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敵意(1)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沒有作業的晚上,對不需要考O.W.Ls的四年級來說堪比周末。地下教室裡架著好幾只坩堝,各色煙霧蒸騰,阿波羅尼婭俯身用長頸勺舀起一點液體看了看,低頭在手中的羊皮紙上劃去「山金車」和「牛膝草」,忽然聽到隱隱的雷聲。
「打雷了?」她問道。
「地下也能聽得見嗎?」雷古勒斯茫然地看著她,防中毒的泡頭咒讓他看上去像個大頭娃娃,「這裡甚至連扇窗都沒有。」
「你覺得這能算是暴風雨嗎?」阿波羅尼婭問他。
她見識過故鄉聊勝於無的台風尾巴,也見識過東海岸毀天滅地的颶風,但她實不知道英國所謂的暴風雨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幾級大風?電閃雷鳴?平均降水量?嘖!
跟麻瓜菜譜的「食鹽少許」有什麼區別?
「算吧,大概?」雷古勒斯非常謹慎,「我上去看看,你去拿藥水。」
阿波羅尼婭奪門而出,一顆心激動得「砰砰」直跳,她終於要結束這早晚打卡的日子了,天知道她是怎麼過來的!
要說阿尼馬吉難,其實也還好,只是繁瑣:含一片曼德拉草葉子在嘴裡一個月,用以制作一瓶堪比冷香丸的魔藥,在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每個日出日落都要對著自己的心髒念咒,斷了一次都要從頭再來過。
阿波羅尼婭不是薛寶釵,沒有那麼多「可巧」,成年人的毅力與謹慎讓她成功邁過第一關,然後在第二關上卡得欲..仙..欲..死,好不容易來到第三關,沉沒成本已經高得嚇人——她甚至為此制作了一張打卡表,就掛在寢室門背後,斯內普和雷古勒斯都為此提供了技術支持,保證魔法表格能夠提醒到至少一個人。
現在,這種狗都不過——呃,狗也正在過,這種豬都不過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阿波羅尼婭衝進公共休息室,和一個高年級男生擦肩而過。
「晚上好。」他隨口寒暄,「雷聲真大,黑湖都被閃電照亮了。」
「你覺得這算暴風雨嗎……」 阿波羅尼婭停下來望著他,順便瞄了一眼胸牌,「呃,萊斯特蘭奇?」
「算啊!」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笑了笑,「你要出去?」
阿波羅尼婭連連搖頭,匆匆補上一個合乎禮節的告別,馬不停蹄地衝進寢室——阿萊克托·卡羅正在cos漢尼拔(素食版Ⅰ),差點被她嚇出個好歹來。
「你怎麼了?」阿萊克托問道,眼睛還粘在「料理台」上,「床底下多髒啊!」
阿波羅尼婭心滿意足地捧著那瓶已經變得血紅的魔藥,笑道:「今晚暴風雨,對吧?」
「對啊!」阿萊克托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顯而易見,如果這都不能算暴風雨,那英國大概常年晴空萬裡吧。」
阿波羅尼婭回到地下教室時,雷古勒斯已經為她收拾出了一個寬敞的空間。「我想像不到你能變什麼,但我還是要請求你,控制你自己。」雷古勒斯指了指教室中被塞得滿滿的邊櫃,「別讓大家的心血毀於一旦。」
「我盡力而為。」她如此承諾。
雷古勒斯抱了抱她,退出教室並關上了門。「我就在門外,如果出了什麼問題,記住大多數動物都是會叫的。」他隔著一扇門叮囑道,「我至少可以幫你去找麥格教授。」
「或許你可以去禁林附近找找西裡斯。我可不信克利切會為西裡斯保密,至少在面對你的時候不會。」
「他和他的朋友在一起,我也和我的朋友在一起。反正他也不會聽我的,他不需要我。」雷古勒斯笑起來,「你是不是緊張了,阿波羅尼婭?」
門裡沒動靜了。
阿波羅尼婭最後念了一次阿尼馬吉咒語,捏著瓶子一口悶掉那未經高溫消殺過的、含有她發酵唾液和高蛋白腐爛蟲屍的魔藥,差不多有一分鐘她什麼都感覺不到。
緊接著劇痛襲來,從心髒輻射到周身,兩種不同頻率的心跳聲在她左右耳雙聲道交替循環播放。阿波羅尼婭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暈暈乎乎的感覺,好像一個從未喝過酒的人生吞伏特加漬檳..榔,她一時感到自己很大,仿佛脹滿了整間教室;一時又覺得自己很渺小,卡在地磚縫裡爬都爬不出來。
「我不是人。」她想,這種痛楚相較於鑽心咒來說還是太輕微了,「這裡沒有人類,沒有巫師……我的爪子在哪裡?我有尾巴、皮毛……還有270度的視野……」
雷古勒斯說她緊張,其實阿波羅尼婭也是關上門才想起來——她真的能算是個人嗎?她真的適用於阿尼馬吉的魔法嗎?
其實她自覺和「從前」沒什麼不同,五髒齊全,一樣呼吸吃飯喝水上廁所,會餓會渴會受傷,鍛煉後也會變強壯,她身上只有一個器官是死的——生命只能由另一個生命來孕育,煉金術無法創造生命,煉金術產物更不行。
所以她永遠不會有初潮,她偽造的例假也是根據月相表排的,這還要感謝盧平給她靈感。克拉托斯認為妻子的例假會令丈夫掃興,而她有義務在任何時間滿足她未來的聯姻對像——但平常還是要偽裝一下的,免得對方發現她無法生育的事實。
剛剛過去的暑假裡格林格拉斯夫婦特意回來過一次,就是為了這件事。
她不是個醫學生,只大略知道人體各個系統的運轉是一環扣一環,既然子宮不行,那激素也會跟著出問題——但她沒有。她的青春期發育理所應當地隨了大流,什麼時候該長一個無傷大雅的痘,什麼時候該買內衣,都像是被設定好了的電腦程序,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所以她真的能算是個人嗎?她對生育毫無執念,也曾憎恨例假礙事,她不懷念這些失去了的東西,她只是疑惑,她算是個人嗎?
人類,human-being。她呢?human-liking,擬人?
「還好嗎,阿波羅尼婭?」有什麼東西在上方「咣咣」劇震,「真夠久的,快要宵禁了。」
它忽然發現自己許久沒有忽大忽小地在痛楚裡掙扎了,它低頭看看面前滿是塵埃的石板,想動,卻怎麼也動不了,急得直吐信子。
「咝咝」聲小的可以忽略不計。
面前的大木板還在不停地被震響,背後有掠食者不停地發出威懾的狂吼。它呲了呲牙,一點不害怕,它應該是有毒的,如果它能動就更好了。它用盡全力回過頭去,發現尾巴上長了一大片魚尾似的東西……誒?不對,什麼是魚尾?
「你怎麼還在這裡?」有新的掠食者加入了進來,它現在要一對二了,「阿波羅尼婭還沒出來?」
「我們現在進去是不是——」話還沒說完,擋在它面前的大木板就被人一把拉開了,兩個長得和它完全不同的、仿佛有山一樣高的巨獸先後衝了進來。
「先等等。」一個巨獸攔住另一個,「她想攻擊我們,但她動不了。」
「那是校袍?」巨獸向它走過來,它警惕地半豎起脖子,蓄勢待發,「天啊西弗勒斯,她的校袍長進了皮膚裡。」
「至少她是完整的。」另一只巨獸遠遠地打量著它,「容許我提醒你,雷古勒斯,你再向前一步,她就能咬到你了。」
「難道我們就任由她這麼——」巨獸謹慎地駐足,「可為了這麼一點小問題就找麥格是不是太……」
她?他們口中的「她」說的是誰?它感覺不到這裡還有其他活物存在的痕跡,莫非「她」就是它?可它怎麼會是「她」呢?
巨獸拿出了一面鏡子,很大,足以將它全身都照進去,它驚呆了……她怎麼會是這樣的?
小蛇忽然像是極其痛苦似的蜷曲了起來,本來掙扎不得的半片校袍被輕而易舉地卷動進鱗片之間,繼而「忽」的一聲展開了——阿波羅尼婭疲憊地裹著完整的校袍倒在地上。
「我會冬眠嗎?」
「我想你下次要穿少一點。」
「你是什麼品種?」
三個人面面相覷,繼而紛紛笑起來,連斯內普也不例外。
「恭喜你,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先說,「恭喜你在違法犯罪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起得來嗎?」斯內普居高臨下地伸出一只手,「作為交換,我要取一些你的毒液。」
「謝謝,我自己可以。」阿波羅尼婭拍開他的手,「你們是怎麼想到用鏡子的?說實話我當時真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如果我們想不到,你現在應該在費爾奇的辦公室挨鞭子。」未能達成所願的斯內普冷笑。
阿波羅尼婭衝他做了個鬼臉。
「洗澡去嗎?」她征詢大家的意見,「宵禁之後級長浴室應該沒人了,我蹭了一身土。」
斯內普本就是陪同斯拉格霍恩「拜訪」八眼巨蛛去的,運氣不好遇上暴風雨,校袍上潮乎乎的,滿身水汽。雷古勒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只好同意——對於一群早早掌握「攝神取念」的人來說,級長本人的金庫密碼(如果有的話)都問得出來,遑論級長浴室的口令?
「你也要進來嗎?」六樓,糊塗波裡斯雕像左邊,他們各自抱著自己的換洗衣服,門已經打開了,雷古勒斯卻把著門不讓她進,「阿波羅尼婭,我們……雖然……但……」
斯內普嗤笑了一聲,撥開雷古勒斯的手臂自己先進去了。
「當然,當然,我不是想和你們泡一個水池,雷古勒斯。」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我也走這個門,但口令不一樣,進去的空間也是不一樣的,就像有求必應屋。」
雷古勒斯臉紅了。阿波羅尼婭發現他真是純情得可愛,這是多麼高的魔法造詣都不能彌補的「小缺憾」。
「拜拜。」阿波羅尼婭笑著為他關上門,就像方才在地下教室雷古勒斯為她所做的一樣。她又等了一分鐘,才重新報出口令,盡情享受包場羅馬浴室的快樂——這下她衣服穿得足夠少了。
阿波羅尼婭快速洗了個戰鬥澡,擦干身體就開始練習變形,還特意放了一池清水充當「鏡子」。事實證明雷古勒斯的建議很有用,她依次增添衣服,發現蛇類阿尼瑪格斯更偏向於貼身的款式,校袍那種寬大的樣式肯定不行。
但她對自己的新形態滿意至極,一點點問題也願意包容——足夠小,不起眼,移動敏捷,且富有攻擊性,還是高貴的「法傷」,簡直完美。她不敢想像自己萬一變成一只華而不實的綠孔雀該怎麼辦,哦,她是雌性,連「華」的優點都沒有。
就是不知道毒液成效如何,阿波羅尼婭試著咬了毛巾一口,發現至少不像影視作品裡的「劇毒」那樣能把織物腐蝕出個窟窿。
但她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機會親自驗證她的「毒性」。
第77章 敵意(2)
那天已經很晚了,大多數人都已進入夢鄉,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裡只剩下奮戰考試的五年級和七年級,還有在壁爐邊刷O.W.Ls真題的阿波羅尼婭——感謝各學院前輩們的「自願」分享。
考完就忘了?不可能的,你只是還沒發現自己的潛能,「攝神取念」很願意幫上這個忙。
她倒不是不想回去睡覺,而是阿萊克托·卡羅衷心請托,大抵是弄到什麼比較特別的活物了,擔心阿波羅尼婭有意見。她常年沉迷於這等「小愛好」,比之麻瓜連環變態殺人狂,卻少了幾分坦然心態——阿萊克托總是很介懷旁人看她的眼光,縱使阿波羅尼婭再三保證她真的毫無意見。
有意見有什麼用?她又管不了!哪怕是法制健全的現代文明社會,拿一個虐待動物的未成年人都毫無辦法,何況是鷹頭馬身有翼獸要被大斧子砍頭的巫師世界?她多管閑事的後果就是白白與卡羅家結怨,得不償失,只能勸自己就當沒看見。
有腳步聲從男生寢室那邊傳來,阿波羅尼婭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登時愣在原地——西弗勒斯·斯內普正匆匆向外走,獨自一人,肩頭披著鬥篷,只是兜帽還沒拉起來。
這不正常。
在霍格沃茨上到第五年,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在外被格蘭芬多針對、在內被斯萊特林霸凌的獨行俠了,他這樣避人耳目地獨自出行,一般是去見莉莉·伊萬斯。
阿波羅尼婭看看掛鐘,11:40——伊萬斯瘋了?
她起初並未聯想到別的事情上去,畢竟斯內普和伊萬斯也不是沒可能——只要她蝴蝶翅膀扇得夠多夠快——直到她看到手腕上新系的紅絲帶。
那是她用來提醒自己處於例假期的標志,意味著滿月將至,還差二十分鐘。
阿波羅尼婭連滾帶爬地追出去,在通往門廳的台階上攔住了斯內普。
「停下!」她叫道,巴不得值夜教授或者費爾奇把他抓住,「你要到哪兒去?」
他探究地盯了她一眼,看上去心情竟然還不錯?
「西裡斯·布萊克對你說了什麼是不是?」阿波羅尼婭急了,「你難道不知道——等等,你故意的?你故意的??」
斯內普勾了勾唇角:「這樣那個狼人就會被退學了。」
所以就以身為餌是吧?真是氣死她了!教授呢?費爾奇呢?貓呢?
「別做夢了。」阿波羅尼婭毫不留情地戳他肺管子,「鄧布利多一意保他入學,給他栽樹給他挖密道,除非出了人命——你將此事鬧開,難道伊萬斯會領情?」
格蘭芬多沒全員爭學阿尼瑪吉、將每一個滿月夜辦成學院大聯歡(福瑞版)就不錯了!
「你好好想想,西弗勒斯,盧平其實……頂多只是束手旁觀而已,他這麼過下去,也礙不著任何人。」阿波羅尼婭柔聲細語,「西裡斯這事兒干得確實混蛋,可他是雷古勒斯的哥哥啊!」
斯內普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不出在想什麼,繼而轉身就走——果然軟硬不吃!
到底是有多恨啊,他已經拒絕思考了?
「讓我去!」阿波羅尼婭叫道,跟在他身後,「我代你去!你也知道我學得最好的兩門課就是魔法史和變形術,我可以大致變成你的樣子!我做得到!」
「你和我又有什麼不同?」斯內普腳步不停,「你被咬不會變成狼人?」
應該不會,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默默回答。
「因為我死過。」她說道,斯內普的腳步卻猛地停下了,「怎麼了?哦我是說,我小時候生過病,我曾經瀕臨死亡,我不會再——對此產生心理陰影。」巧妙地把「怕死」換成更委婉禮貌的用詞,她可真是太棒了!
「統統石化。」斯內普干脆利落地抬起魔杖,阿波羅尼婭毫無防備,筆直地倒在柔軟的草坪上,被斯內普拖到隱蔽處藏好。
「待在這兒。」他解下肩頭的鬥篷蓋在她身上,轉身大步向打人柳的方向走去。
鼻端傳來清新的皂粉味道,她孜孜不倦地用潔癖PUA了好友這麼多年,終於潛移默化地取得了一些成果。這算是斯內普一點真心的見證,但阿波羅尼婭絲毫不感到高興,她只覺得悲涼。
為什麼她能改變的只有這些小事?
阿波羅尼婭短暫地沮喪了一小會兒,逼迫自己振作起來——她倒下時手裡緊握著魔杖,而「咒立停」理論上可以終結一切無需特定反咒的可持續性魔咒和變形術的施展,阿瓦達索命咒這種一蹴而就的不算。
就是對施咒人的魔力和魔杖動作都有要求。顯而易見,她現在無法做出任何動作,只好一點一點慢慢磨——魔咒說白了就是意志力的戰爭,幸好她的意願足夠強烈。
阿波羅尼婭掙脫石化咒時,已然月上中天。事態發展也如這輪明月一般圓滿無缺,再無絲毫可挽回余地。
她一邊狂奔一邊飛速脫下校袍和底下的羊毛襯袍,和斯內普的鬥篷堆在一處,魔杖壓在最底下,隨即縱身撲入草叢——蛇無需躲避打人柳,它只需勇往直前。
打人柳下戰況激烈,狼人被卡在狹窄的密道裡動彈不得,正拼命向前掙扎,而不遠處兩個學生也不好過——生死關頭誰也沒心思謙讓,於是雙雙堵死在那個成人只能彎腰側身通過的節點前,只好返身對敵。
狼人暫時還不了手,巫師們的攻擊卻是泥牛入海,反而像撓癢癢一般,激得狼人愈發興奮。
蛇游了過去,抬高身體,盡可能遠離狼人的腳,在它的小腿上咬了一口,咬了一嘴毛。見狼人搖搖欲墜地軟倒下去,它也不再戀戰,原路返回——路過那個長頭發學生的時候,真想也給他來一口。
但是它忍住了,它飛快地脫離打人柳的範圍,在草地上打了個滾兒,呸掉嘴裡的毛,順利地在一株杉樹的樹影裡完成了實戰狀態下的阿尼瑪格斯變形與還原。
阿波羅尼婭被凍得打了個噴嚏,敏銳地發現她的東西被人動過了,但是一樣都沒少——沒有繳械,說明對方沒有惡意,或者實力遠勝於她。
她不動聲色地披上衣服,最後胡亂裹上斯內普的鬥篷,裝作剛剛夜游至此的模樣,靜待這場群像大戲的主角們現身。
滿身狼狽的斯內普最先從打人柳下的密道鑽出來,見她好整以暇地等在這兒,倒也沒有十分意外。而阿波羅尼婭吃不准那個神秘看客到底是誰,如果是鄧布利多,那她趁早省省心別演戲了,一時竟相對無言。
「鼻涕精!」詹姆·波特跌跌撞撞地跟著爬出來,「你用了什麼黑魔法?你把萊姆斯怎麼了?」
「怎麼?」斯內普譏諷道,「你這是在怪我嗎,波特?在滿月結束之前,盧平並不享有人權,何況他剛才的確做出了攻擊行為,天亮之後,就可以和布萊克一起打包滾出霍格沃茨。」
「他不會的!」詹姆·波特自知理虧,「西裡斯他只想跟你開玩笑,誰知道你會當真?我們哪次不是恨不得把對方的頭打掉,你為什麼會當真?」
「哦,你們不覺得我會當真。」斯內普冷笑連連,「那你為什麼還會來……救我?」說出那個詞令他神情一陣扭曲。
詹姆啞火了,這件事的確是他們做得不對,他不得不承認。但他隱隱覺得哪裡不對——斯內普猝不及防之下直面狼人,扭打中險些被咬到,還在密道裡被狼人追得屁滾尿流,他怎麼這樣冷靜?
他們哪怕以動物形態和盧平相處,剛開始都緊張得心髒「砰砰」跳。
「校長室見吧!」斯內普抬腳就走,露出身後隱在樹影裡的阿波羅尼婭。
「格林格拉斯?!你怎麼也在這兒?」詹姆大惑不解,悄悄握緊了魔杖——她酷愛先下手為強,他總不會在一個坑裡跌倒第三次。
「夜游咯!」阿波羅尼婭報之以親切微笑,「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那就快回去睡覺。」竟然是斯內普開口趕人。
詹姆愈發迷惑了,上學期他親眼見到這兩人配合默契,私下裡也揣測他們關系不錯,留著格林格拉斯做個偽證不好嗎?鼻涕精為什麼急著撇清?真要鬧到校長面前,他難道不勢單力孤嗎?
「西裡斯·布萊克在哪裡?今晚這麼熱鬧,他總不會在寢室裡睡覺吧?」她彬彬有禮地問詹姆,「我要見他,說句話就走。」
「呃,他、他……」詹姆支支吾吾,終於破罐子破摔,「我不知道!彼得自告奮勇要拖住我,我們在西塔樓鬧出了點兒動靜,引開了費爾奇和弗立維教授……後來彼得沒藏住話,我就趕緊過來救人了!」
「哦?佩迪魯也在?」阿波羅尼婭咬牙笑了笑,「他也在這裡嗎?你下打人柳之前,吩咐他做什麼事了嗎?」
「我讓他看住這裡,別讓無關人等再靠近,當然,學校教授除外。」詹姆終於也發現什麼不對了,「誒?彼得呢?」Ⅰ
「那邊遠遠走過來的人是不是?」阿波羅尼婭指了指城堡方向氣喘吁吁跑來的人影。
「啊,那是西裡斯。」詹姆瞄了一眼,成竹在胸,「你要和他說什麼話?」
阿波羅尼婭俯身撿了一塊大石頭。
「不是吧?」詹姆傻眼了,「格林格拉斯?他可是你好朋友的哥哥!」
「少TM來道德綁架我!雷古勒斯的名頭只有我能用!」阿波羅尼婭一把擲出石頭,將眾人頭頂蠢蠢欲動的打人柳再度暴擊至癱瘓,還不待詹姆松一口氣,她已經緊握魔杖衝了上去。
石化咒很好用,她要讓這個不知輕重的家伙在仇人和朋友面前清醒著挨打!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缺!」阿波羅尼婭罵道,一腳踢在西裡斯的肚子上,「開玩笑?開你媽個頭的玩笑!人命可以拿來開玩笑?」
她揪著西裡斯的校袍領子,渾不顧他眼睛瞪得老大,照著他的顴骨又來了一拳。
「什麼深仇大恨,你要殺了西弗勒斯?你憑什麼?整個巫師界你說了算是吧?你討厭誰、他就罪該萬死?那你應該去當黑魔王啊!我看你比湯姆·裡德爾邪惡多了,伏地魔尚且裝模作樣,你倒是隨心所欲了!」
她罵一句,就踢上一腳或者搗上一拳,偏偏嘴皮子利索,下手也很快,被反應過來的斯內普和詹姆強行拉開時,口裡還在吼:「你TM想過盧平嗎?盧平怎麼辦?他怎麼得罪你了?好好的學不能上了,只能當個身敗名裂的殺人犯,還是個半文盲?」
其實阿波羅尼婭著實沒臉罵出這句話,她沒看見斯內普都快要笑出來了。
「別攔著我!」阿波羅尼婭忽然感覺阻撓她的力量加大了,她拼命掙扎,一回頭正對上一張神情嚴肅的老臉——果然是鄧布利多。
第78章 敵意(3)
「適可而止吧,格林格拉斯小姐。」鄧布利多無奈地看著她,「我還記得你剛入學的時候,很瘦小,現在你長大了,我卻老啦!」
阿波羅尼婭氣呼呼地住了手,她拳頭也磨破皮了,叫夜風一吹、汗水一浸,就火辣辣地疼。
「今晚的事,布萊克應該給我一個說法。」正牌受害人斯內普冷不丁地開口,「我相信您能公正地做出裁決。」
「當然,斯內普先生。」鄧布利多點點頭,「所幸我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已經大致了解了事情經過。」
阿波羅尼婭意興闌珊,對鄧布利多拉偏架的細節毫無興趣。
概括一下就是,沒有退學,西裡斯設套和詹姆救人互相抵消了,阿波羅尼婭需要去找麥格教授談一談。此外,夜游一人扣二十,阿波羅尼婭故意毆傷同學還多扣二十。
「就這?」阿波羅尼婭冷笑道,「恕我直言,教授,這可不公平。」
鄧布利多大皺眉頭,外面時局緊張,優勢在彼,他實在沒有精力解決學生之間的種種矛盾。
「我不明白,如果布萊克的惡行能與波特的善舉相抵消,那我打人為什麼不能和西弗勒斯無辜受傷抵消?」阿波羅尼婭一副「今天不說清楚大家都別睡了」的架勢,「布萊克和波特是兩個不相干的人吧?不是連體嬰兒或者其他親屬關系吧?畢竟我只聽說過『父債子償』。」
「我願意抵消西裡斯犯下的錯。」詹姆·波特毫不猶豫地說,「我本來也不需要什麼獎賞。」
「這裡有你什麼事兒?」阿波羅尼婭看都不看他,「還自我感動上了,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偉大?布萊克的罪行只有受害者有權決定是否諒解——他謀殺是他的事兒,你救人是你的事兒,哪怕你馬上嫁給他現在姓布萊克了,也沒有這互相抵消的道理,這話哪怕站到威森加摩面前我也敢說。當然了,教授,有您在,站到哪兒都一樣,對不對?」
「那你想怎麼辦呢,格林格拉斯小姐?」鄧布利多凝視著她,「你舍不得那多余扣去的二十分?」
「我只是在為我朋友的悲慘遭遇而鳴不平。至於我自己,我犯了錯,我受罰,我認,但我希望您能做到對每一個人都有錯當罰。」阿波羅尼婭誠懇地注視著疲憊的老人,侃侃而談,「這是您作為校長的職責,不是嗎?我想您一定是先成為霍格沃茨的校長,再於校外有了其他事業,時局不利,您也很難,但如果無法兼任,就應該及時舍棄其一,而不是犧牲一方去成全另一方。或許在您這樣的強者眼裡,我們都是地下跑的小螞蟻,但對於螞蟻而言,眼前的世界就是全部了。」
斯內普警告般地瞪了她一眼,阿波羅尼婭裝作沒看見。
鄧布利多久久不言,半晌才嘆了一口氣:「我想我明白你的心情,格林格拉斯小姐。但這『互相抵消』是基於學院分數而言的,為波特先生加分,再為布萊克先生扣分,事實上不就是抵消了嗎?」
「因為我認為波特的所作所為不足以獲得能夠抵消布萊克所扣分數的加分。」
詹姆·波特和石化中的西裡斯·布萊克被這句繞口令唬得面面相覷。
「布萊克設下這個局乃是出於純粹的惡意,他利用全然無辜的好友去謀殺另一位全然無辜的同學。無論西弗勒斯之前與他們有過什麼恩怨,但今晚他做錯了什麼?他出於信任同學而落到這等境地,難道信任也有錯?而波特出於補救心態做出的舉動,究竟是不願意兩位好友背上殺人犯的罪名退學蹲監獄,還是真心不願西弗勒斯這位宿敵死去?或許壓根沒有後者?」阿波羅尼婭反問,「詹姆·波特,問問你自己的心,如果今天出了什麼意外,莉莉·伊萬斯會怎麼看你?你恐怕根本沒想過吧?」
「你很擅長語言的藝術,格林格拉斯小姐。」鄧布利多瞟了一眼臉色蒼白、表情管理完全失控的詹姆,「更擅長以語言操控他人。」
「您誤會了,教授。」阿波羅尼婭寸步不讓,「如果您不會被我所蠱惑,我又為什麼要白費力氣?」
鄧布利多又嘆了一口氣,今晚他嘆氣格外頻繁。
「你們知道的,孩子們,我一向不贊成體罰。」到底是鄧布利多退了一步,「但今晚的事情著實惡劣,我不得不……布萊克先生將為格蘭芬多扣去一百五十分,波特先生將為格蘭芬多獲得五十分,原來的夜游扣分不變。另外,布萊克先生和格林格拉斯小姐的體罰,我會和費爾奇先生商量後再做通知。」
差不多可以了吧?阿波羅尼婭肆無忌憚地和斯內普交換著眼色,好在他此次是將計就計,又被提前打了預防針,於今表現出來的憤怒倒大多是裝出來的,那真情實意的一小部分也被阿波羅尼婭的拳頭打沒了。
「我認為很公平,教授。」他說著,淺淺地彎了彎腰,「但——」
鄧布利多仿佛一早知道他要說什麼:「格林格拉斯小姐是故意傷人,只怕她傷害的不止布萊克先生一人,我想你對此是知情的,是不是,斯內普先生?這是格林格拉斯小姐大費周章所謀求的公平,傷人便要受罰。」
最終鄧布利多請他們兩個斯萊特林先行回去地牢,他留在這裡處置格蘭芬多的爛攤子——包括鼻青臉腫的西裡斯·布萊克和身中蛇毒的萊姆斯·盧平。
阿波羅尼婭再三請他別忘了扣彼得·佩迪魯的分,這才心滿意足地和斯內普一道回去。
「變色龍!」斯內普哼道,顯然心情極好,「你竟然言語逼迫鄧布利多?」
「可別被我糊弄了!」阿波羅尼婭笑得相當開心,飽腹的狐狸都沒這麼狡黠,「我這話從頭至尾都是說給波特聽的,如果他拍著胸脯、情真意切地向梅林宣誓,承諾完全是因為擔心你——他相愛相殺的宿敵會遇到生命危險,我們就會很被動。」
斯內普喉嚨一動,覺得有點惡心。
「鄧布利多教授哪能吃我這一套,別說我這麼委婉,哪怕我指著他的歪鼻子罵他戀棧不去、讓他趕緊下台,他眼皮都不會為我抬一下。」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但是波特就不同了,那是個——」
好人?此時此地顯然是不合適的。
「——是個滿腦子正義與愛的蠢貨!」斯內普冷笑道,「鄧布利多最後給了他一次機會,可惜他沒抓住,他大概根本看不到那個機會在哪裡,愚蠢至極。」
阿波羅尼婭渾不在意地一笑:「只怕我們在鄧布利多教授眼裡都像一張空白羊皮紙一樣簡單易讀,比如你吧,你可一點兒都不像劫後余生的,我發誓他一定看出了些什麼,小心他找你。」
「他沒證據。」斯內普相當淡定,對自己的大腦封閉術極為自信。
阿波羅尼婭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以鄧布利多的眼力,他根本不需要證據,他只會默默戴上有色眼鏡注視著他們,就像當初對待年幼的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一樣。
雖然伏地魔確實從不曾向善,雖然雷古勒斯和斯內普也確實呃……正在逐步「黑化」。
夜風冷峭,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哆嗦,看看表,已經快要兩點了,還好她系著紅絲帶,明天可以盡情睡到八點,再裝作被痛經困擾而醒來。
一陣溫暖異常的感覺籠罩了她,阿波羅尼婭感覺自己被籠罩在一大只充斥著空調熱風的繭裡,凍得僵硬的手指腳趾很快舒展開來。
「哦,溫暖咒,謝謝。」阿波羅尼婭受寵若驚,很不習慣斯內普如此直接的……關心。
「你是一個巫師,為什麼總不記得用魔法?」斯內普側過頭來看向她,「冷了你要硬抗,受傷就等它自然愈合,和人打架也像個麻瓜一樣用拳頭……你討厭魔法?」
阿波羅尼婭嚇了一跳,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敏銳到這個地步。
「像麻瓜一樣拳拳到肉地打架,那樣才解氣。」她連忙道,「我只是在走神,我在想該怎麼和雷古勒斯說這件事。」
對於雷古勒斯來說,天平兩端或許同樣重要,但偏偏這兩端的人互相設計、互相戕害。之前那些羞辱性質的惡作劇和捉弄他們都可以當它不存在,但現在不行了,差點兒出人命。
「你別管,我來處理。」斯內普果斷地說,「你去應付麥格,等你從她的辦公室回來,事情就解決了。」
和斯內普認識這麼久,阿波羅尼婭發現他是一個很少做出某種承諾、或者說願意對某件事全然負責的人。他總是隱蔽在幕後,注視著受自己操縱的傀儡依計劃行事,和格蘭芬多的衝突也是如此。這一次若非他故意放水,西裡斯不可能成功將他單獨騙出來。
哪怕是與她和雷古勒斯的往來,他也總是習慣性地使自己藏身於好友的身後,寧願做那個一擊即中的冷槍,也要把主場讓給旁人,恰好阿波羅尼婭也很樂意接。
當然,如果換任何人在那樣的環境長大,也會小心謹慎、萬事先求自保。因為他擁有的太少了,能失去的也太少了。
這次雖然是內部糾紛,但阿波羅尼婭還是很感慨,甚至覺得眼睛漲熱。
她也不是毫無建樹的吧,她至少為一個人剔除了心中的陰霾,哪怕只有一點點,使他願意做出改變。
「好啊,那我可等著了。」阿波羅尼婭移開目光,心虛地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有點哽咽。
次日——或者說當日,全校都在討論格蘭芬多暴跌的分數,相比之下斯萊特林失去的九十分幾乎無人提起。
阿波羅尼婭順順當當地從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出來,抱著書包直奔地下教室。
「哦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從某個黑魔法裝置上抬起頭來,甚至還主動關心她,「怎麼樣,麥格教授沒為難你吧?」
「沒、沒有。」阿波羅尼婭有些傻眼,「先批評後扣分,讓我完整地轉換了一遍,又帶我去找龐弗雷夫人檢查了一下身體,最後勒令我去注冊。」
「你一定不肯,但你也強不過麥格教授。」雷古勒斯笑道,神情一如往常,「你做了什麼?」
「我把波特他們賣了,一人扣了五十分,現在格蘭芬多已經扣成負的了。」阿波羅尼婭實在是想笑出聲,但又礙於雷古勒斯,只得苦苦咬住嘴唇。
是雷古勒斯先放聲大笑起來:「做得好!」
「啊?」她慌了,「雷古勒斯,你還好吧?」
「當然。」雷古勒斯笑道,「雖然我一向覺得學院矛盾很幼稚,我們應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但有現成的笑話為什麼不看?」
如果你口中「更有意義的事」不是追隨伏地魔就好了,阿波羅尼婭默默地想著。
「哪怕這笑話是關於西裡斯的?」她問,「對不起,我沒辦法像西弗勒斯叮囑過的一樣,當作這一切都沒發生,拜托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再度笑起來,他今天開朗得是不是過分了?
「西弗勒斯去上課前也是這麼說的,果然被他說中了。」雷古勒斯說,收斂了笑容,神情鄭重,「聽著,阿波羅尼婭,當西弗勒斯告訴我事情始末的時候,我只覺得生氣,西裡斯不該那麼做,這件事的錯誤完全在他,如果他不先邁出那一步,西弗勒斯也不會將計就計,你更不會出手打人、將自己完全暴露在鄧布利多面前。」
「或許,如果西弗勒斯不去赴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是那樣的人嗎?」雷古勒斯挑了挑眉,「你不也沒勸住?換成是我,我也會去的,西裡斯需要一個教訓,他得知道人命的分量,無論他將來站在哪一邊。」
一個內定鐵杆食死徒說出這種話來,真讓人感慨萬分。
阿波羅尼婭注視著眼前的少年,他的五官與輪廓已然隱隱有了成年人的影子,下頜微青的胡茬和嘴邊紅腫潰爛的水泡都昭示著他內心的焦慮不安,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從容。
「以後可怎麼辦啊?」雷古勒斯忽然低聲問道,阿波羅尼婭被他問得一愣。
雷古勒斯很少在她面前提起這些事,正如斯內普也總是背著她——格林格拉斯家族是中立的。但今天他已經提起兩次「以後」了,他很害怕。
「以後?」阿波羅尼婭輕聲重復,「以後無論是什麼局面,布萊克家至少能保下一個,對不對?」
雷古勒斯眼中閃過微弱的星火,但很快又被憂愁的迷霧掩埋。但他沒有再什麼掃興的話,只搖了搖頭,拉她去觀摩他根據古籍卷軸復原出來的黑魔法產物。
第79章 敵意(4)
進入夏季學期,阿波羅尼婭正式將晨跑時增重的沙袋換成了鉛袋,身上常常青紫一片。她倒也不想年紀輕輕便過度磨損關節,便隔三差五到醫療翼討要壯骨藥水,又非常難得地主動走出地牢,在黑湖邊、禁林旁走走轉轉,曬太陽補鈣。心情好的時候,還跑去魁地奇球場看斯萊特林院隊訓練。
「我還以為你裝上癮了。」雷古勒斯抱著掃帚、有些不注意形像地癱倒在她身邊,「你這幾年表現得不像是恐高,倒像是恐掃帚。不然怎麼比賽都不來看?」
「你們飛得也太快了,我看著眼暈。」阿波羅尼婭痛苦地擰擰眉心,「格蘭芬多隊裡有好幾個五年級,還有一個畢業班的,你們今年穩了。」
雷古勒斯苦笑一聲:「但願吧!」
「你昨天怎麼了?」阿波羅尼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一大早卡羅就在那裡起哄,他干嘛要問家養小精靈搶你的被單?」
半天沒人說話,她詫異地看過去,只看見埋在手臂裡的一張大紅臉。
「雷古勒斯?」她搖搖他。
「你父母是親兄妹嗎?」雷古勒斯忽然沒頭沒尾地問,「我爸爸媽媽是同一個曾祖父的堂親。」
「啊?」阿波羅尼婭摸不著頭腦,「格林格拉斯家很亂的,不能簡單按照輩分來計算,否則繆西卡是克拉托斯的小姨,也是他的遠房侄孫女。」
雷古勒斯困惑地瞪著她,喃喃道:「但是親生的……兄妹,或者兄弟,就是不行,對嗎?」
「有什麼不行的?」阿波羅尼婭滿不在乎,眺望雲淡風輕的天穹,「只要別生孩子,把門一關誰管你們在屋裡玩什麼啊!」
雷古勒斯又把頭埋在臂彎裡了,遠處球場上傳來集合的哨聲。
「我夢見西裡斯了,昨晚。」他沒頭沒尾地扔下一句話,直接在看台上騎著掃帚慌裡慌張地逃走了。
阿波羅尼婭琢磨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雷古勒斯的「夢」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臥槽!」
此時此刻她復雜的心情唯有母語才能體現,也只有在空曠無人的魁地奇看台上她才敢於張口,而悲哀的是十五年一字未吐,她的母語發音已經非常生疏。或許最終有一天,她兩輩子加起來,說英語的時日已經比說母語的時間要長了,那一天總會到來的。到那時候,原來的那個21世紀的她,還會在阿波羅尼婭身上留下幾分影子?
她沒有悵惘很久,因為遠遠地看見幾個格蘭芬多五年級女生結伴走出城堡、來到黑湖邊上,莉莉·伊萬斯也在其中。她們幾個要好的小伙伴總是樂意在結束一整天的學習之後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天氣日漸炎熱,她們很需要清涼的湖水為脹痛的頭腦降一降溫。
阿波羅尼婭快步起身,小跑著走過去,帶著想要請教的問題——每天一個,她早就准備好了,除非莉莉·伊萬斯不來。
她在這群人裡一混便混到了期末。五年級的女生們都聽說過這個友好親切的斯萊特林,也很喜歡她的好學,四年級和五年級的體型差距並不大,她混跡其中,異常和諧。
狼人事件給了她一些教訓,凡事總要做好兩手准備。
戰爭年代,似乎時間都格外緊張,這幾年他們的期末考試與兩大巫師等級考試都是同時進行的——和九十年代不太一樣。
考試日程大致跟著原本的課程表來,只是做出了些許調整,畢竟教授們還要輪流去禮堂主持大考。每當此時,霍格沃茨的教授數目就會變得捉襟見肘,鄧布利多甚至親自出動參與排班,有一次輪到了為二年級的魔藥理論監考,可給當時的阿波羅尼婭唬得不輕。
還好今年鄧布利多沒有來,她在鄧布利多面前自揭老底,當面有多勇,心裡就有多虛。要是實踐考試被他瞄一眼,她都得擔心自己施咒手勢是不是不自覺地邪惡了。
今天考草藥學理論,阿波羅尼婭早早答完了卷子,托著腮百無聊賴,只望著窗外發呆——窗外是溫室,一點兒風景都沒有。
她該怎麼辦?直到此刻,她都沒有十分把握。
不然還是等在禮堂門口,斯內普一考完黑魔法防御術就衝過來把他叫走?
可就算沒有黑魔法防御術,還有魔藥,還有天文,還有魔法史……她不知道他們選修課重疊了幾門,難道她能每次都守株待兔?實踐考試她還沒算上呢!
只要雙方秉性不改,這件事早晚會發生的。躲過了O.W.Ls考試,躲不過任何一個他們狹路相逢的尋常日子,甚至「倒掛金鐘」和「泥巴種」都不一定要聯系在一起,它們可以分開發生。
真是令人頭疼。
阿波羅尼婭重重地嘆了口氣,倒扣了答題紙,舉手交卷。
「不舒服嗎孩子?」經過監考的斯普勞特教授時她關懷地問,「你這幾天總是憂心忡忡的,我想四年級這點內容應該還難不倒你。」
「謝謝您,教授。」阿波羅尼婭苦笑,「我眼睛有些不舒服,可能要近視了,還有點散光,看東西總有兩個。」
「那你還寫這麼小的字!」斯普勞特教授嗔怪地拍拍她的胳膊,「龐弗雷夫人有種明目藥水,但是只能緩解,不能根治,快去趟醫療翼吧!」
阿波羅尼婭答應著出來,卻並未上樓,而是徑直走出城堡。考試周剛剛開始,有考試的人在考試,沒考試的人在復習,校園裡到處空空蕩蕩,並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當然不會近視啦,她有點譏諷地想——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是被塑造、被精雕細琢的硅膠娃娃,自然不會有掃興的玻璃片擋住她心靈的窗戶。事實上格林格拉斯夫婦總是為她的全O成績而懲罰她。
「男人不會喜歡比自己優秀的妻子。」繆西卡無不高傲地抬著下巴,「格林格拉斯家除外,可惜你不配成為格林格拉斯夫人。」
豬屎和狗屎難道她就非得挑一樣吃嗎?阿波羅尼婭伏在地毯上,竭力咽下衝到喉頭的腥甜,雖然吐到地毯或者衣服上對巫師來說都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但在繆西卡這裡,八成會換來另一個鑽心咒——她總是將早年遲遲無法生育的苦恨與憤懣發泄到阿波羅尼婭身上,當病歪歪的科俄斯被確認為啞炮時,克拉托斯也加入了她的行列,那時「早慧」的阿波羅尼婭已經開始看《魔法史》了。
她走到黑湖邊莉莉·伊萬斯常坐的位置上坐好,轉身面向那棵深受學生喜愛的山毛櫸樹。大約有三十碼的距離,為了更好地容錯,她將靶心貼在了樹上,還好小巫師們不認識這個。
「倒掛金鐘」不像「神鋒無影」那樣沒有形跡,那就是可以打斷的。
阿波羅尼婭揚起魔杖,指了指那個靶心,紅點頓時亮起一束熒光,開始沿著樹干四周無規律地移動起來,拖著一條鮮明的軌跡,就像魔咒的光。
她高薪聘請來的教練四年前在慕尼黑拿了混合50米移動靶的銀牌Ⅰ,可惜只能在聖誕節假期和復活節假期做緊急特訓。
城堡裡傳來一陣鈴聲,上午的考試結束了,陸陸續續有學生從城堡湧出來,放松放松頭腦,順便等待禮堂恢復原樣開飯。
她先看見了詹姆和西裡斯——後者實在是太顯眼了——對著答案、玩著飛賊走下坡道。盧平嘴角噙著一抹笑意走在一邊,看上去在為「押題」而高興,彼得·佩迪魯落在最後,滿臉寫著「完蛋了」。
阿波羅尼婭撥亂頭發擋住臉,將姓名標牌摘下放進口袋,側過身避開他們的視線。此時,斯內普也出現在坡頂,她只來得及看清他並未因考試內容而魂不守舍,就忽然被人一把抱住了。
「阿波羅尼婭!」莉莉·伊萬斯笑顏如花,指著自己的鼻子,「快問我,快問我,再不問我就要忘啦!」
她這一聲好險沒把男生們的視線吸引過來,阿波羅尼婭冷汗涔涔。
「那我可不問了!」她故意作態,「你都要忘了,說不定現編幾個糊弄我呢?我要去問瑪麗,我覺得她的記憶力可比你強多了,是不是?」
瑪麗·麥克唐納,一個擁有著蜂蜜色頭發的圓圓臉女孩,在和煦的陽光裡抱著膝蓋笑個不停。
「考試周可不興說這種話!」莉莉·伊萬斯假裝生氣地拍了她一下,「你重新說!」
「好好好……」阿波羅尼婭舉起雙手,「莉莉和瑪麗的記憶力都堪比麻瓜照相機,怎麼樣?」
她們笑鬧在一起,摟起校袍玩水,莉莉摸了摸她的頭發,羨慕地說道:「說真的,我覺得你壓根不必擔心O.W.Ls,人體變形是六年級的內容,而你……」
她琥珀色的長發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暖的金棕色光芒。不過在周圍一群人裡,至少有一半人的頭頂閃爍著同樣的光芒,半點也不起眼。
「正是因為難,所以才要笨鳥先飛嘛,這樣到了六年級,我就可以甩別人一大截!」
「啊喲!」莉莉駭笑,「變形術使人聰明嗎?我看你們這些變形術天才都是些大壞蛋!聰明的頭腦裡淨是些壞點子。」
完了,阿波羅尼婭心裡一個咯噔,完蛋了,救世主還是得出生。
她有些不解地看著莉莉·伊萬斯。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和雷古勒斯雖然都不是什麼陽光開朗小白花,但斯內普和他們往來了幾年,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已經大不一樣了……為什麼還是不行?
是太熟了?還是黑魔法的侵染真的能通過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來?黑白魔法的分野難道不是悖論嗎?
「莉莉。」瑪麗有些畏懼似的,輕輕示意,「你那個斯萊特林的朋友,他好像有事兒要找你?」
阿波羅尼婭身體一僵,她一直都是背對著那棵山毛櫸樹的,遠看可能看不出來,走近了一准兒完蛋。
「啊?」莉莉下意識要轉身,「不!不……我不想理他,他上次——」她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你瞧,西裡斯,這棵樹不知道被誰割得遍體鱗傷的,是什麼造成了這些小坑?樹皮都挖沒了!看上去就好像拉文克勞那個滿臉麻子的格羅勒!」詹姆好奇的聲音隨風傳來,莉莉抬了抬脖子,似乎有點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完了,真的完了。
「你怎麼還有空關心一棵樹長不長雀斑啊?」西裡斯嗤笑不已,「看看那邊,喏——」
戰鬥猝不及防地爆發了,這次阿波羅尼婭沒法出手了,她僵硬地坐在原地,豎起耳朵聽著那邊的動靜。
「可以啊,鼻涕精!」西裡斯叫道,「這麼會躲!瞧瞧你那個扭來扭去的樣子!」
還好,還好,看來她持續大半年的實戰互毆練習起效了。巫師對決,魔力強弱、魔咒多寡固然重要,敏捷和閃避拉滿也同樣重要。他們沒有彼得·佩迪魯那樣「天賦異稟」,只能通過反復訓練培養戰鬥意識來補足。
「他們在做什麼?」莉莉氣憤地站起來,「西弗就算再厲害,也不能以一敵三啊!」
他其實……應該是能的,但他不願意當著你的面用黑魔法啊!阿波羅尼婭嗟嘆不已。斯內普能做的大概也就這麼多了,不對莉莉·伊萬斯出手,也不親自對她的朋友出手,竭力維持著「白巫師」那搖搖欲墜的假像,以伊萬斯的聰慧,大概也是看在友情的面子上一次又一次地選擇自我欺騙,可這樣的友情總會消耗完的。
人總是要失去了才知道後悔,後悔當時當日明明可以做得更多、卻沒有做。可失去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長到他身處其中,自己都沒有發覺,直到質變到來的那一天。
今天。
第80章 敵意(5)
莉莉·伊萬斯憤怒地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她這一動,周圍要好的女伴也一齊跟了過去,阿波羅尼婭落在最後一個,藏身在人群裡。
「……我就算和這湖裡的巨烏賊約會,都不會和你出去的,波特。」莉莉·伊萬斯這樣說著,「傲慢自大,專愛欺負人,我怎麼會看上你?」
阿波羅尼婭趁機觀察戰局——很好,雖然有些狼狽,但好歹人站著,手裡握著魔杖。但掠奪者至少有三個人,如果他們現在還學不會偷襲,那就沒道理了。
作為觀眾,她看得清清楚楚,詹姆和斯內普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莉莉·伊萬斯吸引,彼得踮著腳在西裡斯耳邊說了句什麼,那雙明亮的灰眼珠立即變得更亮了。
他魔杖微微一抬,一道閃光——
「金鐘落地!」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默念,毫不猶豫地揚起魔杖,反咒精准地撞在那道「倒掛金鐘」上,巨大的衝擊力將斯內普掀翻在地,但他很快爬起來了,全神戒備著。
「你做什麼,布萊克?」莉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打算對西弗做什麼?」
「誰干的?」西裡斯面向圍觀的人群,表情比莉莉還要驚訝一萬倍,「剛才誰施咒了?」
阿波羅尼婭一屈膝,只露出毛茸茸的頭頂,陌生的琥珀色。
「無聲咒呢,」有人說,「斯萊特林高年級給他撐腰來了,你們還是算了。」
「無聲咒有什麼難的?」詹姆得意地一笑,像只昂首挺胸的花孔雀,「給各位露一手,瞧——」
阿波羅尼婭還以為他要向斯內普出手,可詹姆只是將莉莉的頭發變了個顏色:「現在我們一樣了,伊萬斯。」
「那我也是和西弗一樣。」莉莉毫不猶豫地說,「誰要跟你一樣?我寧肯去做修女!」
「什麼是修女?」詹姆興致高昂地望著她,無形的孔雀尾巴在空氣中展開愉悅的弧度,「我很願意聽你講講!」
西裡斯忽然嗤笑了一聲,狡黠的目光在詹姆和莉莉之間轉來轉去。「我想你不用擔心了,交給時間就行了。」他別有深意地對詹姆說,詹姆卻完全摸不著頭腦。
「無聊!」莉莉厭煩地看了這些人一眼,向斯內普伸出手去,「西弗我們走!」
斯內普立刻下意識地就要去拉她的手,詹姆馬上大怒起來。
「你怎麼總是躲在女人的裙子後面啊,鼻涕精?」詹姆叫道,「那些邪惡的黑魔法就教了你這個是嗎?」
斯內普的手頓住了,他轉頭看向詹姆,似乎有什麼不太禮貌的話要說。
「我想你一定發現了什麼真理,我的朋友。」西裡斯懶洋洋地勾住詹姆的肩,「現在我明白我那堂姐跟在神秘人身邊的作用是什麼了。」
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人群中也有人笑,但更多的人面露懼色,悄悄溜走了。一直默默關注著這邊態勢的盧平沒有笑,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你那個神出鬼沒的朋友呢?」詹姆誇張地四處打量,又作恍然大悟狀,「哦,她今天沒來,但好在伊萬斯在這裡,不然你可怎麼辦呢,鼻涕精?誰來救你?你要跪在地上扯著這裡任何一個女巫的袍角求她搭救你嗎?」
「小孩子才這麼依賴媽媽呢,鼻涕精把你當媽媽呢,伊萬斯。」西裡斯笑道,「你也不嫌髒嗎?你這麼跑來跑去地為他救火,結果發現他傷害了你的朋友,這就是你想要的——」
「盧平級長,學生打架怎麼不扣分啊?」人群中有個陌生的聲音冷冷地截斷了西裡斯的話,「你在包庇自己的朋友?你覺得這是鄧布利多教授和麥格教授選擇你、信任你的初衷嗎?」
冷不丁被點名的盧平和他的朋友們一起茫然四顧。「不然……不然還是算了?」他紅著臉,將一直裝作在看的書合在掌中,有些羞愧地低聲勸阻,「下午還要考試呢!」
「到底是誰在那兒?」彼得尖聲叫道,「我們的事情也敢管?」
「怕不是你的另一個援軍到了吧,鼻涕精?」西裡斯揚聲嘲笑道,「現在你有兩個媽媽了,哦不,對不起,是三個,還有你本來的那個!」
斯內普魔杖一動,西裡斯猛地一躲,側頸上登時出現一條傷口,鮮血不住地流淌出來。
「他要殺人!」
彼得尖叫起來,三人紛紛還手,都被斯內普一一擋下,他抽空用魔杖向地上一指,長滿青草的土地便裂開了,一些既像是藤蔓、又像是巨烏賊觸手的漆黑繩狀物從中蠕動著爬了出來,一接觸到空氣,便迅捷無倫地彈向掠奪者,將他們密密地纏繞住,腿腳、軀干、雙臂……一瞬間都被扭曲虯結的黑繩吞沒了,只露出一個頭。斯內普輕描淡寫地揮了揮魔杖,黑繩開始收縮加力,四人的魔杖被「吐」了出來,臉被勒成了紫紅色,幾乎不能喘息。
「夠了,西弗!」目瞪口呆的莉莉·伊萬斯終於反應過來,「你要做什麼啊?」
斯內普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困惑:「你幫我說話,又幫他們說話?」
「我——」莉莉·伊萬斯啞然,「為什麼不能?波特都不能呼吸了,你到底要做什麼?這些……東西Ⅰ,是什麼?你從哪裡召喚來的?」
「他們自以為黑魔法防御術學得不錯,剛才是拿這裡當考場了?」斯內普慢吞吞地說,「我看也不用考第二次,就在這待到考試結束吧!順便說一句,這種……東西Ⅰ,會吸取巫師的魔力,就算你現在去找教授將他們放下來,考試也完了,後面所有的實踐考試都完了。」
一個赫奇帕奇女生抽泣著飛速跑向城堡,袍角在身後揚起,那是西裡斯·布萊克的愛慕者之一。斯內普看了她一眼,只發出意義不明的冷笑。
「不止這樣吧?」莉莉·伊萬斯抽出了魔杖,「我了解你,西弗,別逼我對你動手。」
「你為他們對我動手?」斯內普盯著那根柔韌的柳條木魔杖,眼中盡是怒火,「剛才他們那麼說我,你為什麼不動手?」
「他們是很惡劣,但罪不至此。你什麼時候那麼在乎別人的風言風語了?」莉莉堅持著自己的觀點,「放他們下來。」
那一瞬間斯內普的憤怒燃燒至頂點,似乎無法在掠奪者身上盡情發泄的那部分,都轉移到了莉莉·伊萬斯身上。
「我不需要臭烘烘的泥——」
來自圍觀群眾的一道魔咒打中了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鼻子下方只剩下了光滑的皮膚。
但是來不及了,太晚了。
「泥什麼?」莉莉迅速地問,「你想說什麼,泥巴種嗎?」
斯內普反手給自己解了咒,看上去已經很後悔了:「不,莉莉,我——你冷靜點聽我說。」
「好,很好。」莉莉·伊萬斯點點頭,「我不聽,我什麼都不想聽,我今天真是多余管這件事,你根本不需要。我在這裡,你反而束手束腳,對不對?」
斯內普痛苦地閉上眼睛,莉莉已經轉身離開了,他又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阿波羅尼婭混在人堆裡,行屍走肉般回到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
她好像搞砸了,是不是?命運的車輪滾滾向前,她攔得下「倒掛金鐘」,攔不住斯內普和莉莉決裂。
「阿波羅尼婭?你怎麼沒去吃飯?」阿萊克托推門進來,「黑湖那邊出了點事兒,咱們下午的考試推遲一小時。」
「眼睛不太舒服,龐弗雷夫人讓我別見光。」阿波羅尼婭無精打采地頂著一個粉紅色眼罩,摸索著下床,用魔杖點了點書桌,羽毛筆便飛快地在羊皮紙上寫了起來,但她寫了劃、劃了寫,始終沒能完全定下。
「看來你就算摸黑,也能伺候好斯普勞特的那些小寶貝。」阿萊克托無奈地笑了起來。
「那可不行。」阿波羅尼婭開始為自己偽造不在場證明,「阿萊克托,能幫我去問問其他人,誰手裡有洛巴蟲毒液和變色龍眼珠嗎?」
「那麼嚴重了嗎?」阿萊克托震驚了,「那種藥水Ⅱ一個搞不好可是會失明的,一個O難道比你兩只眼睛還重要?」
「拜托拜托!」阿波羅尼婭連連懇求她,於是不到半個小時,整個斯萊特林都知道了格林格拉斯眼睛長病、視力嚴重退化的事情,連去醫療翼探望哥哥的雷古勒斯都匆匆趕了回來。
斯萊特林沒有不許男生進女生寢室的規矩Ⅲ,只是要求一位合格的男巫必須自覺遵循這方面的操守,但雷古勒斯顯然顧不得這些了。
「你怎麼了,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坐在她床頭,壓低了聲音,「龐弗雷夫人說你壓根沒去過,她還拜托我給你帶一瓶明目藥水,最普通的那種。」
阿萊克托出去找雙胞胎哥哥復習去了,阿波羅尼婭一把扯掉眼罩。「你直接看吧……」她無力地指了指眼睛,「然後代我跑一趟貓頭鷹棚屋,將桌上那封信寄給格蘭芬多的莉莉·伊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