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隕落(1)
德拉科正在那裡等著他們。
准確地說,他把守著上下塔的唯一通路,一面探頭往旋轉樓梯上看,一面緊張地注視著用於觀星的半開放天幕。見到三把掃帚高速飛來,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你能發出黑魔標記了?」哈利來不及落地,就急急忙忙地問。
「我可不像格蘭傑!」德拉科明明緊張得不行,還強撐著揶揄被羅恩帶著飛的赫敏,「我和黑魔王可沒那麼多共同語言。」
赫敏臉色蒼白,像是不太適應這高強度的一夜,聞言毫無反應,倒是羅恩忍不住袖子一擼就要替她抱不平,被鄧布利多連忙攔住。「好了,沒時間聊天了。」他說,「幻身咒,快!」
眨眼間,整個天文塔上就剩下一老一少相向而立的兩位男巫了。
「真的要做嗎,先生?」德拉科咬著嘴唇,忐忑不安,「是不是太過了?我不想要黑魔標記,我們家的標記夠多了!」
「我只會對自己的學生不設防,湯姆知道的。」鄧布利多溫和地催促他,「我保證,孩子,哪怕我死了,哪怕你用黑魔標記紋個大花臂,馬爾福家都不會有事。」
「噗嗤」一聲,是羅恩,換來鄧布利多沒好氣的一瞥。
「好吧……」德拉科低聲嘟噥了一句,揚起了魔杖,「除你武器!」
鄧布利多手裡那根平平無奇的細長魔杖高高飛起又跌落在地,「骨碌」、「骨碌」滾到角落陰影裡去了。
「別撿。」鄧布利多立刻制止,「會有人拿起它的,不在這一時。現在,哈利,繳馬爾福先生的械,快!」
哈利手比腦子快,嘴巴還沒張開,德拉科的魔杖就脫手飛出,他自己又跑去撿起來。年輕人們面面相覷,互相都覺得這行為很是冒傻氣。
「是時候了。」鄧布利多又點點頭,於是德拉科從口袋裡掏出一只千紙鶴,向著樓梯口放飛下去。不一會兒,就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嗵」、「嗵」、「嗵」地跑上來。
「今年你真的是觀眾啊?」羅恩抓緊時間在哈利耳邊問道,「還是前排位置呢!」
「你是不是也寧願下去打食死徒?」哈利也小小聲問。
正說著,通往樓梯的小門被人一腳踢開,幾個披黑袍戴兜帽的男女巫師一擁而入,德拉科條件反射般地抬起魔杖,手還哆嗦著,口裡含混不清地念著台詞。
哈利草草一看,見他們大多罩著面具,除了斯內普,他還是平常模樣,催促德拉科說:「快點,我們趕時間,你不能指望羅爾那種人在下面撐太久。」
德拉科哆哆嗦嗦,囁嚅道:「我、我——」
「噢,算了吧!」有女巫不耐煩地說,「這孩子根本不行!」
她撥開人群走上前來,哈利立刻就注意到了那食死徒長袍也無法掩蓋住的隆起的小腹。他事先就知道阿波羅尼婭「假孕」,那些混淆咒、忽略咒對他完全不起作用。
「也有你嗎,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及時切換虛弱狀態,聲音裡一絲中氣也沒有。他在夏夜裡仍然將袍子和鬥篷扣得嚴嚴實實的,哈利猜想那下面應該有事先畫好的惡咒痕跡,大概被漲潮的海水泡掉了。
「是。」斯內普簡單地說,一副不想跟將死之人多糾纏的口氣,「我一直為黑魔王服務,你信錯了人,鄧布利多。」
「別廢話了。」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在面具下有些悶悶的,她揚起魔杖,「人生一百年,也該上路了,讓我送您一程。」
哪怕知道是假的,哈利都感受到了身邊羅恩在顫抖。他悄悄一摸,摸得羅恩猛地一哆嗦,還摸到一手的冷汗。
有人敏銳地發現了異常,和另一個食死徒結伴、慢慢向這邊走來。哈利心裡一沉,就聽見阿波羅尼婭猛然大聲道:「阿瓦達——」
那兩個食死徒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過去了,但她的魔咒並未念完,而是被斯內普打斷了。
阿波羅尼婭一愣,急道:「你發什麼瘋?」
斯內普似乎也驚訝於自己下意識的動作,被她一掙,也就順勢松開了手。阿波羅尼婭將他一推,魔杖噴吐出白色的烈焰,像夜空中灑落的牛奶之河,將自己和鄧布利多圈在一起。
「他是我的!」她放肆地宣告,還掃視了食死徒們一眼,「想跟我搶功,先看看自己有沒有貝拉特裡克斯的本事!」
有食死徒吹了聲口哨,調笑道:「貝拉也搶不過你,我們都是見證人!」
阿波羅尼婭抖了抖魔杖,白色的魔焰越升越高,她也笑了起來:「別在這『你』呀『我』的,拉巴斯坦,你要是過來,一樣被燒成灰。」
「快些吧!」剛才那個眼睛特別尖的食死徒催促起來,「下面快要頂不住了,該死的,有人通風報信,那些鳳凰社的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所有人都不陌生的碧綠色光芒已經筆直地撞向鄧布利多的胸膛,強大的魔咒像一記重錘,將老人的身體狠狠擊穿,他踉蹌著倒退幾步,腳下一滑,就從及腰高的矮牆上仰身摔落下去,不見了。
哪怕是食死徒,也無法對這種場面保持冷靜。那是阿不思·鄧布利多,曾經是他們所有人的老師,當然也包括黑魔王,他或多或少、或長或短地得到過這些的尊敬,現在他死了,就在他們眼前。
厲火兢兢業業地隔開阿波羅尼婭和眾人,她背著手,慢悠悠地踱過去,探出身去望了望,還拿那牆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嘖」了一聲說道:「長得太高了也不好。」
「死透了嗎?」斯內普冷冷地問。
「這麼高,跌也跌死了。」阿波羅尼婭微笑著比了個OK,「但是還算完整。」
隔著羅恩,哈利都能聽見赫敏在喘粗氣,要不是食死徒們心情也不會太平靜,他們早就露餡兒了。
他看到阿波羅尼婭也掃了這邊一眼,便無奈地將厲火一收,督促收工。待到天文塔上人跡杳然,他們才衝到牆邊往下看。
「怎、怎麼樣?」赫敏根本不敢上前,她眼眶紅通通的,顫抖著問道。
「剛把鄧布利多從那個大氣墊上移下來!」哈利的視力比羅恩強一些,「老天爺啊,麥格教授怎麼不干脆把校園裡全鋪滿呢?我們得去攔住他們,不能讓他們太快出城堡!」
他轉身就向塔下追去,羅恩和赫敏連忙追上,跟在他身後。
「目擊的人多嗎?」赫敏匆匆擦著眼淚。
「看著不少。」羅恩誠實地說,「那個氣墊太明顯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穆迪和唐克斯他們都在忙著修改記憶。」
干!大意了!早知道該施幻身咒的是那個大氣墊!
不過從天而降一個人猛然墜落在一團空氣上,就此懸浮不動,沒准兒還彈了彈,絕對比突如其來的大氣墊還要驚悚,這種記憶修改起來難度更大。
他們一路向下追去,沿途看到每一層都戰況激烈,城堡的內部裝飾受損尤其嚴重,牆體倒沒什麼大礙,更萬幸的是,他們並未看到任何倒臥的死傷者。
哈利一口氣跑到門廳,才看到食死徒們飄搖的衣影,德拉科被他們護在中間,臉上還掛著戲。他連忙揚起魔杖,對准那個吹口哨的拉巴斯坦,一個昏迷咒沒念完,就聽見有人尖聲叫道:「救命!帶上我!拜托帶我走!」
是文森特·克拉布,他正沿著樓梯奔上來,大張著雙手,哭得滿臉是淚,活像個游樂園裡找不到媽媽的小孩。阿波羅尼婭正留下來斷後,見狀只是一揮手,催促道:「跟上!快!難道還要給你叫把掃帚嗎?」
她揮舞魔杖召來大片的碎玻璃「劈裡啪啦」地往下砸,截斷盧平的來路,轉手一道索命咒又阻住麥格教授,正要跑出城堡去,忽然覺得小腹一陣猛烈的抽痛,仿佛某個器官上被人系了一根細線,然後狠狠地一扥!
有什麼東西急速地從她腿..間向下墜,快得讓她反應不過來,就聽見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夏天穿得薄,食死徒長袍濕漉漉地糊在她腿上,阿波羅尼婭拎著魔杖,難得地有些麻爪——怎麼會有這麼抽像的事?
「血!」赫敏尖叫道,「她在流血!好多血!」
她那個地方還能流血?哪來的血?她一直以為那是條死路來著!這算什麼,懷了一團空氣,然後流了?魔法簡直神奇得有些過分了吧?宙斯變成一堆金幣,達娜厄Ⅰ懷上的還是有手有腳的大活人呢!
但腹痛是真的,她覺得渾身無力、頭暈眼花想往地上栽也是真的,就像是一場超大型的、月經過多導致的低血糖,久違的感覺。阿波羅尼婭簡直欲哭無淚,幾乎要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這麼一耽擱的辰光,克拉布已經搖搖晃晃地追了上來。哈利本來就覺得哪裡不對,緊緊盯著他那高壯的身影,忽然靈光一閃——文森特·克拉布是從赫奇帕奇那條樓梯跑上來的,不是斯萊特林那一條!
但情勢所限,他不能提醒阿波羅尼婭,也來不及了,因為克拉布已經像落水者撲住浮木、一把地抱住了半身是血的她。
「你——」阿波羅尼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嚇得不輕,這並非成年男女間的擁抱,克拉布像個依賴媽媽的小孩子一樣摟著她的腰,緊接著,她就覺得腰間一涼。
文森特·克拉布猛地把她推倒在地,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污漬。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他喃喃地說道,「為什麼要讓他給我標記?爸爸說是你提議的,他……黑魔王本來都想不到這個……你害了我一輩子,還有我們全家……你要償還!」
「我償你大爺!」阿波羅尼婭抬手削去了廚刀裸露在她體外的一大截,那斷刀上還沾著她的血,立即原地掉頭捅向克拉布,「正愁找不到人背鍋,蠢貨自己送上門來了!」
哈利只覺得眼前一花,但那刀並未由著阿波羅尼婭的意願,它被另一股力量硬生生扭轉了軌道,只是削掉了克拉布頭頂的一塊帶毛的肉皮,隨即狠狠地嵌進了樓梯扶手裡。
旁邊的麥格教授舉著魔杖,人還是懵的,顯然是本能反應。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試圖爬起來繼續她未竟的逃跑大業。其時已有人抵達校門口成功幻影移形,其他人也都遠離了城堡,離她最近的是剛剛擺脫比爾和芙蓉的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但拉巴斯坦只是匆匆回頭看了一眼,便大步跑遠了。
鳳凰社成員們顯然還沒能從連番衝擊中回過神來,沒人幫她,但也沒人攻擊她。克拉布則洋洋得意地站在一邊,一副擎等著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的模樣,真不知道他連把刀都變不出來還要去廚房偷,是怎麼有臉笑的!
阿波羅尼婭當然不是完全沒轍,但她理論上是恐高恐飛的,現在顧不了那麼多,只好自己打自己臉。她望了望城堡外的夜空,忽然立即轉頭喝道:「趴下!」
鳳凰社眾人這方面倒是訓練有素,她附近只有文森特·克拉布這個呆子還在傻兮兮暢想未來,阿波羅尼婭艱難地伸腳一勾,將人絆倒。與此同時,一大蓬綠光已經自門外衝了進來,城堡門廳僅剩的幾塊完好的玻璃也被炸得稀碎。
等哈利回過神來,阿波羅尼婭已經不見了,空留地上的兩大灘血跡。除了鄧布利多,她大概就是今夜傷情最重的人。
那可不行,哈利心想。
他三步兩步衝上前去,迎頭給了克拉布一拳。一拳不過癮,接二連三又是好幾拳,克拉布也不慣著他,仗著體格子龐大翻身就想還手,哈利氣得頭腦嗡嗡作響,握著魔杖想也不想地就念出了他已掌握的最黑的黑魔法。
他對准了克拉布的眼睛,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握住他的魔杖用力向上一抬,哈利本就因為互毆而有些脫力,險些被掀翻在地。他憤怒地抬起頭來,卻正對上格林德沃那雙平靜如水的藍眼睛。
比鄧布利多的瞳色更深一些,也更像茫茫無際的深空。
「年輕人有使不完的力氣,就去多搬點兒冰,讓阿不思別那麼快醒來。」格林德沃踢了踢他,把他從克拉布胸口趕下來,自己去阿波羅尼婭被擊倒的地方,分別取了一些血,小心翼翼地帶走了。
至於克拉布……格林德沃眼裡根本沒有這個人,仿佛他只是一塊不體面的污漬,隨手撣掉就好。哈利不知道他用了一個什麼魔咒,總之文森特·克拉布倆眼翻白,暈了過去。
「思考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啊!」格林德沃嘆氣道,「我們何必對一個年輕人這麼殘忍呢?」
在一眾呆瓜的目視下,全程劃水的格林德沃悄然出現,又施施然走遠了。
第197章 隕落(2)
當夜,霍格沃茨無人入眠。
教授們和鳳凰社成員忙著打掃戰場、修整城堡、安撫學生,還要輪流去捅一下福克斯的屁股,讓它叫兩聲營造氛圍。宵禁自然形同虛設,但破天荒的,沒有任何一個學生犯夜亂跑,鄧布利多去世的消息已經在學生之間傳開了,對孩子們來說,這無疑意味著天塌了。
哈利躺在床上,耳邊全是納威、迪安和西莫的啜泣聲,他相信格蘭芬多的每一間寢室都是如此,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也一樣。就連斯萊特林……失去了鄧布利多的庇佑,那些不願意摻和這些事的斯萊特林,每年都有好幾個的,現在也不得不直面爭鬥了。
阿波羅尼婭的突發狀況並沒有打亂鳳凰社穩步推進的計劃。第二天的《預言家日報》已經刊出了阿不思·鄧布利多的訃聞,與此同時,無數只攜有訃告的貓頭鷹飛上天空,葬禮就定在學生們離校的那一天。
再不於眾目睽睽之下趕緊埋了,人就該醒了。
葬禮上吊客如雲,氣氛靡喪,許多家長也親自趕來了,哈利明白,他們來是為了徹底帶走自己的孩子,巫師世界不是只有霍格沃茨一座學校,但目下最危險的一定是這裡。
魔法部部長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沒有來,代替她出席的是特助珀西·韋斯萊。差不多的人都知道,部長女士自開春以來身體就欠佳,如今終於被鄧布利多的死訊打擊得大病一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明一暗兩位領袖一死一病,人心不渙散個沒邊兒才怪!
對於伏地魔來說,這卻是一場皆大歡喜、四角俱全的完美襲擊:年輕的小馬爾福開路,斯內普接引,格林格拉斯動手,安東寧·多羅霍夫撿走魔杖,他的僕人們人人有功勞,人人吃蛋糕。對於其他食死徒來說,雖然沒造成鳳凰社成員的傷亡,但他們等於是被埋伏了,能全身而退,戰損率為零,怎麼又不能算是一種勝利呢?
比去年在魔法部強太多了啊!任務目標還完成了呢!鄧布利多死了!
一股久違的喜悅氣氛在食死徒之間蔓延,自上而下,蠢蠢欲動,都想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辦。但從彼得伯勒到馬爾福莊園,甚至風光不再的萊斯特蘭奇堡,都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1997年,英格蘭,劍橋郡,彼得伯勒,格林格拉斯邸。
斯內普走進二樓的一間套房。
流蘇窗簾低垂著,室內昏暗,但仍能看出裝潢陳設都是二十年前的老樣子。時移世易,他們都老了,唯獨這套他們先後住過的房間還固執地留存住了時間。
魔法是不朽的,但人不是。
他推開臥室的門,一眼就見到大床上正昏迷的女巫。誰也不能指望食死徒會體貼地為同事放下帷幔、理好被褥,她深陷在層層疊疊的紡織物裡,一眼看去只剩張慘白的臉,仿佛要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流產」而死去似的。
或許帶她回來是個錯誤,早知道會被留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安置,還不如讓她被鳳凰社「俘虜」,總能找到辦法脫身。
斯內普走到床邊,下意識將手按在她小腹的位置,現在那令人不安的弧度已經不見了。
他自始至終也沒能明白,那是個什麼「東西」,竊取了她的生命力與精力,希望黑魔王也不明白,希望他留她下來,不是為了徹底地搞明白。
斯內普不喜歡嘆氣,否則他也走不到今天。這些日子他更多地想起往事,想起「那個把全班師生漂上天的斯萊特林一年級」,想起「死而復生」的麗塔·斯基特和多洛雷斯·烏姆裡奇,難道這些都和「流產」一樣,是被「制造」而產生的副作用?是個故障?
他不想用一台機器來比擬自己的朋友,機器是有使用年限的,「巫師制造」也一樣。
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強烈,多虧攝魂怪仍然滿世界亂飛,所以並不炎熱。鄧布利多為自己選了個好日子!但這樣的環境顯然不適合一位病人,光線昏暗,空氣渾濁,斯內普走去拉窗簾,沒有用魔杖。
他下一刻就後悔了,因為伏地魔正在毒草花園裡散步,而且一抬頭就看見了他。
斯內普退了幾步,因為伏地魔來了,為了給他讓路,一整面玻璃窗與窗簾都消失了,牆上只有一個新鮮的大洞,露著灰磚與石泥粗糙的茬邊兒,「呼呼」地往房裡灌著冷空氣。
「真高興你回歸了悠閑的生活,西弗勒斯。」伏地魔輕聲打了個招呼,看起來心情不錯,「以後再也不用去霍格沃茨哄孩子了,是不是?」
「天文塔上的對話沒有外人知道,大人。」斯內普明了地說,「鄧布利多生前曾無數次地宣告他對我的信任。」
「所以,」那雙血紅的眼珠子毫無感情地盯著他,「你把黑魔王的事業未來,寄托在鳳凰社『可能』會相信你上?」
「不敢。事實上將會有一份遺囑被公布,早就准備好了的。」斯內普早就摸透了黑魔王的脾氣,絕對不能一次性打出所有的牌,但太拖沓也會送命,「由魔法部出面,它會讓所有人相信鄧布利多是遭遇惡咒時日無多後自願選擇走向死亡。我萬分希望這件事會寫在魔法部部長的備忘錄上,允許秘書代理的那種。」
他們一齊看向大床上昏迷不醒的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現任魔法部部長。
「女巫。」伏地魔意味不明地感嘆著,「總是會被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絆倒,她們很容易昏頭,把人生的航船導向一片災難的海域。」
斯內普謹慎地沒有開口,他有預感這話題最終還會引回他身上。因為阿波羅尼婭還在昏迷,黑魔王不會對一個聽不見的人多費口舌。
果然。
「你深受其害吧,西弗勒斯?」伏地魔意味深長地說,「一次,又一次,然後又一次。」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大人。」
「你的孩子在哪裡?」伏地魔失聲笑了起來,「如果不是阿波羅尼婭莽撞非要逞強,你本可以和他或者她活著見面。」
他的……孩子?
斯內普旋即明白過來,原來伏地魔的腦回路和哈利·波特是一樣的。這是個好兆頭,這意味著如果一定要在黑魔王六邊形的魔法天賦裡找一塊短板,那就是他對怎樣醫治好別人絲毫不感興趣。
「扔在霍格沃茨了,大人,提前上學也沒什麼不好的。」斯內普輕松地說,「何況那也不是我的孩子。」
「噢……」哪怕是伏地魔,對這種情況都有點兒不太適應,「看起來我應該對盧修斯更好一點,畢竟馬爾福家是食死徒裡難得的模範家庭,夫妻和睦,還培養出一位優秀的下一代。」
斯內普再一次沉默下來,在黑魔王面前當然是少說少錯的。
「你沒有辦法讓她醒來?」伏地魔的獨角戲唱得有聲有色,「我怎麼聽拉巴斯坦說,阿波羅尼婭曾經親口承認自己孕育生命的器官有所缺陷?」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大人,魔法對新生命的誕生過程無能為力。」斯內普借此機會重新梳理腦海中的一切,「聽說她這半年都為此困擾,現在又……」
如果事情能如此定調,那樣也好。一位很難生育的女巫偶然懷孕,被劇烈的孕早期症狀折磨得痛苦不堪,但孩子還是毫無預兆地流產了,她深受打擊,大病不起——哪怕站在巫師的立場,這個故事也是合理的。
除非黑魔王非要挖空心思找出那個「奸夫」是誰。哈利·波特成年在即,他應該沒有二十年前那麼閑。
「我對你們復雜的情感生活沒興趣。」伏地魔譏諷地笑了起來,「新生命已經離她而去了,但你仍然宣稱你做不到,或許是因為你無能,或許是你心軟,那都沒關系。伏地魔大人總是不得不為他的僕人收拾爛攤子。」
斯內普心裡一沉,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伏地魔將魔杖指向阿波羅尼婭的小腹,說:「鑽心剜骨!」
有那麼一瞬間,大床上是沒有任何動靜的。但很快,層層疊疊的紡織物劇烈地湧動起來,像八級地震時的地殼,那張慘白的臉翻倒過去,埋在細麻枕巾裡,她的身體也蜷縮起來,被單的隆起越來越高,簡直像一座小山,但她依然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伏地魔停止念咒,用魔杖將小山戳倒。她果然已經醒了,眼神還很散亂,咬得滿嘴是血,手指神經質地抽動著,但仍在有條理、有節奏地深呼吸,她正在一點一點地奪回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我很抱歉,主人。」阿波羅尼婭喃喃地說,出於食死徒遭受鑽心咒後的條件反射。
「你不該饒了小克拉布那個招來鳳凰社的叛徒。」伏地魔冷冷地說,「西弗勒斯失職,沒能及時發現他的背叛,但他試圖補救,你卻毀了這一切。如果你真的想取代貝拉,阿波羅尼婭,別再讓你那可笑的母性取代大腦的工作!」
他離開了,沒走門,片刻後臥室的窗戶恢復原樣,看來伏地魔很有愛護產業的精神。
「你怎麼樣?」斯內普立即走過去,用鄧布利多改良的南美洲魔咒緩解她的痛苦。
「真不賴!」她仰望著床頂,把左手舉到眼前來,無名指指肚上還殘留著血氧夾Ⅰ的觸感,「我做了一個美夢。」
「看來有人要挖我的牆角、向你求婚了?」他點點頭,魔杖散發出柔和的輝光。
「他們壓斷了我的肋骨。」她依然在笑,眼睛裡是從來沒有過的、純粹的溫柔喜悅,那一瞬間,她無限接近於黑魔王口中的形像,「灼傷了我胸口的皮肉。」Ⅱ
「好吧。和現實相比,這確實算是個美夢。」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身體始終沒能完全恢復。
她對此心知肚明。正常的病死流程當然是循序漸進的,她所期盼的那種「嘎嘣」一下死掉通常會被懷疑是謀殺。去年她開始覺得力不從心,現在想來「流產」也是被設定好的「程序」之一,畢竟巫師真的很少得什麼致死的重病,繆西卡和克拉托斯能選擇的余地很有限。
食死徒的工作重新開始了運轉,馬爾福家的宴會廳裡座無虛席。就是不知道伏地魔從上首望下去,還認得幾個故人。
阿波羅尼婭低著頭,正用兩個拇指繞著魔杖玩。哪怕她能感受到伏地魔的眼神正圍繞著她打轉,堪稱和藹可親。
這當然不僅僅是因為珀西·韋斯萊及時宣讀了鄧布利多的「遺囑」,挽回了斯內普的名譽。在黑魔王眼裡,阿波羅尼婭毫無疑問已經是個期貨死人,如果說犧牲一個年富力強、精明能干的僕人稍稍令他惋惜的話,那麼折損一個廢人,沒准還是他賺了呢!
長桌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靜氣,戰戰兢兢。要是從前,貝拉特裡克斯早就坐不住了,其余人哪怕不敢吱聲,失控的表情管理也會忠實地反映出他們對於遲到者的厭煩。但現在沒有了,食死徒的團隊紀律提高了一大截,而伏地魔對此一無所覺。
耗材嘛,誰在乎耗材心裡怎麼想的?最一開始時,伏地魔還會跟阿布拉克薩斯、老埃弗裡等人稱兄道弟,也會出席貝拉特裡克斯的婚禮,但是現在,他沒給每個人都起個「1號」、「2號」的花名,算他這個頭目當得稱職。
雙扇木門霍然打開,有人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匆匆彎了彎腰後到她身邊落座,帶來一陣寒涼的夜風——這攝魂怪還TM的有完沒完了?
阿波羅尼婭清空了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來,進入狀態。
「好消息嗎?」伏地魔倚著高背椅,一只手搭在桌面上,裝作矜持地問。
「下個星期六傍晚,大人。」斯內普欠了欠身。
伏地魔喃喃重復著,抬眼望過來,進行一些必要的例行公事——攝神取念。阿波羅尼婭百無聊賴地低下頭,又開始玩魔杖,她有預感接下來就是她。
鏈接切斷了,斯內普松散地靠回椅背,緩緩平復著呼吸。
「他們打算怎麼做?」盧修斯問。
「騎飛天掃帚,鳳凰社將會有六個人喝下復方湯劑,和真的波特一起,在另外七個人的掩護下經由空中離開安全屋。」
阿波羅尼婭驚訝地看了過去。「多麼愚蠢啊!」她忍不住說。
「愚蠢?」斯內普反唇相譏,「除非我們能在那天之前拿下魔法部,那樣不愚蠢。我們能嗎?」
「我們能。」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轉向伏地魔,「事實上,大人,只要您想,今晚,或者明天,全體傲羅會向您俯首。」
伏地魔並不驚訝,只是略微有些得意地翹了翹嘴角。「稍安勿躁。」他說,「誰知道波特安全屋的地址?」
「似乎是在薩裡郡。」拉巴斯坦應聲答道,他一手參與炮制了德思禮家的悲劇,但是年深日久,又在阿茲卡班療養過,實在記不清了。
「薩裡郡女貞路4號。」阿波羅尼婭接話道,「我調看過傲羅的絕密檔案。但是我們去不了,我也不行。」
「顯然鳳凰社已經意識到魔法部部長就是食死徒了,拜你心慈手軟所賜。」斯內普譏誚道。
伏地魔擺擺手示意他少廢話,一面又讓阿波羅尼婭抬頭。
片刻之後,她脫力般地伏在桌子上,不得不抬起右臂,墊在額下。阿波羅尼婭的虛弱是有目共睹的,昔日強大的女巫連一次攝神取念都無法承受。
已經有不少人跑去巴結安東寧·多洛霍夫了,畢竟在食死徒裡,「殺人」才是第一晉升通道,格林格拉斯是怎麼上位的,就會怎樣被取代。縱然她腦子好用,也只會成為下一個盧修斯。
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握著魔杖的左手正在往下滑,她手指完全沒有力氣,從11歲繞湖長跑開始磨練的體術正式宣告作廢,她的所有努力在魔法的威壓下顯得滑稽又可笑。
魔杖一點點地脫離她的手指,落地會有聲音,她會很難堪,雖然她不怕……有人替她接住了魔杖,塞回了她手裡,她握不緊,就幫她握緊。
與此同時,嘴上還在回答著黑魔王的問題:「我沒試過,主人。事先我並不知道這個地址,波特一直不喜歡我。」
「去試試,想想辦法。」伏地魔溫和地命令他,「鄧布利多死了,他留下的魔咒應該失效了。」
斯內普彎了彎腰,沒有再說什麼。
「所有人待命,等西弗勒斯的消息,包括傲羅,還有魔法部的其他什麼力量。」伏地魔繼續說,「聽見了嗎,阿波羅尼婭?」
「是,主人。」阿波羅尼婭趕緊抬頭,她顱骨裡仿佛有個大鐘擺,正「叮鈴啷當」地在亂撞亂響,「魔法部時刻准備著。」
「你就別去了,孩子。」伏地魔用一種異常親近的口吻對她說話,仿佛一位路過的老祖父,看到孫女頭頂扎的小辮子散了,張著粗糙的五指為她梳頭,「就待在這裡,哪裡都別去,好好休息幾天。」
「多謝您的關懷。」阿波羅尼婭露出一個感激至極的微笑,眼淚汪汪,「我一定會盡早回復到從前的狀態,為您效勞。」
永遠不可能了。
第198章 隕落(3)
1997年,7月,英格蘭,劍橋郡,彼得伯勒,主教座堂。
英國王後的棺槨前站著一位平平無奇的老人,看得出來年輕時應該也是高大英俊那一掛的,如今老了,披著件游獵夾克,兩手揣在口袋裡,背微微有些佝僂,看上去和大街上的任何一個老頭都沒有區別。
一位緊緊裹著黑色長風衣的女士穿過成排的祈禱席,來到老人的身邊。和松弛自在的老頭相比,她緊繃得像一支纖瘦的魚鉤。
「長話短說,我趕時間。」黑衣女士環顧四周,「卡卡洛夫死了。」
「當你找上他的時候,他的生命就開始倒計時了。」老人頭都不抬,仍然專注地閱讀著阿拉貢的凱瑟琳的生平,「裡德爾害怕他會告訴你,或者告訴其他別的什麼人。你也知道,擊敗即可,但他一定會選擇殺死。」
「迫不及待了。」黑衣女人冷哼了一聲,走去某個空座坐下。流產拉開了她死亡的大幕,她的身體機能正在全面、快速地衰退,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穿著三英寸的高跟鞋跑來跑去了。
「看來你身上的那個詛咒已經開始應驗了。」老人也來到她身邊坐下,在無數天使、聖靈的環繞俯視下肆無忌憚地討論著這些話題,「我很遺憾。」
「你早就看出來了?」黑衣女人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從什麼時候?」
「沒有很早。在華埠的時候我有所察覺,直到你留下了你的血液,兩種。」老人平淡地說,「我遵循著我的承諾,沒有告訴阿不思,當然,他在黑魔法的造詣上遠不如我,觀察了你這麼多年也沒看出來。」
「真厲害!」黑衣女人情真意切地鼓了鼓掌,「所以就為了這個叫我出來?冒著被黑魔王發現的風險、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偶爾失誤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年我在阿不思指使的小孩子手裡可失誤了不止一次。」
「但是我沒有時間了。」黑衣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可能永遠也到不了你那個年紀。」
「可能?」老人立即說,「為什麼會有可能性?你的生命只剩下幾天了。」
黑衣女人無奈地嘆了口氣,笑道:「同樣的話題,和你聊天要輕松得多。」
老人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問道:「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就非得知道不可嗎?」黑衣女人不勝其煩,「難以想像,你竟然還保持著年輕人的好奇心。」
「紐蒙迦德可不是阿茲卡班那麼滅絕人性的地方。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猜你的遺囑裡不會提到這些內容。」
「是啊,的確沒有。」黑衣女人笑了笑,想想竟然還有些驕傲似的,「我代表著魔法科技的最高水准,我是煉金術史上的巔峰……造物。」
「我猜也就是。」老人點點頭,心滿意足的樣子,「真了不起,不是說你。」
「啊哈!」黑衣女人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
「所以他們從哪裡借了一個靈魂來?未來?」
「你不是會看嗎?你看啊,我就坐在這裡讓你看。」黑衣女人開始耍賴,「看在你說『借』的份上。」
老人竟真的轉過臉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右眼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燦爛的黃金色。
「我什麼都看不到。」他眨了一下眼睛,將屬於先知的金瞳隱匿起來,「很抱歉,沒辦法讓你走得更安心一點。」
「多勞費心。」黑衣女人笑眯眯地說,仰頭看著教堂裡的彩繪拱頂,古舊建築特有的塵埃在斜陽殘照的光柱裡緩緩游動。
「你也太著急了。」老人慢悠悠嘆道,「阿不思和我都覺得,能在新年到來之前解決這一切就已經很好很好了,讓裡德爾多飄一會兒,也更穩妥。」
「霍格沃茨城堡歷史悠久,何必讓它遭此劫難?耽誤開學和考試就更不應該了,讓孩子和他爸爸一樣當個大頭男孩不好嗎?」黑衣女人輕描淡寫地說,「有情人,也值得一個完美無缺的婚禮。」
又是一陣沉默。老人起身走開去,似乎是在教堂內部專心致志地四處參觀,但他很快就轉了回來。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你就真的無動於衷嗎?」他壓低聲音質問道,「我每天和那些人呆在一起,我都要瘋了!他們每個人都在擔心你,包括穆迪那個瘸腿的蠢貨!」
黑衣女人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到工作人員前來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不,謝謝……」她展露了一個標准的、無可挑剔的優雅笑容,並懷著一顆誠摯熱烈的感恩之心目送那位好心腸的職員消失。
「我這麼急就是因為,我不敢再拖延下去了。」洶湧的情緒仿佛都通過那一場酣暢淋漓的咳嗽傾瀉走了,黑衣女人平靜地望向前方的祭壇,「我本來也打算遵循命運的絲線……我做了許多准備,甚至還學了你那個咒語。但是我等不了了,我怕我……」
她說不下去了,將臉埋進掌心裡。
「你怕你不舍得,你怕你會不敢去死,但你無論如何都是要死的,對嗎?」老人在她耳邊輕聲說,「事實上,當你產生這種想法,就已經是在動搖了,拖得越久,你越舍不得,對嗎?」
女人的身體狠狠地顫抖了幾下,但當她最終抬起臉來時,只有眼皮微微有些紅腫。
「所以都准備好了嗎?」她聲音還有些哽咽,「哈利知道了嗎?德思禮家呢?」
「德思禮家今晚。」老人吁了一口氣,「那個小救世主……他的另一個頭看起來已經發現了什麼,真難為她能一直憋到現在,我想我的真實身份大概也不再是秘密了。」
「不服老不行了,對吧?」黑衣女人打點好心情,還揶揄了一句。
「還差得遠呢!」老人嗤之以鼻。
氣氛似乎重新輕松起來。這也是很正常的,人們總是在教堂中崩潰、痛哭、懺悔,又因沐浴在恩典的聖光中而重獲鼓舞——明明是一次人心的堅強不屈的重建,卻總是歸功於虛無縹緲的存在和一座壯麗的建築。
「你沒有話要帶給他們嗎?」老人似乎打算要走了,「那個布萊克家的小子,小的那個,活脫脫是另一個我,年輕的,柔和的……我不曾經過、但有可能的另一條道路。」
「所以你愛上他了?」黑衣女人笑了起來。
「控告一個死人誹謗沒意義,所以我決定原諒你。」老人真的要離開了,「沒有話嗎?」
「都在遺囑裡了,珀西已經很有經驗了,不是嗎?現在說得多了,反而容易露餡,一個個聰明著呢。」黑衣女人玩味地說,「除了你和鄧布利多,還有誰能接受這種結局?」
「阿不思也不能。」老人垂首俯視著她,「他還寄希望於裡德爾不舍得殺你,畢竟作為食死徒,你可比其他人頂用多了。」
「我說你怎麼同情心大爆發、到這兒玩起臨終關懷來了。」黑衣女人輕輕一笑。
「其實我看過一次,就一次,關於阿不思的未來。」老人淡淡地說,「決鬥結束沒幾年,我剛剛失去自由不久。」
現在這種試探已經沒意義了,黑衣女人懶洋洋地揮了揮手,不置一詞。
1997年,7月,英格蘭,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4號。
哈利敲了敲門。
「什麼事?」門裡傳來弗農姨夫粗聲大氣的吆喝。
「呃……你們叫的計程車到了,豪華大容量禮賓版。」哈利忍不住回了下頭,西裡斯正倚著車門衝他微笑。
鳳凰社還安排了其他車跟在周圍,此時他們都停靠在附近等候。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達力握著把手,一邊不忿地和弗農頂嘴:「我不明白哈利為什麼不能和我們一起去南法!」
「這小子壯得像頭牛!」弗農似乎正在搬動行李箱,「他不需要療養!別說英格蘭只是氣候反常有點兒冷,就是把他扔到極地去,我看他也能在冰窟窿裡自由泳!」
「事實上我不能,我學的是蛙泳。」
「快過來幫我拿!」
「你自己慢慢拿吧,親愛的。」佩妮姨媽從廚房走出來,拿著一些准備路上吃的簡餐,「跟我來,你得知道冰箱哪些東西必須馬上吃掉,哪些可以多放幾天。」
「叫你呢!」達力擠眉弄眼,轉身去幫弗農的忙,被他溫柔地搡開。
哈利莫名其妙地跟去廚房,佩妮姨媽落在後面,反手鎖上了門。哈利下意識地去摸魔杖,佩妮姨媽敏銳地問道:「英國禁槍,你在掏什麼?」
「嗯……指虎?折刀?」
「你要對撫養你長大的姨媽動手?」
「我對您用來修飾自己的定語表示疑惑。」哈利的手還塞在褲袋裡。
佩妮姨媽定定地看著他,十幾年了也沒這麼冷靜過。但她到底也沒說什麼,只是打開了內鎖,手放在門把上,一副隨時准備開門出去的樣子。
「佩妮!快!」弗農姨夫在門廊處呼喚她,「這該死的車是計時的!」
「所以你回去了是嗎?」佩妮姨媽急促地說,「你早就回去了,你收到了信,你一直在偽裝!5號那家人,搬走的和搬回來的,他們也是和你一樣的人!」
哈利大驚失色,他手裡還扣著一個信號彈,緊急情況發生時可以拉響它。現在算不算緊急?
他的表情出賣了他自己,但佩妮姨媽神色復雜,忽然環顧了一下這間房子。「別毀了我的家,在你為莉莉報仇的時候。」她輕聲道。
哈利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座木雕,他呆呆地看著佩妮姨媽擦了擦眼睛,若無其事地擰開門出去,她小皮鞋的鞋跟輕快地敲擊地面,客廳、門廊、轎車的門依次關上,發動機的轟鳴隱隱傳來……他忽然向外跑去,不知道被什麼感情驅使著。
但計程車已經揚長而去了,他只趕上一個車屁股,達力向他揮手道別,後視鏡倒映出佩妮姨媽瘦硬的下頜,二十年了,她或許從來都沒有剛才這麼清醒過。
哈利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地喘著氣,慢慢平復下來。隔壁5號的窗簾拉開著,赫敏探了個腦袋在那裡。
她這些日子一直就怪怪的,哈利心想。鄧布利多被擊落的時候,他們都有些接受不了,赫敏心不在焉也情有可原,可到了葬禮上,海格都說感覺到懷裡的人在呼吸,知情人都努力裝出一副悲傷的樣子,而赫敏還在發呆!
得和赫敏談談,又一次的,哈利不能指望羅恩心思細膩到發現女友的不對頭。還好赫敏也是這樣想的,她似乎一直在等一個契機,德思禮們的避險就正合適。
「是羅恩建議我的,」赫敏開門見山地說,「雖然他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麼。」
他們正躲在存放哈利父母遺物的小房間裡,哈利原先的臥室已經騰出來給赫敏住——女貞路5號遠沒有格裡莫廣場12號那麼大,這就是一樁普通的麻瓜房子,沒有許許多多高明的空間拓展咒。
哈利感到一陣心酸,三個人的友情還是太擠了,對不對?他或許應該向雷古勒斯尋求一些建議,但一想到西裡斯,很好,三個人的親情也太擠了。
羅恩無辜地和赫敏擠在同一張沙發椅上,低頭問道:「所以你想說什麼,寶貝?」
「離我遠一點。」赫敏禮貌地說,隨手召來哈利晚上蓋著睡覺的毯子扔到羅恩腿上,自己起身坐到對面去。
羅恩尷尬地拉了拉毯子。「你蓋我那床。」他說。
「沒差別。」哈利微笑道。
赫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臉色發紅。哈利也忍不住了,笑得蜷縮在床上。
「夠了!」羅恩惱羞成怒地說,「我只是發育得比較早!開竅得也早!」Ⅰ
「好吧、好吧!我們來進入正題!」赫敏伸出雙手,做了個向下壓得動作,「我想要告訴你的有兩件事,哈利,我想如果我再不說,可能鄧布利多教授就要親自說了。鑒於他現在正忙著學習當一位中產階級麻瓜白人男性,我有義務替他分擔一些工作。」
「我有選擇的權利嗎?」哈利問,「好的,或者壞的?」
「當然,你先選。」
「壞的。」哈利毫不猶豫。
赫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存在第七個魂器,但湯姆·裡德爾並不知道。」
「你現在說是不是有點兒太晚了?」羅恩惶恐地說,「今天已經周四了!」
「看來新魂器在我們的掌控之下。」哈利眨眨眼,他早就想過這種可能,對他來說,這並非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你直說吧,赫敏。」
「是你,哈利,哈利·詹姆·波特。」赫敏毫不留情地說。
「你發昏了?昨天晚上沒睡好?和我做了同樣的夢?」羅恩急忙問道,「告訴我你在開玩笑,雖然你很少這麼做!」
「怎麼說?」哈利依舊很沉著。
「那天晚上在岩洞,你感應到石盆裡有魂器,當時我就覺得奇怪,後來鄧布利多說,那裡面已經沒有魂器了,只有阿波羅尼婭的血。她為什麼敢滴血進去?因為黑魔標記與裡德爾同源。」
哈利恍然大悟——所以斯內普會說「另一個」,而不是「最後一個」或者「那一個」,因為他當時就在一邊。
「當我提出這個假設時,許多疑問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麼裡德爾一看你、你就傷疤痛?為什麼你會蛇佬腔?為什麼特裡勞妮說你出生在冬天?鄧布利多說你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系,還有什麼聯系比靈魂與碎片的聯系更緊密而強烈?你完全符合條件,哈利,謀殺和阿瓦達索命咒……當夜發生了罕見的魔咒反彈,我想這使得你並不『標准』,所以裡德爾一直沒能發現。」
其實還有許多赫敏不知道的事,就像「另一個」,就像他去年一度通過伏地魔的眼睛來看世界。但是足夠了,證據足夠充分了。
赫敏一口氣說完,仿佛卸下了什麼千鈞重擔,她體貼地為男巫們留足了時間去接受現實,盡管羅恩看上去已經靈魂出竅了。
「所以,哈利必須先殺死自己、才能干掉裡德爾?」羅恩遲鈍地問,並不是他故意想這麼遲鈍,但『敏銳』帶來的現實太殘酷了,令人難以面對,「他能嗎?」
第199章 隕落(4)
「通常意義上,他不能。所以那幾天我一直很沮喪。」赫敏安慰地摸了摸男友的腦袋毛,「但我想鄧布利多一定有辦法,他不會眼睜睜看著哈利犧牲的。」
「那他為什麼要帶我們去岩洞?」羅恩抗聲說道,憤怒至極,「他想讓哈利明白犧牲的意義!順便再讓你發現魂器的秘密!這一切都順理成章!他在鼓勵、在騙哈利去送死!」
哈利覺得鄧布利多可能真是這樣打算的,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如果他真的是第七件魂器,那麼死亡就是他的宿命。
等等……宿命?
「那樣預言就說不通了。」哈利的眼睛慢慢亮起來,像一把碎鑽的火彩,「不,先等等,赫敏,我當然知道預言不是一定非要應驗的,譬如我可以跑去地球的另一端躲上一輩子。但事實是,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剩不到48個小時,預言已經驗證了99%,除了結局——如果我是魂器,預言就不會說得那麼死了。」
只能活一個,一個死在另一個的手上。
作為魂器,梅林附身他也殺不了伏地魔,如果真的無法可解,為了更偉大的利益,信不信格林德沃第一個跳出來殺了他?鄧布利多未必不會,也許只是慢半拍。
這個理由明顯比赫敏一味地盲從鄧布利多要強上許多,羅恩轉憂為喜,用力地握拳搗了搗手掌,高興地說道:「沒錯!」
赫敏情難自禁地緊緊抱住了哈利,她壓根兒沒從這個角度考慮過,這幾天一直在努力開導自己,或者說,洗腦自己。不然真的沒辦法可想了,誰能眼睜睜地接受自己的朋友走向必死的結局呢?
羅恩大笑著抱上來,分享著剛剛嚇出來的冷汗與熱淚,還不忘問一句:「那好消息呢?」
「噢!」赫敏從長袍口袋裡抽出一本書,那是鄧布利多的「遺贈」——《詩翁彼豆故事集》,「我想我發現了,你能戰勝伏地魔的關鍵。」
哈利的心「砰砰」地跳起來。這本書他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從小盧平和雷古勒斯給他講的睡前故事就是把這一整本書的童話改頭換面,誰會懷疑呢?白雪公主、長發姑娘,不都比這扯淡多了嗎?
11歲之後他知道得更多,比如他和伏地魔是N代表親,比如他父母其實埋葬在家族墓園,他每次掃墓的必經之路——「伊格諾圖斯·佩弗利爾」的墓,就是他的祖先,是《三兄弟的故事》中的老三。
但他一直以為這是後人牽強附會的,麻瓜歷史上這種事情屢見不鮮,梅林和亞瑟王都是受害者。還有那件隱形衣——有這樣一位閃閃發光的祖先,後代搞點兒隱形衣來玩玩是很正常的吧?難道要去發明顯影墨水嗎?
總之,他從來沒想過《三兄弟的故事》會是真的。但現在赫敏拿出了這本書。這說明了一切。
「所以隱形衣就是那件隱形衣?」羅恩難以置信地說,腦子轉得一點都不慢,「天啊,我、我……你這關系也太硬了,哈利。」
哈利剛想說什麼,就被羅恩給逗笑了,急忙擺手,低下頭去整理思緒。那邊羅恩已經急急忙忙地問:「那復活石呢?接骨木魔杖呢?在哪裡?」
「鄧布利多的魔杖丟了。」赫敏提醒他們,「當時『陪葬』的是另一根魔杖,不是被德拉科繳械的那一根。那一夜之後,它就不見了。」
「可鄧布利多說,會有人撿起來的。」羅恩下意識地喃喃復述,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情都太刺激了,這輩子都很難忘了。
誰撿走了它?誰最終得到了它?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說實話,這個結論未免太想當然了,仿佛世界上只剩這一根魔杖了一樣。但整件事、整個六年級,他們的生活裡都充滿著鄧布利多式循循善誘的痕跡,他甚至不屑於隱藏。
距離決戰,還有不到48小時。緊要關頭,鄧布利多不會設置干擾選項。
「飛賊飛來!」羅恩忽然一抬魔杖,從哈利的書包裡飛出個金光燦燦的小東西,一頭撞進羅恩攤開的手掌裡,被他捋平了翅羽,放在中間的小茶幾上。
三個人沉默不語。那是哈利獲得的「遺贈」,他抓到的第一個飛賊,裡面藏了東西,甚至連打開的時機都標注好了。
是什麼東西呢?天啊,不會是復活石吧?!不會吧?
「真的,他明明出門左轉就可以親口告訴你。」羅恩唏噓不已,「好像在玩解謎尋寶的游戲啊!」
哈利也有同感。但他二年級就擅自加速計劃,三年級直接想翻身上桌,要他是鄧布利多,他也不敢把所有事都大剌剌地擺在哈利面前。
「現在你是全部三件死亡聖器的主人了,哈利。」赫敏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德拉科繳械鄧布利多,你繳械德拉科,這符合接骨木魔杖的傳遞規律。恭喜你,接骨木魔杖是不能殺死主人的——羅恩說得沒錯,你後台真的很硬。」
「不對。」哈利搖搖頭,「有什麼地方不對……難道我和裡德爾的區別,就在於我是個關系戶嗎?」
赫敏被他說得一愣。
「或、或許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麼現實,以及……呃,殘酷?」羅恩十分茫然。
這個問題十分要命,他要是再不問個明白就來不及了。哈利不再猶豫,急匆匆跑下樓,通過地下室(他第一次發現的時候驚呆了!)回到隔壁4號——嶄新的德思禮一家堂堂登場,目測「達力」應該是唐克斯,麥格教授技術過硬,但她應該拉不下這個臉。
會議還沒結束,珀西正在彙報著什麼:「……剛接到唐寧街的確切消息,黎明之前整條女貞路都會被清空,包括相鄰的木蘭花新月街,除了我們的人,只會有野狗和野貓。」
「記得向羅恩借熄燈器,晚上我們需要裝作有人在家。」他的「弗農姨夫」慈祥得很惡心!
「您應該把它直接給我的!」珀西嘟噥道,低頭記了幾筆。
「計劃往往趕不上突如其來的變故。」
珀西閉嘴了,下一個居然是秋·張??噢對,她畢業了,畢業入伙,鳳凰社的老規矩。
「塞德傳來消息,一切都沒問題。」秋·張低頭讀著一封信,她也進入了魔法部,戴著一個可愛的水獺發箍,「真正的食死徒都在監視之下。」
「這邊也是。」斯內普說,「你死了,你布下的保護咒會消失,既然你沒死,那你就自己撤了吧!」Ⅰ
「弗農姨夫」和善地點點頭:「那麼按照計劃我們……珀西,有什麼事嗎?」
「呃……雖然這麼說有點掃興,但是魔咒無眼,打起來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大家不留下遺囑嗎?我順路去法律司歸檔。」珀西展現出了過硬的辦喪素質。
「豈止是有點掃興啊,孩子!」西裡斯的臉出現在雷古勒斯舉著的雙面鏡裡,他和盧平應該正在陪真正的德思禮一家坐飛機。
「有誰這麼做了?」亞瑟好奇地問,這一次把伏地魔往死裡坑,所有布局同時發動,不用再顧忌這個、顧忌那個,贏面反而比從前更大。
「部長女士。」珀西一本正經,然而憂心忡忡。
「什麼?」斯內普脫口問道。
「給我看看。」雷古勒斯騰出一只手,見珀西沒反應,立刻就要去握魔杖——但願他不是想當著鄧布利多、穆迪、韋斯萊夫婦的面用奪魂咒。
「現在看不了。」珀西為難地說,「但她簽署了兩張教育令。」
教育令大名一出,至少有一半人都苦了臉。
「我很好奇究竟有沒有一任魔法部長能和你搞好關系,阿不思。」麥格教授眉頭皺得死緊,顯然將這當作戰後重分蛋糕的開戰號角。
「他還沒混上校長的時候就和官方鬧得很僵。」哈利不用看都知道說話的是誰,在座除了格林德沃,沒有一位巫師具有「想盡辦法宣稱我和阿不思天下第一最最好」的強烈需求。
「念念吧,親愛的。」莫麗催促道,她還有四個孩子Ⅱ要繼續在霍格沃茨上學。
「宣布了兩個新任命,新的男學生會主席,和新的校長。」珀西很為難,最終選擇了折中:說一半留一半。
「這也是應該的。」唐克斯說,「畢竟鄧布利多很難再回來了吧?」
「我想這孩子的意思是,新校長不是我。」麥格教授揶揄地看了斯內普一眼。
「咳,新的男學生會主席站門外偷聽半天了。」穆迪清了清嗓子,大家一起笑起來,但沒有人非要開門來拆穿哈利,他也樂得不出去。
「好吧!」珀西破罐子破摔了,「女士的原話是,『霍格沃茨校史上最年輕的校長,這也太酷了吧,必須當,哪怕是一天都要當』。」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這話聽上去依然是典型的阿波羅尼婭風格。雷古勒斯松了一口氣,心底那點微微的不安消散了不少。他沒有看到,上首的「德思禮夫婦」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
會議圓滿結束,眾人紛紛散去。明天下午斯內普會帶其他食死徒前來摸點,大概率是多洛霍夫和拉巴斯坦;後天一早,伏地魔會趕在「七波特」撤離之前襲擊女貞路4號。
「阿拉斯托,等一下!」鄧布利多揚聲道,「一會兒我們得最後確認一遍,到時候誰在這邊、誰在那邊。」
「弗蘭克和艾麗斯明天過來,他倆真沒辦法,但金斯萊留在那邊沒問題,唐克斯……噢梅林,她報了產假!」穆迪對照著珀西留下的一份文件,喃喃數著魔法部人頭,差不多的都得全員上陣,除了隆巴頓和韋斯萊這種明牌鳳凰社成員。
有時候太明了,也有好處,在撕破臉前伏地魔反而不會動他們,像阿米莉亞·博恩斯那樣的就倒霉了。
「我瞎編的!」樓上傳來唐克斯的聲音,「萊姆斯才沒有那麼容易被我上手!我們剛剛進展到——」
「朵拉!」盧平惱羞成怒地叫了一聲,雷古勒斯剛才匆匆找斯內普說什麼去了,把雙面鏡落在了桌子上。
「不著急,我去看看哈利找我什麼事。」一陣腳步聲傳來,「弗農姨夫」最終推開偽裝成儲藏室的門,擠進哈利藏身的暗影裡。
他們並肩坐在漆黑的地下通道裡,只有鎖孔和門縫漏進來的一點點光。哈利說了自己的困惑,鄧布利多卻只是沉默。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真正的答案是什麼,哈利。」老人緩緩地說,「當然,還要恭喜你破解了我的謎題。」
「本來應該是愛,我媽媽因為愛而犧牲自己,用生命保護我,我愛大家,所以我也會無畏地走向屬於我的道路。但我不明白,愛和接骨木魔杖之間有什麼關系。」哈利毫無頭緒,「大家愛我,所以替我布局?」
鄧布利多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是愛,無數的愛,共同導向了這個結果,哈利。雷古勒斯孤身前往岩洞時,你還沒出生呢!」他最終也只好這樣說,「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對應的,也並非所有的愛都來自你或者指向你。事已至此,哪怕你半途出了什麼岔子,比如穿越火龍的時候,我們不得不找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代替你,事情也照樣會發生的。」
哈利緊緊地抿起嘴唇,把下巴繃出一個陡峭的弧度。
「你知道我真正想問的是什麼,先生。」他低聲道,「為什麼這一切布置裡都沒有阿波羅尼婭存在?除了一份遺囑?連斯內普都沒有提到她,你更沒有安排誰負責對抗她,她在哪兒?」
「在彼得伯勒,她曾經的家,只要她想,她可以隨時逃去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鄧布利多毫不猶豫地說,「襲擊計劃是她提議的,湯姆不信任她你是知道的,之前的每一次都是這樣,她又很虛弱,所以才不得不缺席。」
「我希望您說的是真的,先生。」哈利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無助,「她做了那麼多,我們現在能為她做什麼?」
德思禮們避險離開,但女貞路4號仍舊處處充滿了那一家三口的痕跡。弗農姨夫的刮胡刀上還沾著沒衝干淨的胡茬,佩妮姨媽剛剛換上了涼爽透氣的夏季椅墊,雖然天氣一點兒也不熱,達力最近在考慮就業或者深造,他成績還行,但更想當一個羊毛制品手藝人,照著哈利戳的那個還差一支馬鞭就完工了。
但阿波羅尼婭呢,原來她什麼都沒給他留下。女貞路5號干淨整潔得像是別人家,別說什麼私人物品了,哈利試著打開那台電腦,發現她連掃雷游戲的成績記錄都清空了。
他當然知道阿波羅尼婭還有別的房子,她在魔法部有一間很氣派的辦公室,單是休息室就比韋斯萊先生的整個部門還要大,但哈利有種預感,那些地方也和女貞路5號沒什麼不同。
就好像,她正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似的。
就好像,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會消失,干脆什麼都不留下。
他低落的情緒彌漫開來,鄧布利多怎麼會一無所覺?但現在告訴哈利是不明智的,他必須為所有人迄今為止的辛苦努力和生命安全負責,何況他仍舊抱有一絲渺小的希望。
「可惜巫師沒有宗教,否則的話,」鄧布利多嘆了一口氣,「我們可以為她祈禱。」
第200章 終了(1)
1997年,7月的最後一個周五,英格蘭,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
事實證明,當一項任務、一次行動,參與的人員越多、協調的部門越復雜,就越容易出岔子。
最先出岔子的是麻瓜政府,他們並不能像事先許諾的那樣干淨利落地撤走所有居民,許多人不願意走。天色蒙蒙亮,依然有好幾家鬧得拍桌打凳。
「我以為他們會更聰明一點,比如趁人們出去工作或者買菜的時候,把他們截留在什麼地方。」羅恩喝了一口酒,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不約而同地失眠了,又不約而同地在屋頂上重逢。羅恩帶了烈焰威士忌,赫敏泡了濃茶,哈利看了看自己兜裡的薄荷糖,明智地沒有拿出來。
「我要是麻瓜首相,我也不干。」赫敏搖了搖頭,「我們在霍格沃茨再怎麼打,把禁林鬧得翻過來,也不會對麻瓜世界有任何影響,但在女貞路可不一樣。當一個人被要挾著做一件對他有害無益的事,別指望他態度會有多好。」
他們默默俯視著看上去仍沉浸在夢鄉中的女貞路。極遠處的天邊泛起一線青灰色的微光,方才還很是明亮的下弦月現在已經淡得快要看不見了。
「達芬奇輝月。」赫敏輕聲說,「要是有台照相機就好了。」
哈利想起小時候,阿波羅尼婭告訴他,他的爸爸媽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與月亮,無論他走到哪裡,一抬頭就能看見。這種想法一直安慰著他,直到他從厄裡斯魔鏡、從閃回咒裡見到父母真切的樣子,他已經很久沒有抬頭看過月亮了。
自從他意識到金色飛賊藏著復活石,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轉動它試試看。他自己也知道這種想法十分危險,也有自知之明,並不覺得自己能夠抵抗住這種誘惑,但……沒辦法了,如果看月亮管用的話,至少和羅恩赫敏在一起,他想犯蠢也會有人攔著他。
「下面有台哈蘇,不過我不會用。」哈利說,「你可以的,赫敏,我相信你可以在月亮徹底落下之前學會它。」
他們都知道赫敏只是說說而已,但哈利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他飛奔下樓,很快就抱著那台哈蘇500C/M沿著梯子爬了上來,笨手笨腳地撬開後蓋,從裡面取出一卷膠卷。
「瞧,我怎麼忘了這個!」他高興地舉起來,並不敢拉開看,雖然現在比「伸手不見五指」也就明亮那麼一點點。
「是你小時候出去旅游拍的嗎?」羅恩感興趣地把相機湊到眼前,翻來覆去地看,「科林那台相機看上去都能當它曾祖父了!」
「不,這是我爸媽的遺物,我怎麼一直沒想到呢?」哈利恨不得立即找間暗室把膠卷統統洗出來,但是他不能,他得忍住,這些膠片的誘惑比復活石可大多了。
復活石裡只有兩個一心哄他去死的幻影,但從照片裡,他可以一窺父母曾經的生活。
「這間房子裡一張照片都沒有,我留意觀察過了。」赫敏說,「難道你從來沒有拍過照片嗎?還是都放在隔壁了?」
「德思禮家拍全家福怎麼會叫上我?」哈利滿不在乎,「阿波羅尼婭他們四個人裡找不出一個喜歡拍照的,我和德拉科也是。我們有一台拍立得,每次都是找個地標景點請人幫忙,要是去看比賽,就找明星運動員合影——別問我她是怎麼做到的。」
「每一張都是通往阿茲卡班的單程票啊!」羅恩感嘆著,狠狠摟過哈利的脖子,「照片呢?怎麼不拿出來,哪有這麼招待朋友的?我們本來就錯過了你的那十年!」
「交給學校了,就是我以前上的那個麻瓜預科。」哈利十分無辜,「作為某種證據,證明我『能夠通過一些充實、精彩、寓教於樂的課外活動,使我的品德、智力、體能、藝術修養與動手能力得到長足發展』。你懂得,說白了就是有錢有勢有資源。」
「你上的那間女校也是嗎,寶貝?」羅恩大著舌頭問赫敏,「梅林啊,牙醫這麼賺錢的嗎?」
「我不一樣,我是考進去的。」赫敏謙虛地說,「就是住貧民窟也沒關系。」
羅恩·韋斯萊,暈暈乎乎中再一次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我去給你偷出來!」他胡亂說著醉話,「在你成年之前,還來得及,實在不行你就明年再成一次。」
他是被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的,睜眼已是紅日滿窗,對床的哈利壓根沒睡過。羅恩胡亂在長袖T恤外套了個短袖襯衫,跌跌撞撞地滾下樓去,電話已經被人接起來了。
「喂?」一群人圍著盧平,西裡斯眼睛閉著,把頭磕在雷古勒斯肩上。羅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角落裡的鐘,長短針指向六點半。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只有清脆的、有節奏但無規律的敲擊聲傳來,像是有人在用手指點著桌面。
盧平又重復了一聲,依舊沒人應答。
「開始重復了。」雷古勒斯敏銳地說,那滿眼的血絲一看就和他們是同道中人。
「我去找鄧布利多!」羅恩連地道都忘了,轉身就往門口跑,還好鄧布利多也沒顧上——走大門更快。
「我很疑惑你為什麼聽不出來,哈利,這是摩爾斯碼。」鄧布利多很快就聽了出來,「你小時候不是還玩過特工游戲嗎?」
西裡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電話那頭的敲擊頓了一下,「喀」的一聲掛了,唬得盧平和西裡斯面面相覷。
哈利急匆匆地跑上樓去拿密碼本(真正的),赫敏開始和雷古勒斯著手復現倉促記下的密電碼,鄧布利多沒空在這盯著,立刻又回到4號——鳳凰社成員們正在入場。
「計劃提前,立刻馬上。」西裡斯俯身讀道,「我盡量拖延——誰,鼻涕精嗎?」
雷古勒斯立刻給了哥哥一腳。
總指揮部女貞路4號接到消息,隨即邀請住在5號職工宿舍的巫師們全伙過來開會。
「習慣了。」穆迪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的外表簡直令人過目不忘,加之服用復方湯劑後長新腿太痛苦,被勒令不許拋頭露面,「大家經常做無用功。」
「湯姆本來就不相信任何人,又屢遭失敗,因此任意更改原定好的行動時間和目標,屢見不鮮。」鄧布利多解釋了一句,「我認為這是西弗勒斯打來的。」
「彼得伯勒沒拉電話,馬爾福家也沒有,塞德裡克父子應該守在魔法部……但蜘蛛尾巷我只去過一次,當時沒留意。」雷古勒斯補充道。
「他是混血,我認為應該有。」鄧布利多說道,「哪怕老斯內普先生是一位對魔法極度寬容的麻瓜,他自己也會有這方面的需求。」
「噢,他當然不是。」雷古勒斯冷笑了一聲。
相鄰的兩幢房子立即行動起來,放一群發光的大守護神滿地亂爬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還好「西歐分部」的成員們都經受過嚴格的麻瓜訓練——他們會接電話。
半小時後,被食死徒同事堵上門的斯內普帶著安東寧·多洛霍夫和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幻影顯形時,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經就位了——除了埃德加·博恩斯,他正在外面遛狗。博恩斯們借住的那一戶養有一條巨大的獒犬,實在沒法帶著走,因此當初抗拒避險鬧得最凶。
「那個麻瓜看著有點眼熟。」安東寧·多洛霍夫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
「但願你說的不是斯拉格霍恩,他們體型上是有些相似。」斯內普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壓下多洛霍夫的魔杖,「別鬧出動靜,那個胖子連自己都顧不上了,怎麼會注意到我們?鳳凰社可不會放任波特一個人住在這裡,別鬧出動靜,我再說一遍。」
埃德加·博恩斯,十幾年來大大地發福了(以至於親妹妹都沒認出來),正在被那條大狗無情拖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窗簾後為他捏一把汗。
「好孩子!好孩子!」埃德加一張嘴就是滿口的法式英語,仔細聽還帶點科西嘉腔,「喔喔喔讓我們去找你的好朋狗,慢點、慢點……」
「麻瓜減肥的新手段吧?他們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犯蠢。」拉巴斯坦鄙夷地哼了一聲,他們一起注視著胖子帶著大狗來到女貞路5號的門前,片刻後,一條更大的黑犬溜溜噠噠地躥了出來,巨獒尾巴一夾,旋即乖巧地舔了舔黑犬的嘴,再也不敢鬧了。Ⅰ
斯內普想笑,但是忍住了,只是指了指隔壁正冒著炊煙的房子,說道:「就是那裡,4號,我們能看見,也離得足夠近。」
「是這裡,沒錯,我想起來了。」拉巴斯坦輕輕拍了拍手,「居然還能在這住得下去,看來養救世主真的很花錢。」
「為防萬一。」多洛霍夫謹慎地說,「我們去借點兒東西。」
「會被當作瘋子抓起來。」斯內普真的笑了。
正說著,女貞路4號的門打開了,「弗農·德思禮」拎著公文包正和妻子吻別。他從容自若地坐進車裡,搗鼓了半天也沒發動起來。
「又壞了,佩妮!」他探出頭來,憤怒地一聲大吼,「這個月第三次了!」
「我就說當初買它的時候被梅森坑了!」他的妻子拎著鍋鏟,鏟子上還沾著半塊油汪汪的雞蛋,「你小點聲,達達寶貝還在睡!」
安東寧·多洛霍夫勇敢地走了過去,拉巴斯坦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嘲諷道:「他也太著急了。」
「呃……嗨,早上好,二位。」他盡量將凶蠻的原生五官拗得更加溫和,「我們是一個劇團的,我們的……車,它不會動了,它……呃……」
「拋錨了。」斯內普接話道,「我想我們需要工具——」
「不。」拉巴斯坦總是在錯誤的時機突然機靈,「我們來不及去准備道具了,你們有鳥的羽毛嗎?」Ⅱ
「德思禮夫婦」狐疑地看著他們。半晌,「弗農·德思禮」舉起公文包擋在胸前,回頭朝妻子大喊:「報警,佩妮!」
多洛霍夫傻眼了,連忙口不擇言地安撫起明天的任務目標來,又是道歉又是發誓,奈何足以說服人的兩樣東西,證件和錢,他一樣都拿不出來。
斯內普懶得插手,反而去質問拉巴斯坦:「你在想什麼?波特他認識我!」
「你轉過身去就行了,他近視得挺厲害的,不是嗎?」拉巴斯坦出神地觀察著那對保衛家園的麻瓜夫婦,他與他們相處過的那短短一夜,人於生死關頭,於極度痛苦、恐懼和憤怒的狀態下所展現出來的特質,只怕連哈利·波特了解得都不如他多。
「我看你也挺急的。」斯內普頓了頓,才說,「多洛霍夫的資歷比你老。」
「後來者居上,還有誰比得過賢伉儷?」拉巴斯坦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可惜啊,那個位子就是她騰給我的。恭喜你即將恢復自由身!我猜黑魔王一定會把霍格沃茨給你,到時候你就是大權獨攬的黃金鰥夫,所有年輕女巫都會為你痴迷的。」
草叢裡端坐著曬太陽的虎斑貓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好像是在吐毛球。
「怎麼說?」斯內普不動聲色。
「黑魔王的本性,難道你還沒看出來?」拉巴斯坦堪稱肆無忌憚,「為他服務,一點失誤都不該有。盧修斯當年風頭多勁,一連錯了兩次,現在看著光鮮,只不過是在坐冷板凳,黑魔王留著他,要麼是當傀儡,要麼填炮灰;我們家就更不用說了,羅道夫斯死在阿茲卡班,他連問都沒問,貝拉失蹤,有誰奉命去找、去打聽了?還有小克勞奇、佩迪魯,誰敢說他們不是忠心耿耿、不是不離不棄?死了就死了,跟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似的。」
他情緒逐漸激動起來,就在鳳凰社的大本營面前,當著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面,就開始唾沫橫飛地物傷其類。
「刮目相看啊,拉巴斯坦。」斯內普輕柔地嘆息了一聲,「不過我認為我的妻子罪不致死,她或許是時候回家休息了,只要她不擋在我前面,那個位置我也不介意由我來接手。」
「是啊、是啊……內鬥歸內鬥,你們才是利益共同體。」拉巴斯坦事業心並沒有多洛霍夫那麼強烈,「你看著吧,但凡是能殺的,他絕不會輕易放過。阿波羅尼婭的價值現在還不如盧修斯,他已經留下了一個礙眼的大件垃圾,絕不會再容忍第二個。」
斯內普一時沉默。拉巴斯坦說得沒錯,但……幾次會議上伏地魔對左右手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他當盧修斯是空氣,高興了就回兩句,但他看阿波羅尼婭的眼神,卻像是看到了珍貴的寶物。
總不可能是偷偷做了新魂器吧?
「不忍心啦?」拉巴斯坦撞了撞他的肩,「像她這樣的美人兒是很少見,乍一看就是個花瓶草包,跟刀雕出來的一樣標准,大概私底下有夠活色生香,才讓老兄你舍不得。」
「不,我只是好奇,誰讓你說的這些話。」斯內普冷冷地說,「黑魔王?」
拉巴斯坦打了個哆嗦,猛地搖了搖頭道:「你不會告訴黑魔王吧?我們之間可沒有——」
二樓的一間朝向隔壁的小窗戶被人推開了,他們只看到一支套著睡衣的手臂憤怒地揮了揮,吼道:「海德薇!去!」
雪白的大鳥展開雙翼,從窗戶裡撲了下來,一個盤旋後就開始朝著三位食死徒抓撓猛啄。
「小子!看好你的鳥!要是讓鄰居看見——」
「小點聲!達達——」
「噢該死的!你這蠢鳥!起開!」
「阿瓦達索命——」
驟然爆發的綠光像一道休止符,強勢剪斷了所有爭吵。那只機靈的雪鸮雙翅一振躲了開去,現在正遠遠地停在電線杆頂端,警惕地望著愚蠢的人類,麻瓜們被嚇懵了,抱在一起不敢說話,「佩妮·德思禮」開始呼哧呼哧地大喘氣,看上去好像要犯病。
事已至此,似乎沒有回轉的余地了——鳳凰社不可能到現在了還派蒙頓格斯·弗萊奇這種擅開小差的廢物來保護救世主,一片寂靜裡,他們聽見清晰的爆響。
三位食死徒同時按上了左臂的標記,睡眼惺忪的哈利·波特也舉著魔杖衝了下來,三對一,居然詭異地僵持住了。
救世主拖著三個麻瓜,哪怕他眼裡《保密法》就是一張廢紙,也根本打不過;食死徒倒是能「打得過」,問題是,誰敢動手?
「斯內普!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我們這邊的!」哈利大聲道,「怎麼,你要把我綁去向你的主子邀功嗎?」
「佩妮·德思禮」忽然翻了個白眼,可能是快要暈倒了吧?
就算現在伏地魔忽然帶著大批食死徒現身,他們也根本不懼,但問題就在於……他沒來。
誠然許多食死徒沒有標記,還有魔法部那批「協軍」,彼此之間根本沒有行之有效的聯系方式,但伏地魔只要自己能來就足夠了,哪怕是鳳凰社也做不到人手一只守護神,傳遞消息也需要時間。
他只要趕在鳳凰社大部隊抵達之前,「到、見、勝」Ⅲ,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湯姆·裡德爾沒來。
「我就知道!」拉巴斯坦苦澀地冷笑了一聲,「他根本不在意,哪怕我們三個同時遇險。」
「別失去理智,黑魔王沒有千裡眼,他又不了解眼下的局面。」斯內普不得不承認,哈利·波特說的沒錯,他們似乎只剩下把他抓回去這一條路可走。
如果他們留在這,只會被鳳凰社制服;如果他們幻影移形離開,鳳凰社當然會立即帶著哈利轉移;如果他們分頭行動,有人留下暗中觀察、有人回去報信,那麼黑魔王但凡了解事情經過,誰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斯內普忽然覺得有點幸災樂禍的高興——鄧布利多辛辛苦苦布下這麼大的場面嚴陣以待,似乎要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