎?

  什、什麼之前?哈利徹底慌了,麥格教授要來摘帽子,他倆手按著不放,甚至顧不上麥格教授「怎麼了,波特,來格蘭芬多不樂意?這可不能再來一次」的打趣。

  別害怕,瞧瞧你嚇成什麼樣子……什麼事都沒有,好好吃完飯、睡一覺,醒來就把這件事忘掉。

  我忘不了!

  我遇見的第一個受害者,是個小姑娘,分院帽沉吟著,那時候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就什麼都沒敢說;

  很快我又遇見了一個,在同一天,那是個小男巫,我幾乎看不穿他在想什麼,只知道他和那個女孩似乎都來自同一個地方,於是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也是鄧布利多的受害者嗎?他似乎誤會了,很不耐煩地說沒錯,他可把他害慘了;

  然後就是你,孩子,只有你在慌張,你甚至不好奇,為什麼呢?

  為什麼?你說為什麼?哈利有點不樂意,先不管那個夢境究竟是什麼東西,就說那一眼可見的慘淡世情,誰會好奇啊!他寧願好奇西裡斯他們祖傳的那個「鑰匙是什麼」的終極一問,也不想好奇害死許許多多人的黑巫師殘魂到底逃去了哪裡。

  什麼鑰匙?

  啊就是……

  霍格沃茨以前沒有「鑰匙保管員」這個職位,大概是……我想想,四幾年吧,鄧布利多忽然堅持要設立的,海格那個大塊頭才沒有一上來就是教授,他有很多年就只是看守場地外加保管鑰匙,沒事兒就在禁林那一帶晃悠。

  又是禁林,又是海格……

  喏,我們平啦,帽子打斷了他的思緒,我嚇著了你,也補償了你,那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讓我們繼續分院,行不行?

  分院帽的聲音裡竟然帶了渴求。

  那你以後——

  ?就讓黃金般的日子繼續向前、讓玫瑰色的道路延伸不停∼分院帽干脆用剛剛的歌聲來回答他,這無疑是某種保證,哈利放下心來,把帽子摘了。

  然後就收獲了全校瞠目結舌的注視。

  「新紀錄吧?」麥格教授微笑著拎起分院帽輕輕撣了撣,「用麻瓜的話來說,它都『沒電』了。」

  「我想這不能算。」鄧布利多也笑起來,認真看了哈利一眼,「畢竟分院已經結束了,只是看起來分院帽和我們的小巫師之間,還有別的賬要算。」

  只是一眼,哈利竟然本能地感到一陣觸及靈魂的震顫。那是怎樣的一眼啊!

  輝煌的燈火、隔膜的鏡片都無法掩蓋那明亮的眼神,但這眼神是純粹的,有好奇、有好笑也有好玩,底色輕松,毫無陰霾。哈利·波特只是每年在他眼前來來往往的四五十名新生裡平平無奇的一個,而他自己,阿不思·鄧布利多,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年高德劭的強大男巫,每個世紀大概都有一兩個這樣的人,他不必再在風雨飄搖的什麼時候孤獨地撐起搖搖欲墜的天穹,當一根不被大多數人所理解的破爛鐵柱子,最後大概率還是要犧牲掉自己的。

  坐在校長位置上的,只是個快活的老頭,笑容裡滿是童真,那些「瘋言瘋語」或許會招來一通放肆的大笑,或許是認真的解讀,或許是善意的附和,或許是被冷到後的白眼,但不會有人真的覺得他是個「老瘋子」了。

  哈利環視整個禮堂,這樣熱鬧,這樣好,每個人都那麼高興。他們原本被斬斷的、金色的人生,無法再繼續向前甚至根本無法存在的玫瑰色道路,如今都有了……一些原本單薄的念頭從他心底裡冒了出來,在「回到」霍格沃茨後才真正豐沛起來:

  伏地魔,你沒得好啊!!!太好了啊!

  他一整晚都處在「時而出神、時而傻樂」的放空狀態裡,以至於第二天在餐桌上聽到「馬爾福像個麻瓜小女孩一樣哭了一整晚」這樣的勁爆消息時,完全回不過神來。

  該死的,如果他能在夢境與現實之間穿梭的話,他就買一百個魔法喇叭,讓夢裡那個可惡的馬爾福好好聽一聽。

  「說實在的,赫敏,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知道她能,不知道她這麼能啊!

  「這是和解協議達成的充分必要條件。」赫敏輕描淡寫地說,「我要馬爾福當眾表態,他父母堅持只要說聲『Sorry』就好了,而不是『是我的錯』或者『道歉』這樣的明確詞彙,那也可以,於是我就把時間定在了分院儀式之前。」

  所有人最專注、最好奇、心被吊得最高的時候。不然分完了院、吃上了飯,赫敏就是和馬爾福當眾表演高低杠,都沒人在意。

  「我還以為斯萊特林的人會安慰他?」羅恩含糊不清地說,「或者滋瓷他?」

  「不霸凌他就不錯了。」赫敏冷冷地看著那邊,「你們都說斯萊特林不太受歡迎,那如果你們還是被分去了斯萊特林,別人一看到你們就會露出那種要笑不笑看樂子的表情,這時候你們再遇到馬爾福這樣的真·純血主義者,你們會怎麼想?」

  「就是你小子害我也跟著被笑話?」羅恩咬牙切齒,哈利也覺得馬爾福更不中看了。

  「是吧!」赫敏露出勝利的微笑。

  這份勝利一直維持了下去——赫敏的魔法天賦沒有隨著某位黑巫師的消失而縮水——直到飛行課的到來。因為赫敏的飛行天賦也沒有隨著某位黑巫師的消失而忽然暴增。

  哈利無所事事地、以一種非常不規範不安全被霍琦夫人看見會挨批評的姿勢猴在掃帚上,觀賞羅恩履約跑去教赫敏的名場面。他多麼希望納威此刻能和夢境裡同樣水平,那麼他就可以去教教納威,而不是被兩個朋友同時拋棄,可憐兮兮地在一邊晃蕩。

  一只貓頭鷹翩翩飛來,停在羅恩的掃帚柄上,朝著赫敏伸出腳,上面拴著個袖珍可愛的小包裹。

  「可能是我買的多合一家務警報窺鏡。」赫敏不疑有他,「奇怪,我明明記得填了轉運去我家裡的地址……」

  她毫不設防地拆開包裝盒,有什麼東西迅捷無倫地躥了出來,在藍灰色的天幕上一掠,直接沒影兒了!

  「發生什麼事了?」赫敏呆呆地倒了倒空盒子,「我的幻覺?」

  「不,是有什麼東西……好像是金色的。」羅恩揉了揉眼睛,被赫敏一把拍掉了手。

  「是金色飛賊!」哈利大喊,眼睛緊跟著金影的尾巴。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喊了起來:「格蘭傑弄丟了金色飛賊!她放走了金色飛賊!那是赫奇帕奇的飛賊!」

  「去你■■的!」哈利惡狠狠地朝馬爾福比了個中指,雙腿一夾,橫掃七星衝了出去!

  朝著飛賊消失的方向——禁林。

  「等等我,哈利!」

  「禁林不是不能去嗎?快回來!」

  與此同時,一同返回的麥格教授和霍琦夫人雙雙白了臉色。

  「如果我還是個英國人的話,米勒娃……」霍琦夫人搖搖欲墜,「嘴裡說著『不能去、快回來』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加速追上去吧?」

  「老實說我現在腦子很亂,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國人了。」麥格教授喃喃回答,「我得去把這三個小闖禍精抓回來,還得處理走過來的這個小告狀精,還有——天啊,梅林!」

  「那跟你相比我覺得我還行。」霍琦夫人苦笑。

  哈利一直追著那一點金光,一直向前、向前!他駕輕就熟,甚至異常想念這感覺,當他雙手握在掃帚柄上微微下壓、催促它前進時,當他視網膜上始終映出金色飛賊的身影時,他感到渾身血液都在沸騰澎湃!

  那小金東西就得抓在他手裡!

  還好禁林是典型的溫帶森林,飛行難度並不高,如果是爸爸媽媽帶他去玩過的熱帶雨林,現在哈利已經被藤藤蔓蔓弄死了。

  他甚至有心情回味了一下夢裡,覺得不比在瘋狂扭動的光輪上保持平衡更難。

  等到哈利好不容易習慣了枝枝葉葉劈頭蓋臉地迎面而來,遙遠的那一點金光卻忽然減緩了速度,連雜亂無章的軌跡也變得……很穩定?它似乎沒辦法再向前了,一直在打轉轉,然後就像是累了一般,「吧嗒」就要往下掉。

  哈利俯身疾衝,伸手一兜,手指已經熟極而流地將小球的翅羽捋順,再把長腿一支,順勢將掃帚一撥——明明不需要通過增加摩擦力或者卸力也能自主剎車的橫掃瀟灑地在沙礫地上甩出一個騷包的大弧線,哈利一膝跪地,一腿支起,一手撐著額頭,另一只手緩緩張開,朝著姍姍來遲的小伙伴展露掌心服順乖巧的金色飛賊。

  羅恩:…………

  「哈利你早說你是個——」赫敏頭發已經炸了,臉上都是被針葉抽出來的細小傷痕,看上去還遭遇過更粗壯的樹枝子,「我承認我以貌取人是不對,但想不到你竟然——」

  「這麼愛耍帥。」羅恩疲憊地說,「我記得有人說這套動作華而不實,他將來一定不用,是誰來著?」

  「反正禁林裡只有我們仨,不耍白不耍。」哈利臉紅了紅,收了架勢起身,「要是能進院隊,當著那麼多人,我才不叻。」

  「現在好消息是哈利幫我找回了金色飛賊,我不用被開除了;壞消息是我們三個當著所有人的面騎掃帚擅闖禁林,我們仨一起被開除。」赫敏嘆了口氣。

  「比死更可怕,對吧?」哈利忍俊不禁。

  「沒事,死了就不用被開除了。」羅恩樂觀拍肩,「更好的消息是,不趕緊離開禁林我們馬上就可以死了。」

  「你們不是禁林的常客嗎?」赫敏一呆。

  「禁林很大的,純靠走的話,走不到這裡就先累死餓死了。」羅恩將赫敏拉到一個略空曠的位置,指給她看,「抬頭,你瞧那是什麼?」

  「北塔樓的尖頂,天啊!」

  「我媽媽說過一句麻瓜諺語,不知道是誰告訴她的,說看上去離山頂很近,但戰馬跑死了都抵達不了。」哈利苦笑,「如果看上去就離山頂很遠呢?」

  「還好我帶了魔杖!」羅恩樂觀得讓人心頭發慌,「赫敏教教我,我或許還來得及學會怎麼變出紙筆寫遺囑。」

  赫敏被這不著調的兩人弄得一會兒想哭一會兒想笑。

  這時,一陣風聲低響,有什麼東西凌空飛來,重重打在哈利頭上,擦著他的鼻梁落下地,順便撞歪了他的眼鏡,「骨碌碌」滾在三人中間,被羅恩眼疾手——腳快地伸腿攔住了。

  一只色彩鮮艷的塑膠小球,大概有赫敏拳頭那麼大,球裡還有小鈴鐺。

  三位小巫師都傻了。哈利甚至懷疑,這裡是不是就是他現實與夢境的分界點,不然怎麼會有這麼麻瓜的東西出現在禁林中央?

  「汪汪!」

  狗叫聲由遠及近,一只黑白花、藍眼睛、耳朵像蝴蝶翅膀的長毛大狗「呼哧呼哧」地奔了過來,縱身一躍就跳過了一叢結小紅果的高大灌木,然後緊急剎車,警覺地停在三位小巫師面前。

  三人一狗面面相覷。

  「會不會……我是說如果,有麻瓜在這裡露營呢?」

  「麻瓜甚至走不到當初我和哈利進的深度,就會覺得從身到心、從頭到腳哪裡都不舒服,一堆十萬火急的事情等著他們立刻離開去處理。」羅恩聳聳肩,「哪怕是巫師的麻瓜配偶也不能幸免。」

  「那就是巫師在露營!」赫敏斬釘截鐵,撿起那只球試圖逗狗,「來,球球給你……我可以摸摸你嗎?呀真是好孩子!帶我們去找你的主人好不好哇?」

  被赫敏摸得意亂神迷、尾巴亂甩的大狗忽然渾身一僵,然後硬是從赫敏掌心後退了一步,然後又後退了一步,啊,剛剛玩得太high忘記球球了!

  大狗和赫敏的眼神都凝在那只球球上,場面緊張得一觸即發。

  「我們死定了啊!」羅恩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哭起來,他把頭埋在手臂裡,只能看到一顆火紅的腦袋難過得不停抖動,「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們出不去了,我們一定會死在這裡的!」

  「噢羅恩!」赫敏疾步走過去,伸手摟住他,把頭靠在他頭上,眼圈也紅了。

  梅林啊她真的信了!感覺不到羅恩被她摟得渾身僵直嗎?哈利用眼看都能看出來啊!

  哈利嘴角抽搐,察覺到大狗懷疑的眼神,只好「悲傷地」背過身去,假模假樣地抽了抽鼻子。

  「汪!」

  大狗叫了一聲,哈利偷眼去看,發現它不知何時已經上前撿起了那只球,見哈利回頭,轉身就走,走了兩步發現沒人跟上來,就又停下,回頭「汪汪」催促。

  三人大喜過望!

  黑白花大狗十分聰明,發現小巫師們爬不過灌木叢,還知道回來幫忙托著哈利的屁股,淌不過去的小河,就繞行一條有淺灘的遠路。有了大狗的帶領,哈利一行三人很快望見了人煙。

  還未走出那片冷杉林,他們已經隱隱約約看見一片幾乎有霍格沃茨校園那麼大的空地,空地上一左一右矗立著兩棟房子,大概還有無數條狗,因為哈利聽見了此起彼伏的歡樂「汪汪」聲,似乎在玩什麼游戲。

  合著不是露營,是定居嗎?

  小巫師們拖著沉重的掃帚,艱難地躲開一些生得格外低矮的枝杈,哈利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那是什麼——要知道,禁林裡頂多頂多,本應也只有一個(或者半個)黑巫師才對。

  左邊的大房子首先撞進他們的視野,那是一棟十分現代的麻瓜建築,或者說,那就是一棟豪宅。無論是現實還是夢裡,哈利都對麻瓜建築學毫無研究,他只能憑借這些年爸爸媽媽硬擠出來的假期帶來的些許見識,判斷這房子或許還混了一點中東及遠東的風格。

  它自身占地就很廣闊,還足有兩層,要麼有天台,要麼裡面還修了天井,反正只有一層陡峭的短窄屋檐,像麻瓜教士滑稽的禿瓢。外立面一色純白大理石,兩個門廊都外延出棚,恰與二樓露台相連,正門外立著一根巨大的煙囪,後門旁就只有一株高大的秋樹,像一枚黃金的箭簇,威風凜凜地守護在側,風一吹,便刮下點點金屑。

  豪宅的庭院原本應該收拾得十分整肅,有精心打理的草坪與點綴得宜的盆栽,聽魚躍水聲,似乎還開了一個小小的景觀池,再近的內景哈利就看不到了,因為豪宅庭院的外側布滿了那種高大的灌木,還特意修成了平頂,簡直是一座哈德良長城(綠植版)。

  另一棟木屋就巫師多了,那是一座漆黑的尖頂房子,主體拱頂之外,四面的大窗也都各自形成危聳的小頂。木料塊頭都不大,拼拼湊湊,居然也鑲嵌得十分整齊,宛如某種自成規律的鱗片,門窗邊緣鑲著半透明的玻璃馬賽克——當然也是黑的。形狀誇張、宛如某種巨蕈傘蓋的屋檐覆蓋著灰黑色的西瓦,不知道怎麼弄的,那瓦片片片聳起、環環相扣,各自緊密相貼,只露出手指大小的一節側面,簡直像是……蛇的脊椎。

  哈利後退了一步,再次看去——天啊,赫然是一頭赫布裡底群島黑龍蹲在那裡!它的翅膀半收著,嶙峋的骨節將翼膜撐得極薄,在雨後陰黯的天色下,與龍那半眯縫著的眼睛一道閃閃發光。

  「我們好像『格蕾特與漢塞爾』……」赫敏喃喃。

  「我選右邊。」羅恩果斷道。

  「裡面看上去至少有一打黑巫師。」赫敏打了個哆嗦,「像是某種巨型蜘蛛巢穴,一推門白茫茫——」

  「好好好打住!」羅恩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但是,禁林裡有黑巫師難道不是很正常?上周越獄那個,西裡斯的大表姐,我看她就很適合住在這裡。」

  的確,哈利默默點頭。左邊的大宅看上去的確很「安全」,但它更應該出現在某處廣闊的平原上,面朝一片粼粼的小湖,一推門就是望不到盡頭的天高雲淡,或許倫敦的某個衛星市鎮就有這樣用來做短途度假的富人區,但它絕不應該出現在蘇格蘭高原上的魔法原始森林裡。

  就只剩下詭異。

  黑白花狗看了他們一眼,似乎感到很詫異,因為它哪一家都沒進,反而徑直小跑著衝向兩家中間的羊腸小道——與哈德良長城相對的,是「柴火」與「鐵絲」構築的籬笆,簡直像一座囚籠。但囚籠上頗不寂寞,連連牽牽地也爬了不少藤本植物,天氣方冷,稀稀落落還有一些殘朵。品種頗多,但哈利只認識紅薔薇——也有可能是紅月季。

  巨蜘蛛巢穴也多了幾分人情味兒,哈利心裡的天平歪得更厲害了。他還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赫敏已經毫不猶豫地衝進了夾道。

  哈利:?

  「怎麼?」赫敏連連催促,「這世界上有的是壞人,但絕對找不出一只壞狗——難道巫師不是這樣?」

  哈利還能說什麼,他教父還是個貓了?他要是敢不同意,羅恩就敢找西裡斯告狀,下次西裡斯見面准得咬他——開玩笑,頂多用口水把哈利舔得臭烘烘的。

  何況羅恩已經追上去了,哈利落在後面,感覺分分鐘要被龐大陰暗的森林吞噬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扛起掃帚追了上去。

  狗叫聲越來越大,夾道卻越來越窄。哈利一邊留神打量著兩側房屋,一邊注意到狗叫聲裡似乎夾雜著某種有規律的「砰砰」聲。他加快腳步、追上朋友,共同來到了另一片不小的場地前,前後加起來,至少有兩個魁地奇球場那麼大。

  有兩個人正隔著籬笆打網球。

  巨蜘蛛巢穴的代表選手是一位雪白頭發的高個男巫,他甚至還穿著不方便的巫師長袍。對面倒是規規矩矩穿著麻瓜運動服,但那是個——

  蜥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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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1981·好兆頭(七)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哈利疲憊地說,現在他渾身上下包括嘴巴在內,累得想死。

  「所以你們認為,禁林裡有一個男巫——好吧,這很正常。」校長室裡,鄧布利多笑容可掬,「但男巫還養了一個蜥蜴人陪他打球?」

  「倒過來也行。」羅恩比了個手勢。

  「您怎麼就不信呢?」赫敏急了,臉上還殘留著白天嚇哭的淚痕,「那位男巫直接大笑著撤身走了,我們和蜥蜴人對峙了半天,它忽然朝我們衝過來,一邊揮舞著雙手,一邊嘴裡還『唧唧嗷嗷』地叫!」

  「蜥蜴還會叫呢?!」鄧布利多驚訝極了,看了旁邊一眼,「這我倒是第一次知道。」

  「這不重要!」羅恩崩潰地說,「教授,那個蜥蜴和人一樣高,它還是直立行走的!」

  「甚至還能打網球,確實稀奇。」鄧布利多教授頷首贊同,「這件事你有什麼頭緒嗎,西弗勒斯?」

  坐在一邊的斯內普臉色像他的袍子一般難看。

  「它還放狗攆我們!」羅恩想起來趕緊又補充,「總得有十條那麼多,這是證據,我混亂裡搶到的。」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色彩鮮艷的塑膠小球,搖起來「叮當」亂響。

  「又一條?什麼時候的事?」鄧布利多挑眉。

  「沒有,眼瞎數錯了。」斯內普把那個球抓在手裡,「沒收了。」

  「哎?!」羅恩叫起來,「這是證——」

  「你喜歡?」斯內普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抬魔杖,一只嶄新的小球掉入他的手心,「送你了。」

  他直接把小球扔了出去,手勢很熟練,小球的運動和反彈軌跡裡,沒有一件鄧布利多珍藏受到傷害。

  羅恩反應過來,臉漲得通紅。

  「西弗勒斯!」鄧布利多不贊成地把那個小球召了回來。

  「我恐怕不能從命,校長。」斯內普冷淡地說,「布萊克只喜歡這個,沒有就要搗亂。」

  「噢,是只撿球、不尋回,反而逗人去找它玩的那條?」鄧布利多失笑,「怎麼叫這個名字?偏偏又是……」

  「我樂意。」斯內普說。

  他們在說什麼?哈利茫然地想,不處理「蜥蜴人」了嗎?

  「這件事交給我們處理就好了。」鄧布利多和顏悅色地說,「不用看了,波特先生,沒必要動用冥想盆,我百分之百相信你說的話。」

  三位被蜥蜴人嚇得狂奔出不知道幾英裡的小巫師長出了一口氣。

  「所以巫師界真的有『蜥蜴人』這種生物?」赫敏面露好奇。

  鄧布利多忍不住微笑。

  「你是個女巫,格蘭傑小姐。」他意有所指地說,「只要你的魔法夠強,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擁有造物主的權力。」

  「哇……」赫敏怦然心動。

  所以「蜥蜴人」是人造產物?怪不得它手腕腳腕和脖子上都帶著金環,在碧綠的皮膚上十分顯眼。哈利試圖冷靜分析,但是很難,他腦子裡簡直有團火在撞。那麼白發男巫就是幕後黑手了?其實他隱隱覺得……蜥蜴人應該沒有惡意。剛剛只顧著逃命與訴苦,現在一想,原因就在那個球上,誰家惡犬攆人的時候還叼著玩具啊?那更像是人來瘋,狗又不是貓,狗都是人來瘋的。

  「現在我們來談一談你們擅闖禁林的事。」鄧布利多依舊很和藹,「啊,正好,米勒娃也來了。」

  校長室大門洞開,跑得帽子都歪了的麥格教授氣喘吁吁地站在外面,一手顫顫巍巍地指著室內:「你們、你們幾個……」

  「習慣就好了。」斯內普挑挑眉,「既然都是格蘭芬多的事,我就先走了,『蜥蜴人』還在等著我呢。」

  鄧布利多險些笑出聲來。

  「要不要打賭?」他揶揄地問,「我賭大發雷霆。」

  「我不跟你賭這個。」斯內普直接拒絕,「回見。」

  「期待明天見面!」校長開朗地揚聲道別,又用同種音量招呼麥格教授,「請坐吧,米勒娃,辛苦你了。」

  「剛把人手都撤回來。」麥格教授捂著胸口,拼命勻氣,「不對,為什麼學校和協會都是我在管事啊?」

  「呃,麻瓜總是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鄧布利多笑容凝固,神情黯然,倍顯凄涼,「你知道的,米勒娃,我和西弗勒斯都老了……」

  「我不知道。」麥格教授冷冷反駁,「真正的老人可沒心情搞什麼蜥蜴人!」

  噢∼哈利恍然大悟,所以打球的那位白發男巫也是假相?至少他並不老、甚至也可能是女巫?

  「瞪著眼看我做什麼,波特?」麥格教授對誰都沒好氣,「那個倒霉的金色飛賊——」

  「在這裡。」哈利連忙掏兜,今天真是和球過不去,」您拿去還給斯普勞特教授吧,赫敏不是有意的,她不知道包裹裡是什麼。」

  麥格教授的怒火驟然凝固,化成無窮的驚愕:「你、你把它——撿、撿回來了?」

  「抓回來的。」哈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羅恩和赫敏都看見了,就是……」

  「一只金色飛賊衝進禁林……」麥格教授難以置信,她重復了好幾遍,忽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兩手撐著鄧布利多的辦公桌,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不用逼宮,米勒娃,我隨時願意退位讓賢。」鄧布利多和藹地說,「我想回去研究蜥蜴人。」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阿不思。」麥格教授聲音沒有很高,但波浪起伏,一直在顫抖,仿佛壓抑著什麼情緒,「我要他,我要波特!我要冠軍!」

  哈利·波特瑟瑟發抖,原來麥格教授破格讓他進院隊的背後,是直接和校長拍桌子耍賴嗎?

  「可以。」鄧布利多教授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只要你堅持,我沒什麼不同意的。」

  「哎?」四位年輕的格蘭芬多一齊驚訝。

  「如果其他學院也能發掘出能從茫茫禁林裡抓住金色飛賊的人才,那麼我同樣會網開一面。」鄧布利多教授很公允地說,「你可以把這個好消息轉達給波莫娜他們。」

  「你別了,你善良一點吧……」麥格教授氣勢陡泄,無力地擺了擺手,「我們已經很……或者等到二年級,其實也不是不行。」

  她轉頭看了哈利一眼,嘀咕道:「可憐的,這掃帚頂他兩個高!」

  「不行!」羅恩和赫敏異口同聲,「就是今年!」

  「哈利天生是打魁地奇的料!「羅恩說。

  「能拿七個冠軍,為什麼要拿六個?」赫敏也說。

  「我們至少也要問問小小運動員的意見吧?」鄧布利多教授比了個安撫的手勢,「你願意加入格蘭芬多院隊嗎,波特先生?」

  「不樂意就不是格蘭芬多了!「哈利爽朗地說,「您現在就可以去定制一個擺放獎杯的底座了,教授,上好木頭,能用七年呢!」

  「梅林啊,他活脫脫一個詹姆!」麥格教授笑起來,「西弗勒斯提醒我可以順路去飛行課上看看,或許會發現什麼好苗子,沒想到還真讓他說著了。」

  「但是加入院隊之前,有一些常識我想你們也得弄清楚。」鄧布利多教授托著下巴,悠閑地玩弄著那只金色飛賊,「那就是比賽用球全都被施加了咒語,無法自主離開比賽場地,高度上也有限制,不會出現為了追球而撞上飛機這樣的尷尬事。」

  小巫師們大驚失色。赫敏對魁地奇是真·一無所知,但哈利和羅恩誰都沒去想過過這個問題,等鄧布利多教授一句話點明,才恍然大悟。

  「所以還是得扣分。」麥格教授嘆了口氣,坐下來,「格蘭芬多崇尚勇敢,勇敢不是魯莽,但凡你們三個能有一個停下來好好想一想,就該知道那不是學校公共財產,而是一個價值不菲的新品。」

  「那、那馬爾福——」

  「啊,沒錯。」鄧布利多教授笑了起來,「馬爾福先生就是這麼說的,他說有腦子的人都會看出這不過只是個拙劣的玩笑,只有沒腦子的人才會上當——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他的進步。」

  赫敏羞恥至極地低下頭,「沒腦子」可比「泥巴種」更加令她難以忍受。

  「那扣吧!」哈利垂頭喪氣。

  「扣了分可不能再關禁閉了吧,教授?」羅恩垂死掙扎。

  「你們可不知道、為了找你們出動了多少人。」麥格教授不為所動,「禁林那麼大,學校裡的幾位教授根本就不夠用。」

  「我還在等魔法部的消息,說不定又要接待外賓。」鄧布利多苦笑,「還好董事會那邊利芙能壓得住,贊美女巫……當然更要雙重地、由衷地贊美你,米勒娃。」

  麥格教授哼了一聲,收回不善的目光。

  哈利的生活從那天開始起變得很充實。禁閉之外,他還得去練球——幸虧找球手不是什麼需要團隊配合的位置。而他們的隊長伍德,甚至會主動帶頭來幫哈利干活,只為了三個小巫師(主要還是哈利)能早點結束、回去睡覺。

  「別說是一個金色飛賊,」他嚴肅地對自己的隊員說,「就是一顆游走球,扔進禁林裡,打死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找不回來。但是哈利可以。」

  這說得他好像一條訓練有素的狗,哈利面無表情地想。

  「我們可都是為了你,哈利。」喬治長嘆,「我們和羅恩沒那麼深的兄弟情。」

  「聽著,如果我們還是拿不到冠軍。」弗雷德壓低了聲音,「喬治一定會把你家的地址透露給伍德,提前讓你爸爸離開避難,我不想他受傷。」

  哈利能在鄧布利多教授和麥格教授面前大吹牛皮,無非是仗著自己年紀小,還是個泯然眾人的普通小孩,但面對和他差不多大的其他小巫師,他就張不開口了,還是要臉。

  好在冬季學期他穩穩地拿下了,連帶著聖誕禮物也毫無懸念。哈利望著眼前的包裹,感到眼眶一陣脹熱。

  「你怎麼了?不能回家過聖誕難過得想哭嗎?要不你去找伍德吧,他准願意帶你回家過聖誕、哪怕說你是他的小男朋友。」羅恩的聲音從毛衣裡悶悶傳來,「你們獨生子女真令人難以理解。」

  「不是……我能從爸爸媽媽手裡收到這兩份禮物,真是太好了。」哈利哽咽了一下,他摟著自己的光輪2000,又低頭拆出了隱形衣。

  「哇……這是——這難道是——」

  「沒錯,就是你想得那樣。」哈利笑起來,「只不過現在大概沒有用武之地了。」

  「現在?」羅恩古怪地嘟囔了一聲,但並沒有在意。

  他還是花了一些時間一一走過夢境中的旅途,只不過不是在晚上,而是在白天。現實中的聖誕城堡比夢境中反而更加寂寞,那些華麗炫目的節日裝飾沒了觀眾,也只會徒增蕭索。鄧布利多和斯內普直接不見人影,麥格教授每天上午還會閃現一下,斯普勞特教授、弗立維教授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斯拉格霍恩回了倫敦社交,海格早已抵達海峽對岸——小巫師想躲開費爾奇,那還不是容易得很?

  這大概就是和平的意義。他相信夢裡那個世界在千瘡百孔之後總會長好,但現在他所處的這一個,有著從未受到過傷害的、清澈天真的幸福感,他更喜歡這一個。

  哈利還找到了安放厄裡斯魔鏡的舊教室。掀開蓋布前他猶豫了一下,隨即就被撲面而來的灰塵嗆得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才能勉強睜開眼睛望一下鏡子。

  上面什麼都沒有。

  霧蒙蒙的玻璃鏡映照出哈利眼淚鼻涕口水混合著巨量塵土的一張花臉。他愣了一下,用校袍衣袖擦了擦,不會壞了吧?

  一陣低啞的門響,哈利幾乎是一瞬間做出了反應——他一個前滾翻去了鏡子背後,順手掏出隱形衣給自己罩了個嚴實。

  「有人來過了?」一個古怪的、又尖銳又有點兒嘶啞的聲音問。

  「可能是波特吧。」

  來人居然是斯內普!哈利咬牙,他怎麼知道他會來?等等,那個知道閃電形疤痕的也是他對吧?

  「他沒回家?」

  「波特夫婦去日本探險了。」

  日本?日本是什麼?是個地方?一個國家?為什麼從沒聽說過?爸爸媽媽只說是去南方度假,沒說是去探險啊,去探險怎麼不叫上他啊?真是可惡!

  「啊,去什麼地方不好!」

  「對波特那種人來說,什麼地方都不如那裡有意思,莉莉也只是看上去循規蹈矩。」

  「也不知道那裡變成什麼樣子了。」

  「我以為你再也不想看到那裡了。」

  「我的確是。」

  「那就看鏡子吧——看見什麼了?」

  「三十四省航母編隊。」

  「什麼?!」

  「開玩笑的啦!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只看見了你,當然還有我自己。」

  「我還以為厄裡斯魔鏡不會生效,畢竟你現在這樣。」

  「那你呢?」

  「和你一樣。」

  「唔,看起來你感覺幸福,而且滿足。」

  「遇見你之後,一直如此。」

  「噢天啊……西弗勒斯,或許你時常覺得我……很凶?」

  「完全不,為什——好吧,都怪鄧布利多,他不停地絮絮叨叨,傳授他的『甜言蜜語寶典』。」

  「你們倒是不見外!」

  「難道你們沒有過?」

  「沒有!」

  「騙子,你答應過我再也不撒謊的。」

  「是你先。」

  「好吧……的確,我總要到一九四五年之後,才真正地安心,覺得別無所求。」

  「呵,現在明白原來的答案多麼離譜了吧?」

  「到你了。」

  「我們的確沒說過,姐妹的男人總是敵人,何況你們本來也是——我可見不得有人說我丈夫壞話。」

  一陣沉默。

  「但是我經常說。」

  「那你記得找個機會向鄧布利多道歉,你損人容易過火,他心裡絕對不舒服。」

  「我不。」

  「隨你……誒那以前呢?以前你看到什麼?」

  「多久以前?」

  「不,別誤會,不是『那個』以前,就是『這個』以前。」

  「我倒是希望你說的就是『那個』以前,但是,不,蓋爾,你從來不肯為我吃醋。」

  「大概因為你一點兒都不搶手、我壓根沒有競爭對手吧。」

  「真是委屈你了,太太,和一個毫無魅力的男巫過了一輩子。」

  「那也沒辦法,有人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堅持不懈地刷存在感甚至趁人之危,雛鳥情結是大自然的規律嘛!」

  「利烏斯說我們倆是『湊合』,看起來她還是嘴下留情。」

  「咳咳……快回答問題!」

  「我以前沒來過。」斯內普若無其事地說,「以前我也不是霍格沃茨的老師,甚至鄧布利多也不是校長,他很難包庇我做些什麼。」

  「所以……這裡,是那個鄧布利多告訴你的?」

  「嗯,在他某一次誇誇其談波特多麼優秀的時候。要不是再次看到這小子,我也想不起來。」

  「那你猜猜?合理揣測?難道你不了解你自己?」

  「我大概會看到你長在我後腦勺上,我走到哪你就得跟到哪,再也沒辦法一聲招呼不打就消失。」

  「長到後腦勺上你可就再也看不見我了,親愛的,除非把家裡掛滿鏡子。」

  「有意思。」

  「什麼有意思?等等,你說清楚!可不能真這樣干啊,西弗勒斯……」

  腳步聲漸漸去得遠了,渾身緊繃、冷汗淋漓的哈利驟然松弛下來,癱倒在塵埃遍布的地板上「呼呼」喘氣。

  太可怕了,他目睹了精神病人發病!隔著鏤空雕花的青銅鏡架,哈利分明看見,那裡自始至終就只有斯內普一個人的腳!甚至包括腳印!

  他在和誰說話?誠然他似乎是養了許許多多的鳥,但「和鳥對話」……這症狀也一點兒都不輕啊!他對那只可憐的鸚鵡做了什麼啊!這種事去找土扒貂不好嗎?

  更令哈利膽寒的是,斯內普透露了更多他們共同知道的秘密!他幾乎可以確定,斯內普也做那個夢!但他又是個精神病患者……

  所以,斯內普的現在就是哈利的未來?他以後也會變成一個人格分裂+認知障礙的精神病人?

  哈利嚇得要死,回去就給媽媽寫了一封信,拜托她幫忙說項:他要學大腦封閉術!

  他一直到復活節才收到回信,倒不是說詹姆和莉莉在那個陌生的國家出了什麼事,他們倒是安全地結束了假期、各自回來上班做生意,但新學期一開始,斯內普就不見人影。

  「斯內普教授請了長假。」鄧布利多這樣解釋,「這學期的黑魔法防御術課由穆迪教授暫代,順便說一句,穆迪教授上一份工作是魔法部首席傲羅。」

  正因為如此,莉莉要輾轉聯系上正在世界上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偷懶的斯內普,把意思傳達到,再輾轉收到回復,才能轉告哈利。

  「西弗拒絕了我,寶貝。」莉莉這樣寫道,「我把你的夢境描述得凄慘了十倍不止,但是他說,『為什麼要封閉大腦?多看看別人經過的黑暗時代,也能知道現在的幸福時光來之不易』——有些莫名其妙,對吧?那是你的夢而已,難道還是真的嗎?幸福時光又有什麼來之不易的?算了,不教就不教吧,多謝你為我記錄他發病時的表現,天知道我到底什麼時候能攻破這個難題!」

  不得不說,這封信讓哈利心裡更沒底了。

  但好在他的夢也不是每夜准時造訪的。漸漸的,哈利也像小時候區分現實與夢境一樣,將現實的校園生活與夢裡的分割開來。

  諾伯大概還在黑市走私商手裡流轉,路威似乎被海格送給了他弟弟當茶杯犬,魔法石當然還在被尼可·勒梅泡水喝,沒有伏地魔,光頭的結巴奇洛也不知去了哪裡,校園裡一片祥和,連馬爾福那種人都知道在大勢所趨之下應該和光同塵。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巫師,他所面臨最大的困難,是且只應該是學業、考試與比賽。

  一個夢做下來,記住的怎麼就不能是□□呢?怎麼就記不住呢?唉!

  霍格沃茨就不能每一門都學魁地奇嗎?不能嗎?

  好在詹姆和莉莉相比格蘭傑夫婦來說就要松弛很多,更不像韋斯萊夫婦那樣沒有足夠的關心與資源分給每一個孩子、從而只好生硬地擔心他們能不能獨立謀生。

  「西裡斯呢?」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哈利往他們身後猛瞅:「他信裡說要來接我的!」

  「大腳板接了一個大單,現在正在多塞特租了個農舍養雞,就在紐特·斯卡曼德家隔壁,專業指導。」詹姆聳了聳肩,「別說,他這工作也蠻有意思的,每天都能遇見奇奇怪怪的新鮮事。」

  「我說他最近的信裡總有一股雞屎味兒!」莉莉訝然,「養雞做什麼?」

  「事實上,還有癩蛤蟆——他想養出一條蛇怪,梅洛普配藥需要兩品脫蛇怪血,但整個黑市都沒有貨。」

  「蛇怪又是什麼?」

  「哪那麼多『什麼』、『為什麼』,回家自己查書去!」詹姆·波特展現出了十分明顯、毫不遮掩的雙標。


第152章 1981·好兆頭(八)

  拜訪了布萊克養雞場、並於有過一面之緣的紐特·斯卡曼德的家裡吃過一頓晚飯又和他的貓狸子玩了一下午(總比玩雞玩蟾蜍強)後,哈利·波特開始了新一輪夢境。

  糟心,真糟心啊,他無語地看著天花板。他都不知道是「教授是每年一換的高強度耗材」和「教授幾乎每年都是斯內普」相比,哪個更可怕。選前者,就會有很大概率攤上奇洛和洛哈特這種東西;選後者,哈利上了幾個月課已經感謝梅林讓他請假了,夢裡的魔藥課甚至變本加厲!

  但願他的黑魔法防御術不要像夢境裡的魔藥學那樣糟糕。

  不過至少,至少,現實生活裡沒有一位叫吉德羅·洛哈特的暢銷書作家——麗痕書店的休閑小說區,他姨媽「P·伊萬斯·D」仍然以長盛不衰的「跨界戀愛」系列坐穩女王寶位——在麻瓜世界反而是「異世界冒險」系列比較叫座。

  「兒子,霍格沃茨送來了你們的書單。」詹姆敲了敲門,「鼻涕精要是沒出最新修訂版,其實很多書你可以用我們的——誒?等等……」

  哈利拖著被子赤腳跳下床去開門,果然見到詹姆正對著一張長長的書單撓頭。

  「怎麼了?」哈利心裡一咯噔,決定洛哈特不管從哪裡冒出來他都要一腳踹回去!

  「換書了誒,你們不用鼻涕精的書了?」

  哈利探頭過去,果然看到本應該出現在紙上的《黑魔法防御術2:應用咒語與低級黑魔法生物》不見了,換成了昆丁·特林布的《黑魔法:自衛指南》。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夢境裡的奇洛也選了這本書。

  「爸爸你和鄧布利多的關系怎麼樣?」

  「哪個鄧布利多?」詹姆打了個哈欠,「現在這世上有六個鄧布利多了——還是雙胞胎,咱們巫師的生育能力真是沒得說。」

  「阿阿阿、阿利安娜?」哈利驚怖欲死。

  「噢那太可怕了!」詹姆打了個哆嗦,「是她侄子,阿不福思的兒子,我也沒見過,據說一身反骨,和他爸還有大伯關系都奇差,還是個漂泊天涯的浪子,偶爾回來看阿利安娜,都瞞著不告訴近在咫尺的阿不福思兄弟倆。最近據說是終於在黑海附近安頓下來了,和當地人結婚生子,麻瓜都覺得是人類醫學史上的奇跡呢,還上了新聞和世界紀錄。」

  「鄧布利多家真的好奇怪啊,感覺沒有阿利安娜,這個家准得散。」哈利說著心裡就是一咯噔,夢裡真的沒有阿利安娜。

  「就是說吧!」詹姆看都沒看底下的成績單,「你找鄧布利多做什麼?」

  「我想問問黑魔法防御術是不是換教授了。」哈利老實地說。他至今也不能肯定現實生活裡的伏地魔跑到哪裡去了,或許他剛畢業就受到了重創、一直蟄伏在什麼陰暗的角落等待東山再起呢?所以爸爸媽媽才不知道這個人。而且巫師很能活的,強大的巫師更能活,萬一伏地魔活著活著想家了呢?他突然發現英國也是一片適合征服的樂土呢?

  所以他不敢放過任何一個征兆。哪怕一點點變化,都像是現實與夢境終將交融的起點。

  「那不用鄧布利多啊,你直接問鼻涕精不就好了。」詹姆飛了一件晨衣來給他披上,「你媽媽正在給他寫信呢,讓她幫你問一嘴。」

  哈利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去起居室,果然看見莉莉·伊萬斯正在陽光下臨窗回信,酒紅色的長發被曬得發棕,柔順地垂在藍白格子桌布上,桌布四角綴著一串拳頭大的鵝黃色絨球,家裡新養的小貓「基蒂」正持之以恆地試圖伸爪去夠。

  「噢教授!」莉莉歪頭看過來,順手把哈利抱到自己的膝蓋上,「這個我正好知道,我來告訴你寶貝。」

  哈利有些不自在,他已經12歲了,是個少年!少年了!少年怎麼可以再坐媽媽膝頭呢?他有些尷尬,卻又不想離開。如果沒有那些夢的話,他大概早就惱羞成怒地跳下來跑遠了吧?

  「啊抱歉!」莉莉恍然,「最近麻瓜兒童在流行麻疹,明明麻瓜醫院也能治,可那些家裡有巫師親戚的,都樂意來聖芒戈……媽媽拿你當那些小孩子了,哈利,對不起。」

  「沒有!」哈利大聲說,刻意扭了扭,「媽媽快說,斯內普不打算——」

  「教授。」

  「……斯內普教授不打算繼續教授黑魔法防御術了嗎?」

  「嗯……他說教了幾十年,同樣的東西教得想吐,無論如何想要先休息兩年再說,至於還回不回來,看情況。」莉莉慢悠悠地在信紙邊緣畫上可愛的簡筆畫,「似乎他和鄧布利多都在考慮隱退了,哎,沒了鄧布利多可怎麼辦呢?」

  「那就再把他叫回來就好了啊!」哈利完全看淡,「相比之下還是讓他們就此隱退得好,是吧媽媽?紐特·斯卡曼德早就隱退、很少出現在人前了。」

  莉莉沉吟著捋了捋哈利旁逸斜出的頭發,猶豫道:「要完全隱退……恐怕有點難。因為西弗說,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就是西裡斯那個大表姐,他完全不覺得她有那個能力自己從阿茲卡班跑出來,甚至包括上一次狼——噢爸爸媽媽年輕時的事,很多年了。」

  「意思是……幕、幕後黑手?」

  「八成。」莉莉嚴肅點頭,「所以那個黑魔法防御術的教職有點像魚餌,無論誰咬鉤,記得保持距離。」

  ——這話落進VIP噩夢用戶哈利·波特耳朵裡,自動變成了「一級警戒」。

  「怎麼了,哈利?」羅恩忙著給赫敏拆雞腿,「你或許不知道,但是我們來禮堂是為了吃飯,順便看個分院,不是攥緊魔杖要去跟誰干仗。」

  「可布萊克教授就是很好看啊!」赫敏把第一支雞腿讓給了被哥哥們擠得緊緊貼在她肘旁的金妮·韋斯萊,「我們都願意多看他幾眼。」

  「啊?!」羅恩與哈利異口同聲。

  「不是……赫敏,你一定要在今年愛上一個帥哥教授嗎?」哈利虛弱地說。

  「他、他就是個——」羅恩聲音都高了,但他梗著脖子瞪了教師席半天,也說不出新任黑魔法防御術教授雷古勒斯·布萊克一句壞話。

  哈利也要承認,布萊克教授與洛哈特那種東西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他實際上只比西裡斯小了不到兩歲,但看上去仍然像剛畢業,坐在鄧布利多那個巨大發光體旁邊,也不會被掩蓋半分。他自帶一種沉靜的氣質,兄弟倆就像同一座恢弘典雅的建築,西裡斯是白晝,光與影共同構築成缺一不可的景觀,布萊克教授則是夜晚,細小的玫瑰悄然綻放,月光下只聞得到幽微的香氣。

  ——靈感來源於《向雨中離去》,裡面也描寫了一對雙胞胎女戰士。

  到了課上,布萊克教授也展示了與兩位前任截然不同的手腕,只不過哈利的年級太低,教授就是有滿身的本事,在二年級的水平也沒什麼可秀的。

  「穆迪無疑是『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教的創教聖徒。」先上了課的雙胞胎開始提前劇透,「斯內普……哈哈,你來到他的課上,他就默認你已經學會了『防御』,這大概是某種做人的基本素養吧?」

  「也有道理,防御做不好人就死了,做不了人了。」

  「哈利你到底是哪邊的?」喬治面無表情,哈利把嘴唇「吞」了進去。

  「我永遠都忘不了第一次看見比爾哭的樣子。之前我一直以為媽媽沒能給他生個淚腺。」弗雷德心有余悸,「你知道的,大哥就是那種……很……很大哥的做派,雖然比爾看上去挺不羈的。」

  「不記得了。」最小的兩個韋斯萊雙雙搖頭。

  「噢得了吧,你也來湊熱鬧嗎,金妮?」弗雷德嘲笑她,不忘伸手犯賤,「我猜你甚至不記得比爾長什麼樣子。」

  「沒有!」金妮捂著腦袋,跑到哈利身邊,哈利連忙伸開胳膊把人擋住,「還有,別碰我!」

  「是斯內普干的?」他打圓場。

  「噢,好像是O.W.Ls前的最後一次實戰訓練。斯內普抓住了比爾防守的破綻,給他變了個狼頭,然後把他趕到了一邊,說他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沒資格再參加訓練。」喬治點點頭,「比爾當天就請假回家了,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崩潰。」

  哈利眨眨眼,在心裡把他所知道的麻瓜神明求了個遍,希望斯內普這次真的是要隱退、不會再回霍格沃茨了,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那個巨大的鷹鉤鼻子了。

  「你們跑題了!」赫敏執著地說,「你還沒說布萊克教授呢,弗雷德!」

  「哎她怎麼忘不掉啊!」喬治悲催地捂住臉,把頭搭在哈利肩膀上,順便衝金妮做了個鬼臉,「我對不起羅恩。」

  「啊?」哈利壓低聲音,「為什麼?」

  「小孩子懂個屁!」喬治把哈利和金妮的兩顆大腦袋往中間一懟,發出好響亮的一聲,「你倆過家家去吧,哈利演媽媽!」

  哈利:?

  那邊弗雷德已經說起了布萊克教授:「對普通人最友好的教授,但是你偶爾會覺得,他好像在忍耐著什麼。」

  哈利心裡警鈴大作!到了下午的課上,他就親眼目睹了什麼叫做「好像在忍耐著什麼」。

  「是死咒吧,絕對是吧?」羅恩小聲說。

  「死咒一次只能殺一個,你看那眼神,他想一殺殺一片啊!」哈利不贊成,「天啊,對康沃爾郡小精靈有必要這麼殘忍嗎?」

  然後他們就被雙雙點名留堂了。

  「你就是波特,詹姆·波特的兒子?」布萊克教授倒沒說什麼,只是俯在講台上和他們閑聊,「我哥哥的教子?」

  「是我。」哈利點點頭,「西裡斯托我向您問好。」

  布萊克教授一愣,旋即失笑:「什麼?他才不會呢!」

  盯著哈利,打量著哈利,那雙與西裡斯有七分相似的灰眼睛,傳達出來的感情卻截然不同。

  沒有惡意,但絕對有問題。

  「你知道你爸爸他們以前上學的時候是怎麼滿城堡闖禍的?」他不經意地問,「他們有告訴你嗎?」

  「有哦。」哈利天真爛漫地笑了起來,「那份初版活點地圖還在弗雷德和喬治手裡呢。」

  「噢……」布萊克教授挑了挑眉。

  「比起現在通行的版本,聽說上面多了好多密室與密道!」哈利眉飛色舞地說,還試圖拉羅恩互動,「他們發現了幾條新的來著?反正都補在上面,啊不是我說,誰有這份地圖,誰就是霍格沃茨真正的主人。」

  布萊克教授被他逗得笑了起來,但笑容只有很淺的一層,並未達眼底。

  「啊教授。」羅恩忽然說,「我……呃,能替我朋友問您個問題嗎?和學習無關。」

  「和學習無關!」布萊克教授的笑容深了一些,「說吧,什麼?」

  「您會一直在這裡教下去嗎?」

  「那你呢?」布萊克教授認真地問,「你希望我教下去嗎,韋斯萊先生?」

  「這個嘛……」羅恩一臉尷尬,「我朋友肯定是想的,但是我——」

  被哈利一把捂住嘴拖了出去,身後傳來布萊克教授的笑聲——聽上去最真的一次。

  「拿開拿開!」羅恩拼命打他,「你還好意思捂我,要不是知道你是個什麼人,我還真被你給騙過去了。太惡心了,真是,我剛剛被你羞愧得完全抬不起頭!布萊克一定在心裡笑我,怎麼和這麼個小傻瓜做朋友?」

  「彼此彼此。」哈利再次在心裡進行麻瓜神明大點兵,「管用就行。」

  但是什麼都沒發生,「活點地圖」在弗雷德和喬治那裡似乎好好兒的,沒有丟。哈利每晚在公共休息室待到十二點,蓋著三層毯子裝不存在,也沒撞到誰悄悄潛入。唯一的不尋常,就是雙胞胎變得特別……乖?

  說是乖,其實也就哈利和羅恩——這種正常男巫的水平,但放在雙胞胎身上絕對不正常。羅恩已經猶豫著要不要給莫麗和亞瑟寫信了——因為在上周的魁地奇比賽裡,他們的失誤讓哈利被一只游走球撞斷了胳膊,幸虧沒輸。

  「我發誓布萊克教授真的,不上課的時候他整日整夜都泡在圖書館裡。」赫敏不耐煩地把羽毛筆重重往墨水瓶裡一戳,「他還會幫我占位置,還會給我帶小零食。」

  金妮憐憫地摸了摸枯萎的羅恩。

  哈利:?

  金妮:??

  「你倆眼睛抽筋了?不舒服就去問醫療翼要眼藥水。」羅恩虛弱地說,「互相眨是不會把細菌還是什麼病毒眨進對方眼睛裡的,再說離得太遠了。」

  「這樣嗎?」金妮忽然站起來,兩手掰著桌子,直接趴到了哈利眼前,幾乎要和他頭頂頭,「這樣可以嗎?」

  哈利呆呆地凝視著近在咫尺還眨巴眨巴的藍眼睛,忽然猛地起身,力氣大到整條長凳都被向後推去,發出長長的「吱呀」一聲,同座的赫敏尖叫起來,直接掉了下去。

  「哦哦對不起對不起!」哈利手忙腳亂地把赫敏扶起來,他都不敢去再一次看對面金妮的眼睛,只好故作鎮定地用力幫赫敏拍著身上的灰,「怎麼這麼髒,太髒了……哎真是的,小精靈是不是在偷懶——哎呦!」

  「再讓我聽見你說一句小精靈。」赫敏揚手作勢還要抽他。

  「錯了。」哈利低頭認錯,但金妮很快伸手摸了摸毛,他就又舒服了。

  「這麼大力做什麼啊!」赫敏彎腰駝背地抱怨,「我不是你的朋友嗎?我又不是你的仇人,你對你朋友這樣,對仇人要怎麼樣——『你現在可以懺悔了,先生』這樣嗎?」

  「赫敏!」羅恩連忙打圓場,「布萊克教授都在看什麼書啊,你有注意到嗎?」

  「都是些老書。」赫敏果然一秒被轉移了注意力,「年份老,內容更老,大多都是建校時候的,那個時候的書每一本都是藝術品吧,不是教授也借不出來。布萊克教授都不敢用手翻頁。」

  金妮也給赫敏摸毛了,哈利立刻泄氣了。

  但那一整天,他走到哪裡,仿佛都能看見一雙小小的藍眼睛,正一團高興地望著他。

  節後返校時雙胞胎就恢復了正常,據說是放假那天李·喬丹發現他倆反常地趴在一個小包廂裡打盹,叫醒了就又是活蹦亂跳的兩大只了。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和布萊克教授有關,不是嗎?哈利現在每一節課都上得特別認真,想從每一絲細枝末節裡尋找答案,但布萊克教授也很認真,他似乎越來越得心應手於這個新職業,那種拼命忍耐的神氣幾乎再也沒有出現過——哈利特意問了金妮,一年級課堂上也沒有。

  正當哈利有些松弛的時候,赫敏告訴他,復活節後布萊克教授就沒有再去圖書館報到了。

  他開始出現在城堡裡的各個角落。

  「他在找什麼。」哈利斷言。

  「找什麼呢?」羅恩不懂就問。

  「知識。」金妮抱著書包和果汁走過來,隨口搶答,「學校裡還有什麼?」

  「我宣布你今天是珀西的妹妹。」羅恩面露嫌棄,「不是我的,也不是弗雷德和喬治、查理和比爾的。」

  「你這是什麼話?」赫敏埋怨他,拉金妮坐下,小女巫背靠背坐在一起,金妮向後伸了個懶腰,赫敏幾乎要被她壓趴下,「咯咯」地笑了起來。

  「大概是創始人的遺產之類的?」

  「博物館,請。」赫敏重新把頭埋進書裡,指了指霍格莫德的方向,「誰要是能打進去,也不用搞什麼陰謀詭計了,直接一統魔法部,明天就讓鄧布利多給他祝聖、斯內普給他抹膏,做巫師的王吧!」

  金妮大笑起來,忽然從赫敏身上起來,「噔噔噔」跑到哈利身後,擠了半邊凳子,像剛才那樣躺在哈利背上。

  「舒服了……」她嘆息,甚至閉起了眼。

  「金妮芙拉·韋斯萊。」赫敏嚴肅地說,「你這樣我要哭了。」

  「對不起赫敏……」金妮愜意極了,「說實在的,你有點矮,靠著你我腰酸,而且哈利是男巫,他很硬,我怎麼用力都不怕。」

  路過的幾位七年級神情古怪地看了他們一眼,渾身僵硬、下巴被壓得抵著桌面的哈利艱難地投去一個質詢的眼神。

  「還是孩子呢,孩子……」

  「真懷念那個時候的我們啊……」

  七年級們互相嘲笑著走遠了,哈利還在那裡憤憤不平,他已經十三歲了!十三歲哎!十八歲很了不起嗎!他十八歲的時候一定也懂很多咒語,會發無聲咒,不需要獎學金幫助也能找到工作!

  要是能讓他提前看一看十八歲的自己是什麼就好了,話說……噩夢,可以點單嗎?


第153章 1981·好兆頭(九)

  「喂,哈利,昨晚那個做噩夢哭得整個塔樓都能聽得見的二年級是你嗎?」

  哈利木然坐在一邊,不吭聲。

  「你怎麼知道?」羅恩問喬治,「你們昨晚不是自告奮勇幫哈利跟蹤布萊克教授嗎?」

  「珀西說的。」弗雷德拍了拍哈利的肩膀,「我們敬愛的級長嚇得鞋都沒穿就跑過去了,是吧?」

  哈利的靈魂仿佛已經被從頭蓋骨裡抽走了。

  「畢竟他那本奉為圭臬的《學生干部指導手冊》裡寫了,十三歲是『某些事情』需要開始警戒的下限。」喬治壞笑起來,「但哈利以自己的實績證明了,教授們不過是在杞人憂天——還是個孩子,做個夢嚇哭了。」

  「真的會有人在十三歲就——」

  「據可靠消息,貝拉特裡克斯生於她強壯偉岸的父親十三歲那年。」

  「這種事應該廣而告之啊,為什麼要『可靠消息』!」弗雷德大為迷惑,「太早——咳咳,容易生出反社會分子。」

  「更想試試了。」喬治嘆了口氣。

  弗雷德瞪了他半天,最終還是泄氣承認:「我也是。」

  哈利忽然抬起頭來,那眼神看得人害怕。

  「過來一下。」他吸了吸鼻子,「把手給我,再、再低一些……好了。」

  他分別握住了擊球手們可靠溫熱的寬厚手掌。雙胞胎體溫偏高,但總還是在正常人的範疇,但這一次,哈利卻像是被這體溫灼傷了似的,他飛快地松開手,又去揪耳朵,揪完弗雷德揪喬治,揪完左耳揪右耳。

  「這病看上去連莉莉阿姨都治不了。」弗雷德神色驚慌,「咱們保送神秘事務司的,哈利。」

  「正好跟斯內普關一個籠子。」喬治疼得齜牙咧嘴,「哈利你要是喜歡我的耳朵,我拿刀切弗雷德的送你。」

  弗雷德大笑:「謝謝你!」

  「我不要!」哈利大喊,大半個禮堂都往這邊瞅,羅恩和赫敏連忙站起來擋住眾人的視線,同時指了指腦子,又搖了搖頭,並伴以歉意的微笑,動作嫻熟得令人心疼。

  哈利一頭把他們倆撞開了。

  「你去哪兒,哈利?」赫敏著急地爬起來追上去,正好看到哈利和剛從圖書館下來的金妮撞了個滿懷。

  「臉怎麼紅了呢?」羅恩好不容易把人追上,但哈利再次像被燙著一樣放開金妮,向禮堂外跑去。

  「他今天真的不正常。」赫敏只好又向金妮解釋。

  「我聽見了。」金妮淡定地說,「我被吵醒後就過去了,珀西把著寢室門不讓我進。不過我都聽見了。」

  赫敏已經來不及說什麼了,只來得及向金妮笑笑,說了句「好好吃飯」就又追了上去。

  哈利一直跑到那間安置厄裡斯魔鏡的廢棄教室外,這次羅恩緊緊追在他身邊,沒有掉隊,但兩個人都喘得不行。

  「今天……今天幾號?」哈利雙手撐著膝蓋,空空蕩蕩的胃像一只皮口袋,在他的腹腔裡來回晃蕩。

  「五月……不是一號、就是二號?」羅恩臉都紅了,「這你得問赫敏,她對考試最敏感了。」

  「二號,怎麼了?」赫敏剛才抓緊時間吃了幾塊小蛋糕,狀態要好得多,「別、別哭啊,哈利,你怎麼了,天啊又、又哭了……」

  哈利抹了一把眼淚,推開了門。

  教室裡已經有人了,雷古勒斯·布萊克抱著手臂站在厄裡斯魔鏡面前,耷拉著腦袋,看上去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以至於巫師袍看上去似乎都落了薄薄的一層灰。

  「波特?」看清楚來人,他有些驚訝,隨即說出了今天所有見到哈利的人都會說的一句話,「天啊,你怎麼哭了?」

  「您來、來這裡做什麼呢?」哈利胸口起伏,似乎正在拼命壓抑一場嚎啕痛哭,他不知道夢裡的那個自己是怎麼忍得住的,這怎麼能忍得住呢?

  「我來……做個決定。」布萊克教授輕聲說,「我不知道那到底是對還是錯,有的時候,人也不要太相信自己,是不——」

  他話沒說完,哈利已經撲上來擁抱住了他。

  「你該相信你自己,教授。」哈利後退一步,松開了手足無措以至於渾身僵硬的布萊克教授,「你是對的。」

  他握住了那塊巨大的幕布,用力往下一扯!

  漫天的灰塵裡,哈利看清了鏡子裡的人——另一個他,和另外的大家站在一起。那些死去的人都好好地站著,笑容可掬。

  那個額頭有閃電的哈利·波特,他看向厄裡斯魔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現在哈利過的生活吧?可他現在所看到的一切,另一個哈利卻永遠不能……

  仿佛有只看不見的手投進石子,鏡面一蕩,裡頭的人也悄悄發生了變化,傷疤消失了,落魄者重歸整潔,憔悴者英姿煥發,疲憊者精神抖擻,他們仍然站在一起,向著鏡子外的哈利招手微笑。

  「這是什麼意思?」哈利喃喃。

  「你心底最真切的夙願。」布萊克教授仍然保持了一絲理智,指揮幕布截斷了小巫師們如痴如醉的視線,以至於羅恩發出了一聲哀怨的撒嬌,赫敏被惡心得打了個哆嗦,也隨之清醒過來,「瞧你熟門熟路的,我以為你知道。」

  「但之前……沒有的。」哈利悵然若失,「您呢,您看見什麼了?」

  「啊……」布萊克教授笑起來,「我看見兩個月後我遞交辭呈、離開了霍格沃茨。」

  赫敏一瞬間變得很失望。

  「這就是您的決定嗎?」哈利靜靜地仰頭看著他,「關於什麼的決定呢?這一次又是誰也不告訴嗎?」

  「你為什麼要說『又』?」布萊克教授笑了起來,「當然不——」

  「小精靈不算!」屁股上隨即挨了赫敏一腳。

  「對家養小精靈看法比我更激進的巫師出現了。」布萊克教授笑著看了赫敏一眼,「不過我想波特不是那個意思,但小精靈也的確不是人類,格蘭傑小姐。」

  他轉向哈利:「我只會讓小精靈幫我傳個話,上次我用守護神叫他回家吃飯,被西裡斯嘲諷『黑巫師也會守護神咒嗎』。」

  「哇……」羅恩驚嘆,「你好像說漏嘴了,教授。」

  「你們不是都有猜測嗎?」布萊克教授微微一笑,有什麼奇異的東西從他那副經典的、能和麥格教授去拍霍格沃茨宣傳片的「優秀男巫教師」面貌下泄露出來,「沒聽說過哪個白巫師天天被人跟蹤的。」

  「這你都知道?」羅恩脫口而出,急得赫敏直跺腳。

  「都是孩子呢!」布萊克教授用目光摸了摸羅恩的頭,「至於西裡斯,波特,聽說他最近在養雞?」

  「生了雞瘟,死了一半還多。」哈利老實地說,「斯卡曼德先生對麻瓜雞也束手無策呢,他請教了羅恩的媽媽,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真是短視啊,真正的寶庫就在身邊,還恍然不覺。」布萊克教授嗤笑起來,「居然真的養起雞了。」

  哈利並不明白布萊克教授在說什麼,但他感覺好過多了。十八歲的超前點播也並沒有反復造訪,憑借那顆從小鍛煉的超強心髒,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既沒有耽誤比賽讓伍德崩潰,也沒有耽誤考試讓赫敏失望。

  放假那天清早,哈利意外地看見了西裡斯,和他身邊的梅洛普·岡特,二人正沿著車道漫步,學生乘坐的無馬車流水般從他們身旁經過,逶迤向外去了。

  「不用不用!你是不是瘋了?」岡特女士不耐煩地躲開西裡斯的手,「說了不用扶我——怎麼突然這麼乖,喏,你去扶鄧布利多吧,他比我還大兩輪呢!」

  站在城堡門口迎接他們的鄧布利多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

  「我不。」西裡斯咕噥道,「上次……大概兩年前?我信了你,結果你反手就給我撂倒了。」

  「喔!」三位小巫師肅然起敬。

  「還是當著斯內普的面,據說。」哈利補充,「過肩摔。」

  「可憐的西裡斯。」赫敏輕柔地嘆息。

  「啊看看!看看!這是誰呀!」西裡斯一轉臉看見他們,立刻擺了個「貓王」的經典pose,「這不是我們魁地奇冠軍杯兩連冠的守護者波特選手嗎!真是令人佩服啊波特選手!請您務必和我握手!」

  哈利強忍住大笑,和西裡斯一本正經地握了握手,又向鄧布利多和岡特打招呼。

  「還做夢?」岡特女士停下來,像摸小狗一樣摸了摸哈利的後脖頸,「最近夢見什麼了,有我嗎?」

  「還沒有。」哈利老老實實地搖頭,「但是有西裡斯了,就昨晚。」

  「喔喔喔!」西裡斯頓時來了興趣,跟他勾肩搭背起來,「我怎麼樣?」

  「涉嫌謀害把十三個麻瓜和一名巫師炸成碎片被關進阿茲卡班十幾年。」

  學生幾乎走光而顯得空蕩蕩的門廊裡,唯有令人尷尬的死寂。

  「我們那時候頂多看些愛情小說。」岡特女士嘆為觀止,「現在的小孩子都在看什麼啊?」——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派。

  「哪個巫師啊?」西裡斯和羅恩異口同聲——這是好奇寶寶派。

  「然後呢?」赫敏脫口而出,鄧布利多也頗為感興趣地望著他——顯而易見這是追更派。

  「彼得·佩迪魯。」哈利說,「西裡斯以為他死了,自願去坐牢,後來發現他沒死,就想盡辦法越獄來抓他。」

  「我倒也……沒這麼恨他。」西裡斯嘀咕,「雖然他把詹姆害慘了。」

  哈利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夢裡的他壓根就不認識西裡斯,但做夢的這個哈利·波特一開始就不相信教父會是叛徒。只是他這個夢斷斷續續加上反復重演,加起來要做上一年,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

  「你來霍格沃茨干什麼?」他問。

  「來找現成的。」西裡斯聳聳肩,並不打算多說,但對哈利而言並不難猜,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梅洛普·岡特也要在這裡。

  「我還要再問一次,那小子靠譜嗎?」岡特女士插話。

  「當然。」西裡斯毫不猶豫,「雷古勒斯他——我們雖然……呃,嘖!反正他絕不是個亂開玩笑甚至耍陰招的人,這方面他是很正派的,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他有點傻。」

  「已經確認過了,布萊克教授所說的水龍頭的確存在。」鄧布利多也說,「那麼,我們走吧?」

  「你們去吧!」西裡斯擺擺手,「我跑這趟本來就是為了提醒我尊貴的金主岡特女士,別忘了結她的尾款。」

  「或許,你問過斯內普教授了嗎?」岡特女士將行未行,有些猶豫。

  「問他干什麼?」西裡斯一秒炸毛,「他不是麻瓜出身嗎?活得再長、懂得再多,那話怎麼說得來著……底蘊!對底蘊,底蘊能與純血家族相比?」

  「他提供了用以召喚的咒語。」鄧布利多微微一笑,「我時常覺得,西弗勒斯是個很神奇的男巫。」

  西裡斯一愣,不可思議地喊起來:「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說他不小心給忘了。」鄧布利多眨了眨眼。

  「耽誤了我一年的時間……」岡特女士面色陰沉,咬牙切齒,她緊緊攥著拳頭,把魔杖捏得「咯咯」響。

  哈利覺得如果不是她一開始就找上西裡斯,斯內普大概早就告訴她了。但話又說回來,為什麼斯內普會知道呢?在霍格沃茨任職大半輩子的鄧布利多都不知道,布萊克教授大概是一開始就抱有某種目的,但也是辛辛苦苦找了一整年,現在斯內普,麻瓜出身,他居然知道召喚蛇怪的咒語???

  「現在說起來,我上學的時候經常幻聽,總聽到牆壁裡有人嘮嘮叨叨。」岡特女士托著下巴,回憶起久遠的少年時代,「我寫信去日本時也提到這件事。」

  「喔?」鄧布利多立即來了興趣,「蓋爾怎麼說?」

  「她首先安慰我不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而出現了精神問題。」岡特女士微笑起來,「然後說,反正那東西也不會突然跑出來把誰叼走,就當有個解悶的話伴,不是挺好?我一想是這樣。」

  「好像……也沒什麼問題。」羅恩喃喃,還想再問,已經被赫敏捂住了嘴。

  「安靜點聽,否則小孩子永遠是第一個被趕下桌的。」她警告懷裡紅發紅臉的紅薯。

  「不過後來利芙幫我問了問斯內普教授——」

  「你怎麼還叫他『教授』?」西裡斯大惑不解,「你們就沒有更……日常一些的稱呼?」

  「如果你知道夏綠蒂從哪一年才敢試著叫他『父親』。」岡特女士冷笑,「而且是只敢背地裡,或者第三人稱,總之不敢你啊我的當面稱呼,至今不敢哦!」

  「那一定是不想『父親』這個稱呼被他玷污!」西裡斯斬釘截鐵,「話說夏綠蒂又是誰,又一位養女嗎?」

  「努努力活到五十歲。」岡特女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在你的病床前、趕在死亡宣告前告訴你。」

  「梅洛普你現在罵人可太髒了。」西裡斯面無表情,一代又一代的布萊克凋零早逝,最高壽者享年四十九。

  「男巫的標准是七十歲。」鄧布利多提醒她,「我們認為七十歲才是一名男巫真正成熟可靠的年紀。」

  「不想說可以直說。」西裡斯誠懇至極。

  「我的確更想知道西弗勒斯的答案,我們已經偏離主題很久了。」

  「他說我要是想,可以讓利芙帶我去玩。」岡特女士困惑地說,「我看了那封信,上面沒寫別的,所以利芙其實也知道……不過她的情況,你也知道,阿不思,知道什麼也不奇怪。」

  「你為什麼沒去呢?」哈利迫不及待地問。他不知道斯內普一家到底是怎麼知道城堡裡蛇怪的存在,但明確可知的是,只有他、岡特女士和夢裡的小伏地魔,是通過蛇佬腔來感知的。

  他們仨有什麼關系啊?完全沒關系啊!

  「去做什麼?」岡特女士驚訝地看著他,「和、和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我當時確實不知道——哦,Say Hello?然後喂一點連牙縫都填不飽的小零食,揮揮手說『一會兒見』?我理想很遠大,時間很寶貴的。」

  「套套近乎咯!」哈利小聲說,「總比現在突然跑過去說『你好,抽血』要……禮貌一點吧?」

  三位成年巫師齊齊望向他。

  「那個夢?」赫敏興奮地攥住了他的手,她還處在新鮮期。哈利默默點頭。

  「去我辦公室說吧!」鄧布利多提議。

  「不去,太高了。」岡特女士翻了個白眼。

  「我還比你大兩輪呢,梅瑞。」

  「三九年在班貝格,我這兩個膝蓋是怎麼回事,你還記得吧?」

  鄧布利多卡了一下,略顯尷尬:「可是……重新長出來的骨頭還是我們自己的,梅瑞,你也是治療師,都像你這樣,那蓋爾可怎麼辦呢?她身上可沒幾個部位是原裝的了。」

  岡特女士無語地望著鄧布利多,嘆了口氣:「很多年沒有人朝你撒嬌了吧,阿不思?業務生疏了呢!」

  「還是有的。」鄧布利多略顯僵硬地轉身帶路,「不是……你們這種……的。」

  「喔∼」岡特女士無聲作怪,「膝蓋∼膝蓋∼」

  「那就去米勒娃的辦公室吧,她昨天還說要一起來,大概是被學校的事絆住了。」鄧布利多強作鎮定,「請有求於我校的客人保持冷靜,不要做怪動作也不要發出怪聲,跟我來。」

  五分鐘後,在麥格教授的辦公室,老中青三代巫師共同聽聞了這個懸疑拉滿、邏輯完備的……夢。

  「你真的很愛韋斯萊,我們在你的夢裡出場率總是那麼高。」羅恩嘆息,「怪不得我媽媽總是說你才是我們家的老七,金妮是老八。」

  他不想當老七啊,哈利不高興地想。

  「寫書去吧,哈利。」赫敏真誠地建議他,「作家是一份好職業,你家裡還有人帶。」

  「呃……我不太想。」哈利想了想,「不想拿苦難賣錢,雖然是夢裡,但是……反正就是不想。」西裡斯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裡德爾……這個名字有點兒耳熟。」梅洛普·岡特毫不客氣地挑揀著麥格教授的餅干盒,「我們村好像就有個裡德爾。」

  「霍格莫德?沒有吧?」

  「不是,是小漢格頓。家裡特別有錢,蓋的房子像一座小城堡,據說兩百年前這一代土地都是他家的。站在我們家屋頂上,能看見他們家的屋頂。」

  「你們家是建在坑裡嗎?」羅恩難以置信。

  「屋、屋頂?這太危險了,好好兒的誰上屋頂啊?」

  「我。」西裡斯說。

  「我。」哈利說。

  「我。」羅恩說。

  「我偶爾。」鄧布利多清了清嗓子,「不過我家有點難爬,一般都是去鄰居家。空氣很清新,對吧米勒娃?」

  「嗯!麥格教授低頭幫岡特女士找喜歡的口味,「話說上次吃的那種干菜是不是快要曬好了,我記得——」

  「停停停,拜托!」赫敏不得不站出來控場,「偏題了偏題了,岡特女士請您繼續。」

  「繼續什麼?」

  「當然是裡德爾!」哈利搶先說。

  「沒了,我又不認識,沒見過活的。」岡特女士聳了聳肩,「聽村裡人聊天,似乎小裡德爾生前在澳大利亞擁有半個威爾士那麼大的牧場,啊,聽上去好厲害,每年要剪多少只羊啊,十萬?嘖,麻瓜沒有魔法可怎麼辦啊!」

  「哈利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

  「哦……他的中間名好像是……『馬沃羅』?」

  「我一定要活到你捐出大腦的時候,然後跟神秘事務司搶個你死我活。」梅洛普憐愛地摸了摸哈利的腦門,不像是在摸活人,「孩子,我血緣上的父親真的叫『馬沃羅』。」

  「怪不得哈利的夢裡沒有你!」西裡斯嘲笑她,「你在澳大利亞剪羊毛呢!」

  羅恩已經完全聽傻了,赫敏勉強跟上進度:「……所以,岡特女士的兒子受不了麻瓜剪羊毛生活的辛苦,回到英國決心成為黑巫師?」

  「你聽聽你這——」哈利扶額,「肯定不是這樣,絕對不是。」

  「有意思。」許久沒說過話的鄧布利多笑了笑,「波特先生,我早就聽說過你的『症狀』,但想不到如此精彩,如此有趣。」

  「您叫我『哈利』就好了。」

  「那麼,哈利。」那雙藍眼睛看得哈利忍不住想哭,夢裡的十八歲已經沒有鄧布利多了,他前面六年所習以為常的一切,無論是好的、壞的,都已經被摧毀了,「後續的故事——不,夢——或許我可以聽嗎?」

  「我很想說『當然』的,教授。」他吸了吸鼻子,努力鎮定下來,「但一想到我也要等到七十歲才能分享你們的秘密,我就不太樂意。」

  鄧布利多爽朗地笑起來。

  「你當然不用,你,還有韋斯萊先生和格蘭傑小姐。」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你們都不用。」


第154章 1981·好兆頭(十)

  哈利本以為自己一定能重溫斯萊特林密室之旅——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瞧瞧他的陣容吧,鄧布利多、麥格、西裡斯外加戰力不明但【疑似】是伏地魔生母的梅洛普·岡特,這個陣容不去試試挑戰伏地魔,戈德裡克·格蘭芬多都要薅了分院帽讓它重來一次。

  然後他就被拒絕了,所有的小巫師都被拒絕了。

  好在西裡斯本來不感興趣,但聽了哈利的故事之後反而想去看看。

  「我可以說給萊姆斯聽,他終於快要回來了,你知道的吧?」西裡斯興致勃勃。

  「我們是不是該叫上海格?或許還有紐特?」

  「蛇怪不是能夠正常繁衍的生物種群,不屬於神奇動物。」鄧布利多搖頭糾正他,「沒准兒萊姆斯會更感興趣。」

  「可惜。」

  「沒什麼可惜的!」鄧布利多永遠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輕松模樣,「蛇怪又不會跑,無論是紐特還是萊姆斯,想要研究的話,買點兒梅瑞喜歡的東西直接去好了,又不是不認門——噢,你最近喜歡什麼?」

  「年輕帥氣的無腦男巫。」梅洛普·岡特異常堅定,「越帥越好,越傻越好,麻瓜也行,皮膚要曬成橄欖色,勤抹護理油,我最近偏好自然的毛發管理——」

  「好了閉嘴,謝謝。」鄧布利多手動消音,「未成年小巫師是時候該退場了,米勒娃,麻煩你,送孩子們去霍格莫德搭巴士走吧,噢當然會等你,會的,我保證。」

  被禮送出境的小巫師個個垂頭喪氣,包括赫敏——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見識活了上千年的黑魔法生物,這機會太難得,哪怕是赫敏也不能免俗。

  為了安慰她,羅恩臨時決定先不回家(「反正時間有的是,我敢說弗雷德他們現在還沒過特威德河呢!」),哈利則貢獻了一個全新的目的地(「您知道的,桑帕克先生,我媽媽在聖芒戈工作,我要去找我媽媽,這很合理吧?」)。

  半小時後,三位飢腸轆轆的小巫師在寥落的淘淘有限公司對面、熱鬧得不像話的「愛之波特」餐廳落座。

  「快點學會那個攝、攝什麼的,赫敏。」羅恩熟門熟路地點餐去了,哈利勉勵她,「我的大腦為你敞開,你可以看個痛快。」

  「謝謝好意。」赫敏沒精打采,「但我暑假要去法國。」

  「我爸爸抽中了價值八百金加隆的旅券,我們要去埃及。」羅恩一秒閃現,「赫敏快嘗嘗這個卡曼橘醬,我敢說你一定愛吃,啊∼簡直是世界毀滅後都不朽的藝術!我死了屍體要泡在裡面。」

  「怎麼不兌了花呢?」哈利被酸得睜不開眼。

  「不能兌,只是『價值』八百加隆。」羅恩也挺郁悶,「而且《預言家日報》不可能正大光明給你兌紙鈔,八百加隆硬幣兌換英鎊,別說埃及,我們連英格蘭都出不去。」

  「你呢,哈利?」赫敏反而胃口大開。

  「噢!」哈利小興奮了起來,「剛剛你們也聽到了,萊姆斯要回來了嘛,我爸爸擬了一張七天不重樣的大餐菜單!」

  「是嗎?」赫敏懷疑地看著他,「我們國家有這麼多美食嗎?」

  「說起來,萊姆斯去哪裡了?我記得我小時候還常常見到他呢!」

  「日本,他跟我媽媽不一樣,他大概是准備終身奉獻給防御黑魔法的事業,被他的導師支使得團團轉。」

  「難、難道……」

  「啊,沒錯。」哈利嘆了口氣,「斯內普。」

  赫敏滿臉同情與尊敬,是想隔空獻一束花的程度。

  「日本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我最近好像常常聽說它的名字。」羅恩絞盡腦汁,「今天!今天就有吧?」

  「一個亞洲小國,大概七十年前,很不走運地毀滅於一連串刷新世界紀錄的天災裡,被譽為『現代的索■瑪與蛾■拉』。」赫敏笑起來,「喂,別這麼看著我,哈利的爸媽之前不是還去那裡玩過嗎?我順便去查了查。」

  「就是萊姆斯負責接待。」哈利點頭。

  「毀滅?」羅恩難以置信,「你是說……毀滅?難道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一個——」

  「有有有,有!」赫敏安撫地拍了拍他,「大概還有差不多……兩三萬人?這是七十年前的數據。據說第一輪災難發生後,幸存者試圖組織自救,一度建立了臨時政府,號召全世界的僑民回國建設家園……沒有回去的,反而活了下來。不過我想這些人也不會對祖國有什麼認同感了,還過了這麼多年,現在去做調查……很難講還有誰認為自己是日本人。」

  「但是……萊姆斯在那裡啊?」羅恩一針見血地說,「這說明——」

  「支離破碎的群島與周邊海域,整體構成了一個大型的黑魔法遺跡。七十年,滋生出無窮無盡的黑暗生物,甚至還有新品種,萊姆斯論文發到手軟,學界地位高得可怕。」哈利停了一下,思考該不該說,「可是在我夢裡,這個國家依舊還在,我們甚至還有日裔同學。」

  羅恩和赫敏雙雙倒抽一口冷氣,齊齊放下飲料。

  「我看過你們在鳳凰班學習的極簡近代史。」赫敏沉吟,「這就是格林德沃罪行裡的那條『種族滅絕』吧,對嗎?」

  「鄧布利多太厲害了!」羅恩恍然大悟。

  「可是……我記得書上說格林德沃的勢力從未越過興都庫什山脈,他為什麼要……?」

  「不知道。」哈利吸著可樂,聳了聳肩,「或許我可以問問萊姆斯。」

  「我也不知道。」盧平端了個小盆過來,踢了踢哈利坐著的小板凳,「我來吧——去洗把臉。」

  剝蒜剝到淚流滿面的哈利眼淚汪汪地跑去了衛生間,回來看到盧平頭上頂了個大泡泡,頓時憤恨地瞪了詹姆一眼。

  「忘了、忘了!」詹姆舉手求饒,「我一個人做這麼多菜,根本顧不上你,這樣吧,晚上的蒜香黃油焗大蝦,你可以多吃一只。」

  「一只?」盧平失笑,「這不劃算,哈利,咱們不答應他。」

  「你怎麼不用魔法剝?」哈利蹲下來。

  「我喜歡把一整片——這叫什麼來著?總之就是喜歡這樣,『欻——』撕下來的感覺。」

  「亞洲那邊都怎麼吃?你要不要來露一手?」詹姆很感興趣地問。

  「和各種調味汁、香料攪拌在一起,蘸水煮白肉吃,或者干脆就生吃。」盧平擺了擺手,「我還是不要了,莉莉剛剛幫我看好呃,那個病。」

  「有什麼好害羞的!」詹姆大笑,「你不就是——」

  「你確定要在這裡說這個?」盧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指了指擺滿食材、熱熱鬧鬧的廚房,「莉莉什麼時候下班?」

  「不知道。」詹姆謹慎地說。

  「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夜班?不是的話,豈不是——」

  「噓——」大小波特急得臉色都變了,「這是魔法啊!魔法!等你有一個當治療師或者傲羅的老婆你就知道了,有些話不能亂說!我們只能說『不知道』,然後在心裡向梅林撒嬌。」

  「搞不懂你們!」盧平失笑,「西裡斯呢?」

  「路上,大概。」哈利從詹姆身後順了兩口吃的,「他說他要去拿之前訂的東西。」

  結果西裡斯帶來一條五磅重的火腿,海鮮兩箱(半箱都是海水,大概遇見了奸商),以及——

  「酸奶。」他把一只巨大的銀壺墩在桌子上,「一勺糖都沒加,這下莉莉不會嫌棄它不健康了。」

  「你是不是故意針對我?」盧平很困惑。

  「為什麼?」

  「日本那種地方當然只能每天每天吃海鮮啊,如果你不想一日三餐用長途門鑰匙跑去別的國家吃,就得忍受那些奇形怪狀的海鮮。」盧平一顆蒜瓣精准命中西裡斯,回頭看詹姆在悶笑,隨手又賞了他一顆,「斯內普又讓我去蒙古建立一個卡巴的棲息地ヾ,那邊吃什麼?干肉,各式各樣的干肉,還有各式各樣的奶制品。」

  「蒙古?蒙古又在哪?」哈利問。

  「北邊,很——北很北的北面,以前和日本也差不多,不知道什麼時候好起來的。」說起這份新工作,盧平有些萎靡,全然不是以前神采飛揚的模樣,「問題是蒙古根本不適合卡巴,那種地方就長不出卡巴!」

  「卡巴又是什麼?」

  「別看我。」西裡斯別過臉去,「我早忘了。斯內普教的東西,不要指望我記很久。」

  「一種黑魔法生物,在以前日本人的語言裡,稱之為『河邊的小孩』,我們就叫卡巴。」盧平溫和地跟哈利解釋,頗有種諄諄教導的感覺,哈利心裡一動,「正常體型的卡巴大概也就是八歲小孩那麼高,但在日本,這東西能長到將近兩米。」

  「兩米?!」沒見過世面的教父子失聲驚呼。

  「我擊敗過一只。」詹姆輕描淡寫地炫耀了一下。

  「你下次什麼時候再去?」西裡斯迫不及待,「我這次賺翻了,可以躺好幾年,和你一起!」

  「我想休息一段時間,那真不是人過的日子。」盧平嘆了口氣,「我想吃蔬菜,我為了吃蔬菜,險些皈依麻瓜的宗教。」

  「吃上了嗎?」哈利覺得他好可憐。

  「沒有,大概是真的很稀缺,所以麻瓜僧侶也吃肉。」盧平嘆了口氣,「有一段時間我很羨慕牛和羊,因為它們可以吃草。」

  詹姆都聽不下去了,從垃圾堆裡撿了塊菜薊苞片,拿水衝了衝遞給他,被盧平憤怒地拍掉了。

  「那時候你是不是還蠻懷念海鮮的?」

  「完全不,一點兒都不。」盧平拍了拍胳膊,「我現在一吃海鮮就渾身痛,莉莉說這在麻瓜是不治之症。」

  「她說巫師可以治,我記得。」詹姆關上烤箱開始定時,「那種藥劑叫什麼來著,換什麼?」

  「嗯,她提過這個方案,置換藥劑。」盧平露出一種很古怪的表情,「她可以治好疼痛,但要付出代價作為交換——我以後都對海鮮過敏,吃一點點就渾身發癢長疹子呼吸道腫大最後死亡。」

  聽眾目瞪口呆!

  「其實都一樣吧?反正不吃就不會痛。」

  「不一定。」盧平怨念地說,讓他看上去更加滿面風霜、更加憔悴不堪了,「明天我會去問問,據說斯內普年輕時在日本呆過一段時間。」

  「在哪兒?去他家裡嗎?」哈利眼睛一亮。

  「三把掃帚。」盧平搖搖頭。

  「這麼不專業,他就沒個辦公室什麼的!」

  「他現在也不太合適出現在科克沃斯了吧?」詹姆笑了起來,「鄧布利多偶爾回趟戈德裡克山谷都要偷偷摸摸的。」

  「那我也要去。」哈利說,「萊姆斯帶我去。」

  「在這種事情上你就別太像你媽了吧?」詹姆一聲哀嘆。

  哈利同情地看著爸爸,沒辦法解釋十八歲的夢境裡所看到的一切,雖然只是匆匆一瞥,雖然現實生活裡年齡差稍微有點兒……大,但是這種事情,當人兒子的很難不介意吧?

  第二天,霍格莫德的「三把掃帚」酒館,哈利滿意地看到如約前來的斯內普神情僵硬,這讓他看上去和夢裡簡直如出一轍。

  「他的飲料你自己買。」斯內普指了指哈利。

  盧平還沒說話,哈利已經乖巧地說:「沒關系,那我就渴死好了。」

  「或許我不該停止授課,這真是個錯誤。」

  「萊姆斯不是您的得意門生嗎?您想扣誰的分可以讓他代勞。」哈利笑眯眯地直視著他。盧平已經向鄧布利多寄出了求職信,就在昨晚,他在酒精和好友彩虹屁的雙重加持下已經有些醺醺然了,只堅持到迷迷瞪瞪地落下簽名,那信都是哈利幫忙系到海德薇腿上的。

  斯內普輕微地「哼」了一聲,沒跟他一般見識,只讓他走開:「你薄如蟬翼的腦干承載不了這麼多知識。」

  「出去逛逛吧,去看看阿利安娜?」盧平也建議。

  「去大溪地撈珍珠了。」

  「我會自己看著辦的!」哈利揮了揮手,一出門看見外面的停狗位上拴著一條黑白花、蝴蝶耳朵的長毛大狗,廁身於一眾神奇動物裡絲毫不怵,旁邊兩條燕尾狗乖得跟什麼似的。

  「汪!」黑白花狗輕輕叫了一聲,尾巴狂甩。

  「是你呀!」哈利立刻扭頭看了看門內——沒有蜥蜴人,也沒有網球男巫。

  黑白花狗友善地舔了舔哈利的手。

  「商量一下。」哈利蹲在它面前,「帶我去你家,我給你買肉吃?」

  狗歪了歪頭。

  就在哈利疑心它是不是沒懂的時候,黑白花狗熟練地一扭身體,將項圈卡進某個角度,然後前腿一趴、肩膀一聳,整個狗就拱出了項圈。

  哈利不得不先帶它去買肉,這狗聰明到他不敢開空頭支票,但即便如此,跋涉了一個小時,哈利還是停了下來。

  「我說,你一直在帶我兜圈子吧?」哈利痛心疾首,「你看那樹上我刻的標記,我今天看見它第三回 了。」

  「汪?」狗天真無邪地看著他,抬腿在標記下面隨地小便了一次。

  哈利:………

  「聽著,」他試圖和狗敞開心扉交流,「上次的確比較緊急,我們之間的一些誤會,你追我的事,都不計較了,好不好?這次我也的確有事啊,十萬火急的大事,關系到許多人命。」

  他覺得自己隱隱約約觸摸到了某些秘事的邊緣。有些話他一年級在劫後余生的極度疲憊裡聽不懂,不意味著他琢磨了一年後也想不明白:這條狗大概就是那個愛搗蛋的布萊克,這是斯內普養的狗。

  而他是現實與夢境之間的另一個變數。

  哈利什麼都不求,他只想求個心安。他想有人能告訴他,夢裡都是假的,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幻想,那樣的慘像,那注定一輩子都有瑕疵的Happy Ending,永遠不會降臨到他和他愛的人們身上。為了這個祈願,他甚至願意勉強愛一下斯內普。

  然而黑白花狗只是笑嘻嘻地看著他。

  制霸天空的波特選手和一條麻瓜牧羊犬對峙了半天,最終無奈地敗下陣來。

  「好吧、好吧!」他垮著肩膀,「我輸了,帶我回去吧,拜托。」

  「汪!」黑白花狗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搖頭擺尾地轉身就走。

  沒走出幾步,他們就收到了盧平的守護神傳信。

  「呆在那兒,哈利。不給你信號不許動,布萊克會保護你的。」巨狼急匆匆地扔下一句話跑了。

  怎麼,難道現在霍格莫德比禁林還要危險?還有為什麼盧平會知道他和狗在一起?哈利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決定付諸行動——他從來不是愛闖禍,更對出風頭沒有半分興趣,他只是……呃,不安分吧,大概。

  等哈利拖著酸痛的兩只腳硬生生又走回霍格莫德,事情似乎已經結束了。游客和村民大概早就躲起來了,街上一個閑人看不著,只有一些一看就是「專業人士」的男女巫師來回奔走。他熟門熟路地轉到大路上去,正看到斯內普站在「三把掃帚」門口,遙遙望著什麼地方。

  他跟著看過去,就看到略微有些狼狽的盧平正和一位極年輕的「專業人士」女巫說著什麼,他們不自覺地站得很近,連頭都向對方傾斜,一個年長些的男巫來叫人,他倆干脆一起過去了——甚至都是先邁右腳。

  哈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斯內普已經看見了他,皺眉道:「你怎麼來了?」

  啊?

  「聽說禁林裡居然長出了一株藍桉ゝ。」一個溫柔的女聲在哈利背後回答,「這可太稀罕了,忍不住過來瞧瞧。」

  「好時機,雷打不動的午睡。」

  「太細了。」哈利瞠目結舌地瞪著幽靈般悄無聲息綴在他身後幾步遠的長發女巫,她遺憾地搖了搖頭,「還是個孩子呢——不夠我用。」

  「清醒點吧,誰也討不來,那可是個寶貝。」

  「噢∼」黑白花大狗布萊克歡騰地繞著女巫打轉,她心不在焉地伸手撓著狗耳朵根,忽然笑了起來,「我想我發現了什麼,如果我想得沒錯——我現在就該回去畫設計圖了。」ゞ

  斯內普「哼」了一聲,沒再說話。女巫也沒走,只是和哈利打了個招呼:「久仰大名,禁林探索者二世,我叫夏綠蒂·奧利凡德。」

  哈利謹慎地和她握了握手,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你爸爸在你這個年紀可要潦草多啦!」

  「大概因為我爸爸比他爸爸要顧家一點吧?」哈利干笑。

  事已至此,他似乎沒必要再問「布萊克是你的狗嗎」這種話了——不僅因為對真實存在的布萊克們不太友善,他更無法接受被一位有口皆碑的精神病患者嘲笑智商低。

  「游走球最近還好嗎?」夏綠蒂已經又聊了起來,「剛剛沒看見它。」

  「快死了。」斯內普說。

  「可憐。」夏綠蒂嘆了口氣,「我都數不清送走多少任『游走球』了。」

  斯內普看了她一眼,突兀地問:「你怎麼還不走?」

  夏綠蒂渾身一僵。

  「我去『三把掃帚』喝一杯。」她逃避般地匆匆舉步。

  「停。」

  女巫狼狽不堪地看了哈利一眼。哈利能有什麼辦法?他巴不得斯內普注意不到他、讓他有精力暗中觀察,免得兩人一對上,他就只想無腦剛到底。

  就當場面略顯尷尬的時候,「啪」的一聲,盧平原地出現!

  哈利松了一大口氣,可有人比他還急迫——夏綠蒂·奧利凡德快步迎了上去,她拍了一下盧平的肩膀,胳膊立即就跟著搭了上去,硬是把人原地轉了個圈兒,仿佛他倆才是幾十年的好哥們兒:「借一步說話!」

  女巫都是有兩幅面孔的,哈利平和地想。

  這裡只剩下他和斯內普了。哈利想了想,決定挑一個與他們兩個都絕不相關的安全話題開場:「教授,咳,剛剛……發生什麼事了啊?」

  斯內普看都沒看他:「不知道。」

  「難道你、你就這麼——看著?」哈利發現自己真的是沒救了,只要一對上斯內普,他就特別容易激動,聲音都比平常高八度。

  「阿瓦達索命是用來殺人的。」々

  哈利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想起方才看到的寥落街景,實在不懂斯內普到底在這裡淡定個什麼勁。他記憶裡霍格莫德就沒這麼慘淡過,哪怕算上夢境。

  但斯內普既然懶得配合,哈利只好再找話題:「奧利凡德女士……是你的朋友嗎?」

  「女兒。」

  哈利猛烈地咳嗽起來!


第155章 1981·好兆頭(十一)

  他媽媽莉莉·伊萬斯真是太了不起了,哈利想。在治好人格分裂和認知障礙之前,她先實現了魔法層面的單性繁殖嗎?

  不對,她姓奧利凡德——那梅洛普還姓岡特呢?

  哈利沒話了,又吭哧吭哧了半天,干脆心一橫:「格林德沃為什麼要對一個遠東小國進行種族滅絕?」

  斯內普終於看了他一眼,哈利心裡燃起了一絲希望。

  「和你無關。」希望破滅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蕭索地說,「我該去問鄧布利多,對不對?畢竟擊敗格林德沃的是他,不是你。」

  「只怕你們的關系還沒好到那個程度。」斯內普凝視著結束談話、心事重重往回走的盧平,「他認識你嗎?別太想當然了。」

  氣死他算了!哈利暴怒!但是沒人鳥他。

  「她和你說什麼?」斯內普問得毫不客氣。

  憑什麼告訴你啊,哈利翻了個白眼。

  「奧利凡德女士讓我提醒西裡斯。」盧平已經被折騰得很溫順了,「讓他最近要多多注意他弟弟,最好給他拿個瓶子。還讓西裡斯沒事的時候別在家裡趴著,去倫敦附近的海邊轉轉。」

  布萊克教授!雷古勒斯·布萊克!海邊!哈利一瞬間汗毛直立,眼睛瞪得老大,但他又沒法說,一時急得不行。

  「夏綠蒂麼?」

  「她似乎很猶豫……」盧平沉吟,「很不忍。」

  斯內普的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起來,天啊,簡直和夢境裡面一模一樣!

  「出什麼事情了嗎?」

  「沒有,你要去霍格沃茨——」

  「有!」哈利大聲道,「有事!萊姆斯,請務必按照奧利凡德女士說的那樣做!」

  「為什麼?」盧平愕然,「我以為你知道,西裡斯不太樂意去——」

  「看來有什麼事情是我還不知道的。」斯內普說,有那麼一瞬間他握住了魔杖,死死盯著哈利的眼睛,但很快又放棄了。

  「算了。」他無所謂地說。

  「什麼算了?」哈利提高了聲音,他敏感地意識到,斯內普在那一瞬間做好了決定,他放棄了什麼。ヾ

  然而斯內普根本不理他,甚至全然無視他,只對盧平說:「好好當你的教授,不要多管閑事。」

  哈利險些給他來個惡咒——能不能成功暫且不談,但他足夠厭惡、足夠憤怒。

  但是,又不是只有盧平有嘴,哈利自己也有嘴。他自己告訴西裡斯不行嗎?實在不行,他可以直接寫信給布萊克教授。

  哈利喘了幾口氣,平靜下來。斯內普反而略顯詫異地瞟了他一眼,有點要笑不笑的意思。

  此後的每一天,哈利每天都要給布萊克兄弟分別寫信,操心得像個老祖母,遛得海德薇都苗條不少,又是敦促雷古勒斯提高警惕,又是教導西裡斯關心家人——至於為什麼要警惕、又是要警惕誰,他可不知道。

  而布萊克兄弟一開始還充滿耐心地給他回信,後來就只寫個條子、寄點小禮物小零食、喂喂海德薇……最後哈利不得不和一只不會說話的鳥進行溝通,問她今天有沒有見到收件者本人,然後海德薇就會把受到冷待的委屈一股腦發泄給哈利的手臂手指。

  一整個暑假過完,別的不說,文筆是提高了不少。從前他一上習作課就頭大、寫論文比便秘還難受,現在坐下提筆就能文不加點地寫上大半頁標准規格羊皮紙。

  「難道我真的應該去當作家?」弗洛林·弗斯科冰淇淋攤外,哈利愜意地擼著克魯克山。

  「叛徒。」羅恩唏噓不已,「你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那裡,說好了一輩子當文盲呢?」

  「擔心擔心你的耗子吧!」赫敏笑起來,「究竟你做了什麼,羅恩,讓哈利天天夢到你每晚和一個三十多歲的腌臢男人睡在一起。」ゝ

  「我真的要去謀殺你,哈利,用不著那只耗子。」

  「為什麼!那萊姆斯在我夢裡還是狼人呢——我是不是應該提前習慣稱他為『盧平教授』?」

  可真到了盧平教授的課上,哈利才發現,原來萊姆斯·盧平竟然真的險些成為狼人。

  「三年級是個分水嶺,當然,三年級當年還是很安全的。從三年級開始,我將帶你們接觸一些具有危險性的事物——在此之前,比如康沃爾郡小精靈之類,很難真正意義上為巫師帶來困擾。」

  哈利險些笑場。

  「三年級的研究對像,譬如博格特或者卡巴,在此之前都有過致人死亡的案例。」盧平教授佯裝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赫敏立即舉手。

  「稍安勿躁,格蘭傑小姐,我知道你要問什麼。」盧平向她笑了笑,「受博格特影響的人會陷入不可控的低迷狀態,恐慌導致焦慮,悲傷使人抑郁,而卡巴非常擅長誘導幼兒溺水,別看它長得一般,對孩子卻有種著魔般的吸引力,等你反應過來,河水已經淹到胸口了。」

  「到了四年級,『人類』正式成為我們的假想敵,我們有連續兩年的時間學習常見的戰鬥咒語並進行定期演習,以確保你們能通過考試。到了六年級,我們會接觸狼人——以我個人經驗來看,有些晚了,但狼人不像博格特,沒有特定咒語,對於強大的巫師來說,信手拈來的小咒語也足以保護自己。」

  緊接著,他就講了那個「半狼人」的故事,小巫師們聽得目瞪口呆,紛紛表示還能這麼玩?

  「這件事給了我啟發,如果狼人異變是可以誘發的,那麼反過來,能不能不依靠魔藥、實現狼毒藥劑的效果呢?我人生的第一篇學術論文,就構建了這樣一個模型。」盧平微笑道,他倚在講台上的樣子和夢境裡一模一樣,哈利看著看著,竟然又有點想哭,唉。

  「模型。」赫敏迫不及待,她是唯一能跟上思路的人。

  「是的,模型。」盧平給赫敏記了兩分,「我的導師毫不留情地評價我『異想天開』,但給了我『通過』,另一位導師則很高興地表示,他終於看到『異想天開』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但是沒關系,巫師可以活很久,在無盡探索的道路上我們擁有時間,這是莫大的幸福與幸運。」

  博格特變成的巨大滿月在盧平身後恬靜地閃耀,哈利幾乎有些痴迷地注視著這一幕,在那一瞬間他做了決定——去他的吧,什麼吉兆凶兆,不管那個古怪的夢境會不會向現實侵蝕,反正他會守護自己的生活,不惜一切力量。

  誓言響亮,但他能做的幾乎沒有,除了上學和打球——這本來就是一名小巫師應該做的。哈利被雄心壯志激得興奮了幾天,很快又萎靡下來,默默重啟了雷打不動的寫信工作。

  為此西裡斯甚至崩潰地給他寄了一封吼叫信,還好他沒有寄到禮堂來。

  「你這樣不行。」赫敏中肯地說,「為什麼不去找盧平教授談一談呢?」

  「談什麼?」羅恩和克魯克山玩搭手背的游戲,不慎挨了一爪子。

  「隨便。」赫敏聳聳肩,「反正斯內普教授拒絕交流,盧平教授是哈利能接觸到的、最了解他的人了吧?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確定你媽媽真的有空回信嗎?如果你爸爸代回,他一定會讓你小孩子別想那麼多,不要讓夢境左右你的生活,對不對?」

  「事實上我媽媽自己也會那麼寫。」哈利郁悶不已,「明明我更小的時候他倆反而還挺相信我的。」

  「要我們陪你嗎?」羅恩干脆地問。

  「披隱形衣!」

  「走!」

  盧平花了不到一秒鐘就看破了他們的偽裝,他直接倒了三杯茶,甚至准確無誤地向著某個方向:「上次那篇論文寫得不錯,格蘭傑小姐,憑這一點你永遠可以在我這裡獲得一個座位。」

  空氣被憑空掀動,赫敏一臉尷尬地鑽了出來,輕輕坐在哈利身邊。她悄悄看了盧平一眼,朝他笑了笑。

  「完了,羅恩要生氣了。」哈利故意說。

  「那我們就不管他了,他喜歡站讓他站在那裡好了。」盧平也提高音量。

  隱形衣稀裡嘩啦地被扔到哈利頭上,將他整個人都罩住了,羅恩氣呼呼地走過來,也坐在赫敏身邊。

  「開始吧,教授。」透明人彬彬有禮,「這些年你有找過蟲尾巴的下落嗎?」

  隨著碎片式夢境不斷重溫、補完,哈利對彼得·佩迪魯的恨意與日俱增,屬於在現實生活裡想起來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的程度。

  「呃……」盧平略一沉吟,「我想他只怕已經死了。」

  赫敏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誰干的?」羅恩壓抑著激動,「西裡斯吧,一定是西裡斯吧?」

  「他才顧不上呢!」盧平失笑,「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多可惜啊。」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猜的。」盧平喝了口茶,「我被派去日本的第一年,教授和我一起去的,那地方真的很可怕,我……好吧,盡管我不是個會撒嬌的人,他也不是個接受撒嬌的人,但我還是請求他能多待一段時間,現在那裡就像是麻瓜的北極科考基地,只要不深入腹地,巫師在邊緣地帶還是能生活得很舒服的。」

  「但他拒絕了?」

  「嗯,他說他要去一趟美國。」盧平開始幫他們撕開零食,「捉耗子。」

  「沒了?」

  「沒了。」

  「就這?」

  「就這。」

  盧平不容置疑地點點頭:「這就足夠了。」

  「我看不出來你還有當瘋狂粉絲的潛質。」

  「你其實並不了解他吧?」盧平不由失笑。

  「的確,他那張卡太難抽了,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哈利很坦然。

  「很正常,據說當年巧克力蛙畫片邀請他授權,斯內普唯一的要求就是把他的卡片變成隱藏款。說是本來已經很難招人喜歡了,畫到卡上還要被小孩子滿臉嫌棄地向外一丟,他不高興,所以他要每個想要集齊全卡面的人因為沒有他而痛哭流涕、為了抽到他而感激涕零,恨不得用嘴去親。」

  「謠言吧?」赫敏大驚失色,「這可不像斯內普教授能說的話。」

  「的確不是他說的。」盧平神秘地眨了眨眼,「關於這件事,我調查過後有了些猜測,或者還是老老實實地等到七十歲比較好?」

  哈利心裡一動。

  「可是……斯內普和蟲尾巴有什麼仇呢?他、他罪不至死吧?」

  是啊,事實上只有親身經歷過那個夢的哈利才會恨不得殺了彼得·佩迪魯(雖然他大概率最後也不會殺,夢裡就沒殺)。所有只是聽說過這個故事的人,至多至多,也不過像爸爸和西裡斯那樣感嘆一句「他的確干得出來那種事」。

  哈利的夢做了這麼多年,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越來越覺得這只是個很有趣的……特長?只有哈利不能置身事外,可他又能向誰說呢?

  「相信我,羅恩,你們絕對不是20世紀前三名好奇他們家行事原因的巫師。但事實上就是,沒有原因。」盧平攤了攤手,「那一家子都是玩腦子的高手。」

  「一、一家?」

  「完了完了,萊姆斯,你被傳染了!話說精神病還能傳染人呢?」

  盧平哈哈大笑起來。

  「我不得不說,莉莉有時候真是天真得可愛!」他笑道。

  「可這些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我覺得斯內普可不像是個願意在壁爐前和你拉家常的人。或許他在你們上學的時候有其他特殊表現?」

  比如做夢。

  「嗯,那時候他上課更勤快一點。」盧平忍不住又要笑,「沒有,都是我自己慢慢調查、琢磨出來的。那種人間煉獄裡幾乎沒什麼消遣,不是嗎?」

  「那你會告訴我嗎?」哈利眼巴巴。

  「告訴你什麼?」盧平一愣,哈利也一愣。

  是啊,告訴什麼呢?

  「等你提出一個明確的問題,我再想要不要回答你。」盧平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涉及到他人隱私,所以你還得編個理由,我可不是西裡斯,我不會偏袒你。」

  「撒謊!」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辦公室外的走廊上,赫敏憤憤不平,「盧平教授就是在偏袒哈利,一直偏袒哈利——他總是叫哈利回答問題!」

  「這、這叫偏袒呢?」羅恩結結巴巴,「你不知道我們大家有多感謝哈利頂在前面!」

  赫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最後的溝通渠道也堵死了,哈利實在沒辦法,也不得不耐心繼續他那和夢境相比、簡直幸福安穩到不真實的校園生活。等到聖誕節前夕,鄧布利多教授和麥格教授一齊找上了赫敏。

  「是這樣的,格蘭傑小姐。」長凳上的格蘭芬多們擠擠挨挨,給本院的兩位校長讓出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聽米勒娃說你養了一只貓狸子?」

  「混血的。」赫敏趕緊糾正,「不知道還剩幾分之一。」

  「但是很聰明、通人性,一直纏著我想讓我給她舔毛。」麥格教授說著從袍子上揪下幾根長長的姜黃色毛發。

  「我很抱歉!」赫敏訕笑著揮了揮魔杖。

  「完美的消失咒!」鄧布利多誇她,「我自己在有聲咒方面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羅恩忍了又忍,沒忍住:「您就直說吧,教授,找我們赫敏有什麼事?您連人帶貓誇了個遍,還不如加點分實在呢!」

  「那不行,這是我個人的私事。」鄧布利多立即鐵面無私地拒絕了,「或許,格蘭傑小姐,你願意在聖誕節期間把克魯克山交給我照顧嗎?」

  「啊?」赫敏很少有這麼懵懂的時候呢。

  「是這樣,我們打算養一只貓,但不確定能不能養好。紐特慷慨地把他家的一只純種貓狸子借給了我,很可惜,完全合不來,我在辦公室養了幾天就趕緊送回去了。」

  麥格教授抿緊嘴唇,好像在憋笑。

  「但我還是想再試一試,畢竟神奇動物更通人性一些。如果克魯克山還是不行的話,那也沒辦法。」

  赫敏幾乎沒怎麼考慮就同意了,她給克魯克山洗了個魔咒澡,趁著克魯克山被洗得昏昏欲睡,連貓帶窩、廁所、梳子、玩具、零食一齊送去了校長室,足■交接了半個鐘頭才回來。

  而哈利和羅恩在這件事裡主要起到一個搬運工的作用。

  過完聖誕,克魯克山大搖大擺地回到了它忠誠的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嫌前面的人爬得慢,甚至還毫不客氣地去咬人家的腳心。

  「就說天底下只有赫敏會喜歡它吧!」羅恩說完就挨了一爪子。

  「誰說的!我喜歡克魯克山!」哈利連忙去抱貓,不留神和金妮撞了個正著,兩個人紛紛謙讓起來。

  「你倆是不是有病?」羅恩古怪地看了他們一眼,自己彎腰去抱貓,又被蹬了一腳。

  「噢!」鄧布利多教授半坐在桌子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哈利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金妮干脆跑開了。

  「您的寵物問題最後是怎麼解決的呢?」赫敏善解人意地問。

  「莉莉向我推薦了一家很棒的短毛貓繁育組織,不過在去的路上我們遇見了Bull,難得我家的原住民也喜歡她,她也不怕他。」

  「呃……『她』?但是要叫『Bull』?」

  「朋友,你的『克魯克山』我們也常常摸不著頭腦呢!」

  「我早就想問了,教授。你家之前養的什麼啊,貓狸子和鷹頭馬身有翼獸都合得來!」

  「呃……蠍尾獸吧,大概。」鄧布利多撓了撓頭發。

  小巫師都笑起來,哈利反倒覺得新奇,因為在夢裡他幾乎接觸不到鄧布利多充滿生活氣息、作為普通男巫的另一面。他似乎只有一個光芒萬丈的身份,那就是巫師界的白道領袖。那他個人呢?他沒有私人生活麼?他真的玩過十柱滾木球戲嗎?和誰玩,海格還是福克斯?他的辦公室裡連一張留聲機、唱片機或者收音機都沒有啊!

  「不過我還要請求你,格蘭傑小姐,允許克魯克山常常去找她的朋友玩。」鄧布利多從口袋裡掏出三張戲票,「Bull還是個孩子,她需要一位前輩來教她一些必備的小貓技巧,而克魯克山無異十分適合擔當這個重任。」

  「當然,教授,不過我們克魯克山的零食……」

  「沒有問題。」克魯克山立即奔過來繞著鄧布利多的腿打轉,尾巴翹老高。

  「可憐的,它之前除了欺負欺負Pinky,就只能去找海格的狗玩。」赫敏欣慰不已。

  「Pinky?」

  「納威的寵物蟾蜍。」羅恩笑道,「抱來給您看看嗎?她可不太老實,一到霍格沃茨就總想往外跑,可惜三年了也沒跑出公共休息室。」

  「太胖了。」哈利補充。

  但Pinky到了鄧布利多眼前卻變得特別激動。她大聲叫著,粗礪的「呱哇」聲恨不得震破玻璃,納威迷惘地看著她:「我從來不知道Pinky居然會像普通青蛙那樣叫。」

  「這個顏色就很少見。」鄧布利多頗感興趣,「你自己挑的嗎?」

  「我奶奶說粉色像征著勇敢,是鮮血稀釋後的顏色。」納威試圖安撫寵物,「不過這也是別人送她的,我看到了她珍藏的禮物卡,落款是『公主』。」

  「噢∼∼」鄧布利多像個年輕人一樣發出長長的感嘆,「利芙!當然,她總能搞些奇奇怪怪的事出來。」

  這誰?小巫師們悄悄交換著眼色,獎學金的那個「公主」嗎?

  「呱!」粉蟾蜍見無人理會她,忽然嘹亮地叫了一聲,她伸出長長的、閃亮又靈活的舌頭,開始舔地磚。

  「這……才藝表演?」

  「不是吧?」納威越發迷惑,「我不知道,從來都……」

  「好像是在寫字哎!」赫敏換了個方向去看,「我……是?你們看,這不就是『我是』嗎?」

  半個休息室的小巫師們「呼啦啦」地圍過去,連鄧布利多也起身走了過來。可粉紅蟾蜍已經累得寫不下去了,腮幫子一鼓一伏,看著還有點委屈。

  「這是什麼新品種嗎,教授?」

  「呃,隆巴頓先生,你得知道,我上學的時候,還沒有『保護神奇生物』這門課呢!」

  「說不定是個人呢,納威!」哈利故意使壞,「是個阿尼瑪格斯!」

  「喂!」羅恩炸毛了,「怎麼我們寢室是非得有人每晚和不知道干什麼的男巫女巫睡一起是吧?」

  「快想想你爸爸媽媽有什麼仇人!」

  「那可太多了……不過都在阿茲卡班裡。」

  「謔,向正義的伙伴致敬。」

  「波特先生說得也有道理,這可能是一位迷惘的阿尼瑪格斯,即變形後無法自主恢復人身的受害者。」

  「可如果那樣的話,她有的是機會向外界求助啊,如果我記得沒錯,Pinky到納威身邊也好多年了。」

  「大概因為你們都把它當成普通的珍稀物種吧,各位?」

  「只是會寫字而已,這有什麼稀罕的?土扒貂會說話,貓狸子能辨善惡,神奇動物都是這樣子的!海格的老朋友不是在禁林裡結了張網、用蛛絲織出了字嗎?『再往前走會死』啊!」

  「哎閉嘴!閉嘴!你這個——哎!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鄧布利多似乎什麼都沒聽到,他只是抖了抖魔杖,放了只守護神出去。哈利盯著那銀光燦爛的大動物一時出神,直到另一只守護神翩然抵達。

  「查過所有記錄,迄今英國還沒有出現過蟾蜍阿尼瑪格斯,盡管沒有這個必要,但仍不排除有人未經登記——如果我的阿尼瑪格斯是蟾蜍,粉紅蟾蜍,我沒臉告訴任何人,阿不思。」麥格教授的聲音從虎斑貓嘴裡冒出來,克魯克山撲上去想和它玩兒,那守護神已經先一步消散了。

  「這樣吧!」鄧布利多周圍的小巫師越聚越多,他熟練地安慰著失落的克魯克山,「紐特·斯卡曼德今天正好在,我們去找專業人士解決專業問題。」

  公共休息室登時躁動起來。

  「喔,你們去見另一位教科書作者的時候,可不是這麼激動的。」鄧布利多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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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1981·好兆頭(十二)

  紐特·斯卡曼德在愛徒的陪伴下剛剛結束了漫長的禁林巡視,屁股還沒在海格的超大號板凳上坐熱,就迎來了浩浩蕩蕩的格蘭芬多大隊。

  半路看熱鬧加入的其余學院忽略不計。

  「行行好,我也不是小伙子了,鄧布利多。」著名神奇動物學家被擠在一個犄角旮旯裡面壁,「如此美麗的周末,你們就沒有別的更有意義的事情可干嗎?」

  一只艷粉色的蟾蜍被鄭重其事地放到了桌子中央。

  魯伯·海格默默移開了自己的水杯:「看上去能毒死兩個我。」

  「無毒的。」被更高年級淹沒的納威頑強地將聲音從人群裡傳了出來,「我奶奶也害怕這一點,說如果有毒就人道毀滅。」

  「提醒一下,你們海格教授的小屋屬於霍格沃茨的範疇,允許使用魔法。」鄧布利多咳了一聲,剎那間就聽到一連串小板凳落地的聲音。

  「學了嗎?」哈利斜了羅恩一眼。

  「沒有吧?」羅恩底氣不足,被架著胳膊舉在兩人中間的赫敏聽得直嘆氣。

  「我們學了!來,哈利幫忙搭把手,金妮扶著點兒,扶著點兒!怎麼哈利肩膀上是有蜘蛛咬你啊?」

  「壓迫感更強了,鄧布利多。」紐特·斯卡曼德環顧四周,險些把頭往鄧布利多懷裡扎,「感覺像到了魔法部的審判室。」

  「周末嘛!」鄧布利多笑眯眯,「今天不那麼冷,難得有太陽,離考試還有好幾個月,為什麼不放輕松一點、就當是一場春游了呢?」

  「我剛游回來,你知道的。」紐特干巴巴地說,「而且春在哪裡?」

  「那就讓我們趕緊進入正題吧!」鄧布利多敲了敲桌子,那只恢復了些許體力的蟾蜍又開始拖著舌頭寫字,費了半天勁,寫了一個字母:h。

  「呵呵,有趣。」哈利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德拉科·馬爾福的聲音,一定是幻聽吧一定是。

  「動物表演是不人道的,鄧布利多,她體重還超標了。」

  「來我家時就不苗條!」

  「一個『h』……或許,是『human』?」 鄧布利多沉吟。

  「是『human-being』!」赫敏有些尖銳的聲音同時響起,「她想說她是人!」

  蟾蜍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應該是在表示贊同。

  「哎?」紐特嚇了一跳,「好吧……答應我,鄧布利多,請一定要答應,不,發誓——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家的蠍尾獸。還有你,小姐,從此以後務必拿對斯內普的態度來對鄧布利多,你的麻煩也會少很多。」

  鄧布利多居然露出幾分訕訕之色:「我和格蘭傑小姐我們只是——」

  「心有靈犀。」紐特輕微地翻了個白眼,「而且是未經允許擅自心有靈犀。」

  哈利:?

  好在神奇動物學家終於開始試圖在幾十雙眼睛的灼灼逼視下檢查那只蟾蜍了,但蟾蜍卻居然在……躲?

  只這一下,紐特的面色就凝重了起來。

  「你說這是誰給的?」他小聲問。

  鄧布利多嘴唇動了動,幾乎沒出聲。

  「都閃開。」紐特忽然站了起來,抽出了自己的淺色魔杖,「往外退——不介意吧,海格,我會幫你修好的。」

  「紐特?」

  「拜托,阿不思……」紐特的聲音微微大了起來,「他們家有那個傳統的,一直有!現在還在繼續!你沒見過那頭驢——噢我忘了,你確實沒見過。」

  鄧布利多一怔,隨即拍了拍手,也跟著站了起來:「春游結束了——男女學生會長……噢羅莎琳我就知道你在這,各學院級長有嗎?把人都帶回去,至少帶到城堡門口或者魁地奇球場那麼遠,韋斯萊先生們,收起你們的『彈力耳』,我都看見了。」

  「伸縮耳,教授,伸縮耳!」

  「好的,伸縮耳,了不起的發明。」鄧布利多草草點了點頭,「我數到十,清空海格的小屋,拜托各位。」

  「你帶了嗎?」赫敏忽然在他耳邊低語。

  「帶了。「哈利抿緊嘴唇。

  「那你還等什麼?」羅恩催促。

  鄧布利多數到「七」的時候,小屋裡已經(看上去)沒別人了。連海格都自覺出去、牽著狗維護秩序——透過窗簾,哈利清晰地望見看熱鬧的小巫師一個都沒散!

  兩位成年巫師圍著那只大到離譜的木桌,一時竟都有些不敢下手。

  「還原咒,就是最簡單的那個。」紐特輕輕咽了一口唾沫,「一年級變形術的第一堂課就會講,你的老本行,鄧布利多。」

  「啊,事實上我有點……」鄧布利多不停地松開魔杖又握緊,「我明明旁觀過那麼多次,但真輪到我自己……」

  「是啊,我當年也思考了很久。人權,人類……到底是什麼?巫師有了魔法,就能如此輕易地踐踏原則……」紐特嘆了口氣。

  「希望這是一位巫師。」鄧布利多忽然說。

  「什麼?」

  「對麻瓜的不友善意味著什麼,我們同樣清楚。我希望這是一位巫師,因為一些私怨,或者死仇才……對麻瓜來說這簡直是一種戕害!殘忍的、惡意的戕害。」

  一道白光越過哈利的肩膀,飛快地落在桌上!

  「砰」的一聲,木桌轟然倒塌,一位肥胖的粉衣女巫狼狽地蹲踞在上面,她長得不大討喜,甚至可以算得上醜陋,但在蟾蜍裡堪稱美妙絕倫。

  「赫敏!」羅恩驚叫。

  「對不起對不起!」赫敏臉色漲紅,「我沒忍住……咒語都告訴我了,還一直拖著不動手,這種考驗誰能經得過?總之就是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哈利完全顧不上抱不抱歉,他和兩位成年巫師一樣,都被那位女巫「深深」吸引了——這人他好像見過?在……夢裡。

  還是個壞蛋。

  那個只做過一次的終極噩夢,在他腦海裡留下的印像越來越淡泊。他首先淡忘了悲傷,因為那絕不會發生;然後是甜蜜,因為那注定發生;他只留下了憤怒,憤怒化為了決心——盡管他沒什麼能做的。

  「你說得沒錯,咱們寢室一定會有一個倒霉蛋無知無覺地和陌生巫師同床共枕。」哈利回頭朝羅恩一笑。

  「可憐的納威。」

  然而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又是只好「到此為止」了,鄧布利多決不允許任何一個小巫師摻合——兩位准十四歲男巫被海格毫不留情地一邊一個拎了出去,赫敏落在後面,一邊收拾隱形衣一邊連連道歉。

  「這沒什麼!」鄧布利多揮了揮手,目光灼灼,「我能相信你的吧,格蘭傑小姐?」

  「當然!」哈利被輕輕丟到了松軟的草坪上,干脆哪裡跌倒、哪裡躺平,「不僅可以相信赫敏,還可以相信我!」

  「噢,就我一個不可靠唄?」羅恩蠕動了一下,枕上哈利的大腿。

  「我還以為你會生氣呢,哈利。」赫敏幫他倆蓋好「被子」——由隱形衣扮演。

  「習慣了,這根本不算什麼!」哈利輕描淡寫,「要是早知道,就該讓那女人當一輩子蟾蜍。」

  「很壞?」

  「邪惡的爪牙,樂於迫害平民及麻瓜,還褻瀆烈士。」

  「早知道!」羅恩扼腕,「也不知道是誰替天行道,我相信他一定能再來一次!」

  「我更好奇紐特是怎麼確定那是位巫師的。」

  「噢,這個。」赫敏撥了撥頭發,「剛剛羅恩也說了,會說話寫字對於神奇動物來說不算什麼,甚至普通的鸚鵡、狗或者海豹什麼的,經過訓練也能做到。但如果你是一只被迫變形的動物,鄧布利多抱著你要確定你的性別,你怎麼想?」

  「這太羞恥了吧?」

  「但是——也只好忍一忍,我忍忍沒問題的。」

  「如果是麥格教授呢?」

  「跑!」哈利和羅恩異口同聲,「有多遠、跑多遠。」

  赫敏挑了挑眉。

  這件事並未在學校裡引起太大的風浪,因為跟著去看熱鬧的大多數人並不能意識到事件的本質,他們只聽說「格蘭芬多出了個神奇蟾蜍,當世最權威專家物種鑒定中」就烏泱烏泱地跟來了,至於被清場、被不了了之——嗐,都是學術界的,道上的規矩都懂。

  剩下的一小撮,譬如物主納威,這一位是警屬來的,晚安故事都是五花八門的黑巫師小傳;雙胞胎呢,恐怕還要感謝粉紅蟾蜍提供了「缺德」的新思路;金妮好像根本不關心發生了什麼,和哈利近距離接觸對她來說比任何事情都刺激。

  哈利關注了幾天報紙,就徹底放下心來——沒有見報,是個好兆頭。

  他可真怕鄧布利多大公無私地把多洛雷斯·烏姆裡奇又送回她原來的位置,老實說被迫當一只蟾蜍,對她來說當然不是什麼好事,但對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好。

  「克魯克山呢?」赫敏把書包一甩,「收拾箱子前我需要和它對一下清單,哪些要帶走、哪些留給Bull、哪些掉進了死角……嗯?」

  「顯然它已經提前替你打算好了。」羅恩從窗前回過頭來,指了指玻璃,「也不知道是克魯克山意識不到『期末考試』與平日的區別,還是它太聰明以至於完全理解你考完試還是要去圖書館。」

  「那必然是後者,克魯克山懂我!」

  塔樓居高臨下,他們清晰地看到燦爛的橘黃色小身影走過翠綠的草地,克魯克山背上系著一個花包袱,身姿依然很靈巧,它走到海格的小屋跟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

  牙牙正在啃骨頭不得空,回來探親的路威揚起某個頭衝著海格的窗戶吼了一聲,片刻後半巨人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他蹲下身和克魯克山說了句什麼,把一個小小的東西交給它。

  「我們好像從來沒有關注過克魯克山要怎麼找到它的貓朋友。」赫敏若有所思,「還是去鄧布利多的家,鄧布利多的家哎!」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哈利眺望著克魯克山熟門熟路地鑽進打人柳下的密道,「萊姆斯又不是狼人,尖叫棚屋也沒有廢棄,鄧布利多干嘛還要栽打人柳呢?而且……它看上去似乎比我夢裡還粗了一圈。」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裡說這棵樹種植於1945年。」赫敏回憶著看過的內容,「到第二年時,它就長得足以對成年巫師造成困擾了。」

  「你那邊呢?」

  「就……萊姆斯入學前啊!」哈利開始算數,「大概1971年?不過我猜那大概是移植的,不然來不及,斯普勞特教授閉著眼都能干。」

  「你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問題,哈利。」羅恩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平常克魯克山幾乎和我們一樣早出晚歸,難得的機會……為什麼不去看看呢?」

  是啊,為什麼不去呢?

  哈利蠢蠢欲動,難得赫敏也沒有反對。「校規裡可沒這一條。」她笑起來,第一個跳下沙發,「天快黑了,我關心自己寵物的安全,多麼合理正當?」

  「我說赫敏是蓄謀已久。」看著赫敏熟練著操縱石塊「關停」打人柳,羅恩忍不住撞了撞哈利的肩膀。

  「我可沒有!」男巫們撐著隱形衣,赫敏只管往前衝,「聽哈利講完那個故事我就去……嗯,隨便學了一下,哎,反正,多學總沒有壞處。」

  「這是O.W.Ls級別的咒語吧?你怎麼不去學守護神咒啊?」

  「學了啊,不過進展不大,盧平教授還很好奇我為什麼這麼挫敗,安慰我不要勉強。」赫敏還是有些失落的,「我又不能告訴他,哈利一學期就學會了。」

  「你的時間到底是——噢,噢,抱歉。」羅恩干咳了一聲,「忘了你向麥格教授發誓要保密了。」

  「也沒保住呀!」赫敏嘆氣,「我只是不明白哈利怎麼會提前夢到,難道其實是『預知夢』嗎?」

  「勸你收回,什麼『預知夢』!」哈利郁悶地咕噥,「你上學期在我眼前選了所有課,必然是不及全部滿勤的,在不改課表的前提下,時間轉換器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安心、安心!」羅恩拍著他的肩膀,「特裡勞妮都沒說你『不祥』,你怕什麼!」

  「今天考試的時候,我從咖啡渣裡看到了蛇,那意味著——」

  「你一直擔心的事情會發生。」明明早就放棄了占蔔的赫敏流暢接話,「你答上來了吧,哈利?拜托你一定說你答上來了,這種課都考不好我會崩潰。」

  彼時他們已經在黑暗的地道裡走了好長一段時間——與夢境相比,這條密道掘得更寬、更高,成年人走在其中也能抬頭挺胸,赫敏和羅恩甚至能並肩而行。地面平整過,兩側牆壁上均勻地對插著古蔔萊仙火,這東西一支就很稀罕了,在這裡卻被當作普通火把用。

  「我們至少走了一英裡!難以想像鄧布利多每天走這麼遠來上班。」哈利大聲說道,甚至聽到了渺遠的回聲。

  羅恩和赫敏對視了一眼,便沒有再繼續先前的話題。

  又走了差不多有來路二分之一那麼長,密道突兀地、毫無征兆地走到了盡頭——一扇厚重的雙開木門悄然矗立,門板上箍著厚重的銅質零件,一眼看去異常平凡,不僅毫不「巫師」,仿佛在隨便哪個英式鄉村都隨處可見似的。

  「看!」羅恩摩挲著光滑古樸的鎖頭,「霍格沃茨可沒有這個,不是嗎?」

  費爾奇手裡的鑰匙只能困住某些學習進程緩慢的低年級學生和他自己。一來二去,他自己常常忘記上鎖,或者是嫌麻煩,反正教授們也都沒察覺。因此霍格沃茨的許多鑰匙孔,特別是廢棄教室的,要麼鏽住了,要麼就被皮皮鬼惡作劇堵死了。

  「鑰匙……」哈利想起很久以前父輩們的笑語,「……保管員?」

  「看這兒!」赫敏摟著長袍蹲下身,指了指膝蓋高的位置。那裡還有一個鎖孔,明顯是剛開的,鋒利的金屬邊緣支棱著新鮮的白色木茬,一點亮晶晶的東西在隱隱閃光,羅恩伸手蘸了蘸。

  「呸!」他嫌惡道,「是貓口水!」

  哈利仿佛能看見克魯克山把鑰匙夾在肥軟的腳趾豆之間努力舉起來對准的樣子。

  赫敏舉手敲了敲門,一陣沉悶堅實的聲音,像在拍牆。

  「沒有空腔。」她蹙起眉頭,「也就是說,不用魔法我們就沒辦法再往前了。」

  答案幾乎是唯一的,因為克魯克山只是一只小貓,而這裡又沒有壁爐。

  「可是我們不知道要去哪兒!」

  「可這是犯法的!」

  「哈利的爸爸有執照!本世紀一共批准了兩個人。」

  「另一位大概在上面吧?」哈利指了指霍格沃茨的方向,「我大概可以跟著沾沾光,我沒試過,我媽媽可以,執照剛下來的時候我快被他倆的惡作劇玩吐了。」

  「執照?」

  「啊,就是說,巫師遇到緊急情況使用門鑰匙脫身是不要緊的,事後向魔法部回函說明即可。但你如果想獲得長期合法的制作權,就得去魔法部考執照,據說比幻影移形還要難。」ヾ

  「可……我要這權利做什麼?」

  「所以考的人也不多,我爸爸是工作需要。」

  詹姆·波特先生除了是一位精妙魔法產品制造零售商之外,名下還有一家雙程交通公司,專門面向半巨人、神奇動物、兒童、老人等不適合常見巫師交通方式的人群/物種,他因此向紐特·斯卡曼德學習、請教了將近三年——躲在箱子裡,無論是幻影移形、門鑰匙、飛路網還是搭乘騎士公共汽車,都沒有絲毫不適,還兼顧了速度。

  「很偶然,爸爸發現海格每次幻影移形都很費勁,走飛路網會被管道卡住,門鑰匙只能自己單獨用一個,騎士公共汽車要多花錢,霍格沃茨特快根本上不去——他上學時那車門都是鄧布利多特意變形過的。」

  「很正常,海格看上去單扛十個昏迷咒都不會有問題,還能精神奕奕地去做數學題。」赫敏了然。

  「這個倒不太擅長,我是說數學題。」

  「總之,本來我爸爸搞這個是為了方便海格談戀愛,現在倒是比主業還更占用他的時間。」

  說話間,三個小巫師已經從身上找到了適合做門鑰匙的東西——赫敏的發夾。

  「蹤絲呢,蹤絲怎麼辦?」赫敏又猶豫起來,「鄧布利多還沒下班!」

  「我賭這森林裡還有其他巫師。」哈利比劃了一個打網球的動作,「忘了?」

  「你可別直接去鄧布利多的家,我想那不太禮貌。」羅恩又啰嗦了一句,這可難得。

  「鄧布利多的家難道能敞著大門讓我們隨便闖?我們准會被一腳踢出來!」

  片刻後,哈利環顧四周,腦子裡一陣發懵。

  這是哪兒,麻瓜車庫?還是兩家人共用的呢,靠牆擺著鞋櫃、衣架和傘架,入戶門前鋪著地毯,腳凳旁撇著拖鞋,角落裡甚至還倚著一根精雕細琢的銀色短杖,末端逐漸向外擴成十六分之一的扇形,還帶有一定弧度,像個纖秀般的垃圾鏟。ゝ

  「我們要選擇向左還是向右嗎?總感覺這一幕在哪裡見過……」羅恩喃喃。

  「有腳印。」赫敏言簡意賅地指了指地上,兩行清晰的黑色花朵痕跡昭示了克魯克山的動線:它先往左邊去的,走到一半卻改了主意,小跑著往右邊去了。

  左右兩邊完全不同。盡管哈利對家居裝飾完全是門外漢,但就像赫敏說的那樣,左邊「像愛馬仕」,連腳凳都繃著細膩的雪白皮面,四腳還要雕成獸爪。右邊就要樸實無華得多,地毯是最耐髒的灰色,腳凳看上去像是自己釘的,只刷了一層亮漆。但兩家都有一個共同點:左邊的鞋櫃上擺著一大束新鮮的紅玫瑰,右邊的傘架上掛著一小瓶水培的風鈴草。

  「我們該去哪兒?」哈利不確定地征求小伙伴的意見,「左還是右?」

  「我想,我們更應該打道回府。」

  「已經走到這兒了!」羅恩小小地抗議了一下,「好歹帶上克魯克山回去,這樣萬一被抓到還有個說法。」

  也是。

  「會有防護咒吧?」赫敏拉著哈利不許他上前,「一定不是一腳踢出來那麼簡單。」

  「克魯克山不是進去了?沒事的。」哈利安慰她,自己也好奇地不得了,他想他大概觸及了「七十歲」的邊緣——禁林不是戈德裡克山谷,也不是奧特裡·聖卡奇波爾村,比鄰而居又差異巨大的兩家人,不會剛好那麼巧有兩個吧?

  他握住門把手一擰,一陣熱帶的黃花馨香撲面而來,門開了,別的什麼都沒發生。


第157章 1981·好兆頭(十三)

  小巫師們就這樣粗魯地闖進了陌生人的家。

  之所以確定是「陌生人」,因為這房子裡處處都太「麻瓜」,而鄧布利多毫無疑問是最「巫師」的那種人,巫師中的巫師就是他。

  哈利甚至覺得起居室裡的這套家具十分眼熟。因為兩年前他爸爸決心把家裡看膩了的風格換掉,他媽媽呢,除了不想要麻瓜醫院式的純白裝潢,其他的都說好。結果等詹姆興致勃勃地捧了一堆裝修圖冊回來,莉莉卻忽然想要搞什麼「美式田園」,也不知道她哪裡聽來的這個詞。她甚至帶回深淺不同的兩把扶手椅,想比比看哪個更適合家裡的氛圍。

  「然後呢?你爸爸不會生氣吧?」羅恩追問,「我媽媽一定火冒三丈。」

  「我爸爸感動得不得了。」哈利哭笑不得,「你知道,一個家裡總要有一個人負責整理日常生活的樂趣,以前我媽媽肯定是沒空的。」

  現在那把被淘汰的淺色椅子就擺在他面前,同一塊藍白格子布料,莉莉拿來當桌布,這裡變成了抱枕套,寶塔樣的鵝黃色絨球顫顫巍巍地四角挺立著,看上去十分神氣。哈利蹲下來,摸到背板內角的一處手指長的刮擦,那是基蒂闖的禍,他找不到合適的油漆補,臨時去隔壁鄰居家借了一管麻瓜指甲油。

  所以莉莉認識這家的主人?他和詹姆本來都以為,她是和姐姐佩妮一起團購的家具,詹姆一度欣慰於佩妮終於要告別她那糟糕的土味審美——這可太不妙了。

  太不妙了,他的思路正導向一個必然的、糟糕到無可救藥的答案。

  「很抱歉打擾了——請問有人在嗎?」赫敏試著敲了敲起居室敞開的白色百葉門,這房子裡干淨到沒有絲毫魔法的痕跡。

  「沒人在喲∼」羅恩捏著嗓子回答她。小時候被阿利安娜千叮嚀萬囑咐刻進骨子裡的警覺性依然在支配著他,但在那之外,在盡量不碰到任何東西的前提下,他反而是三人組裡最輕松的那一個。

  「嘩——赫敏哈利快來看!快!」

  當哈利還在對著把椅子出神、赫敏還在試圖找主人自投羅網時,羅恩已經開辟了新地圖。

  「羅恩!天啊!」赫敏驚怒不已,「你難道沒有聽說過『藍胡子』的故事嗎?」

  「門是開著的!不是我打開的!」羅恩恨不能舉起雙手,「來看啊!來啊!我保證你一定喜歡!」

  那是一間很大的畫室,目測比起居室還要大,入目所及全是畫:油畫、水彩畫、水粉畫、水墨畫、蠟筆畫、鉛筆畫、蠟筆畫、岩彩畫,尺寸有大有小,有的裱起掛在牆上,有的隨意矗在地上,還有的蓋著很大的幕布,但幾乎全都是風景與靜物,看不到一張完整的人臉,只有手啊喉結啊之類的零部件。

  「這嘴唇子我看著眼熟。」羅恩指著一副素描說,「哪裡見過呢……真是不祥的眼熟。」

  哈利也忍不住走了進去,他發現那些畫年份不一,有新有舊,最早的那一批甚至作成於七十年前——「G·N繪於日本,1922」。

  「原來那也曾是個美麗的國家。」赫敏著迷地注目於那些山川、湖泊與雪原,還有同一方庭院的四時之美,畫上還有少女的衣裾,橫斜的傘面,飄拂的黑紅鯉魚旗,但就是沒有一張完整的人臉。

  他們至今也不知道這個國家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哈利從古國風物前走了開去,從三、四十年代的作品裡看到了許多自己去過的地方,G·N的足跡遍布世界各地,TA畫過冰海裡的鯨群沐浴極光,也畫過疑似人人都不穿衣服的熱帶礁島——那臉也只是模糊的一團膚色而已。

  五十年代往後又不一樣,哈利不再能認出畫中的風景來自何處,G·N的簽名也不再囊括地址。但毫無疑問,是美的。

  哈利心生向往,可他同時也感到一股莫名其妙、不知從哪裡來的惋惜,或者哀愁?

  「喂,所有粗神經都長我身上了是吧?」羅恩對風景絲毫不感興趣,仍致力於從寥寥人體畫之中辨別模特的身份,「呼——」

  哈利將將回頭,眼前就是一黑:羅恩正鼓起腮幫子猛吸一口氣,將唯一一幅未完成品的蒙布吹了下來。

  然後他就愣在了原地,臉色一陣兒慘白一陣兒蠟黃,比當初得知自己在哈利夢裡和一個壞心眼的中年男巫睡了好幾年還要難看。

  「拜托,你有想過我們要怎麼把它放回原處嗎?」哈利失笑,「你怎麼了,兄弟,看到什麼了?拜你所賜,以後全英國的畫家都知道該用羊毛氈去蓋畫而不是用真絲。」

  他走了過去,然後像羅恩一樣愣在了原地。

  「羅恩?」赫敏終於從失落的國度系列裡抽身離開,只看到兩尊復活節島石像,石像喉嚨顫動,正發出某種絕望的、模糊的悲鳴。

  「跑,赫敏,跑。」羅恩艱難地說,「不要管我們,哈利做的門鑰匙是雙程的,拿上它回學校——告訴媽媽我愛她!」

  「什麼嘛!」赫敏天真地、毫無覺察地走了過來——第三座石像堂堂誕生。

  「我早該認出來的,我早該……」羅恩悲哀地說,「你怎麼回事,哈利,你不是在夢裡和人家天天對罵、天天心心念念天天見嗎?」

  「你別惡心我……」哈利艱難地說,眼前直發黑,「赫敏,我怎麼覺得這畫有點眼熟,這是不是抄襲……」

  「不能算抄襲吧,頂多算再創作。」有人在他們身後說,「有意思吧,《戴珍珠耳環的斯內普》?」

  這還是人類的語言嗎?這是英語嗎?哈利盯著眼前這幅巨大的、鮮艷的岩彩斯內普,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蘇格蘭粗口*,夢境生涯也沒那麼可怕。

  說話間,人已經繞到他們跟前,從地上拾起那塊柔軟的絲綢,仔細重新蓋好。一團艷麗奪目甚至發熒光的桃粉色闖進他的視野,哈利立刻流眼淚了,半天才看清那是女巫的長發。

  「您能不能把……『燈』關上?」哈利比劃了一下,「太、太——」

  「我們真是太抱歉了!女士是這樣的,我的貓——」

  女巫從嗓子眼兒裡唱歌般哼了兩聲,大概是「No、No」的腔調,她一邊檢查過每一幅畫,一邊說道:「不用解釋,我認識你們,久仰大名——啊,那可真是久仰,好久好久了。」

  她轉過身來,笑眯眯在耳邊比了個手勢——拇指和小指翹起,其余三指蜷著——「喂,999吧?有人闖空門。」她故意說,「嗯,地址是禁林,斯內普宅。」

  「我倒是願意被麻瓜警察抓走!現在立刻馬上!」羅恩用氣聲說。

  「剛接了個守護神走了,別怕。」女巫有些困惑似的,「他不是只教了你們半年?至於嗎?」

  因為他還在持續更新夢裡的故事,而羅恩和赫敏似乎已經將夢裡夢外的兩個斯內普當成同一個人了,當然,忽視年齡的話,幾乎就是同一個。

  「請問您是?」赫敏戰戰兢兢。

  「天啊,難道我還能是他房東嗎?」女巫啞然失笑,翻過一張倒扣的相框,哈利一眼就認出那是那副嘴唇素描的出處,「當然,我是他的妻子。」

  哈利先瞥了一眼無名指上的戒指,才看到照片,是盧浮宮著名的玻璃金字塔,斯內普和這位女巫就像一對最普通、最俗氣的游客那樣靠在一起,請別人為他們拍了一張合影。

  「我的眼睛!」羅恩猛地捂住臉,「比斯內普居然有老婆這件事更讓我在意的是,他居然會笑!」

  「喂,誰不會笑啊?他要是張冰塊臉還好了,我得少生多少氣啊!」

  「純笑!純的!」羅恩抓耳撓腮解釋的模樣活像格雷戈裡·高爾回答教授問題,「不是為了氣死誰嚇死誰,就是純高興!」

  「得啦!」女巫揚揚手,衣袖順勢後褪,露出金燦燦的手鐲,大概和她脖子上那時髦項圈是配套的,「隨你的便吧,韋斯萊。餓不餓?」

  嗯???

  「餓。」赫敏老老實實地說,「在地道裡我就餓了。」

  「走吧,跟我吃點東西去。」女巫招呼了他們一下,「腦力勞動就是容易餓,我年輕時吃什麼都恨不得要點雙份。」

  哈利夢游一般渾渾噩噩地跟著女巫穿過天井邊的回廊——他已經知道這是哪裡了——沿後門來到庭院裡,古蔔萊仙火跟不要錢一樣插了一地,兩道籬笆交彙處、曾經是虛擬球網的地方如今支著一張長條餐桌,燭台、鮮花、紅酒樣樣不缺,乍一看還挺浪漫的。

  如果忽視餐桌上那踱來踱去的兩只貓的話。

  「克魯克山!」赫敏驚呼,「快下來,你怎麼可以!」

  「它還試圖去感受一下鄧布利多那個高度的空氣有多新鮮。你們沒見過鄧布利多教授求饒的樣子吧?他說他的頸椎受不了了,並希望克魯克山不要教壞Bull。」

  「我見過。」有人遠遠接話,來自餐桌另一端,顯而易見就是鄧布利多家那一端……但那怎麼是個男人呢?鄧布利多還需要和人合租嗎?

  「誰問你了?」女巫嗆了他一句,「去,男孩子們,一個搬椅子,一個把那幾支仙火移得近些。」

  直到哈利的舌頭嘗出熟悉的味道,他都還是懵的。羅恩嚇得叉子都掉了,女巫卻仿佛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似的,一邊剝著一只烏溜溜的臭蛋,一邊說:「噢,是我,沒錯,就是我。」

  「喂,太太,味道飄過來了。」鄧布利多的室友不滿地說,哈利試圖回憶那人的模樣,但毫無疑問,在蜥蜴人的視覺衝擊下,他能記得那人的存在就很不錯了……話說蜥蜴人呢,遛狗去了嗎?

  「有嗎?」女巫到處嗅嗅,「忍著!」

  「有。」羅恩五官都扭曲了。

  「那你去那邊坐。」女巫毫不留情地指了指遙遠的對面,銀河的另一頭,「爬,爬過去就行,這麼大孩子了不會爬牆?」

  羅恩慫了,哈利很同情他。畢竟「斯內普的老婆」這種頭銜,足以令這位女巫在小巫師心目中擁有不遜於鄧布利多的牛■地位,要是再加上「瘋狂的廚子」……嘖,毫不客氣地說,她怎麼不去試著統一巫師社會呢?

  「看,還是有人仗義執言的。這才是真正的正義伙伴呢!」

  「他要是知道是誰誇他正義,噩夢能做到明年。」

  「得了吧,我看你是被斯內普傳染得自我感覺良好。你和我,我們已經是『過去時』了,噢,尤其是你,拜這黑毛崽子那個死心眼的媽所賜,還是『過去完成時』,簡直無人不曉。」

  大吃特吃的赫敏抽空給哈利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哈利搖搖頭,他自己是親眼目睹過斯內普發病的,可能是……二婚?所以感情平平,內心深處的傷痕依舊來自亡妻?也有可能啊!

  「這個顏色不好,辣眼睛,字面意義上的。」對面又挑剔。

  「你跟我說有用嗎?」女巫憤然。

  「沒用,就是故意想氣你,如果被氣得沒胃口了請把那只千年蛋收起來。」對方彬彬有禮。

  「撓他,克魯克山!」

  「攔住它,Bull!」

  「你等著我把游走球它們叫回來,給你家好好施施肥!」

  眼看著餐桌變戰場,哈利還猶豫著要不要勸個架什麼的,就聽到大門處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在漸漸安靜下來的暮色林中無比清晰。

  「來了。」女巫放下刀叉,仔細擦了擦嘴,將餐巾一丟,這才站起身來,「他們不會進來的,自己藏好別出來。」

  轉眼間來人已經沿著哈利他們一年級時走過的那條逐漸變窄的夾道逼近眼前,領頭的居然是納威的父母,領著浩浩蕩蕩一票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已經發生了,所以還是希望您度過了有趣的一天,夫人。」納威的爸爸以一種迥然不同的語氣打了個招呼,「您知道,此時此刻這裡不應該出現任何魔法波動。」

  哈利瞪大了眼睛,他認識的隆巴頓先生明明是那種……令納威偶爾感到困擾的溺愛型父親,而且是「悶頭干大事」的類型。據說納威第一次魔力暴動時他高興得請了整個魔法法律執行司喝下午茶,還險些去《預言家日報》買頭條——已經幻影移形到了人家報社大門口,硬生生被妻子拽回來暴打。而艾麗斯女士的神氣也冷冰冰的,小時候他們去接納威放學,艾麗斯女士會故意將帶給納威的糖果給他們這些同學都分光,故意逗得納威快哭了,才掏出一盒新的。

  原來工作時是這副樣子的嗎?女巫總是有兩幅面孔,詹姆誠不欺他!

  「這個嘛……」那女巫若無其事地走近長城般的籬笆,「剛剛西弗勒斯接了個緊急呼叫,幻影移形去陌生的地點太危險了,所以才做了個門鑰匙。」

  「斯內普教授現在正在魔法部,稍後我們會去詢問他。」

  「結束了?」女巫挑眉,「發生什麼事了?我以為他從來不屑於搭理那些小瓶子。」

  「他幫助我們再次抓住了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在一場家族內訌中。」隆巴頓先生言簡意賅,哈利心裡一沉:布萊克的……內訌嗎?

  「這人!」女巫一笑,「來吧,各位——唔,今天人好多呢?」

  「都是實習生,有朝一日他們也會站在我們的位置。」

  「穆迪實習的時候特別可愛,像條壞脾氣的拳師犬。」女巫攤開左手掌,指尖向下垂直於地面,掌心隱隱約約有些模糊的字跡,那條華麗的黃金手環忽然熔化了,貼著她的皮膚流淌下來,緊緊包裹成一層硬殼,女巫的手指困在裡面,一動也不能動。

  艾麗斯女士又一一檢查過她的項圈與另一條手鐲,這才點了點頭,差不多有一半人松了口氣。

  「唐克斯,你去試試,我教過你咒語。」隆巴頓先生抬了抬下巴,鄧布利多的室友正蹲在籬笆前摘花。

  「但是頭兒,他是個男的。」名叫唐克斯的實習傲羅有些遲疑。

  「去就是了,」傲羅們似乎有些來者不善的意思,但女巫毫不介意,甚至還鼓勵她,「噢,抱歉,是剛來英國嗎,孩子?」

  唐克斯面色漲紅,忽然「噗」的一聲,她的頭發變成了和女巫一樣的熒光桃粉色。

  「老天爺!」傲羅們發生一片呻■。

  「就、就快好了!」唐克斯急起來結結巴巴,那位一直冷著臉消極配合的室友忽然一呲牙,直接把實習生嚇得一哆嗦——

  連魔杖都嚇掉了,還掉進了籬笆裡側。

  本該清涼的晚風忽然黏稠起來。

  「哇哦!」室友那張冷淡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縷微笑,「我看你這輩子都不用想轉正了,小姐,你只會獲得一張辭呈……或許還有起訴通知書。」

  傲羅們都抽出了魔杖。

  「金斯萊呢?」女巫忽然問了個毫不相干的話題。

  「去支援比奇角了,之前斯內普教授也在那邊。」傲羅們全神貫注,竟然緊張到就連對話都不敢回頭看女巫一眼。

  「啊,我想起來了,蓋勒特嚇唬金斯萊那次你倆都沒來。」女巫嫌棄地看了鄧布利多的室友一眼,「別怕,唐克斯小姐,如果金斯萊在這裡,他會告訴你蓋勒特只是純粹的惡趣味。」

  唐克斯已經蹲下身體試圖去撿那魔杖了,但室友蛇一樣的眼神冷冰冰盯住她,可憐的實習生嚇得渾身僵硬。女巫於此時此刻表露出的善意又如此明顯,讓毫無經驗的她登時放松了警惕。

  「總得、得先把魔杖還給我吧?」她可憐巴巴地回頭看向女巫,她的同事們卻齊齊倒抽一口冷氣——

  鄧布利多的室友飛快地彎腰撿起了魔杖,趁著一眾傲羅理智尚存,將它插進了實習生毫不設防的後衣領裡。

  「我早就說過了,到底還要我證明多少次?」他隨意地撣了撣手指,「你們關不住我,我心甘情願待在這裡,也不是為了眼前這幾頭呆瓜。」

  唐克斯傻傻地仰頭看著他,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與行動的能力,最後還是艾麗斯·隆巴頓把她拉了起來,順便取出那支滑進長袍裡的魔杖。

  「如果克勞奇那個小傻■敢為今天的事為難你的話。」他頓了頓,「你可以來找我,他當年嚎得霍格沃茨都能聽見。」

  「部長是真的敢給唐克斯發辭呈。」隆巴頓先生不贊成地說,「如果檢查無誤的話——」

  哈利忽然感到身邊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赫敏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誰?」傲羅們立刻察覺了,「誰在那裡?」

  「貓。」女巫頭都沒回,「或者是她的貓老師。我希望你們注意到游走球它們都不在家,因為克魯克山還沒有教會它如何與一群大狗相處,我們可憐的小Bull總是很緊張,我就把它們都放出去了。」

  「不會遇到危險嗎?」唐克斯小聲問,詭異地與他們熟了起來,「我是說狗,我好像遠遠見過其中一條,萊——我朋友說它叫『布萊克』。」

  「放心,這禁林裡還有我——」她緊急改口,「咳,還有我老公沒收拾過的神奇動物?阿拉戈克被遷去給蠍尾獸當鄰居後,滿堂兒孫都乖得不得了。」

  然而隆巴頓夫婦懷疑地盯著她,一點兒都不肯被糊弄。

  「請問你要怎麼——」艾麗斯嚴肅地問。

  「腦子啊,腦子。」女巫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腦力可比魔力有價值。」

  哈利滿以為赫敏一定會深以為然地點頭,但她只是臉色蒼白地悄然立在那裡,簡直像一片憔悴的孤魂。等到傲羅們紛紛離開,他們才又回去吃飯,然而赫敏卻一口也吃不下了。

  「你剛剛叫了我的名字。」鄧布利多的室友看了赫敏一眼,「兩次。」

  「剛才是誰要我別自我感覺太良好的?」女巫反唇相譏,「你可以寫信問問你姑婆,她的書被迫刪減成什麼樣子了。」

  「我哪敢寫信?自找沒趣的事我從來不干。上次我去,她用抱枕砸我出來,該死的,那還是我們福克斯的毛填的抱枕!」

  「好吧!」女巫聳聳肩,「差不多十年前吧,魔法部覺得,學太多這些……總之沒好處,倒像是要鼓勵什麼似的,英國一直超然世外,連『銘記苦難』都算不上。所以,你僥幸保留了姓氏,我呢,跑去和文達、蘇茜她們坐一桌,我們是『及其黨羽』。」

  鄧布利多的室友放聲大笑起來,笑得林中甚至有狗嗷嗷叫著回應,然後散落各處的大狗就都叫了起來。

  「鄧布利多上班從不遲到的秘訣。」女巫抽空告訴他們。

  「我現在終於明白,當初你勸我的時候為什麼說,我想要的那種社會,哪怕我失去自由或者生命,也終究會實現。經濟是一劑強心針,我很看好利芙,但似乎還不夠。」

  「好的不學,學什麼管制出版物!你居然還高興上了……」女巫直嘆氣,「社會發展自有規律,就連巫師也不能免俗,你只要等著、看著就好了。」


第158章 1981·好兆頭(十四)

  莫名其妙被招待了一頓大餐甚至還打包了甜點和貓零食的三位闖空門小賊於一個小時之後踏上歸途。

  「說吧,赫敏。」羅恩打了個飽嗝,「你發現什麼了?後半程你一直不對勁。」

  「你發現了。」赫敏失落的嗓音稍稍明亮了一些。

  「當然!」

  哈利看了看一直緊緊貼著赫敏腳踝安慰她的克魯克山,莫名覺得自己實在是多余,或許該去和貓一塊走?

  「我想我知道他們是誰了。」赫敏定了定神,「那兩位……我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我猜也是。」羅恩咕噥道。

  「你怎麼辦到的?」哈利大驚,他自以為挖掘到許多線索,還准備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再「拷問」盧平幾次,結果赫敏——她不用等到五十歲了,是不是?甚至不用等到十五歲!

  「因為我閱讀。」赫敏平靜地回答,「因為考試結束後我也會去圖書館,而圖書館裡有《魔法史》十年之前未被刪減的版本。」

  「是誰啊?」羅恩只是好奇,「很有名的人嗎?」

  「很有——」赫敏忽然頓住了,她沉默下來。

  「不是好人吧?」哈利反問,「好人不會被傲羅……那樣。」

  「不是,但是——」赫敏報以長長的嘆息,「其實……對我們來說也不重要,對不對?」

  哈利一愣。

  「過去時態,而且是過去完成時態。」永不熄滅的仙火之光裡,他的朋友衝他微笑。

  「說得對!」羅恩大大咧咧地說,「哈利的夢裡又沒有這些人,對吧哈利?」

  「如果我是你,哈利,我會立即聯系西裡斯和布萊克教授。」赫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了咖啡杯裡看到的了?『布萊克家族的內訌』,嗯?」

  干!他真的疏忽了!

  哈利一頭撞開朋友們,拔腿向前跑去。

  「不追?」

  「斯內普又不在,現在估計連學院杯都頒完了,還怕誰給我們扣分嗎?」

  「那慢慢走吧,我總想著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完似的。」

  哈利一口氣跑到密道出口,正咬牙往上爬,冷不丁忽然伸來一雙手。

  如水月光下,鄧布利多衝他眨了眨眼。

  「雷古勒斯沒事。西裡斯也是。」一句令人安心的開場白。

  師生二人並肩坐在海格的大南瓜上,鄧布利多「哢哧哢哧」地嚼著哈利要帶給基蒂的香煎雞胸肉干。成年人手長就是有優勢,他抬手敲敲窗戶,海格就擱屋裡給他遞一大馬克杯的鹹奶茶。

  「晚飯不好吃嗎?」哈利忍不住問,他實在是吃得太飽,看鄧布利多吃得這麼香,反而有點惡心。

  「一直在忙三強爭霸賽。」鄧布利多簡單地說,「吃到一半被拉去開會,以前覺得他們——噢就是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長——都挺好相處的,現在一個個都變得很挑剔。對了哈利,你夢裡咱們霍格沃茨的勇士是誰?格蘭芬多的約翰遜小姐嗎?」

  「好、好像是我哎!」哈利撓頭,「現在都只能夢到毫無邏輯可言的片段,我記得我看過一張報紙,上面寫著『勇士波特』。等到開學,我或許能給您一個清晰無誤的答案。」

  「現在就想開學,你怎麼比教授還掃興?」鄧布利多嗆了一下,「你的夢裡你自己是絕對的主角,這很合理,放心吧我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的。哦對了,那世界杯冠軍——」

  「我的夢沒有我本人這麼掃興。」哈利訕笑,「想不到您也對魁地奇感興趣?您會去看嗎?」

  「我盡量。」

  「票可不好買。」

  「我想我大概不用票。」鄧布利多拍了拍掌心的碎渣,「偶爾被晚輩縱容著徇私一次,這感覺可真不賴。」

  哈利看了他一眼,只是眺望著天邊的月亮不說話。

  「現在可是提問時間,難道你沒什麼想問的嗎,哈利?」

  「事實上我一直在等您責備我,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是我們不對,不管那是誰的家,我們都不該隨便亂闖。」

  「西弗勒斯很討厭這一點,不知道為什麼。我就還好。」鄧布利多像個小孩一樣伸直長腿活動腳尖,於是哈利也學著他的樣子,「他早就提醒過我,是我自己沒在意——老實說,就算真發生了,我也更擔心你們。」

  這是隱晦地表示小巫師菜到根本不能算盤菜的意思。哈利點點頭,表示理解。

  「理解萬歲!」鄧布利多玩笑般地舉起雙手,哈利也笑了,感覺輕松不少。

  「但您為什麼要弄那株打人柳呢?我是說,您明明可以幻影移形,直接到校門口就好了。」

  「霍格沃茨的界牆並不是一個封閉的圈,事實上在黑湖與禁林之間也沒有一個分明的界限。因此一些針對霍格沃茨設置的禁咒,想要突破它們,從水上和森林是唯二的選擇。」

  哈利顫抖了一下,想起十八歲的那個夢。

  「而禁林本身也是一處魔法森林,有許多我們也不能解釋的神奇之處,因此當你從禁林深處向霍格沃茨幻影移形時,搞不好會發現自己正騎在牆上。」鄧布利多叉開手指,比了個耶,「我們也嘗試過分段,但很不幸,我和西弗勒斯的方向感都很差勁。」

  「我還以為是——」

  「噢,你似乎已經知道了一些東西,哈利,是格蘭傑小姐對不對?」鄧布利多了然,「看起來西弗勒斯是真的很喜歡你們,他很了解你們每一個人。」

  「您別嚇我!」哈利真的哆嗦了。

  「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鄧布利多淡然以對,「事實上『五十歲』和『七十歲』並不是一個玩笑,到訪者需要獲得我或者西弗勒斯的認可——除了傲羅,他們可以自由來去,隨便幻影移形。」

  「可我們一年級就——」

  鄧布利多眨了眨眼:「都說了西弗勒斯真的很喜歡你們。」

  哈利:???

  「我們所有的朋友與晚輩裡,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認路的,除了海格就只有綠蒂——在魔杖名匠眼裡,每一棵樹都是不同的,當然。」鄧布利多從袍子上揪下一撮長長的三色狗毛,「蓋爾養了那麼多狗,因為聚會散時,每個人都需要牽一條,幫忙認路順便再震懾一下禁林裡的其他怪獸。蓋爾挑狗的眼力可比海格強不少——對不起,牙牙,不是在說你,也不是說你,路威、路威還有路威。」

  「所以我媽媽她真的——」

  「挺可愛的。」鄧布利多比了個「噓」,「那是她的自由……你似乎還有別的話沒問完,哈利?」

  「我不確定您知道多少,您說您一直在開會,不是嗎?」哈利絞著雙手,「西裡斯和布萊克教授——」

  「這件事你知道得應該比我多。」鄧布利多肯定地說,「是你一直在鍥而不舍地推動那兩兄弟互相關心,你成功了,哈利,雷古勒斯在每一件長袍裡都帶上了西裡斯送去的瓶子,所以當他被貝拉特裡克斯偷襲險些死去時,打碎的瓶子救了他。」

  「貝拉特裡克斯為什麼要——是蛇怪?因為布萊克教授沒有幫助她打開傳說中的密室反而把位置透露了您和西裡斯?」

  「差不多,毫無疑問在她眼裡這是一種背叛。她耐心地等到風頭徹底過去,立即毫不猶豫地拿自己的兄弟開刀,怪不得她身邊總是有一小群很牢固的支持者。」

  「那——那斯內普——我是說,斯內普教授,他又是怎麼摻和進去的?」哈利瞠目結舌。

  「他莫名很在意這件事——別看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所以預先在緊急救援協會裡做了些布置,一收到消息就立即趕去了,結局毫無懸念。明晃晃的反派就像是蒼蠅。」

  「什麼叫『明晃晃的反派』?」哈利敏銳地抓住了重點。然而鄧布利多只是神秘地一笑,並未回答。

  所以那個「背地裡的反派」,會是伏地魔嗎?感覺……不像啊!

  魁地奇世界杯當夜,哈利又遇到了鄧布利多,他身邊跟著一只矯健的花斑豹,長長的尾巴緊緊箍在鄧布利多的大腿上,搞得他上台階都不方便。

  「小Bull長這麼大了?」莉莉驚訝極了。

  盧平的胸腔裡發出一聲古怪的顫鳴聲,隨即把頭埋在了西裡斯背上。「什麼時候多添了個恐高的毛病呢?」西裡斯只好拖著他走。

  花斑豹眯起眼睛,凶狠地「咪咪」叫!

  「可愛!」莉莉雙眼放光,「詹姆我們再——」

  「不。」詹姆絕望而平淡地拒絕了她,「第二只貓你想都別想,你知道那種大貓一天拉幾次、一次拉多少嗎?男巫也有鼻子的,親愛的,聖芒戈聞不到貓屎臭,對吧?」

  哈利立即去看了看花斑豹的屁股,還好豹子並沒意識到,反正盧平笑得差點昏過去。

  「那位女士沒來嗎?」哈利悄悄問鄧布利多,他們所身處的這個包廂簡直像是某種大家族團建,只有一位男巫哈利不認識,據說是鄧布利多的發小。

  「沒有,嚴格來說我們不能同時離開,不過我記得西弗勒斯說過,要和蓋爾去斯特靈的紀念碑塔頂看星星。」

  鄧布利多已經在座位上坐下了,花斑豹橫在他身後,腦袋從他胳肢窩底下探出來,擱在扶手上,這樣鄧布利多的手就不得不一直一直撫摸它,稍微一懈怠就「咪咪」叫。

  「等等,那我坐哪兒呢?」哈利茫然地數了兩遍,這包廂裡坐滿了,連一個陌生的女性小精靈都有位置,但他得站著。

  「啊!」詹姆一拍腦袋,「忘了告訴你了!」

  「我們沒買你的票。」西裡斯壞心眼地說。

  「去!」盧平不滿地拐了拐他,「魁地奇和爸爸媽媽一起看有什麼意思?你看看這裡有誰是和爸爸媽媽一起來的?」

  因為這裡好多人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吧,哈利滿面懷疑。

  「咳,總之,去找你的朋友們吧,哈利,剛剛我還看到羅恩和格蘭傑小姐了,再下一層往左手邊一拐就是。」阿利安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這孩子傻高傻高的,我這裡什麼都看不到。」

  滿包廂的長輩親友都發出善意的哄笑,哈利氣得要死,轉身就走,冷不防和一位男巫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先生,我很抱歉。」

  男巫看都沒看他,那顆精英做派的頭顱沒有為一位平平無奇的小巫師低下半分,他筆直地越過哈利向前,向鄧布利多們及其親友問候致意。

  倒是他身後跟著的一位年輕人好心扶了哈利一把。

  「你是伊萬斯治療師的兒子吧?你有一雙和她一樣的眼睛。」年輕人和善地說。

  「您不覺得當著我的面這樣明目張膽有些太不合適了嗎?」先前那位男巫壓抑著憤怒的聲音傳來,哈利循聲看去,只見他激動地舉著手指,花斑豹正當著他的面悠閑地舔著爪子上的銀環,「這可是世界杯,鄧布利多!下面有十萬人!一旦——」

  「沒有『一旦』,巴蒂。」鄧布利多從容地抬了抬身體,「你不信任我?」

  名叫巴蒂的男巫被他堵得一窒。

  「好了,孩子,過來吧。」鄧布利多衝哈利身旁的男巫招了招手,「閃閃嚇壞了呢!」

  男巫衝哈利點了點頭,又有些不自在地向包廂裡的眾人點點頭,莉莉在朝他微笑。那位陌生的女性家養小精靈怯生生地要站起來讓座,巴蒂忽然吼道:「喂!」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你應該去看病。」阿利安娜毫不客氣地說,「你才應該去找莉莉看病,部長。」

  「您沒必要這麼稱呼我,阿利安娜,您永遠是我的老師。」巴蒂喘了口氣,手指松了松領口。

  阿利安娜還要說什麼,忒修斯已經從長袍口袋裡抽出個毛茸茸的東西,塞進了男巫的懷裡,然後拉他坐下。

  「你抱著他會好一點。」他拍拍年輕男巫的肩,「記得要還我,否則我會被紐特追殺。」

  「回去吧,閃閃。」阿利安娜也懶得理睬那個巴蒂了,「時間足夠,你可以去我們家的帳篷找布丁喝茶。」

  閃閃完全不敢動,只是一眼、一眼地瞟著主人巴蒂。

  「回去吧。」那個年輕男巫開口了,他看都沒看那位大概率是他父親的巴蒂,「聽我的。」

  巴蒂一瞬間又要發作,但他忍了下來,只是朝著莉莉很輕很輕地彎了彎腰:「有勞,波特太太。希望他不會打擾到各位。」

  「是我邀請巴蒂的,我相信他一定會度過輕松自在的一夜。」莉莉眨了眨眼,「您的國家大事還在等著您呢,部長,您已經做到了您力所能及的全部,不是嗎?」

  「莉莉你現在損人真有一手。」老巴蒂走後,西裡斯迫不及待地說。他剛剛就一直想嗆聲,但詹姆一直在踹他的座位靠背。

  「眼熟。」阿利安娜沉吟。

  「這個程度我覺得可以了,莉莉,不要再繼續精進這個長處了。」鄧布利多呵呵直笑。

  「會變成短處。」詹姆接話。

  滿包廂的人再次齊齊笑了起來,哈利不太明白他們意有所指的是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悄悄趴在那裡偷看了一會兒,比賽快開始了才趕著跑下去。

  「好晚!」羅恩招呼他,韋斯萊夫婦也都不約而同地制止了哈利前來問候的行為,他被直接拉住往座位上一按,只能趴低身子用氣聲挨個Say Hi。

  「不然我和哈利換吧?」赫敏有些不安,「和金妮換也行,他倆都比我更喜歡魁地奇,不得不坐在邊上。」

  「不行,你別——」旁邊的喬治連忙拉住她,「我們是按年齡排的,爸爸媽媽不是也貼邊?」

  「聽他的,赫敏,金妮會感謝你的。」弗雷德眼睛還黏在望遠鏡上。

  哈利覺得半邊身子都浸泡在一股暖洋洋的、像是春風又像是蜂蜜的馨香裡,他泰然倚靠在這個視野不夠好的座位裡,在媚娃出場時完全無動於衷。

  「哇……」金妮小小地驚呼了一下,人向前一探,手正好合在哈利的手上。

  哈利能感覺到那只手一下子僵硬了,她動了一下,似乎想撤回去,但是到最後也沒有,就這樣輕輕地擱在哈利手背上,他也裝作絲毫沒察覺的樣子,拇指和小指死死扣著座位扶手,另外三根手指負責扮演鎮定自若,掌心漫生的汗水幾乎要滴落下來。

  要不是對夢境還有印像,他比賽結束都不知道冠軍是誰。

  事實上,就連開學也……世界上應該不會有一個學生喜歡開學,除了夢境裡的哈利·波特,但現在——哈利捂著砰砰亂跳的心髒,欣喜地注視著車窗內探出的一抹鮮艷的紅發。

  開學真好。

  「昨晚沒睡好嗎?」詹姆搡了兒子的脊背一把,「看上去呆呆的。」

  哈利像是被這一下撥動了開關,他拔腿跑了出去,喊道:「金妮!」

  「什、什麼?」正和幾個同學熱烈聊天的金妮忽然有些結巴。

  「你願意和我去舞會嗎?」哈利直截了當地問。

  「哇哦———」旁觀的三年級們都尖叫起來,「波特!!!」

  其余韋斯萊們也站在不遠處,韋斯萊太太已經笑壞了,雙胞胎正在擊掌慶祝他們以後可以自稱「詹姆·波特的半個兒子」,兩個還能合成一整個,韋斯萊先生和羅恩的嘴巴都張得老大,金妮還沒說什麼,羅恩已經怒道:「不行!」

  哈利:?

  於是他和羅恩在四年級伊始還是鬧了一場小別扭,雙方還是很委屈,並覺得都是對方的錯。

  但金妮……金妮悄悄問他需不需要提前練習一下雙人舞,她已經空出了天文課之外的所有晚上,只看哈利哪天方便。

  「去吧!」赫敏悄然從他們身後經過,「我幫你拴住羅恩。」

  霍格沃茨的勇士是塞德裡克·迪戈裡,格蘭芬多隊的老對手,哈利不記得十八歲那個夢裡有他……但塞德裡克絕不是個懦夫。

  他不在了嗎?

  這一次,輪到哈利坐在台下遙望著火焰杯旁沐浴在掌聲、榮譽與光輝裡的勇士,他卻滿腦子都在想這個問題。

  這促使他頭腦一熱,直接把題全透給了塞德裡克。

  「我上面有人。」他言簡意賅地說,「你好好准備,注意安全,後面的關卡我再告訴你。」

  塞德裡克英俊的臉上全是茫然。

  「作弊是傳統,真的。」哈利拿夢裡的東西現學現賣,「海格和馬克西姆夫人關系匪淺,他不好直接告訴你的,所以找我轉達,明白?」

  「不是……」塞德裡克更懵了,「海格教授昨晚已經找過我了。」

  哈利:…………

  他本以為無論如何自己也就是個看客了,但想不到第一輪比賽時,仍然出了一點小狀況。

  威克多爾·克魯姆對付的那條中國火球龍,掙脫了鎖鏈,飛了。

  「完了,查理的獎金沒了。」羅恩大概是台上台下勇士看客裡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他不會被告上法庭吧?」

  哈利究竟花了多長時間用飛來咒召喚火弩箭(生日禮物之一)、又騎上去追龍,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據赫敏事後反饋,快得就像是「一瞬間」,甚至給她一種哈利早就在准備著、等待著什麼的感覺。

  但哈利當下是想不了那麼多的——他生怕被火龍反咬一口,因此並不敢追得太近。好在那條火球龍似乎是有目的地逃離,因為它很快就振起雙翅,開始減速滑翔了。

  哈利低頭看了一眼,還好並沒超出禁林的範疇,趕緊一按掃帚,加速追了上去。

  「然後呢?然後呢?」金妮蹲在他身前,那雙美麗的淺色眼睛緊緊盯著他,一個勁兒追問不停。

  「嘖,我說金妮,我最親愛的妹妹。」羅恩與赫敏並肩坐在不遠處的一張病床上,「你就不覺得夜壺臭嗎?」

  金妮一愣,正好哈利也笑著抬頭看了她一眼——她嚇得向後一仰,險些失去平衡、要一屁股坐倒在地。哈利下意識要伸手拉她,奈何自己身上也確實腌臢,只好訕訕地又把手收回來。

  「喂,快講啦!」赫敏催促,「金妮為了聽故事,那麼勇敢去吃弗雷德和喬治的半成品,你不要辜負她噢!」

  「然後呢?火龍呢?」她臉上還殘留著一些巨大火癤子的痕跡。

  「呃……」哈利沉吟,他不知道這是否可以告訴金妮,畢竟她幾乎什麼都不知道。

  「不會像擼狗一樣擼龍吧?」赫敏好奇問道,「我真想去你腦海裡看一眼,哈利,我想像不到那是怎樣的畫面。」

  「那女——那位夫人到底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啊?」羅恩大驚失色,「人不能擼龍,沒辦法擼龍!清醒點,赫敏!」

  「是啊,顯然她就是。」赫敏盡情享受者知識帶來的快樂,笑得十分神秘。

  「火龍沒能下去。」哈利搖搖頭,勤勤懇懇地擦著醫療翼的夜壺,「她——名字叫『Stay』——在林間盤旋,翅膀和腳都受傷了,還弄斷好幾棵樹,但是她下不去。」

  「下不去?沒有足夠大的落腳處嗎?」

  「魔咒。我想大概是,限制了某些具有足夠殺傷力、能造成一定破壞的神奇動物靠近。」哈利想起火龍失落又茫然的樣子,薄薄的眼淚還未落地就會被體溫蒸發成一片白煙。

  「那畢竟是禁林嘛!」羅恩毫不在意,「我反正不想每天被海格的親親老寶貝阿拉戈克織一屁股網在家門口,一睜眼還以為起霧了呢!」

  「不。」赫敏搖了搖頭,「那不是個保護咒,那是個——那地方是個監獄。」


第159章 1981·好兆頭(十五)

  和喜歡的人跳舞是什麼感覺?

  和互相喜歡、互相也都知道彼此傾慕的人跳舞,是什麼感覺?

  哈利說不出來,他只能描述為一種……輕飄飄的喜悅。腳下仿佛什麼都沒有,他正身處於一個完全自由、輕盈的空間裡,舞曲是他的軌道,他想怎樣旋轉就怎樣旋轉,唯一能感知到的,是金妮放在他掌中的手,唯一能瞧見的,是映進他身影的眼。

  「啊,斯內普真的好惡毒。」羅恩嘖嘖感嘆,「他故意的吧?故意讓麥格教授把禁閉一直關到舞會前夜,硬是讓哈利一天練跳舞的時間都沒有!」

  「你倒是有。」赫敏冷冷地說。

  羅恩腳一縮,立即被路過的納威踩掉了鞋。

  「你也一樣。」漢娜·艾博衝他甜甜一笑。

  「可憐的金妮!」赫敏又說,「人要怎麼一邊咬牙一邊笑呢?」

  她忍不住試了試,在羅恩又踩了她一腳的當口,成功地咬破了嘴唇。

  「咝——哎你這!哎!」羅恩趕緊拉著她離開舞池,「我看看,你別躲!讓我看看……走我們去找龐弗雷夫人!」

  「噢我剛學了那個咒語我還沒用過!」赫敏雙眼放光,「就是哈利的媽媽發明的那個,通過對分子的什麼什麼原理,促使傷口加速愈合的那個!讓我試試!羅恩,變面鏡子!」

  「我們樓上就是醫療翼!」羅恩斬釘截鐵地拉著她,「莉莉阿姨的魔咒不是給我們普通人用的!甚至不是給巫師——我們可以直接愈合、完全愈合連個疤都沒有!」

  「沒勁!」赫敏雖然這麼說,卻沒掙脫他。

  兩人拉拉扯扯上了二樓,才想起龐弗雷夫人也在樓下參加晚會。赫敏在「召喚小精靈」和「不告而取」之間艱難地抉擇了十分鐘,才不得不選擇了前者。

  「幫我舉著鏡子。」赫敏湊著光,擎著一支棉簽,「噢不是說你,雪花,你可以回去了,我十分感謝你的幫助,今夜是你照亮了我。」

  羅恩差點兒沒把鏡子摔了。女巫的嘴騙人的鬼,他們今天晚上,啊,這樣又那樣,腳不沾地跳了一夜,小精靈只不過幫她拿了瓶藥,就「照亮」了?怎麼就「照亮」了?

  赫敏絲毫沒注意到他的煩亂,小心翼翼拿手帕墊著、將下唇輕輕翻轉過來。她身體好,嘴唇內側反而比塗了口紅的位置更加紅潤,羅恩被那顏色晃得頭暈眼花,忍不住連聲催促:「好了沒有?」

  「你要是讓我試試那個魔咒,我現在早好了。」赫敏口齒不清地說,有點可愛。

  「我可沒捆著你的手!我說不讓你就聽,怎麼那麼聽我的話?」羅恩別別扭扭地,自己都覺得古怪。

  赫敏從鏡子裡看了他一眼,嘴角向上一掀。

  「我就知道你家裡什麼都不教。」她搖搖頭,「這可不行。」

  羅恩一時沉默,他家裡……他不是指責爸爸媽媽什麼,但是……

  「羅恩?」赫敏收起了藥劑,「你還好吧?我們出去走走、透透氣怎麼樣?」

  「好吧。」他悶悶地說,忽然覺得身體沉重下來。赫敏拉著他的袖口,一級一級地下著台階。

  「到底是什麼,你說家裡會教的?」

  「啊?」赫敏嚇了一跳,「就是……我向媽媽請教,要怎麼和你相處。媽媽說,我必須要尊重你——好吧,事實上我必須尊重每一個人——以前我做得就不夠好。一些小事,就比如新魔咒還是白鮮香精,根本無關緊要,我得克制我爭強較真的本性。」

  「和你熟了之後……就還挺可愛的,真的,不用改,真的!」羅恩聽了個似懂非懂,「但是赫敏,我們都認識四年了,你還在學習怎麼和我相處嗎?我是很難相處的人嗎?」

  赫敏忍不住又笑了,彎彎的笑眼像兩艘橫衝直撞的巨艦,如果他心裡,他心的海洋裡有什麼水壩、防波堤或者碼頭之類,就剛剛那一下,「轟隆」一聲——巨艦駕著風浪,霸道地給撞了個粉碎。

  羅恩一下子抓住了赫敏的手,離得那麼近。

  赫敏微微瞪大眼睛,她後退了半步,但也僅此而已了。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只是含笑瞅著他。

  「赫敏,我——」

  「砰」的一聲門響,從樓上不知道哪層傳來,說話聲清晰地暴露在兩人耳中。

  「我不知道您說的人是誰,教授,從未聽說過。」說話的男巫有明顯的北歐口音,只有德姆斯特朗那群人才會這樣。

  「不可能。」接話的人竟然是斯內普,「巫師沒有《反壟斷法》,她存在於你生活的方方面面,你不可能沒聽說過她的名字。」

  赫敏和羅恩交換了一個眼色,一個踮腳,一個攙扶,悄悄移動到隱蔽性更好的角落,順便祈禱這截樓梯今天犯懶不想動。

  「您這是在詭辯。我聽說過——當然,每一個歐洲巫師都聽說過——但我所認知的身份,從來都不包括『Alliance』余孽。」

  「余孽?」斯內普反問,「你們也配?」

  赫敏在羅恩掌中顫抖了一下,引來他奇怪的一瞥。

  「請不要隨意污蔑我。」說話的大概是德姆斯特朗的校長,「我和我的祖國都不該被歧視。」

  「白日做夢!否則我為什麼要特意到霍格沃茨來見你?連貴國的傲羅都只能進到霍格莫德——你難道不想在你們先生的壁爐旁邊度過聖誕夜嗎?」

  「不想。」德姆斯特朗校長生硬地說。

  「當然不想。因為你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你出生在他被捕之後——那蘇茜呢,她想不想?」

  「我要去找鄧布利多!這太不禮貌了!你簡直是在暗示——不,明示!明示我,德姆斯特朗的校長——」

  「夠了。」斯內普輕飄飄地說,「你的態度已經告訴我了,傳話給蘇茜,讓她好自為之。」

  就在斯內普的黑袍角要轉到他們眼前來時,樓梯移走了。赫敏驚魂未定地倚著欄杆,手緊緊把著扶手,臉色慘白。

  「哈利是不是說過,他夢裡霍格沃茨今年藏著壞人?」

  「哪來的壞人啊!」羅恩替她拍著背,「沒有壞人,赫敏,這裡一個反派都沒有。」

  「候選人都有誰?」

  「黑魔法防御術穆迪教授——」

  「這個排除,我們有盧平了,穆迪教授聽說在阿根廷呆得樂不思蜀、不想回英國了。」

  「老巴蒂·克勞奇——」

  「我看不出他會低下頭給人當嘍啰。」

  「那個主持人,叫啥來著,那個騙子——」

  「酒囊飯袋。」

  「再就是德姆斯特朗的校長了,但好像不是剛剛那一個。」羅恩撓撓頭,「聽著,赫敏,沒有伏地魔,又怎麼會有壞人呢?」

  「比伏地魔可怕多——」赫敏焦慮地抓著頭發,樓梯已然將他們帶去了遙遠的城堡另一頭,「你從來沒聽說過『Alliance』?」

  「沒有。」羅恩老實搖頭,「那是什麼!」

  「嗯……」赫敏無意識地咬著剛剛愈合的傷口,「如果伏地魔贏了,我們大概統統都要去死,但如果『Alliance』贏了,我們還會活著,但會活得很辛苦。」

  「我爸媽本來就活得挺辛苦的。」

  「你家……我恐怕純是因為小孩太多,別說是七個小巫師,就是七只小狗崽,照顧起來也很費勁呢!」

  「你剛說要尊重我的!」

  「噢抱歉!天啊!」

  「原諒你了,繼續繼續,為什麼那個什麼A,會讓我們活得很辛苦?」

  「因為我找到了他們在1943年頒布的白皮書,裡面就是這樣寫的。這個組織似乎將世界看成了一座巨大的……機器,或者說農場,麻瓜是耗材、燃料與牲畜,巫師是累死累活的工人與農夫,一切都要向魔力高低與貢獻多寡看齊——你家估計會活得不錯,馬爾福家就慘了。但也沒差,因為娛樂將會是全社會最昂貴的商品。」

  「這種日子我可一點兒都活不下去,弗雷德和喬治估計會飛奔加入地下反抗組織。」

  赫敏笑了笑,沒有說話,羅恩後知後覺想到她的家庭,知道在「白皮書」裡必然沒有好下場。他想了想,攬過赫敏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她沒躲,羅恩也就大著膽子,一直摟著,直到他們走回禮堂入口,哈利和金妮正倚著牆說話。

  「找你們半天了。」話是這麼說,那四個眼珠子都快串成串了,根本不舍得分給他倆一絲眼風。

  「噢,我嘴唇被咬破了。」赫敏想起來還沒補妝,剛要去摸手袋,就發現那四個眼珠子齊刷刷地轉了過來,場面無比詭異。

  「進展這麼快?」哈利幽幽地問。

  「我要告訴媽媽!」金妮興奮得臉紅紅的。

  赫敏鬧了個大紅臉,羅恩哆嗦著手指頭指了他倆半天,才憤憤對金妮說道:「你什麼時候改了這個張口閉口『媽媽』的毛病,我才會同意你跟哈利——」

  被赫敏捂回去了。

  「喝醉了。」赫敏淡定說道,「他有病,他醉……呃,醉果糖,對,沒錯,就是果糖。」

  「哦哦哦,對對對。」哈利連忙附和,因為金妮已經氣得火冒三丈,「改天來聖芒戈,提我爸的名字可以臨時加號。」

  「我沒有張口閉口!」金妮看上去真想給哥哥一拳,剛剛的打岔對她絲毫不起作用,「再說要你管!」

  她猛地回過頭來,氣咻咻地瞪著哈利,哈利愣是被嚇得倒退了一步,正當此時,禮堂裡又有人逃席。

  「我早就想問了,這到底是什麼——科學,還是魔法?」鄧布利多和一位女巫相偕而出,哈利認得她,那是奧利凡德女士。此時此刻她似乎正憋著一口氣,憋得臉通紅,左手用力掐著右手虎口,一個半透明的倒計時鐘正在她頭頂微微閃光。

  時鐘走到零,奧利凡德女士登時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神色好轉開來。

  「是媽媽,我的意思是,蓋爾。」她揉按著左肋下的位置,「她教的。」

  「起效嗎?」鄧布利多好奇極了。

  「不知道。」奧利凡德女士擰著眉,「大概是心理作用?我真覺得好了一些,要不要跟利芙說一聲,讓她別熬——」

  「晚啦!」有人從斯萊特林那頭的台階走上來,兩根手指捏著玻璃杯邊緣,滾熱的蒸汽模糊了她的臉,「我已經熬好了,快趁熱喝掉!」

  哈利也認得她,因為這位女士剛剛在世界杯上為愛爾蘭隊頒過獎——她是歐洲魁地奇聯盟的主席。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三強爭霸賽也是EQA贊助冠名的?

  「我什麼時候聽到這句話才不會笑。」奧利凡德女士笑得彎下了腰,「我們岡特將軍ヾ初出茅廬,讓一位新兵『趁熱喝掉』,轉頭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個投訴,說他職權騷擾。」

  「要不是麻瓜一些特殊崗位我不能胡來,我早就幫他把投訴給——」

  「咳!」鄧布利多清了清嗓子。

  「哎呀!」主席很不走心地驚叫了一聲,「其實你很大只的,阿不思,我不可能沒注意到你,但我眼裡只有綠蒂。」

  奧利凡德女士小口小口地喝著那杯滾燙的魔藥,一邊比了個「停止」的手勢。「別逗我笑了,利芙。」她忙裡偷閑地說。

  「可我記得蓋爾也說過,太燙的飲食容易得什麼癌……」鄧布利多壞心眼地說,奧利凡德女士差點嗆到。

  「喂阿不思——」主席立刻不干了。

  「我想你說的是『食道癌』。」樓梯上有人回答,「所以你們把你們媽媽一個人扔在家裡?」

  好熟悉的聲音,刻在噩夢裡的聲音!一時所有在禮堂門外試圖裝作(或者真的)談戀愛來渾水摸魚的小巫師都有志一同地轉身想跑,哈利也不例外,但是那個腳吧,就很沉重,突如其來地。

  金妮臉都綠了,但看看赫敏和羅恩——赫敏一手按住羅恩的後腦勺,「咚」的一聲把他的腦門扣在了牆上,自己越過羅恩的肩頭,露出滾圓的兩只好奇的眼。

  太殘暴了。

  「你不也一樣嗎?」主席翻了個白眼。

  「我們需要談談。」斯內普已經走到她面前了,「我,還有鄧布利多,和你。」

  奧利凡德女士開始緊張地打嗝。

  「從犯回家去。」斯內普看了她一眼,「看在你有自首情節的份上。」

  主席心碎欲絕地望著奧利凡德女士:「綠蒂,你怎麼能——你和我爸爸沒血緣的,你怎麼能學他當二五仔呢?」

  哈利想笑,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好笑,懷裡的金妮拼命地抿著嘴唇。

  但本來還笑容可掬的鄧布利多卻漸漸沉下臉來。「看起來你明白我們要和你說什麼,利芙。」他說。

  「知道,但是我不想談。」主席聳了聳肩,「我又沒做錯。」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斯內普點了點頭。

  「多麼恐怖的一句話。」鄧布利多嘆了口氣,「是蓋爾讓你這麼做的嗎?」

  「不是。」斯內普立即道。

  主席險些笑出聲。「現在是正義人士內訌時間∼」她攬過她朋友的肩,大搖大擺地向外走去,「拜拜!」

  哈利望向她的背影。夢裡當然是沒有這樣一位的,她會是那個變數嗎?

  當勇士們還在黑湖底下與人魚搏鬥時,哈利夢見了三強爭霸賽的終局。彼時他正在觀眾席上昏昏欲睡,沒辦法,身邊羅恩悲憤咬手絹的「咯吱咯吱」聲也太催眠了。

  「怎麼可以這樣呢,哈利你說是不是?單戀也算?暗戀也算?赫敏連話都沒跟他說過一句!這難道不算X騷擾?」

  「ZZZ……」

  「我決定以後要討厭魁地奇了……我們太給外國人臉了……」

  「ZZZ……」

  「赫敏一定也不高興,等她上來,我們一起去找鄧布利多抗議怎麼樣?你會和我們一起去的吧?」

  「ZZZ……」

  「赫敏會上來的吧?克魯姆這小子他最好——」

  「迪戈裡死了!」哈利猛地抬起頭來,腦門上立刻被砸了一堆堅果殼。

  「說什麼呢波特!」不遠處幾位赫奇帕奇不樂意了,「你再說一句試試!」

  金妮一拍座位把手就要去和同學火並,被哈利要死要活地攔下來了。

  「你是不是罵錯人了?」羅恩怯怯地問。

  哈利疲憊地搖了搖頭,在露天的風裡打盹又做夢並不是什麼舒適的體驗,他現在頭疼脖子疼,姿勢不對還差點窒息。

  「哈利要更新了!」金妮有些雀躍。

  「韋斯萊特供版,你拿去告訴赫敏吧,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哈利拍了拍羅恩的肩膀。

  「太殘忍了……」半小時後,黑湖水底開始陸陸續續地上人,連羅恩都沒注意到克魯姆正親近地攙扶著赫敏。

  「我覺得我不敢去看決賽了。」哈利也嘆氣,「你倆把我鎖在有求必應屋裡吧?」

  「要不我們決賽前把三強杯換掉!」金妮建議,「我知道它放在哪,就在麥格的辦公室裡。」

  「不提醒我都忘了你在被關禁閉了ゝ。」羅恩心累。

  哈利眼巴巴地望著金妮。

  「噢當然可以,誰會想到有人敢去麥格的辦公室裡偷獎杯呢?所以她根本也不查,我一天路過那個玻璃櫃三次!」金妮眼睛發亮,「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吧?」

  「你准備用什麼代替那個獎杯?或許麥格教授不會留意,但你要騙過鄧布利多——」

  「讓我試試吧!」有人在他們身後說,赫敏的腦袋還包裹在浴巾裡,頭發亂七八糟地向下滴水。

  當塞德裡克·迪戈裡舉起屬於他的冠軍獎杯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一只等人高大黃雀的時候,哈利才終於放下了心。

  至於善後……嗐,被麥格教授追得滿場跑的是弗雷德和喬治·韋斯萊,關她金妮·韋斯萊和赫敏·格蘭傑什麼事!

  哈利倒是想去自首,但弗雷德和喬治震驚了一下就認了!他們認了!一邊抱頭鼠竄還一邊打廣告,李·喬丹就在觀眾席上拉訂單,哈利都走到鄧布利多跟前了,愣是張不開嘴。

  「是他干的。」有人在鄧布利多身後說,他們的校長往旁邊閃了閃,露出主席那張洋溢著壞笑的臉,「我發誓,阿不思,如果你覺得那些『壞事』都是我在背後指使,那麼這件事一定是我們年輕的哈利·波特先生——」

  但鄧布利多擺了擺手。

  「你的依據也無非是哈利內心的想法,利芙,如果哈利想要為韋斯萊先生們頂罪,那他一定不會在心裡叫囂自己的清白無辜。」

  「真是我,先生。」哈利小聲說,試圖在人群中尋找斯內普的身影——現在只有斯內普相信壞事兒都是他干的了!

  「沒來。」主席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頭,「區區三強杯還不足以吸引我爸爸的注意,你以為他是你啊?」

  不對勁。這話不對勁。

  整個包廂裡都是熱火朝天的對賬聲,哈利蜷縮在角落,還在思索主席的那句話。

  無論怎麼解讀,似乎……斯內普和他是一樣的人?

  「我的確是從金絲雀餅干裡獲得的靈感。」赫敏說,「應該還能查到我的購買記錄?」

  「不用查,你就買了一塊,當時我們還在背後蛐蛐你小氣。」

  「謝謝,這種事沒必要告訴我。」

  「那你們的收益怎麼不該分我們赫敏一半?」

  「赫敏應該付我們版權費!」

  「你們的餅干要吃下去才能起效,迪戈裡一摸假獎杯就直接變形了!你該付我們赫敏學費啊學費!」

  「學院杯扣的分還沒平呢!」

  「沒差啊,迪戈裡拿了冠軍,他給自己的學院加了三百分,就是不扣那五十分格蘭芬多也拿不了學院杯!」

  一片吵嚷中,哈利·波特憂郁地倚著玻璃。


第160章 1981·好兆頭(十六)

  哈利·波特絲滑進入青春期,他沒有叛逆,也沒有變成夢裡的噴火暴暴龍,而是長成了一朵憂傷的大號蘑菇。

  「這不對勁吧?想想咱們那時候,這可是O.W.Ls年前的最後一個暑假啊,浪費一天我都覺得虧。」

  「莉莉覺得還是那個夢的原因。她用『攝神取念』看了看——」

  「怎麼樣?夢裡……有誰去世了?」

  「暫時還沒有,但確實不太妙。萊姆斯如果可以的話……我怕哈利壓力太大了。」

  「我相信哈利的抗壓能力,而且詹姆……O.W.Ls年就是這樣的,我不可能只給哈利一個人減壓。」

  「那你就給大家都減壓!」

  「少喝點吧大腳板,不許再喝了。」

  第二天哈利就被薅到了格裡莫廣場12號。

  「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西裡斯攬著他的肩膀,昨晚他已經從深夜下班的莉莉那裡得知了哈利的「夢境」進度。

  「做什麼?」被吵醒的雷古勒斯滿臉不耐煩。

  「聽說你准備裝修,我給你送個勞動力。」西裡斯輕描淡寫。

  「我沒准備裝修。」

  「你現在准備了。」

  「沒錢!」

  「我有——蛇怪血那次,報酬本就該有你的一份。」

  然後西裡斯就把哈利往巨怪傘架上一拴,自己拍拍屁股約會去了。

  「呃……」哈利和雷古勒斯大眼瞪小眼。

  「也行。」雷古勒斯打了個哈欠,「那哈利你和克利切先干著,我再回去眯一會兒。」

  哈利:?

  夢裡邋遢又陰濕的小精——老精靈悄咪咪在角落裡閃現了一下,朝他鞠了個躬。

  「准備兩杯紅酒——」

  「呃不用了,我好像不能喝——」

  「——送到臥室。」雷古勒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是給你的,小孩先生。」

  哈利:?

  還好現實中的克利切比較正常,他請哈利去會客室坐著,吃吃零食看看雜志什麼的,自己三下五除二搞定了餐廳。

  「我早就想這麼干了。」小精靈低聲自語,「說不定詛咒就附在某條祖傳的蕾絲沙發披巾上呢?」

  「詛咒?」

  「您不知道嗎,波特少爺?」克利切開始掉淚,「布萊克家的每一個人都活不長。」

  「那我覺得應該不是沙發披巾。布萊克家不是分了兩支嗎?那一支也不住這裡吧?」

  克利切:…………

  小精靈把抹布一扔,湊過來開始和他八卦。

  「你也坐吧,坐沙發。」哈利試圖把他抱起來,沒抱動。

  「不行。」小精靈堅持蹲在地上,哈利只好也陪他,「波特少爺不擔心西裡斯少爺嗎?」

  哈利總不好說現實還不如夢裡吧?夢裡的布萊克男丁雖然只有西裡斯一個,還是個通緝犯,但是沒詛咒啊,他活過五十歲沒問題!

  「誰給你們施加的詛咒啊,確定是個詛咒嗎?」他戰術性地轉移了話題。

  「波特少爺說了『你們』!」克利切「汪」的一聲就哭了,「波特少爺把克利切和布萊克家歷代高貴的先祖歸到了一起!」

  「呃……」

  這一哭倒把他們的關系拉近了,克利切透露了一些雷古勒斯的近況:死裡逃生過一次,反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求生熱情,開始發奮研究自己家祖傳的詛咒。

  「所以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詛咒啊?都說有,但都沒見過,是嗎?」

  「詛咒本來也看不見吧?」克利切猶猶豫豫。

  也是。

  「結果呢?」哈利問。

  「一個人早死是意外,一家人早死是悲劇,但是一整個家族都早死,只能是詛咒。」雷古勒斯不知何時已經下樓來了,一個人影從他身後匆匆閃過,他又追上去補了個吻,哈利尷尬地把眼移開了。

  「我有懷疑的人。」吃飽喝足的雷古勒斯懶散地倒在沙發上。哈利心裡一沉,不會吧?

  但雷古勒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說了,他開始著手試圖勸服牆上的油畫——布萊克家歷代高貴的先祖們雖然死了,但是……如死。

  這簡直像是一場戰爭,因為格裡莫廣場12號的種種擺設裝潢都是維多利亞時代傳下來的(「簡直和我家的詛咒一樣悠久」——雷古勒斯語)。很快雷古勒斯已故的父母開始幫著兒子舌戰群祖,哈利路過時甚至還讓哈利幫忙帶話罵西裡斯兩句。

  「說明我爸媽對於西裡斯的厭惡已經超過了對混血種的。」雷古勒斯嘆了口氣,「好兆頭,是吧?」

  「我覺得不是,畢竟你爸媽已經死了。」ヾ

  「終於讓你找回來一次。」雷古勒斯看了他一眼,哈利覺得心情好了一點。

  格裡莫廣場的改頭換面大作戰(主要勞動力是克利切,西裡斯出錢,雷古勒斯出審美,哈利負責提供微弱的情緒價值)之後,他又被薅去了聖芒戈。

  「我對這裡太熟了,我可以自己走。」他有氣無力地抗議。

  「我們不去找你媽媽,我們要去魔法怪病研究科。」詹姆攬著他的肩,「上樓!」

  在「蓋爾·納什病房」裡,哈利見到了Pinky——或者說,多洛雷斯·烏姆裡奇。

  「她能向鄧布利多求助,我還以為她的神智沒出問題。」

  「一開始的確是,但有些人能在逆境中堅持,在順境裡反而輕易地崩潰。」

  好像是在點他,哈利心想。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嗎?」

  「她的意識停留在被莫名其妙變成蟾蜍之前,以為自己仍是魔法法律執行司裡一位有點小權的干部。」

  「為什麼會這樣?」

  「魔法部派來調查整件事的人試圖讓她回憶起事情經過——然後就這樣了,事情經過到底也沒回憶出來。」

  「那——」

  「沒有家人,她的家人被她自己趕走了,也沒有朋友,大概是性格原因。」

  哈利覺得多洛雷斯·烏姆裡奇有點可憐,哪怕他的夢境持續更新,哪怕他已經能在手背上完美復刻出「我不能說謊」。

  「雖然你說過那個什麼伏地魔可能是梅洛普的兒子,但我總不好帶你去打擾人家四世同堂的生活。」離開聖芒戈時,詹姆順道拐去「愛之波特」打包了一袋甜品。

  「那雷古勒斯呢?」

  「那不算!」詹姆大手一揮,「西裡斯是你教父,算是二分之一——好吧,三分之二的爸爸,雷古勒斯是他的兄弟,還教過你,算你二分之一的爸爸,我覺得沒問題。」

  「媽媽同意嗎?」哈利冷靜道。

  「我就是哪天偷偷把你的姓氏改成『波特—布萊克』,你媽媽也發現不了。」詹姆故作憂郁地嘆了口氣,「至少一個月發現不了。」

  「不可能,因為我會去告狀。」

  詹姆被他噎得不行,憤憤道:「是個當級長的苗子!」

  但哈利到底也沒當成級長,再一次的,因為盧平出手了,他把哈利放假以來一直情緒不高的情況告訴了麥格教授,第一個把他刷了下去。

  最後級長人選花落納威,哈利覺得稍微平衡了一點,現實的他才沒有夢境裡那麼高尚,他雖然沒當成,但是羅恩也沒當成,那就……就還好,哼哼。

  然後羅恩就問他借了隱形衣,赫敏每次出去夜巡,他就狗狗祟祟地保駕護航去。

  哈利:…………

  但好在盧平還在持續發力,他還堅持在黑魔法防御術教授這一崗位上,本就讓哈利感到好過許多。麥格教授今年又讓他代了格蘭芬多的院長,學生們到底有沒有減壓成功,哈利反正是沒感覺到,但教授的壓力確實不小。

  「等我畢業你再回亞洲那個不毛之地,拜托。」哈利再一次被盧平撂倒,干脆躺在軟墊上不起來了。事實證明,一個正常的五年級根本不會像夢境裡那麼忙碌又憋屈,哈利甚至能擠出時間吃小灶——因為他甜甜蜜蜜的朋友夜巡去了,干!

  而金妮……嗐,這學期他看到金妮總有一種詭異的出軌感,只好暫時躲著她。而隔壁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的找球手CP,那就只剩下慚愧了,好像他潛意識裡真的肖想人家有夫之婦一樣。

  「我不一定回去,我打算結婚。」盧平輕描淡寫地說。

  哈利眼睛瞪得溜圓!

  「是那個女傲羅嗎?」他抱著盧平的腿不撒手,「霍格莫德遇見的那個?」

  「你記憶力可真好,哈利。」盧平把他拉起來,「怪不得會受夢境的影響這麼深。」

  總比受伏地魔的影響要強。

  「結啊,為什麼不結?」哈利問,「你又不是狼人了。」

  「這話說的,好像我曾經是個狼人一樣。」盧平失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唐克斯她……她其實是西裡斯的外甥女。」

  哈利不明白盧平在糾結什麼,他只想到一個要命的問題:「那她算布萊克嗎,廣義上的?」

  盧平一愣。

  「那馬爾福也算咯?」哈利又問。

  「如果他詛咒的是布萊克的血脈,那——」

  「他?」哈利追問,「誰?」

  「還能有誰?」盧平苦笑了一聲,「巫師世界是很小的,哈利,有能力的人就那麼幾個,對布萊克有成見的人更是只有一位——但是沒證據,詛咒看不見摸不著。代代早逝的布萊克懷疑的都是同一個人,但他們最終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死去。」

  「還行。」哈利茫然地說,「夢裡這些人也都死了,夢裡可沒有你說的這個人——是斯內普,對吧?為什麼不去問問他呢?」

  盧平比他更茫然:「這是可以問的嗎?」

  「當然,夢裡——我是說,夢裡他那位年輕的表親,甚至當眾承認自己是食死徒。」哈利撓了撓頭。

  「夢裡你過得到底是什麼日子!」盧平抱了抱他,「讓你覺得『當食死徒』居然是比詛咒別人一家門還要嚴重的罪孽。」

  哈利憂愁地嘆了口氣。

  「問問吧!」他鼓勵盧平,「帶不帶我都行,至少為了外甥女小姐。」

  「這樣吧,如果你O.W.Ls考試能拿到所有的O。」盧平開始提條件,到底是為了誰問的啊?!

  「占蔔不行。」哈利討價還價,「天文也有點兒懸,多雲天氣我有什麼辦法。」

  「行,那就除了占蔔和天文。」盧平和他一言為定,「如果你達到標准,哈利,我不僅去問,我還會帶上你。」

  然後哈利就瘋狂地卷了起來。

  倒不是他突然不憂傷了,而是憂傷對提高成績沒有一丁點兒用處。既然他的家長到了五年級才忽然想起來要求他的成績,那哈利說什麼也要滿足這個小小的心願。

  夢境裡的哈利·波特在親歷迪戈裡的死亡後終於看見了夜騏,現實的哈利·波特在親歷迪戈裡的「死亡」後終於成功施出了守護神咒。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強烈的、守護一切的決心。

  但O.W.Ls成績卻並不如人意,因為他在考試當天早晨,夢見了另一位西裡斯·布萊克的終局。

  然後就考砸了,連「蘑菇症」都加重了。他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一整天、一整天地自閉,愁得莉莉和詹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倒不是因為這孩子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他分得清——他在為夢裡的人痛苦,替夢裡的人痛苦。

  「你生了個聖人,莉莉。」詹姆抱著胳膊,「怎麼做到的,也不傳授給佩妮!」

  莉莉不理他,忙著給盧平打電話:「……約好時間告訴我一聲,出發前也告訴我一聲,嗯,我去把哈利鬧起來,我怕他的臥室都要長斑地芒了。」

  然後又給赫敏打,又給羅恩發口信……最後哈利望著站在他家門口、喜氣洋洋的兩對情侶,無語凝噎。

  「是……故意的嗎?」他指著羅恩,「故意氣我?」

  「說什麼呢!我們只是去約會。」

  「去別人家裡約會?」

  「禁林還是很適合散步的。」羅恩笑嘻嘻地說,旁邊的赫敏滿臉悲壯,一副要上戰場送死才強顏歡笑的神氣。

  話是這麼說,真·一到目的地就去遛狗的反而是唐克斯,她看上去一點兒都不想靠近這兩棟房子,之所以被盧平薅來,當然也不是為了聆聽母系家族史——她是現役傲羅。

  「不然我就要想辦法把你們弄進假期關閉的霍格沃茨,再去法國找海格要鑰匙,或者我們在『三把掃帚』等一上午,等斯內普教授『或許』會記得放狗出來接我們,我們再徒步穿越大半個禁林。」盧平嘆了口氣。

  「你確定我們不是不速之客吧?」赫敏十分緊張。

  「來都來了。」羅恩安慰她,「要是被嫌棄了,就說是弗雷德和喬治干的。」

  赫敏:?

  「如果我是你,萊姆斯。」有人說,「明天我就會約談兩位年長的韋斯萊先生,恐怕他們背負的許多過錯都來自於親人的嫁禍。」

  小巫師們循聲看去——鄧布利多穿著一套舒適柔軟的半舊家居服,正在屋檐下愜意地撓著花斑豹的耳朵根,一邊給它剪著趾甲,大貓有氣無力地「咪咪」叫著。

  「下午好,校長!」盧平揮了揮手,「要出去?」ゝ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不出去,我只是遺憾我這麼晚才發現變形咒的美妙之處——不僅僅是實用——動物的悅耳叫聲比人類的聒噪言語要動聽得多,不是嗎?」

  花斑豹也不「咪」了,憤恨地一口咬住了鄧布利多的手,連塊皮都沒破。

  「你在顫抖,赫敏。」羅恩不解地拉住女友的手。

  「別管它,一會兒就好了。」赫敏緊張地動了動喉嚨,「生理反應。」

  「我當年比赫敏反應還大。」盧平贊許地看了小女巫一眼,熟門熟路地去冬青叢中推開斯內普家隱蔽的大門,「不過那時我還在亞洲。」

  「那不更嚇人了嗎?」赫敏戰戰兢兢。

  花園裡靜悄悄的沒有人,盧平像個勤勤懇懇的園丁,一路把散落的狗玩具拾掇起來,最後引三位小巫師到水邊的涼亭坐下。

  「這什麼魚?」羅恩無知者無畏地探頭,「黑乎乎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這也觀賞不著啊!」

  「好吃的魚。」盧平點了點數,臉隨即垮了,「一條沒少!看起來我們不會被留飯了,『愛之波特』最新的菜單是什麼?」

  「俄式紅菜湯!」羅恩搶答,「我們昨天才吃過!」

  不是你倆……天天約會啊?有沒有個人生活啊!

  哈利心累得不想說話,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和大家格格不入——這一瞬間的出神讓他成為唯一一位、沒能躲開從天而降熱茶炊的巫師。

  「咣」的一聲,熱水濺了哈利一臉。

  「聞上去像是教授的手藝,很難喝,我用生命發誓。」盧平眼都不眨地治好了哈利臉上被燙紅的小傷,「但我建議你們喝掉,喝光,因為夫人是個節儉的人,眼裡見不得一點浪費。」

  斯內普陰險的老臉從廚房的窗後一閃而過,羅恩哆嗦了一下,決定就裝作沒看見。ゞ

  「我們是不是不受歡迎啊?」赫敏又緊張起來,哈利一度懷疑她是莉莉騙來的。

  「大概。」盧平聳聳肩,「我一直都不受歡迎,畢竟我們是硬湊上來的。」

  小巫師們心虛地交換了一個眼色,盧平尚且算是「硬湊」,那他們呢,暴力闖入?

  看著他們的眉眼官司,盧平只是微笑,他往建築物的方向瞥了一眼,隨即站起身來。

  「下午好!」女巫快活地大聲打招呼,左臂彎裡兜著一只雪白的毛絨小狗,「咖啡?茶?還是——噢,西弗勒斯已經弄好了,今晚獎勵他!」

  盧平腳下一滑。

  「你怎麼了,萊姆斯?」哈利好心地扶了他一把,羅恩攙著另一邊,兩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呆。至於赫敏,她已經石化了。

  「他一會兒就來——得洗碗、洗衣服、晾衣服,今天是『清潔日』,還得全屋大掃除,唐克斯去幫他遛狗了是不是?真是個好孩子!我做了無花果干和鹽焗白果,走的時候帶上些。」

  哈利徒勞地張了張嘴,覺得哪怕年齡一致,現實和夢境裡的斯內普也絕對不是同一個人,絕對!

  「要我幫忙嗎?」盧平很有年輕人的自覺。

  「不用,他不太喜歡生人進家。」

  三位小巫師再度顫抖了一下,女巫瞥了他們一眼,哈利本以為會得到一些安慰,結果這位斯內普太太笑了一笑:「反正我沒告訴他!」

  什麼!叫!反正!你!沒告訴他!哈利眼前一黑!

  女巫已經俯身放下了懷裡的小狗,拍了拍它的屁股:「去,告訴你爸爸,出來帶上我做的蜜餞。」

  盧平欠了欠身,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起身,女巫看了他一眼,擺擺手笑道:「這就是只貨真價實的麻瓜狗,你以為是誰,利芙?他倆早都不是她的對手了。」

  「我可什麼都沒說。」盧平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大有鄧布利多的風範。

  哈利驚訝極了,因為從小到大萊姆斯·盧平都是朋友裡更穩重靠譜的一個,無論是夢裡還是現實裡,哪怕是他們霸凌別人的時候。

  女巫失笑,回頭見斯內普出來,連忙指了指隔壁。

  「除非鄧布利多解除咒語,不然我想一只花斑豹也無法領略干蜜餞的魅力。」斯內普無動於衷。

  「那我呢?」鄧布利多的聲音遠遠飄過來,「我就不能嘗嘗嗎?英國的天氣很難吃到自然曬干的果子吧?」

  「這是黑魔法烘干的。」斯內普面不改色。

  大著膽子偷吃的羅恩差點兒沒噎死。

  「你問我學厲火就是為了這個?」鄧布利多的聲音更近了,「那我更得嘗嘗!」

  「沒放糖。」女巫面不改色地說。

  「沒放糖的給蓋勒特,無花果本身就很甜。」

  女巫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除非鄧布利多解除咒語,不然我想一只花斑豹也無法領略干蜜餞的魅力。」

  鄧布利多挑了挑眉,哈利眼睜睜地看著那只魁地奇世界杯決賽上見過的花斑豹站起來變成了之前見過的白發男巫,他勾著鄧布利多的脖子就把人往屋裡拖,而他們年高德劭、被譽為「20世紀最偉大巫師」的校長像個年輕人一樣放聲喊:「給我們留點——」

  「砰」的一聲,屋門關上了。小巫師們個個呆若木雞,尤其是赫敏,看上去離當場去世只差那麼一丁點兒,而盧平……呵呵,盧平居然習慣了。

  「沒事、沒事。」女巫善解人意地安慰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家伙前些年鬧出過一樁大動靜,那時候他其實就已經——嗯,反正他心甘情願的。」々

  斯內普冷冷地「哼」了一聲,神情極其不爽。這讓習慣父母相處模式的哈利十分費解:詹姆絕對不敢、也不會這麼掃興。

  他悄悄看了羅恩和赫敏一眼,發現朋友也抱持著同樣的困擾。

  「我早就說過,那位夫人是犧牲自己拯救黑巫師的靈魂——」

  「你說錯了羅恩,關於事實真相我絕不可能讓步,教授才是那個犧牲——」

  一臉「請當我不存在」的盧平眼看著小情侶旁若無人地越嚷越大聲,連忙清了清嗓子。

  「沒事的。」女巫親切又寬容地笑了笑,「我們年輕時可過分多了。」

  「來問詛咒?」斯內普看上去一點兒不想和他們多打交道,他開門見山,「沒錯,是我干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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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1981·好兆頭(十七)

  好奇怪,哈利並沒有那種想像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的感覺。他呆呆地看著斯內普,發現那句話平淡得就好像「晚了,我把鹽焗白果全吃完了」。

  說完站起來甚至准備走了!還要拉著老婆一起走!把他們就扔在這裡嗎?會不會待客啊!

  「所以呢?」他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難道不做點什麼嗎?」

  斯內普看都沒看他一眼,今天從始至終他都沒正眼看哈利一眼,赫敏和羅恩也是同樣。這讓哈利越發肯定,夢裡和現實,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嗯,不做。」

  哈利:?

  叫「西弗勒斯·斯內普」的人都這麼會氣人嗎?

  羅恩和赫敏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盧平反倒還好,他熟門熟路地看向了那位一直笑而不語的女巫。

  「還有四年。」她善良地開了口,「詛咒自有他的時效。」

  「一個百百百、百年詛咒?」赫敏結結巴巴。

  「聽上去很酷吧?」女巫得意地揚了揚眉。

  並沒有啊!

  「不要告訴他們!」斯內普用力地拉了妻子一下,「四年,說不定還能嚇死幾個!」

  「還剩幾個啊?」女巫好聲好氣地問他,「越活越回去了!」

  她身不由己地被拖著走,最後抱著廚房外的大煙囪不肯撒手,斯內普氣得把她腳下變成了一小塊沼澤:「有本事你就一直待在那兒!」

  哈利:?

  「這好像是……弗雷德和喬治的手藝啊?」羅恩拽了拽哈利,「喂喂,越看越像!」

  「但好像還沒投產……」赫敏托著下巴思考,「我查過他們一次,喬治說在霍格沃茨搞大動靜並不方便,如果沒有特別迫切的整人需求,他想先等到畢業之後。」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斯內普會知道?

  在哈利這裡,這並不能算是個問題,因為答案顯而易見只有一個。雖然他不明白斯內普是經由哪種……媒介,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得知的,反正他們共享同一個秘密。好吧,似乎也不能算是秘密。

  「沒人救我嗎?」女巫被他們氣笑了,她還死死巴著煙囪不撒手呢!

  盧平抽出魔杖跑了過去,一邊解咒一邊嘀咕:「這好像不是弗雷德問我的那個版本……」

  因為夢裡他也沒機會問你,哈利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水。

  女巫笑吟吟地看著年輕人們手忙腳亂地搭救她,盡管赫敏扶著她的手臂都在顫抖。

  「是血脈。」她冷不丁開口,赫敏差點兒平地把腳崴了。

  「什麼?」

  遠方傳來唐克斯遛狗回來、一路和狗吵架的聲音,女巫側耳聽了聽,笑道:「只要以姓氏為榮、以家門為傲、以布萊克血緣為紐帶……沒有一個活過五十歲,這方面我們男女平等。」ヾ

  「不、不是百年——」盧平反應最快,小巫師們早就聽傻了,哈利甚至沒捋順那句話的意思。

  「是百年啊,當世紀交替的那一刻,就會……」女巫露出神秘的微笑,「Boom!全死光!」

  「赫敏我現在相信你說的才是對的了!」羅恩緊緊握著女友的手,但赫敏卻搖了搖頭:「不對,您在撒謊——抱歉,我的意思是,您在開玩笑。」

  女巫眨了眨眼,捏著卷毛小狗的爪子向她招了招。

  「以您的行事作風來看,您會在一開始就選擇『Boom』,那現在就沒有西裡斯了——而不是溫水煮了一百年青蛙之後,突然才……符合您要求的布萊克幾乎已經Boom無可Boom了。」

  女巫笑了起來:「巴希達的初稿早就被禁了,你從哪裡看到的?」

  「禁書區的作用正在於此。」

  「所以……好吧,至少唐克斯和西裡斯會沒事的,對不對?」盧平問。

  羅恩和哈利對視一眼,也松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赫敏沒出過錯。

  「你把唐克斯放在西裡斯前面!」他開始鬧了!

  「告狀!告狀!」羅恩看熱鬧不嫌事大。

  「安多米達也不會的。」盧平頑強地在小巫師的聒噪聲裡繼續說了下去,「就是西裡斯排行第二的表姐,至於雷古勒斯……」

  他猶豫了。

  「也不一定非要像西裡斯做得那麼絕吧?」哈利想起裝修後的格裡莫廣場12號,由於雷古勒斯實在拿不准主意,現在那座古宅的每一個房間都是不同的風格,但毫無疑問,每一間都是麻瓜雜志上扒下來的樣板間——除了西裡斯那間,留著沒動。

  女巫聳了聳肩:「如果你肯說出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的話。」

  哈利一愣,她也知道?她也知道!

  「那馬爾福的媽媽肯定會死吧?」羅恩又想起一個人來,「其實他們家……就她還行。」

  「那要去提醒她嗎?」女巫饒有興致地注視著他們。

  「您會阻止嗎?」赫敏先問。

  「才不!」女巫一昂頭,「你也說了,這本來也不是我的風格,我要報的仇,早早就報完了——區區一個人而已,不用等上二十年。」

  赫敏臉色發白,她咬著嘴唇看了一眼哈利,沒有說話。一年級入學前的事故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但不得不說,馬爾福夫人確實是馬爾福家裡相對正派的那一位。

  哈利很茫然。夢裡德拉科·馬爾福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食死徒了,但夢境與現實是分開的,哪怕是懲罰夢裡的馬爾福,也不該用他母親的性命。

  更何況現實裡……馬爾福就,普普通通啊!普普通通的六年級男巫,普普通通的愛擺譜,普普通通的有錢,他身邊有幾個要好的伙伴,大概也有曖昧不清的姑娘,有擅長的或者蹩腳的科目,打魁地奇不錯(但對上哈利就屢戰屢敗),沒事常愛標榜自己,但誰都不當真,哪怕他自己。

  哈利覺得德拉科·馬爾福就像斯內普太太臂彎裡托著的那只狗,小時候亂嚎亂叫、亂拉亂尿,沒准兒還護食,但他已經在霍格沃茨上到第六年了,脫離了單一的環境,人怎麼會沒有變化呢?野生小狗上了學,也會變成人類的好幫手與好朋友啊!

  「我去說。」他干脆地一點頭,「如果他不信,我就一直說,如果他不理我,我也一直說。」

  「看來你已經敏銳地發現了最大的難點。」羅恩直嘆氣,「可憐的馬爾福即將遭遇他兩個舅舅一樣的命運。」

  哈利說到做到——反正夢裡他也一直在做同樣的事。只不過他現在不暗戳戳跟蹤了,他直接光明正大地堵。

  「馬爾福,我們談談。」

  「不談。」

  吶這裡畢竟是英國,所以到了聖誕節的時候,全霍格沃茨都知道了格蘭芬多的波特在追求斯萊特林的馬爾福。

  深陷O.W.Ls苦海以至於後知後覺的金妮連夜闖進男生寢室,哈利還膽戰心驚地掩著睡袍領口,金妮已經一把掀開了羅恩的床帳,以魁地奇運動員的手勁兒一巴掌把哥哥喚醒:「你不是答應我要幫忙看好哈利的嗎!」

  哈利:?

  「等我考完試!」金妮又惡狠狠地指了指哈利,「等著!」

  她轉身就走,順便一頭撞翻了擔憂圍觀的納威。

  「我剛剛就差一點兒!」羅恩憤憤不平,「納威你怎麼不扣她的分!」

  「睡糊塗了。」西莫打了個哈欠,轉身栽進被窩。

  「什麼差一點兒?」哈利呆呆地問。

  「噢……」羅恩臉紅了,「就是夢裡……」

  「好了不想聽!」哈利果斷把被子蓋過頭頂,「你也不許說!」

  他追他逃的生活又持續了一段時間,趁著六年級相對清閑,哈利甚至不忘督促西裡斯——第一封信就寫於從禁林探監回來的當天晚上。他要西裡斯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弟弟的命,要比誤打誤撞的上一次更穩。

  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時而建議雷古勒斯搬離剛剛花大價錢重裝的祖宅;時而拜托西裡斯給雷古勒斯介紹麻瓜富豪當對像,這樣就可以直接入贅,改掉「布萊克」這個姓氏;時而要求西裡斯帶弟弟體驗麻瓜享樂,從電影電視電腦電子游戲電動刮胡刀,到抽煙賭博按摩動物園裡喂大像街心花園蕩秋千。

  西裡斯被他煩得一度想要拔魔杖衝去禁林找斯內普決一死戰——始作俑者去世,一切都解決了。

  「他不會成功的。」赫敏幸災樂禍地搖了搖頭,「相信我,有半個地球的巫師衷心祝願兩位教授能長命百——呃,兩百歲!」

  果然第二天就聽盧平說禁林斯內普宅又養了一條狗,和邊牧布萊克重名了,只好改叫「大腳板」。

  而他敬愛的父親詹姆·波特先生准備夜闖禁林拯救摯友,被其妻隨手鎖在臥室裡三天。

  「忘了。」莉莉無辜地寫著,「正好值了個班,回來就忘了,我還以為你爸爸離家出走了。」

  但哈利實在是等不了了,再等下去金妮考完試了!他說不好自己究竟在怕什麼、在躲什麼,但腦子裡的夢存在一天,他眼前的生活就抓不安穩。

  夢裡的哈利·波特很勇敢,他度過了那恐怖的一切,大概還是能和金妮攜手走下去。但現實的哈利·波特大抵是個膽小鬼,他做完夢都不敢看羅恩的眼睛,他甚至——畏懼十八歲的的到來。

  「咳!」霍琦夫人清了清嗓子,「波特?你要是沒話說,咱們就開始——我以為你有一肚皮情話想說呢!」

  雙方隊長握手環節,哈利一只手僵在半空,人早已神游天外,馬爾福壓根沒伸手,他抱著胳膊,滿臉厭惡。

  「雖然我是個英國人,但我真的不喜歡男巫。」哈利點點頭,「謝謝您,夫人,我就說這個。」

  「輪到你了,馬爾福。」

  馬爾福從胸腔裡「哼」了一聲,他惡意地看著哈利,忽然踏前一步,輕聲道:「拿冠軍來換,我就和你談。」

  哈利瞪大了眼,而且提高了音量:

  「什麼?你拿冠軍要挾我?你讓我為了這種事情……作弊?」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恨不得吼得全校人都能聽見:

  「你們斯萊特林的榮譽是用身體換的嗎!!!」

  方才熱鬧起哄的魁地奇球場沉默了。

  「你就是仗著……」羅恩在他身後幽幽地說,「金妮在圖書館聽不見。」

  「哈利·波特!!!!!」

  馬爾福的臉色和他的袍子一個色,他甚至氣得忘記了自己是男巫,揚起掃帚就要給哈利開瓢。但怎麼說呢,哪怕是打架鬥毆,火弩箭都比區區光輪來得趁手好用。

  哈利和馬爾福狠狠撞到了一起,中間隔著兩根掃帚。他趁機開口,慢悠悠地問他:「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找你?聽說過『布萊克的詛咒』嗎?你不擔心嗎?」

  說完就立即後退了一大步,不管馬爾福失去重心摔了個狗啃泥,轉頭又是一臉謙和慚愧地連連向霍琦夫人道歉,拍拍屁股帶自己的隊員准備去了。

  雖然夢裡夢外都有人說他是個「聖父」,但哈利自覺在壞心眼方面確實有些小心得。賽前摧毀對手心態固然卑鄙,但他做的、比不上夢裡馬爾福所作所為的萬一。

  比賽麼,自然是格蘭芬多贏了,馬爾福能全須全尾在掃帚上挺完全程、不半道掉下去,算他心性堅韌。但他終於接受了哈利的約談,或者說,他主動送上門了——

  偏是哈利在慶功宴上把金妮薅出去的當口,可惡,他都快親到了!

  「波特,我們談談。」半日功夫,馬爾福憔悴得仿佛樓梯都爬不動了,他站在半山腰,示意哈利下去。

  「你找我來——就是說這個?」金妮難以置信,魔杖蠢蠢欲動。

  「啊我喝醉了!」哈利干脆利落地翻了個白眼,一頭栽倒在地。

  干!怎麼沒人拉他啊!他摔結實了!

  然後他就被勒醒了,動手者金妮·韋斯萊,指揮者德拉科·馬爾福,圍觀群眾龐弗雷夫人,地點醫療翼。

  他被白被單捆在了床頭上,金妮狠狠地咬著被單打結,她那麼用力,甚至不願意用魔杖。

  哈利委屈得要死。

  「你先。」馬爾福抱著手臂,傲慢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金妮。

  「我不。」金妮擦了一把汗,順手在哈利面前虛晃一拳,嚇得他後腦勺狠狠撞在牆上,「憑什麼聽你的?」

  「那我先。」馬爾福倒是不和她爭,「來吧,波特,韋斯萊讓我先。」

  不對,哪裡不太正常呢?

  哈利定了定神,失敗了,感覺渾身都不太舒服,他又努了努力,可還是失敗了。最後還是龐弗雷夫人慈愛地拍了拍金妮:「孩子,你太大力了,波特先生就快要窒息了。」

  和平是好,連校醫都如此地輕松自在,要是夢裡那位龐弗雷夫人,金妮和馬爾福早就被她大頭朝下扔進黑湖了。

  想起夢境,哈利就冷靜下來,他只隱去了斯內普的身份,其他的,包括「禍害雷古勒斯108種小竅門」都沒落下。

  就是不知道成效如何,只等他成年,他就去把布萊克兄弟——呸,把「愛姓啥姓啥反正不能姓布萊克」兄弟,給煩死。

  馬爾福只是沉默。准確地說,他只短暫地驚訝了一下,就陷入了漫長的思考。

  太稀奇了,這輩子還能看到一本正經的「沉思」發生在德拉科·馬爾福的身上。哈利還以為他的腦子沒有那功能呢——畢竟夢裡都被安排去「謀殺」鄧布利多了,他的情緒還是直來直去的,一點兒不會拐彎。

  但話又說回來,哈利覺得自己成長了。二年級他猝不及防地夢到18歲,哭得半個學校都知道格蘭芬多的波特做了噩夢,可不久前他剛剛夢見另一位鄧布利多的終局,卻遠不如夢裡難過。

  他仍然悲傷,睜開眼睛抱著被子發半天愣,眼淚流到下巴也想不到去擦,但那是為了包括另一個哈利·波特在內、全體夢境裡的人,他為另一個巫師世界即將到來的厄運而悲悼。

  夢是假的,當然,被他夢見至少意味著不再發生,更重要的是,現實中的哈利·波特與現實中的阿不思·鄧布利多,沒有那樣深的羈絆。

  校長有他相識相親百年的親人與朋友,最不濟也是相識五十年的學生與接班人,那是一段漫長深厚到哈利無法估量的情誼,阿不思·鄧布利多可以自由地展現自己的童心,像個年齡只剩零頭的少年,他是幸福的,沒必要、不會、也不該從相差百年的哈利身上尋求一些慰藉。

  哈利想,他寧願如此,他寧願他對阿不思·鄧布利多的感情永遠都是單向的,他崇敬,但是遙望。

  「我走了。」打破沉思。

  馬爾福大概是發現他在哈利面前也思考不出什麼有益的結果,干脆利落地選擇了「眼不見心不煩」。哈利不曉得自己現在的尊容如何,大概……鼻青臉腫?

  總之大少爺嫌棄得一眼都沒看,只是在路過金妮時停了停。

  「放心吧,韋斯萊,波特是他自己發癲,你也聽見了。」他猶豫了一下,「我在和格林格拉斯談戀愛,你——」

  「格林格拉斯?達芙妮·格林格拉斯?」金妮挑眉,放下手裡的筆記。

  「另一個。」馬爾福壓低了聲音,又背過身去躲避龐弗雷夫人,還欲蓋彌彰地捂住嘴,「是波特發癲,我是直的……真是。」

  金妮驚愕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你變態啊?另一個——才多大?」

  哈利點頭認同,沒記錯的話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九月份才上三年級。雖然他和金妮三年級時也早就……但他當時也就高一級啊!

  最後馬爾福也沒走成——龐弗雷夫人想和他談談「心理問題」。

  「我會記住你倆的!」他孱弱又惡狠狠地放大話,被龐弗雷夫人強硬地拽著手臂拉走了。

  「結婚禮物不是牌子貨我可不要!」哈利開玩笑般地喊了一句,引來金妮忿忿一瞪,他立馬閉嘴,金妮卻垂下眼睛笑了起來。

  「喂……」她有些扭捏。

  「嗯。」哈利比她更扭捏。

  兩個人各自羞怩了差不多半分鐘,金妮煩了,大概五年級的時間真的很寶貴。現實生活裡的巫師世界遠比夢境裡的更熱鬧繁茂,似乎並不僅僅因為伏地魔消失不見的原因,但同樣的,工作好找也更難找了。

  她大踏步衝了過來。

  以一種要給哈利人工呼吸的姿態強硬地提起他的頭,「叭」的親了一口,響亮得要帶回聲。

  「喔——」一路打聽油畫和幽靈甚至小精靈終於找到人的赫敏和羅恩齊齊發出一聲驚嘆,怪了,龐弗雷夫人的水壺開了?

  該死的,哈利拼命掙扎,怎麼就親一口?怎麼能就親一口!快——把他——放開——

  「等我考完試,你知道的,我不得不考完它。」金妮面色微微緋紅,又提過一個抱枕給他擋上,意有所指,「我聽見羅恩的聲音了對不對?他看到會打你的。」

  哈利大腿夾著那個抱枕,臊得抬不起頭。

  但他依然被未來大舅哥擠兌了,倒不是因為那個原因——只有赫敏嘲笑地看了他一眼。

  「聽著,你得在七年級帶我們贏一次。」羅恩認真地說,「五年級時金妮只是替補,今年她要考O.W.Ls,我妹妹現在一個獎學金保底都沒有!」

  沒辦法,現實裡四學院之間的競爭不要太激烈。哈利在霍格沃茨上了六年,只有一年級時格蘭芬多拿到了學院杯,還是因為他作為秘密武器贏下了魁地奇冠軍。第二年其余三個學院就開始集中針對這一點:

  有全員鳥槍換炮的,比如斯萊特林;有毅然結盟共抗強敵的,然後彼此的找球手就看對了眼,這能怪誰;還有另辟蹊徑試圖在其他方面加分超過魁地奇冠軍的,這是拉文克勞;還有耍陰招勾引格蘭芬多犯錯狂被扣分的,還是斯萊特林;當然還有赫奇帕奇,全員穩扎穩打,安安分分上了一年學、打了一年比賽,完了一算總分——因其他學院鬥得頭破血流、三敗俱傷,導致赫奇帕奇躺贏。

  怪不得金妮要拼命學習。雖然她最想當的還是魁地奇運動員,但球隊又不是年年都缺人,甚至不是年年都缺替補。巫師世界連「店員、服務員及櫃員大類」都競爭激烈——不僅優先錄取啞炮,還有物美價廉的自由小精靈搶生意。

  「沒關系,大不了和我一起繼承家業。」二世祖哈利·波特滿不在乎。


第162章 1981·好兆頭(十八)

  說是這麼說,其實哈利連自己未來要從事什麼職業都不知道。

  去年他也深陷在復習地獄裡,被叫去參加就業指導時人都是懵的,渾渾噩噩之下,脫口而出就是夢裡的夙願:「教授,我要當傲羅。」

  麥格教授以為他瘋了。

  畢竟哈利·波特人生裡關系最近的傲羅,要麼是阿利安娜的丈夫,退休半世紀了;納威的父母,運氣好的話每年能在火車站台上見一面;或者盧平的女友,嘿剛認識不久!

  但好在哈利的爸爸爺爺都很爭氣,他一時迷茫也不會餓死,麥格教授就沒有勉強。眼見得又過了一年,他心裡還是沒什麼想法。

  或者說,這就像和金妮的感情一樣,他總感覺還欠了件事沒做完,在做完之前,他不可能越過這件天大的事情,去奔赴自己安穩的未來。

  是夢麼?可夢是假的啊!

  他清晰地知道,可是……可是……

  就算等到金妮考完試,他想他也沒辦法給出什麼承諾。但他怎麼辦呢?他甚至不知道該向誰訴說,總不能去找斯內普吧?

  他甚至和現實生活中的斯內普都不熟啊!死老頭只教了半年啊!

  可等到金妮真的考完了試,她反而什麼都沒說。哈利有些愧疚,他覺得自己在感情上的所作所為簡直和夢裡一樣混蛋——

  然後他好好兒地走在城堡裡,突然就被金妮攔腰拖去密道按著親了個痛快。

  哈利都嚇傻了。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我們的笑話。」金妮不滿地說,一邊沒什麼章法地輕輕舔著他的嘴角,接吻搞得像吃飯,「我打賭弗雷德和喬治一定重金賄賂了羅恩,等著看後續,想想吧,你爸爸媽媽和西裡斯一定也知道了,他們甚至都不用弗雷德那個大嘴巴,最大的間諜在霍格沃茨呢!」

  哈利眼前一黑!

  去年雙胞胎畢業後,本來詹姆是打算直接邀請他們去做合伙人的,但弗雷德和喬治卻更想經營自己的事業——然後詹姆就反過來入股了。雙胞胎的店就開在「掠奪者制品」工作室的斜對面,詹姆甚至計劃把「愛之波特」開一個分店去對角巷,不干別的,給雙胞胎當食堂用的。

  莉莉一度怕哈利吃醋,但哈利青春期沒心情,他這一豁達,詹姆反而心酸地抱怨兒子長大了、不愛爸爸了,被莉莉連著嘲笑了好幾天。

  「他們的信裡一句都沒提,我還以為……」他結結巴巴地說,金妮笑著搖頭,示意哈利低頭。

  哈利還以為她又要親,又是緊張又是激動,可金妮只是用拇指輕輕揩掉了他唇邊的水漬。

  「一會兒被他們看見又要笑了。」她輕聲細語,然後非常克制地踹了哈利一腳。

  「我還沒成年。」她警告道,哈利羞憤欲死。

  在放假的火車上,哈利·波特收到了他的「成年禮物調查問卷」。

  「這算什麼!」他不樂意了。

  「別的散生日我們就自己看著辦了,可這是成人禮啊!」羅恩「嘿」了一聲,「赫敏過完生日我就開始攢錢了!」

  「要不就買上次看中的那款對表吧,」赫敏興致勃勃,「金妮戴上准好看!」

  哈利臉又要紅了,隨即反應過來:大家都關在一個城堡裡上學,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溜出去!逛街!買表!啊!啊!!!

  生日大了不起啊!成年早了不起啊!合法幻影移形了不起啊!

  「要不就手表好了,你們都送表算了!」他憤憤不平地打算在每一張問卷上圈出同一個答案,「我一手一個,腳腕上再一個,剩下的用魔法膠帶聯綴起來當毛衣鏈!」

  宛如幽暗海溝般靜靜潛伏在他意識深處的所謂「夢境」,冷不丁忽然有一個名字浮上水面。

  「羅恩……」他慢慢說,「你是不是有個舅舅叫費比安?」

  「啊?」羅恩摸不著頭腦,「有啊,是有,他——」

  「還有一個叫吉、吉——」

  「吉迪翁·普威特,咋了?」

  其實哈利小時候是見過這個人的,大概是……在地精班的時候?六歲還是七歲?韋斯萊夫人的兩個哥哥和她差著年歲,羅恩當時完全沒認出自己的舅舅,還管人家叫「那個老爺爺」。ヾ

  當然了,這也不怪羅恩,費比安和韋斯萊夫人差了得有三十歲,羅恩的大表姐年紀比姑姑還大。哈利他們入學時,羅恩的某個外甥正好在斯萊特林讀七年級,羅恩不知道,珀西也沒說,大外甥更沒好意思認親,直拖到自己畢業後才特意去韋斯萊家拜訪了一次。

  「他們都是傲羅嗎?」哈利問。

  「我想吉迪翁應該是,只有他,現在大概已經退役了,或者沒退?哎不知道!」

  「費比安不也是嗎?」

  「不是啊,他在世界巫師緊急救援聯盟工作。」

  哈利知道那個組織,他爸兄弟三個還是注冊會員來著,但詹姆從來沒接過真正的、翱翔天空的大活兒,西裡斯誤打誤撞救了雷古勒斯那次勉強算,據說盧平在亞洲那幾年倒是忙得恨不得夾著掃帚睡覺——想去「受詛之地」探險還沒兩把刷子的冒失鬼數不勝數。

  「我聽說那個組織是公益的?」赫敏好奇地問,「他們拿什麼盈利?」

  「現在也不向求救者收錢,救援者也還是義務勞動。」羅恩馬上就把哈利扔了,轉過頭去看著赫敏,「麻瓜政府每年會交錢。」

  「我不覺得政府會有這麼高尚。」赫敏嗤笑,「當然了,這是一種投名狀,他們需要這筆錢,借此向民眾證明『我們是在乎你們的』。幸虧巫師社會仍是半明朗的,否則巫師與麻瓜完全混為一談,誰來充當政府與平民之間的『監督者』呢?」

  「聽不懂。」羅恩十分誠實,赫敏反而微笑起來。

  「巫師也會出敗類。」哈利有些心累,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巫師社會並非一個烏托邦。

  「別說那些了,哈利,你問我舅舅做什麼?」

  「嗯……你舅舅他,是不是有塊表啊?」哈利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塊手表戴在自己左手腕上的樣子。

  「稀奇了,誰沒有表啊?」

  雖然這麼說,但羅恩還是盡職盡責地回憶起來:「我不知道他有幾塊表,但最傳奇的那塊……唔,要追溯到對角巷辦第一屆『巫師狂歡夜』那天,整個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的巫師都擠在那裡,被人摸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還是吉迪翁第二天清點昨晚繳獲的贓物才發現,一查發現小偷還是熟人。」

  「嗯?」

  「他們好像都是鳳凰社的,你們聽說過鳳凰社嗎?」羅恩煞有介事地壓低了聲音。

  那他可太聽說過了!哈利心想他知道是哪位把另一個他也坑苦了的「熟人」了。

  「咚咚!」有人敲門,羅恩正和赫敏解釋「傳說中的鳳凰社為什麼還收一個小偷」,他只好去開門——門外站著金妮,背著雙手,笑眯眯地望著他。

  「你怎麼——」哈利做賊似的。

  「來找你親嘴。」金妮毫不羞怩地說,「今天份的還沒——」

  「金妮·韋斯萊!」羅恩嗷一聲!

  哈利感到有人抓住了他那稻草窩般的頭發,緊接著就是一陣猛烈晃動,「咣」的一聲,他的腦門被拍平在包廂門上。

  霍格沃茨碩果僅存的韋斯萊當即開始在走廊上兄妹相殘,目前羅恩正極速滑落下風,不得不發出場外救援信號——

  哈利移開視線,忽然陷入了對赫敏那頂麻瓜鴨舌帽的瘋狂單戀。

  羅恩大力阻撓的後果就是,「今日份」是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當著雙方父母的面,火熱完成的。

  哈利臊得頭都抬不起來,但仍無法自拔。金妮的臉蛋也紅紅的,低聲催促他:「明天呢?你來我家、還是我去找你?」

  他忽然覺得那個倒霉的夢境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至少夢裡他們要麼一起住在格裡莫廣場,要麼一起住在陋居。

  「當然是我去。」哈利微笑起來,已經無所畏懼了,「我被男巫們暴揍的時候——」

  「我會來救你的!」

  「躲在房間不要出來。」哈利輕柔地撥了撥金妮的耳環,那寶石藍的長月牙和紅發、巫師帽勾成一團亂麻,他自覺方才也沒有很激烈(這種情況下誰激烈得起來)來著。

  小情侶難舍難分又膩歪了半天,最後還是急著回家的韋斯萊夫人強忍不適拉開了他倆,哈利一回頭,站台空蕩蕩,早都走光了。

  「爸爸呢?」金妮問。

  「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現在去你爺爺家了——韋斯萊家祖上如果沒有法國或者美國血統,那他一定是抱養的。」

  「弗雷德和喬治呢?」小妹順利度過O.W.Ls年,是值得全家出動的大事。除了外出務工的比爾、芙蓉和查理,在機要部門任職、工作日實在請不下假來的珀西,韋斯萊家全員到齊。

  「給你倆研發『訂婚禮物』、『結婚禮物』甚至『蜜月禮物』去了。」韋斯萊夫人嘴角抽搐,「答應我,哈利親愛的,未來五年內每一件巫師袍的口袋裡都要揣個『瓶子』。」

  「我不覺得我們有這麼深厚的兄妹情了。」金妮吐槽道。

  「是沒有,他倆一開始起哄來著,只有他倆在起哄!後來你倆沒完沒了沒完沒了,就稍微有些乏味,再後來,就是惡——」韋斯萊夫人把那個詞吞了回去,只是慈愛尬笑。

  「那……羅恩呢?」哈利緊張起來。

  「他非要寫信給比爾和查理回來助拳,被赫敏一個昏迷咒拖走了。」

  「成年真好!」金妮贊嘆不已,「我也想成年!」

  韋斯萊夫人光速變臉,高高揚手、輕輕拍了她後背好幾下,哈利立刻有些不樂意了。

  「咳!」金妮也不傻,馬上向著媽媽身邊靠去,「波特先生——咦,他們家人呢?」

  韋斯萊家好歹還留了一個,波特家那邊……干淨得像沒有人來過。

  「格蘭芬多有個愛好攝影的男巫把你倆拍下來了,他兄弟說要投稿給社會新聞,詹姆和西裡斯攔人去了。」韋斯萊夫人心累不已。

  「我媽媽她——她、她沒來吧?」哈利有些緊張,他都不敢想莉莉要是把這件事捅給佩妮姨媽會怎麼樣,還有她那些會「嘻嘻嘻」壞笑著來捏哈利臉的怪阿姨朋友,甚至還有可能……斯內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莉用傻瓜相機拍的。」韋斯萊夫人輕描淡寫,「換著角度拍完了所有的膠卷,現在去洗了。」

  哈利想死了已經。

  這日子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呢?他坐在弗洛林·弗斯科冰淇淋店外的陽傘下,掌心熱得能熔化杯子。

  為了緩解他的尷尬,整整一個周,詹姆和莉莉夫婦沒在家裡露一面,這令哈利感覺稍微自在了一點兒,但他答應了金妮每天去找她——

  然後他就遭遇了超高規格的接待。

  外出務工的也回來了,請不下假的直接曠工了,自主創業的閉店一天……窗玻璃上整整齊齊七張臉,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在陋居外面緊張徘徊的哈利。

  沒錯,從他五歲開始就向他敞開懷抱的防護咒,今天不歡迎了。哈利人過不去,但仍能看見金妮的窗台上那簇鮮艷的紅發,他們這算什麼,被關在高塔的公主與她無可奈何的騎士?

  金光一閃,另一個人影出現在金妮旁邊,大概是芙蓉——他對夢裡的那一個更熟悉,但夢裡夢外或許也沒差別。

  芙蓉懷裡抱著一堆白茫茫的東西,她從窗台上扔下去,白色的一長條……金妮那顯著的紅發越過了欄杆,梅林啊!

  總之,事情就這麼詭異地回到了正軌:他倆每天出來見面,誰也不用去誰家,奇怪,之前怎麼沒想到呢?

  金妮坐在對面,不說話,只望著他笑。哈利渾身熱得冒汗,也說不出話來。他這樣不正常,他想,沒有什麼啊,明明就什麼都沒有,坐在這種地方,是很正常的——

  圓桌下,他們的腳緊緊貼著,互相夾著,像扁豆莢裡相親相愛的四片豆子。

  如果可以,哈利想,他願意在這片遮陽傘攏出的小小陰影裡,和金妮這樣坐到天黑。

  但天不遂人願——一道索命咒的綠光將兩人中間的木桌擊得粉碎。

  哈利摔了個屁股墩時人都還是懵的,但很快,一種可以說是「肌肉記憶」的東西迅速地掌控了他的身體,他的人、腦子與魔杖合而為一,流暢得令他自己都心驚。

  這夢真不是白做的,夢裡的哈利·波特是個戰士來著。

  方才還熙熙攘攘的對角巷已經變了個樣子,閑雜人等眨眼就跑光了,只剩下紅的、綠的魔咒滿天亂飛,干架雙方都知道要找掩體,街上一時空空蕩蕩。

  哈利和不遠處躲在一堆木板箱後的金妮交換了個眼色。他做好了抽空反擊的准備,可……似乎也用不上他呢?

  這場面不對,太古怪了,似乎有點……失之刻意。

  他收起了魔杖,金妮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哈利卻只是擺擺手一笑。

  他是見過食死徒的。真正作惡多端的黑巫師不是這樣子的。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伏地魔已經死掉的時候,盧修斯·馬爾福依然滿世界大搖大擺,他無所顧忌地出入魔法部,與部長稱兄道弟;等到伏地魔稍稍壯大、已經能感受到黑魔標記異動了,他們干脆直接掀翻了整個世界杯營地,燒殺搶掠只為取樂;到後來,哪怕部長已是傀儡,但巫師政權仍未徹底消亡,食死徒已經正大光明地取代了「舊秩序」,明晃晃壓在所有人頭頂。

  誠然,這是伏地魔帶給他們的勇氣,還有強權與金錢作為依靠,但現實裡的貝拉特裡克斯或許比不上夢境裡的舊主,但在一無所知的人眼裡,她做得並不差啊!

  年紀輕輕就取得了無以倫比的黑魔法造詣ゝ,被捉進阿茲卡班還能再越獄(還不是阿尼瑪格斯),在純血主義被官方有志一同地強力打壓了半個世紀、連有錢有勢的馬爾福家族都不得不捏著鼻子和光同塵的時候,她一個長輩死絕、家族敗落、至親疏遠的女巫,仍然頑強戰鬥在恐怖襲擊的第一線,據說還和歐陸那邊不清不楚。

  伏地魔也就是趕上了時代的風口,貝拉特裡克斯完全是在逆境中不斷向上啊!堪稱黑巫師的標杆!

  想到這裡,哈利不由望向「激戰正酣」的街頭——所以她手下的嘍啰怎麼會如此……中規中矩,嗯?還束手束腳?

  底氣呢?榮譽感呢?自豪感呢?會用個阿瓦達索命咒就是黑巫師了?開什麼玩笑!

  他覺得事有蹊蹺。

  一場衝突來得沒頭沒尾,與多年前他只趕上收尾的霍格莫德那次一模一樣。各色魔咒你來我往打得熱熱鬧鬧,事後一看死亡率為零,受損最嚴重的反而是沿街商戶的錢袋。至於黑巫師們跑來干啥、怎麼打著打著忽然又跑了、傲羅為什麼來得那麼及時,除了哈利之外,竟然無人在意。

  前來收拾爛攤子的唐克斯一眼瞥見哈利和金妮,還意有所指地比了個大拇指。

  「這消息可真夠靈通的!」金妮有些不好意思,好像那個按著他猛親的女巫不是她一樣。

  「跟我來!」哈利一把抓起她的手。

  「做什麼呀?」金妮慌問,見鬼了聲音還掐得細細的,她裝模作樣地掙了掙,哈利還沒反應過來,就反客為主、五根手指夾得他生疼。

  哈利:?

  「說呀!」鉗子一樣的鐵爪晃了晃,指甲粉粉的,可愛。

  「我們……」哈利定了定神,「我們去一趟科克沃斯。」

  金妮一愣,旋即羞澀:「是不是……太快了?」

  那你倒是停下啊!哈利身不由己地被她拖著走,趁著周圍有不少成年巫師,艱難地掏出魔杖做了個門鑰匙。

  一分鐘後,少年少女攜手來到一棟房屋前。

  「這是哪——『公主'?然後『公』……『公主』之家!?」金妮竭力辨認門牌上斑駁的字跡,「這是什麼地方?」

  「我媽媽小的時候,這是她開小灶的地方。」哈利不確定地說,「後來就誰都可以來了,鎮上的孩子都會把生日心願放進香樟樹上的空鳥巢裡,再放一些給貓頭鷹的口糧,不算太過分的願望都會被滿足。」

  「我要拿魁地奇世界杯冠軍。」

  「這很過分了!這是夢想!」

  「那我想吃冰淇淋,蜜瓜、芒果和椰子味,不要紙盒不要蛋桶,就是普通的甜筒。」金妮合起雙手,虔誠地念叨,「再插兩根甘草糖——」

  「我買!我去給你買!」哈利投降般地舉起雙手,「這個我就能滿足!」

  「剛剛忘記問了。」金妮晃蕩著雙腳、坐在沙子公園齊腰高的石頭圍欄上吸溜冰淇淋,哈利趴在一旁奮筆疾書,「誰來滿足孩子們的願望啊?」

  「噢。」哈利頭都不抬,「斯內普。」

  金妮沉默了一下,她沒被那位臭名昭著的教授教過,這是她的幸運。但她有一連串兒哥哥,每個都回家倒過苦水,更悲催的是連她的爸爸媽媽也——

  亞瑟還好,只說斯內普教授是預言家,曾經預言韋斯萊家要變窮,到了他這兒果然不如以往;莫麗對於這一位的感情就很復雜了,她不輕易下什麼斷言,只是讓孩子們能忍就忍忍、不能忍就跑,總之不要硬頂。

  而哈利卻說,夢裡的那個更過分。「夢裡」到底是什麼悲苦的生活啊!金妮感嘆,但並不想知道,因為這影響心情,和哈利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都高高興興的。

  「要不你換種字體吧,或者不要署名?」金妮建議他,「我聽說那人第一討厭布萊克,第二討厭的就是波特。」

  「沒關系,這是小的那個,他女兒。」哈利失笑,「所以是『公主』之家,不是『混血王子』之家——」

  等等?!

  夢裡那個斯內普之所以自稱「混血王子」,是因為他媽媽姓「普林斯」,那現實這個「斯內普」又是哪裡來的呢?科克沃斯大變活鎮,可沒有一戶姓「斯內普」的麻瓜,這些底細可沒有誰,比積極投身自治團體日常事務的伊萬斯夫婦更清楚的了。

  「公主」之家、「公主」獎學金還有PNB……那「斯內普」呢?這個「斯內普」又是哪裡來的?

  巫師社會裡原先也沒有「斯內普」存在,一百年前這個姓氏突兀地冒了出來,一百年後世界上還是只有三個斯內普,那一家三口。


第163章 1981·好兆頭(十九)

  回信來得很快。

  送信的野生雪鸮悍然把詹姆的貓頭鷹「無畏」揍了一頓,又剿滅了波特家的廚房,最後搶了海德薇的棲枝站著消食兒,這才紆尊降貴地伸出一只腳爪,示意哈利可以來解信了。

  避去角落裡的海德薇「哢噠」、「哢噠」地催著哈利,哈利還沒見過她這麼低眉順眼的模樣。

  他解下回信——那幾乎不能被稱之為「一封信」,只是一片二次利用的廢紙,曾經是正面的背面是一張德國巴登溫泉的宣傳廣告,眼下是正面的背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一個大字:

  「已閱。」

  這???

  哈利翻出獎學金證書——這玩意兒他們家有一大摞——燙金紙面上除了阿不思·鄧布利多圈圈套圈圈的細長字體,還有獎學金發起人、也就是「公主」本人的簽名:

  「利烏斯·斯內普」,圓潤、流暢而且優美,規規矩矩寫在格子裡,標准得堪比麻瓜印刷體。

  那這個「已閱」又是怎麼回事?趕時間來不及了?或者她平時都是在壓抑本性、終於有機會釋放一二了?

  老實說,哈利和所有姓「斯內普」的都不熟,和夢裡那個反而更熟一點。他和「公主」……一年見一面而已(四年級不小心多見了幾面),就是魁地奇冠軍頒獎的時候。在當上隊長以前,哈利甚至都沒有機會離她更近些。

  所以這一位其實是個表面文雅、內心狂野的人?

  那他的生日許願……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呢?

  哈利忽然又覺得自己幼稚起來。他十七了,不是七歲,居然像個麻瓜小孩一樣、寄希望於長腿叔叔般的救世主。他在那封信裡寫了什麼來著,他自己也記不清了,金妮就坐在他身邊,她的味道一蕩一蕩地飄過來,他當時腦子亂得很,一點兒都不清楚。

  但願「公主」不要把他激情發泄的胡言亂語拿去與父母同看,哈利想想那場面就覺得喘不過氣。

  還沒等他為這件事與自己和解,年輕的哈利·波特先生就被趕出了家門。

  「我們要布置你的成年禮派對現場,兒子。」莉莉一點兒都不掩飾,「這大小算是個驚喜,不覺得你留在這裡有點兒礙事嗎?」

  「不覺得。」哈利老實地搖搖頭。

  「所以你是想被我們像個小精靈一樣指使來、指使去,忙忙碌碌地布置自己的生日派對?」詹姆攬著哈利的肩膀,把人掉了個個兒,往門口一推,「太慘了,你只是赫敏那個『家養小精靈重獲自由援助中心及職業介紹所』——我第三次說了這名字實在是長——的合伙人,不是雇員本身,好嗎?」

  「你去做一下市場調查也行,簡稱『逛街』。不過成年禮前夕還要忙工作,也實在太苦了。」莉莉拿著簿子核對訂購的各色裝飾,「快點,快走,一會兒西裡斯和萊姆斯到了我們就要開始了。」

  「而你成年禮前夕的時候在上麻瓜補習班,親愛的。」詹姆立即道,「我沒記錯吧,就聖誕假期那麼幾天,你都沒放過自己。」

  莉莉笑了起來,向他眨了眨眼。

  「現在臨時約赫敏是不是有點兒……」

  「噢,當然,你約不來人。」

  「呵呵,我就知道,他倆啥時候婚前同居我都不奇怪。」

  「你怎麼有臉說別人的,年輕的波特先生?您純潔的母親莉莉女士及您淳樸的父親鄙人,我們那時候,那才是完全發乎情——」

  「好了,你也沒臉,詹姆。」莉莉忍俊不禁地打斷了父子鬥嘴,「別誤會,兒子,赫敏應該在她的崗位上,她是七層生日蛋糕的監工,點心師傅說最上面那一層裡面可以藏活物,羅恩堅持要自己去抓。」

  「這是不是……太誇張了?」哈利撓頭,另一個哈利·波特的18歲人生以「正常」的節奏再一次造訪了他的生活,他每天睜眼都特別恍惚。

  哭倒是不再哭了,就是……恐懼。

  萬一這是一場夢怎麼辦呢?萬一他才是夢中人……這一切都像是一個七彩炫光大泡泡,或許就在他成年的那天,就在夢裡的海德薇死去的那天,一戳就破了呢?

  「怎麼了,哥們兒?」詹姆敏銳地發現了哈利的不對勁,「我和你媽媽……我們倆就是……嗐,能折騰!」

  莉莉也走過來,捧起哈利的臉,使勁兒一擠。

  「沒錯,我們只有你一個,寶貝,所以能放開了手去鬧騰,但亞瑟和莫麗有七個孩子。何況以莫麗的脾氣,你讓她每次都大費周章搞這麼一攤,事後再一一收拾清理干淨,那你還不如殺了她!韋斯萊家能幫上忙的,亞瑟算半個,比爾算半個。」

  倒也是……

  「至於赫敏,嘿,醫生也不是個個都像媽媽這麼……活潑。他們為赫敏存夠了買房子買車的錢——我爸爸媽媽當年也是這麼對我和佩妮的。」

  「還發動所有人脈找了一位經商入仕的地方議員給赫敏當筆友。」哈利補充,這的確比一場派對隆重誇張得多。

  「她那條路可夠難走的,我怎麼覺得比我還難……」莉莉失笑,開始把他的腮幫子往外扯。

  「在我看來都一樣難。」詹姆試圖進行一些人道主義援助,「女巫真是喜歡自找苦吃。」

  「可你還沒想好呢,對不對,哈利?」莉莉熟練地給了詹姆一肘,他捂著腎退場,「我們就是想托舉你,也只能像《獅子王》裡的辛巴那樣,讓你看得高一點、遠一點、多一點。」

  「我們也給你存了錢。」詹姆微弱地說,「你可以拿它去環游世界,如果羅恩赫敏肯和你一起去的話。」

  「難。」哈利嘴角耷拉著。

  「還說呢,如果不是站台上鬧的大新聞,你現在去韋斯萊家多好?」莉莉麻利地給他扣上一頂西裡斯上次落在這裡的巴拿馬草帽,也不管這和T恤褲衩運動鞋搭不搭,「去吧,愛找誰找誰去!總之別在家裡!」

  他現在要是去陋居,估計在沙發上喝茶喝個水飽,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上樓在羅恩的房間裡亂竄了。

  哈利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走,路過一個眼生的賣花攤時停下了腳步。他好幾天沒見著金妮了——比爾和芙蓉覺得,反正都已經請假回來了,不如在英國再辦一場婚禮,金妮隨即被賦予了最艱巨的任務。

  她被莫麗發去了穆麗爾姨婆家,在那裡住了下來,軟磨硬泡、撒嬌耍賴都隨便她施為,反正一定要把那頂被反復強調如何美麗如何珍貴的妖精頭冠拿到手。

  這就不太方便出來約會了,但是沒關系,哈利可以送上門,到時候避著點兒人,穆麗爾姨婆又不知道他是誰。

  「呃……」他站在琳琅滿目的鮮花面前,一時無從下手。他家所在的街區地段相當優越,少見這樣的流動攤販,而巫師壓根就沒有送花的習慣。

  「送女朋友?」懶洋洋玩游戲機的男孩掀了掀眼皮,嘴裡還叼著一根牙簽,「別急著否認,你這樣的我見多了,一看就是。」

  哈利沒想否認,他只是突然發現,他似乎沒有經過什麼正經的告白流程,莫名其妙就……羅恩和赫敏好像也是這樣,這甚至已經成了他倆內部的一個梗,一吵架赫敏就翻舊賬,羅恩則會倒打一耙說赫敏色■他!

  噫,沒眼看!

  「算是吧!」哈利清了清嗓子,收獲賣花男孩輕蔑的一瞥。

  「要什麼?」他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將心愛的游戲機塞進口袋。

  「這個。」哈利指了指標價最貴的那一桶,「我全要了。」

  賣花男孩看他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個傻子。「這是火球花,是搭配用的,為整束花點睛!」他不可思議地說道,「你預備女朋友的品味可真夠怪——不對,等等,你真的知道她喜歡什麼花嗎?」

  不知道啊,哈利一陣心虛,不過如果是金妮的話,哪怕他折個紙花她都會很高興吧?唉,他可真夠無恥的。

  還好這個賣花男孩很有經驗的樣子,哈利干脆拜托他幫忙,最後為這捧號稱「是個女人都會喜歡」的花束掏光了口袋裡所有麻瓜現金。

  「歡迎下次光臨。」看在錢的份上,賣花男孩的態度稍微好了一些,甚至躬身遞來一張名片。

  哈利一臂費力地攬著花束,一邊走一邊辨認名片上的字跡。也不知道是印刷機故障還是保存不當,紙張上滿是彎彎曲曲的水漬,他越發低頭,將名片湊到眼前來,旋即感到一陣暈眩,有鉤子在他肚臍後面猛地一扯——

  落地很狂暴,哈利隨手扶了個什麼東西站穩,好險沒一頭栽地上去。那捧巨大的花束不僅遮擋了他的視野,還令他的重心岌岌可危。他費力地睜開眼睛,隨即發現眼前霧氣朦朧,他手裡抓著的,是……

  霍格沃茨的大門,破敗的、只剩下被燒毀殘骸的大門。

  哈利狠狠打了個哆嗦,他拼命試圖揮散眼前的霧氣,甚至拿那束花當武器,花瓣紛飛之間,有人不高興地說:「喂,那是我的花。」

  大霧裡漸漸走出一個人來,但哈利並不認得她的身影。直到她一直走到近前、毫不客氣地一把搶走花束,哈利才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你你你……你不是——」

  「噢。」霍格沃茨校董會主席、PNB集團董事長、歐洲魁地奇聯盟主席,「公主」利烏斯·斯內普欣喜地撥弄著花朵,一邊隨手用魔杖點了點哈利被霧氣洇濕的鏡片,「嘖,小孩兒!」

  「這、這怎麼——」哈利開始語無倫次了,「你——您找我做什麼?啊不對,是您把我弄來的嗎?還是您也是受害者?」

  「不是我是誰?」她低頭嗅著懷中的花,「你不知道你女朋友喜歡什麼,那是你太遜,我女朋友對我的喜好可清楚得很!」ヾ

  「啊??」

  「又怎麼了?」她不耐煩地問,「不是你激情書寫五千詞長文非要我們給你個說法嗎?現在說法來了!」

  「我、我……」哈利感到一陣暈眩,「你們……什麼叫『你們』?」

  「你不會以為『公主』是【一個】人吧?不是的哦,你先想想這個單詞怎麼拼吧!」利烏斯向他挑了挑眉。

  Princess……Prince,還有ss。

  哈利感覺天都要塌了。

  「所以……」他搖搖欲墜,「所以……」

  「嗯。」利烏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那天我們正好在BBQ,你的信就來了,誰都騰不出手,但我媽媽曾經很擅長讓信自己開口念自己,雖然現在不是很方便,但好在……你知道,能進我家社交圈的,就沒個笨人。」

  「你家的……社交圈?」哈利覺得這個單詞簡直可怕,簡直可怕!!!!!

  「阿利安娜、忒修斯、梅瑞,阿不福思的那一份派游走球和布萊克給他馱過去了,蒂娜費了好大勁兒才把紐特拖出來,米勒娃和埃爾芬斯通現在也算老朋友了,洛裡和露上個月去亞洲探親還沒回來,馬琳和瓊安又寫信來說嘴饞我就沒搭理,萊姆斯第一次收到邀請本來很激動,滿口說著要來,結果被你爸爸叫去逛市場就鴿了,雷古勒斯也擔心年紀太小融入不了,單叫了份外賣,特別注明要一只受過教育的貓頭鷹來送。」

  「他們……你們……都????」

  「噢!」利烏斯高興地笑道,「我們,全部,聽見了。」

  哈利一口氣兒沒上來,搖搖欲墜。

  「站穩了啊,沒手扶你。」利烏斯變出一把巨大的羽毛扇,煞有介事地這裡扇扇、那裡扇扇,像商人小心翼翼掀開幕布、展示她珍貴的藏品,「嘿,眼熟不?」

  霧氣悄然散開,露出龐大建築物那崩塌傾欹的輪廓。哈利茫茫然抬起頭,認出那是霍格沃茨,一個遭受重創的霍格沃茨。

  塔樓折斷、城堡坍塌半邊,滿是焦黑痕跡,斷垣殘壁下間或伸出一只人手,仔細聽,還能聽到傷者的呻吟與幸存者的哀哭。半空中高懸著一個蛇玩骷髏的魔法標記,將哈利和利烏斯照得面如菜色。

  「本來想嚇嚇你的。」她嘆了口氣,居然還很可惜,「可阿不思怎麼都不同意讓我在真的霍格沃茨這麼干,我賭咒發誓,說我真的能恢復原狀,他——嘿,突發性雙耳失聰了!唉,男人,我年輕時他可不是這麼對我的。」

  哈利:???

  「呃,但是鄧布利多教授他……他明明……他大概……他……」哈利還猶豫著要不要泄露他人隱私,利烏斯已經再度笑了起來。

  「得了!遲鈍的大腦就像猴子沒毛的禿屁股,你得捂著,不要掰給我看,辣眼睛。」

  他好像被嘲諷了,哈利想。

  「怎麼,你不害怕嗎?」女巫耿耿於懷,「你不覺得眼熟嗎?」

  「不覺得。」哈利老老實實地說,「不眼熟。」

  「你不是做夢嗎?!」

  「夢裡也不長這樣啊。」哈利滿臉誠懇,他後背滿是冷汗,兩腿都發軟,但是他得端住!穩住!撐住!

  「難道那只是爸爸的想像?」利烏斯嘀咕著,瞥了哈利一眼,忽然一笑,「你撒謊!」

  哈利一下子脫力了,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簡直要被欺負得哭出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一邊喊,一邊忿忿將自己掉了個個兒,不去看「霍格沃茨」的廢墟,看不了一點兒——反正他都被揭穿了。

  「不告訴你!」利烏斯在他面前蹲下來,「想想你七老八十了都想不明白,我就覺得好好笑哦!」

  哈利:!!!

  姓「斯內普」的都特別會氣人是吧?!也就是他哈利·波特是個尊老愛幼的好孩子——可惡怎麼還沒成年——否則,否則……

  否則能咋辦?哈利瞪著那張肖似斯內普的臉,知道眼前這位笑眯眯的女巫不是只有臉像斯內普那麼簡單。

  或者說,臉像斯內普,只是她身上最無害的特點。

  哈利嘆了口氣,決定不能被她牽著走:「雷古勒斯怎麼被你們拉來了?」

  「貝拉特裡克斯快死了啊!」女巫理所當然地說,「她見不到新世紀了……讓雷古勒斯來接班怎麼樣?」

  「什——不不,你等等!你等等等等!」哈利大喊起來,到底還是被帶動了情緒,「這是什麼意思,你——」

  「噢!」利烏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那個『幕後黑手』。」

  哈利一下子站了起來,在草地上團團亂轉,越轉越迷茫,越轉越覺得他還是當噴火暴暴龍比較爽。

  「你干嘛要那麼做啊!」哈利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我媽媽說過一句她祖國的俗諺,她說人只有在憂愁與困難中才能生存,在安樂的環境裡就會死掉。」女巫也站起來,漫不經心地隨手用魔杖一戳,虛假的霍格沃茨遺跡像個七彩炫光大泡泡,「啵」的一聲消失了,「她還告訴過我一個魚的故事,漁夫捕撈上來的沙丁魚總是輕易地死掉,直到他混入幾條沙丁魚的天敵,問題就解決了。」

  哈利目瞪口呆,他萬萬想不到是這個理由。

  「還有多少人知道本世紀上半葉的戰爭,嗯?在你媽媽的年代,近代史不被允許進入霍格沃茨公開討論學習,到了你的年代,它已經被刪減到殺人如麻的大魔頭都保不住自己的全名!這是在做什麼?魔法部養你們,就像在養豬。我辛辛苦苦發展巫師的經濟與文化生活,不是為了讓整個社會泡在糖漿裡腐爛的。」

  她輕聲說著,哈利心裡已然震撼得無可復加,可女巫臉上的表情卻很平淡,詹姆看個麻瓜電視劇都比她更激動。

  「你失去過,哈利·波特。你能懂我的吧?」利烏斯轉過來,和斯內普一模一樣的黑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哈利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夢裡的尖叫棚屋,「你做過夢,不是嗎?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些夢境都曾經是真的呢?」

  哈利感到自己的眼淚流下來了。他怎麼會沒想過,他拼命地、反復地告訴自己夢是假的夢是假的是假的假的假的,不就是在……自我安慰,或者說自我欺騙嗎?

  要真是假的,會那麼詳實、完整又連貫嗎?當他沒做過真正的夢嗎?

  「我爸爸一開始以為,我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被格林德沃帶壞了。」利烏斯輕松地笑了笑,「後來我媽媽來主持公道,幾方一對質,他也沒話說了——現在他也支持我又理解我了,哈利·波特,就像你應該做的那樣。」

  哈利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眼下的生活好嗎?我的父母肇始它的雛形,我的任務就是發展它、完善它,然後保證它一直延續下去。」利烏斯聳了聳肩膀,這麼有家族傳承、榮譽感與使命感的話,被她說得依然很平淡,大概同一件事一連做了大幾十年,多少激情也被消磨光了,「但這樣是不對的,巫師的命運不應該系在一個凡人身上,TA正確又善良,大家就幸福又快樂;TA一旦邪惡又殘忍,你們就哀鴻遍野,這個人不能是阿不思,不能是伏地魔,不能是你也不能是我。」

  「我——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利烏斯臉上浮現出一種明顯的疑惑之色。這太眼熟了,夢裡的斯內普經常會露出這種表情,哈利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看不出來嗎?」利烏斯詫異極了,指指自己又指指哈利,攤開雙臂示意這整個環境,「你——你、你想想呢?要不,勉為其難地思考一下呢?」

  哈利搖搖頭。

  「爸爸說的是對的?!」利烏斯高高挑起眉梢,「是阿不思非說你行,我應該聽爸爸的!」

  耶,扳回一城!耶!哈利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嘴唇抿得緊緊的。

  「難道鄧布利多也支持你理解你嗎?」他為了忍笑,趕緊轉移了話題。

  「當然不。」利烏斯哼了一聲,「但那又怎麼樣呢?反正我又不聽他的,他也不會不理我,他早就放手讓年輕人撲騰了,和爸爸一起壓榨米勒娃的時候多快樂,現在也只好干看著咯!」

  哈利想起四年級的舞會之夜,禮堂外小小的爭吵。她的朋友奧利凡德女士當了自首的從犯ゝ……

  「你不孤獨嗎?」哈利脫口而出。

  他就挺孤獨的,這個該死的夢讓他快要憋屈死了。哈利不敢想像這樣的日子一過五十年,他准得瘋了不可。

  「不啊!」利烏斯理所當然地說,「我一個人哪裡辦得成那麼多事,我的第一個盟友就是忒修斯ゞ,否則傲羅怎麼會每次都恰到好處地出現?」

  哈利艱難地咧了咧嘴角:「你說的這個『第一個』意思是……」

  「噢,就像貝拉和雷古勒斯,同樣地,正義陣營裡也在薪火相傳哪!不過腦筋靈活的不太好找,恕我直言,隆巴頓們真是硬得讓人害怕,我倒是看金斯萊還不錯,可爸爸說和他不算熟,還得再觀察。」

  哈利很想找個東西扶一扶,可惜假霍格沃茨已經被戳沒了——怎麼說,鳳凰社和黑巫師合流了的意思?

  「他們知道是……假、假的嗎?」

  「極個別聰明蛋知道,比如萊姆斯,簡直攔都攔不住,去了日本一年,回來看爸爸的眼神都不對,還有你那個爆炸頭朋友,我看她也快了。」

  利烏斯和他並排走著,像尋常相偕散步的親人。

  「至於反方這邊,他們不知道。」

  「不、不知道?你就不怕出事嗎?」

  「你要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的話,干脆不要接這個擔子!」她先是嚴厲地說,很快又緩和了面色,「不是沒出過事,你爸媽上學那次,差一點點就要失控——真是禍害遺千年!貝拉也越來越膨脹了,好像她是真的憑借自己的本事一樣,蘇茜提醒過我好幾次,我干脆就讓她去阿茲卡班好好兒歇兩年。」

  「蘇茜?」々

  「我媽養的貓狸子。」

  撒起謊來眼都不眨,鄧布利多明明說過他們根本養不住貓狸子。何況哈利也聽赫敏說起過這個名字,雖然赫敏沒說她是誰——據摯友的表情來看,這也是位很要命的女巫。

  濃霧已隨著假霍格沃茨的消失而一並消散了,哈利環顧四周,發現他們此時此刻大抵是身處某片無人的荒原上,足邊一些紫粉色的歐石楠正逢花季。

  「綠蒂特別喜歡這裡。」利烏斯感嘆了一聲,「這些花也是,這叢開敗了,那叢就開,一年裡倒有大半年有花開。」

  哈利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樣接話。他似乎只在吵嘴上天賦異稟,何況他被粗暴填塞了一堆真相的腦子裡現在一團亂麻,完全是憑借著本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利烏斯身後。

  「看,她來接我了!」

  遙遠的一聲爆炸響,哈利恍恍惚惚地抬起頭來,就見到奧利凡德女士正大力地揮著手:「我猜你們差不多要結束了,利芙!」

  「比想像中要費事!他居然沒有自己猜出來,蠢得好笑了都!」ぁ

  其實這話呢,可以幻影移形過去、在奧利凡德女士耳邊悄悄地說,沒必要在他哈利·波特的耳邊超大聲地喊!

  哈利已經完全氣不動了,他怔怔地望著利烏斯·斯內普拎著袍子拔步奔向她的朋友,忽然又回頭向哈利:

  「你在厄裡斯魔鏡裡看到了什麼?」

  哈利一愣。

  他應該別無所求才對,就像斯內普發癲說的那些鄧布利多式甜言蜜語,可他明明看見了除自己之外的……除了短暫地希望另一個哈利·波特不要失去他愛的人,他還看見了此時此刻他所擁有的一切。あ

  「還行,阿不思沒看錯人。」女巫了然地點點頭,「他還是這麼相信你,沒理由的——我一定要讓格林德沃吃上這飛醋!」

  「到底是什麼——」哈利追問不及,眼睜睜看著女巫的背影跑遠了。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巫師壽命長得很!」荒原特有的強風掃過荊棘,風裡傳來女巫愉悅的笑語,「21世紀就交給你啦!」


第164章 1981·好兆頭(二十)

  2001年,9月,美國,紐約,曼哈頓區,「世界之頂」。

  天氣不錯。

  他們正處在107層、四百米高的摩天大樓室外觀景台,連紫外線似乎都比遙遠的地面更加強烈。

  「有點兒曬。」金妮從直升機模型影院裡鑽出來——太早了還不營業——忍不住抬起手臂擋在眼前。

  哈利順手從身前雙肩包提出一件薄外套,她已經擺了擺手:「悶!」

  「我看你在球場上吃的苦,全要在我身上找回來。」

  「天經地義!」金妮得意地晃了晃左手,白金戒圈在無名指上閃閃發亮。

  「切,神氣什麼!」哈利不甘示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你有啊,我也有!」

  兩個人手拉著手嘻嘻哈哈地又轉了一會兒,金妮拐拐他:「我看是沒戲了,不如我們下去吧?」

  「再等等。」哈利有些遲疑,「這是萊姆斯說的。」

  很多時候,就等於是「公主」說的。

  這幾年他也看出來一些門道:當年鄧布利多和斯內普怎麼壓榨麥格教授,這些年麥格教授、鄧布利多和斯內普就怎麼壓榨萊姆斯·盧平。

  聰明的孩子此時此刻應該盡量少出現在這幫恐怖的長者視線之內,但哈利沒辦法,他早就被抓上賊船了。

  「渴了……」金妮搖晃著他的手臂,真該讓她的粉絲來好好看一看,這位擅長靠著一頭撞翻裁判來抗議不公正判罰的霸道追球手,私底下有多麼可愛……不,還是算了,別看了,他一個人的。

  「想喝什麼?」哈利不由意動,也覺得有點兒渴。他們就住在樓下的萬豪酒店,以哈利刷掉的卡賬來看,年輕的波特夫婦連衛生間都應該配有全景觀落地玻璃窗。

  似乎……也沒必要非得在天台上耗?

  「能喝什麼,汽水唄!」金妮翻了個白眼,憋不住又要笑,「我說我要喝酒,你讓嗎?」

  「請您注意,太太。」哈利毫不客氣地說,「您剛剛提到了一個禁詞。」

  金妮仰頭大笑!

  所以當侍應生前來詢問要什麼酒水時,她毫不猶豫地說:「請給我們來一支唐培裡儂。」

  「不行!」哈利牙齒咬得咯咯響,引來侍應生奇怪的一瞥:都坐到這兒了,不會還心疼那點兒酒錢吧?以為這是哪裡,路邊賽百味?

  「那你要喝什麼酒,親愛的?」金妮故意問,心眼壞透了!

  「我,不,喝,酒。」哈利輕輕一拍桌子,「勞駕,請給我來一杯果汁——什麼果都行,要不夠補那支酒的差價,就多來一些我們打包帶走,省得你小瞧我。」

  金妮苦苦憋笑,臉蛋通紅,人都缺氧迷糊了——最後還是要了酒。

  「你還記得那支香檳是什麼味道嗎?就婚禮上那支。」金妮漫不經心地問,她貌似是出神地凝視著杯中淺金色的澄清液體,但那目光實則一直黏在哈利身上——透過水晶杯壁的折射。

  哈利整個人都快爆炸了。

  「你想說什麼呢,金妮?」他低聲下氣地問,想求求妻子收了神通吧,當著外國麻瓜不能給他留點兒臉嗎?

  「那打香檳是『公主』送你的結婚禮物。」金妮伸手進單肩包裡摸了摸,摸出一個精美的小藥瓶,一整塊紅寶石掏的,「這是她給我的。」

  哈利渾身一凜!警戒!一級警戒!

  他立即看向了酒杯,很好,滿滿的一口沒動,安全!

  「是我想的那樣嗎?」他謹慎地問。

  金妮笑得壞極了:「當然!」

  哈利嘆了口氣,金妮畢竟是個韋斯萊嘛!看看弗雷德和喬治!比爾和查理!還有羅恩那個悶騷——咳,如果她實在是想看他的笑話,他也不是不能同意……所以,這其實是個通知?關於一些特殊Play?非得在這裡、在床下、在大白天?

  年輕的波特夫婦婚禮當天,獨自前來觀禮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帶來了「公主」的賀禮:一打自己家酒莊產的香檳。

  這禮物應景又體面,所有人都沒多想,除了西裡斯嘀咕了幾句之外。詹姆有些猶疑,因為鄧布利多沒喝。

  「鄧布利多教授還不該戒酒嗎?」莉莉不高興了。確實,以阿不思·鄧布利多的年紀,人類能從中獲得快樂的飲食,他最好統統都戒掉了。

  那沒事了,那喝吧,以現場格蘭芬多的濃度和大家一貫的作風,這一打酒還不夠分的呢!

  新郎與自己的新婚妻子甜蜜地碰了一杯,眼神黏得分都分不開,同樣甜蜜的酒液滑下喉嚨時他還在想:酒要是不夠,就讓羅恩去三把掃帚再買點。

  然後他就感覺哪裡不對了。

  某種衝動,或者說難以忍受的欲望,他感到身體裡的所有液體正在急劇被調動ヾ,猛衝向胸前那個除了金妮之外幾乎沒人碰過的部位!

  他簡直能感覺到那個部位在生長啊!

  哈利至今仍記得那一刻的驚恐(畢竟是上個月的事情),那些……液體衝向自由的瞬間,他甚至感到強烈的疼痛。禮袍很快被浸濕了,然後開始滴滴答答,最後他擁有了兩座私家噴泉。

  還好公開儀式已經結束了,還好這是只招待少數親友的after party。哈利望著房間裡此起彼伏的「噴泉」,甚至感覺不到憤怒——畢竟生氣也需要消耗能量,而他已經麻木了,枯萎了,被折騰得翻不起一星半點兒浪花了。

  女巫們抱在一起笑得天昏地暗直不起腰,阿利安娜身邊——好得很忒修斯果然又不在!鄧布利多還撐得住,他抖著胡子,慢悠悠掏出兩套相機——麻瓜的和魔法的。

  「蓋爾拜托我,她說她要畫下來。」他左右開弓,按快門的手指倒騰得飛快,「做成石膏雕塑,再捐給霍格沃茨。」

  「那我要一個小號的。」阿利安娜高興舉手。

  「忒修斯連做原材料的木頭都給你預備了好幾種。」

  還有沒有天理啊,啊?還有沒有正義可言啊?

  哈利絕望地看著父輩比完了誰噴得更高之後甚至在互相品評奶水的口感與質量,並為誰最好喝打了起來,赫敏變了個瓶子給羅恩接著(接來干什麼!),羅恩倆手捧著他的……接得還很仔細,雙胞胎把這玩意兒當成了武器到處呲人,珀西自閉了(被弟弟呲了好幾下甚至呲進了嘴裡),查理是個沾杯倒,人已經昏迷了,胸前只是一味噴湧,芙蓉手忙腳亂地拿外袍給比爾往回堵,比爾被她按得吱哇亂叫,唯一因不知情且幸存的男巫——幼小的泰迪·盧平在旁邊嚇得宛如故障的霓虹燈,五顏六色的頭發來回亂切。

  太壞了,真的,太壞了,哈利欲哭無淚。他注意到妻子已經好久沒說話了,一眼瞥過去,嗯,那興致盎然盯著他的眼神就和此時此刻一模一樣。

  哈利不想回憶當天晚上(以及後面很多個晚上)金妮對他做了、甚至試圖做什麼。也不是不好了啦,就是很難堪,他畢竟是個男巫來的。

  現在女巫圖窮匕見了,大庭廣眾——還好早上沒什麼人。

  「想什麼呢!」金妮托著下巴,雙眼發亮,「女巫用這個正對路,雖然對我來說還太早了——嚇唬嚇唬你而已,哈利,逗你玩真的很有意思!」

  哈利反應過來,羞憤不已。

  他婚禮那天男巫們固然出了大醜(雖然一部分人不認為那是在出醜),但也有兩位女巫陰差陽錯從中獲益——莉莉和芙蓉,她倆都在哺乳期,生活多多少少有些不便。

  哈利想起妹妹那張醜臉,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

  一個從未出現過的人,一條嶄新的生命,她存在的意義、她帶來的衝擊,遠比那位只在課堂上遙遙見過幾面的瓊安·麥金農更深刻。

  「嘿,嘿!」金妮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我理解你迫不及待,但現在還是白天,離日落還有將近十個小時呢!」

  「上一次這話還是我對你說的呢!」

  「所以我要報復回來。」

  年輕夫妻互相鬥了幾句嘴,便又安靜下來,雙雙望向窗外的天際線。英國巫師並不習慣都市生活,尤其是曼哈頓這樣的,都市中的都市,金妮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小情侶本就黏手,自打結婚,仿佛又擁有了某種法理依據似的,天天晚上都要鬧到後半夜,冷不丁一下子要早起,只好互相克制、互相支撐,什麼都沒敢干,早安吻都先記賬了,兩個人咬緊牙關、瞪大牛眼愣是爬了起來——結果呢,好像被鴿了?

  哈利忍不住懷疑萊姆斯·盧平來,他人品當然是沒話說的,但……萬一徹底被拐帶壞了呢?

  對於「公主」來說,他哈利·波特實在是一個完美的惡作劇對像,他身上buff疊滿了呀!哈利甚至都能想像到禁林深處,那邪惡的一家子是怎麼頭碰頭制定計劃的——奧利凡德女士要善良一點,她應該負責「說服」盧平吧。

  哈利出神地望向窗外,順著他的目光,一路向北,萬尺高空之上,正急速下降的飛機裡喧嘩四起。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尖叫,有人試圖留下生命最後的訊息、向家人傳達無望的愛意,也有人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將手悄悄伸進了登機箱。

  一支玻璃瓶悄無聲息地粉碎在靜音毯上。

  哈利忽然覺得渾身發癢!他癢得坐不住,癢得渾身顫抖,不得不站起來四處抖動身體,很快眼淚鼻涕也跟著下來了。他悲憤地望向妻子,本想控訴,卻發現金妮和他一樣狼狽。

  2001年9月11日上午8時許,紐約世貿中心萬豪酒店某酒吧的侍應生們眼睜睜地看著開業以來破天荒頭一遭早晨來喝酒的一對年輕夫妻,忽然像兩只活猴子一樣原地上躥下跳、抓耳撓腮起來。

  「不是弗雷德和喬治——他們給你准備了別的,這我知道——會不會是『瓶子』啊!」金妮大喊,「否則還會有什麼事,讓萊姆斯特意叮囑你『保持警惕、望向天空』呢?他總不能跑到美國來給你放煙花,大白天!」

  哈利渾身一激靈。

  他成年後就注冊了巫師救援聯盟,但說來慚愧,至今一單都沒搶到,去年倒是誤打誤撞現場救了個十字路口差點兒出車禍的。現在早就不是上個世紀那空難頻出的糟心年代了,以往就數飛機最令巫師們頭疼,少說一次也要出動二十位經驗豐富的成年會員,但現在呢,飛機被譽為「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卻不是「絕對安全的交通工具」。

  哈利掏了掏兜,他和金妮口袋裡的「瓶子」不知何時也已經同步碎掉了,藍紫色的粉末漂浮起來,凝聚成一條閃閃發光的色帶,徑直穿過玻璃,極速向某一個方向的高空延伸開去。

  「火弩箭火弩箭火弩箭……火弩箭飛來!!」

  「——火弩箭飛來!」

  與此同時,麻瓜那棟著名的五角星形建築前,忽然齊刷刷地憑空出現了一群奇形怪狀的男女。他們有的穿著某種官方制服,有的則看上去活像剛從加州的海灘上被薅過來。

  「我覺得不用這樣,麻瓜說他們會派戰鬥機攔截的。」

  「我都不知道美國分部這麼缺人,新人也能被派上這種大活兒!」

  「好了,都別吵吵了!」一位年長女巫正變出長袍來遮掩自己的比基尼,一轉眼發現天真懵懂的年輕男伴也傻傻跟著自己來了,不由嘴角抽搐,「那可是在天上!麻瓜戰鬥機能怎麼攔?是同歸於盡,還是干脆擊落?我兒子就是當兵的這我比你清楚!」

  「我們收到的指示是……」另一位女巫還穿著吊唁的黑袍,「這棟樓裡的麻瓜隨便他們去死,把劫機者從飛機上扔下去,剩下其他麻瓜要好好地救。」

  「可——可我們先去找的麻瓜啊,我們只能這麼做!這種大事難道不要——否則我們就這麼大剌剌地幻影顯形,現在主席女士已經被泄密警報氣暈過去了。」美國巫師支支吾吾。

  「她白說說而已。」年長女巫干笑,「不用理那個,到了不得不抉擇的時候,當然要優先保全平民——我們先去另一邊看看。」

  賓夕法尼亞州,尚克斯維爾,某處農田。

  「我覺得我們不能等了。如果所有的飛機都被期待著衝向重要建築唯獨這架例外,那麼機艙裡一定發生了非同尋常的事情,我們早早過去,說不定會挽救一些英勇的生命。」

  「同意。」

  「我也沒意見。」

  「走!」

  一塊仿佛能覆蓋整片天空的火紅色幕布在雲間悍然張開那龐然大物般的身軀,巫師們牽著它的四只角,彼此相距甚遠,幾乎看不清同伴渺小的身影。奇異的是,這塊「布」並未造成很大的風阻,它柔軟地舒展著懷抱,風從中穿過,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喂,不試試我兒子發明的那個魔咒嗎?」

  「令郎不是位啞炮嗎?」

  「另一個!吉姆當然是個好孩子,那一個就是憑空扣到我頭上的黑鍋!」年長女巫騎在掃帚上,頂著高空的狂風大喊。

  「我們試過了!」不參與「執旗」的吊唁女巫吼得比她還大聲,「雲層之下飛得比較自在,雲層之上就不如還是騎掃帚了!」

  「聽上去不太實用啊!」

  「但我很喜歡——飛天掃帚騎一天下來渾身疼,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岡特女士!」紅旗那邊有人拼命揮著手,「我們准備好了!」

  「准備好了就出發!」

  「砰」的一聲,整齊劃一的炸響,半空中騎著掃帚、歸雁般忙忙碌碌的巫師和他們的巨幅旗幟消失了,下一刻,一幅火樣鮮艷、血般濃烈的赤紅幕布毫無預兆地遮住了雲端之上冒牌飛行員的視野。

  紅旗四角拉長、自動自發地向周圍延展,直至困住了整架急速下墜、搖搖晃晃的飛機,然後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巨手,靈巧地給包袱打了個結。

  飛天掃帚上的巫師們紛紛現身,齊刷刷舉起魔杖——閃光過後,飛機下墜的勢頭止住了。

  紅包袱活像個喜氣洋洋的大風箏,通過看不見的引線,輕盈地、遙遠地在奏凱而歸的巫師身後呼呼飄蕩。

  巫師們飛著飛著,漸漸也圍攏到一起,像一群寒風中茸毛瑟瑟的雛鳥——開玩笑,高空這麼冷,哪怕有魔法呢?

  「您回邁阿密嗎,梅洛普?」有人搭話。

  「先各處看看吧,誰讓這裡我年紀最大,在家裡又年紀最小呢!」

  「那麼去紐約,我知道中央公園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廳!」吊唁女巫接口。

  「先去阿靈頓吧,紐約不著急,詹姆他們都在那裡呢,你倒是可以去看看,馬琳,我聽說你上學時暗戀過西裡斯不是?」

  「你都知道,那這就算明戀了!」馬琳·麥金農在風中大笑,「其實我們約會過的,就一次,當我想約第二次的時候西裡斯很詫異,雖然他不覺得我討厭或者乏味,但他不明白約來約去到底有什麼意義,還是和波特、盧平他們在一起更有趣。」

  梅洛普翻了個白眼。

  「他們來美國做什麼?」

  「哈利來度蜜月,昨天剛到,過兩天還要去優勝美地。我只知道詹姆和西裡斯來美國是憋著壞的,但亞瑟估計是真不放心了,赫敏本來就在紐約出長差,連參加婚禮都是請假抽空,羅恩更是三天兩頭往這跑,大概理由又是要赫敏簽字之類——總之,一個都沒落下,統統抓來給我干活!」

  「可……」馬琳沉默了一瞬,「波特家那個小的呢,誰來照顧?難道是莫麗——不、不會吧?不會又是阿利安娜吧?」

  「她已經認命了。」梅洛普唏噓。

  兩人都沒有落地,只是停在半空中注視著「大風箏」翩然而下,像雲海中翻騰的一朵紅色水母。當所有人確認無誤後,紅包消失了,露出裡面完好無損的波音飛機。

  「先恢復重量吧!」馬琳喊道,「剛才負責石化咒的人留下來和麻瓜收尾,其他人自己看著辦——那邊還有三架!」

  本土巫師與英國外援們遙遙比了個OK,開始著手穩定住在草地上滑來滑去、飄來飄去的麻瓜交通工具,另一撥人則飛快地將飛機上所有活物與死物的質量從1g恢復到了原有的水平。

  相比於賓夕法尼亞州的大勝,弗吉尼亞州的情況則糟糕得多。飛機被擊落了,殘骸掉落的位置有點兒寸——直接砸人麻瓜機密部門辦公樓裡了。

  「我們不敢不聽『公主』的囑咐。」負責人低眉順眼地賠小心,「但是也沒用混淆咒,更沒用奪魂咒——這幫麻瓜的心是真硬,我們幾乎什麼都沒做。」

  「人呢?乘客呢?」梅洛普吼。

  「這兒呢!」負責人懷裡小心翼翼地摟著一只巨大的玻璃收納罐,裡面盛了半罐大黃豆。

  「噢……」梅洛普一瞬間松弛下來,「壞蛋呢?」

  「也混在裡面。」負責人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我們當時可是在跟麻瓜導彈搶人!只來得及把所有哺乳動物先變形,然後就『豆子飛來』了。」

  「所以裡面可能有真的黃豆?」馬琳興致盎然地用指甲點了點外壁,回音叮咚,「我要是不小心把他們吃了,我的靈魂會完蛋嗎?」

  「不排除這種可能。」負責人十分謹慎。

  「做得好!」梅洛普拍拍他的肩膀,「關於你非要聽『公主』的話,我這次就不告訴阿不思了。」

  「鄧布利多教授不是已經事實隱退了嗎?」出發去紐約前,馬琳鬼鬼祟祟地湊上來。

  「有什麼辦法!」梅洛普正准備幻影移形,「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不找英國男巫嗎?因為他們被我傷了心、哭唧唧地喊『我要向鄧布利多教授尋求幫助』、『讓斯內普教授罵醒你吧你就知道我是個多麼值得珍惜的男巫了『的時候,我還是會害怕,怕得要死。」

  馬琳同情極了。「真有人這麼沒出息?」她問。

  「吉姆的爸爸咯!」梅洛普幻影移形消失了,原地只留下裊裊余音,「當然,我是說嫌疑比較大的那幾個。」

  2001年9月11日,美國,紐約,曼哈頓區,世貿中心大廈。

  雙子塔風姿依舊,挺立如昔。

  看起來兩架飛機都好好兒地攔下了,梅洛普和馬琳對視一眼,紛紛松了一口氣——然後立馬就覺得這口氣還是松得太早了。

  人怎麼能捅這麼大的簍子呢,啊?

  雖然世界巫師救援聯盟的緊急通報與增援申請一出,各國魔法部/魔法國會/魔法議會就多多少少有了一點心理准備:看起來《保密法》這次是非徹底打破不可了。

  他們與麻瓜之間那層彼此心知肚明、只能大略掩人耳目的遮羞布,也到了該扯下來的時候。

  但、但是……

  哈利·波特,她梅洛普·岡特傳說中的黑鍋哦不,傳說中的兒子的傳說中的宿敵。不愧是「宿敵」啊,不愧是自我標榜拯救了整個英國巫師界的人,他可太能了!ゝ

  波特夫婦分頭行動,直接跑到人家飛機舷窗旁,挑了個能幻影移形的好地方,掃帚一扔,人進去了!

  然後就是虐菜,乏味的、平平無奇的虐菜。制服了心懷不軌的劫機者,把原來的飛行員簡單一調理、拎起來往駕駛室裡左右一按——兩架飛機一先一後,當著整個曼哈頓區的面,來了個極限旱地拔蔥,擦著雙子塔的尖尖,怎麼飛來的就又怎麼走了,就近找機場迫降去了,沒了。

  刨除飛機內部,整場下來財產損失:火弩箭一對,大廈外立面被震碎的玻璃若干;人員傷亡:由於波特夫婦受到了空前絕後的火熱感謝,年輕的波特先生被數位體重超標的幸存者大力擁抱以致肋骨稍微有點骨裂,波特太太則遭受了不輕的心理創傷——被男男女女毫無邊界感的示愛告白了太多次,險些拔魔杖自衛。

  「所以你們就——干看著?」梅洛普簡直不可置信,「讓一對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度蜜月、今天也才第二天的新婚夫婦把這事兒給解決了?他倆加起來可都沒你大啊,亞瑟!你不是為了不放心金妮才悄悄跟來的嗎?」

  新婚夫婦的親爹*2、教父、兄弟(是同一個)、嫂子或者朋友(也是同一個)垂頭喪氣地站在她面前,被訓得抬不起頭。

  「那我們……也沒經手過空難。」

  「普通的飛機失事我都沒見過。」

  「我們還在想怎麼辦……方案提了七版,精簡到二選一了。」

  「我們以為哈利不會理睬萊姆斯的叮囑,畢竟他在假期裡……」

  「畢竟他對『公主』那套好像敬謝不敏……」

  馬琳在一旁偷著樂,這種事就是這樣,沒說的,她剛入行的時候也這樣。越是聰明、越是周全、想得越多,就越容易束手束腳,心思簡單純淨的人反而敢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上衝。那個韋斯萊家的小紅毛看上去倒是不應該……但估計他混在這伙人裡也沒什麼話語權。

  「波特夫婦呢?」梅洛普不客氣地問,他們背對著被無數麻瓜團團圍住的兩架飛機,各種應急車燈閃來閃去,喇叭嗷嗷尖叫,普通人到了這裡也得頭大如鬥,何況巫師呢?

  詹姆·波特一挺腰——陪綁挨訓的西裡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太習慣,我懂。」亞瑟同情地攬了攬他的肩膀,「這就是成長的陣痛吧,我懂。」

  「已經走了。」赫敏說,所以他們能不能也走呢?不用說也知道一定有許許多多需要她參與善後的問題在等著她,一想到這個,赫敏·格蘭傑—韋斯萊女士就覺得——

  精神煥發!

  「去哪兒了?」亞瑟大皺其眉,「巫師醫院?麻瓜醫院?肌肉拉傷是很嚴重的病嗎?」

  「去優勝美地了啊!」羅恩呆呆地望著老爸,「他們本來就是要去那裡的,不是嗎?之前我用魔法幫他們圈的地,得趕緊過去占上,否則被發現了怎麼辦?」

  「我想美國佬現在應該沒心情滿世界巡邏、抓哪個巫師又用魔法悄悄為自己不正當謀利。」詹姆衝著又閃又吵的大飛機和烏泱泱的麻瓜努了努嘴。

  「何況就衝我們哈利的貢獻,別說只是一個露營點位,麻瓜就是把整個公園都封給他我看也沒什麼不行的,高低咱們也混個爵爺,就叫『Lord Cutie-Pie『好了——」

  話沒說完,後腦勺上就挨了詹姆的巴掌:「這麼『布萊克』的話不許說!不許說!不許說!不許說!」

  「西裡斯你對教子的濾鏡比南極的雪還要深。」亞瑟幽幽地說。

  「是我太囂張了,忘了這裡還有一位岳父。」西裡斯低眉順眼,「詹姆學著點,你以後可一定要變本加厲。」

  「哈利留了話。」羅恩趕緊說,「他說他飛天掃帚的錢得有人賠。」

  「有錢人都這麼摳的嗎?詹姆你沒這毛病啊!」

  「你懂什麼,這是哈利少爺心疼我和他爺爺的勞動成果。」

  其實是哈利幫忙打理的小精靈自由擇業那一攤,目前還處在吞金無底洞的狀態,赫敏心虛地清了清嗓子。

  「我想魔法國會會願意賠的,就是最快最快……復活節吧?」她說。

  「沒事兒,讓馬爾福賠,西茜的人情他們還沒還呢!」西裡斯甩了甩手,「咱們去定制一對情侶的,掃帚尾和掃帚柄就用他倆頭發和眼睛的顏色,怎麼樣?」

  去年、或者說前年,最後的布萊克們久違地聚到了一起。新世紀鐘聲響起的那一刻,原本舉止如常的貝拉特裡克斯臉色急轉直下,21聲鐘聲還未消散,人已經毫無征兆地停止了心跳。

  床前的安多米達、納西莎、西裡斯和雷古勒斯面面相覷,最後約了個新年下午茶。

  「格蘭芬多的生活真是喧囂啊……」聽得梅洛普直嘆氣。

  當著這麼多麻瓜,他們也不好大咧咧地直接消失或者騰空起飛,只好先邁著兩只腳向外走,趁機尋找合適的地方幻影移形。

  「我早就想問了,梅洛普。」西裡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你從哪裡來啊?怎麼一大早就——」

  「你參加派對,難道會認認真真脫掉衣服衝個澡再睡覺?」梅洛普瞥了他一眼,「當然不是,對吧?」

  氣氛有些尷尬。

  雖然男巫女巫都成年了,但這裡畢竟事實上存在著兩代人。爸爸和兒子一起聽到這種話已經稍微有點……旁邊還站著個兒媳婦呢!

  「今天這事……」兒媳婦義不容辭,「要怎麼和魔法國會說啊?」

  飛機起飛前,他們就已經接到了來自倫敦——世界巫師救援聯盟總部所在地——的通知,或者說,公告。

  「那怎麼了?《修正案》規定了,麻瓜要先倒霉我們才能救,所以知道了……那就知道了唄!」梅洛普並不在意,她人生中最不缺的,除了美男就是大場面。

  「問題是怎麼知道的啊!」在場唯一正經人赫敏十分抓狂,「我們是不是在……在『假定嫌疑人』內部有間諜?這是不是意味著巫師又要干預麻瓜政局了?英國對中東多麼敏感——」

  「等等,什麼叫『又要』?赫敏你這是挖到美國同行的八卦了?」

  赫敏心累得直嘆氣,梅洛普抱了抱她。

  「因為斯內普教授是預言家啊!」亞瑟理所當然地說,「我早就說過了。」

  「蛤?」

  「韋斯萊家祖傳的,我太爺爺說的——他還活著呢,就是隱退了不太好找。」

  「不是,爸爸——」

  「就這麼決定了!」赫敏狠狠用拳頭砸了一把掌心,「回去我就寫信讓他們偽造斯內普教授是先知的記錄,必要時可以使用奪魂咒讓特裡勞妮相信斯內普教授和卡珊德拉有一定的血緣關系,比如私生子——他倆誰更老?」

  「這比鼻涕精【就是】預言家更瘋狂,收手吧,赫敏!」

  「我這是為了世界和平!」

  哎呦哎呦,格蘭芬多!梅洛普蕭瑟地嘆了氣,喧囂,實在是太喧囂了。

  2001年9月11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優勝美地國家公園。

  哈利·波特攀上一塊巨大的岩石,無言地俯視著靜謐廣闊的莽莽幽谷。

  「困了?」金妮拐了拐他,「不下去光顧著看什麼呢?」

  「你看這一棵棵樹,像不像一個個人?」哈利問。

  「你開玩笑的吧?」金妮大驚失色,反手抽出魔杖,哈利慢了半拍,她已經扔下去好幾個「還原咒」了。

  「公主」的事,哈利掐頭去尾地多多少少也告訴她一些,金妮小小地驚訝了一下,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不像哈利也不像赫敏。倒不是她不在乎,只是她擁有一種珍貴的品質,是哈利和赫敏都不具備的。

  順帶一提,羅恩到現在都不知道。

  「對,沒錯,我開玩笑的。」哈利笑著拉住她,「我只是在找下去的路。」

  「來路唄!」

  「那可不行!怎麼能走回頭路?」

  「可這是塊石頭誒。」金妮慈愛地看著他,「是缺氧了嗎寶貝?」

  哈利忽然握住她的手。他有一肚子的話說不出來,也不曉得該如何向妻子述說。

  離開這塊頑石,要走下去,卻不能向下走。

  那就向上走吧,飛!飛向天空!他和金妮恰好都很擅長這個!

  還挺浪漫的吧?哈利一步邁出、縱身躍下的時候心裡想著,比麻瓜的極限運動更刺激。

  靜謐廣闊的莽莽幽谷驀然劃過一聲年輕女人的尖叫:

  「我去你■■的哈利·波特!火弩箭被我們扔了啊——」

  「干!我忘了!啊啊啊啊啊啊——」

  進入21世紀後,哈利·波特就沒有再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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