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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食死徒的品格》作者:齋藤歸蝶【完結+番外】

第146章  開幕(1)

  進入十月最後一個周,霍格沃茨幾乎沒一個人能坐得住。教授們既想讓每個學生都時刻展現出霍格沃茨的優良風貌,又十分看不慣他們這副心癢難耐的樣子,穆迪兩個月來明目張膽地偏心格蘭芬多加的分都快被斯內普和麥格教授扣光了。

  十月三十號那天,哈利望著裝飾一新的禮堂,甚至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感覺。「好看吧?」赫敏打了個哈欠,得意洋洋、與有榮焉,「我也有份參與哦,就在昨天晚上,我終於說服了可可!」

  「天啊,格蘭傑小姐!」麥格教授路過他們身後,一把扳住赫敏的肩,「你怎麼這麼憔悴?瞧瞧這黑眼圈!」

  雖然麥格教授看上去比她還要憔悴,但女巫眼中精光四射,一副「是死是活今夜見分曉」的架勢。最後赫敏愣是被她帶去了辦公室,麥格教授請小精靈去她家跑了一趟,拿美容產品給自己和愛徒都好好地呵護了一下。

  「你簡直容光煥發,赫敏。」他們在颯颯寒風裡迎賓式罰站的時候,羅恩忍不住說了一句,「我怎麼覺得你的臉比月亮還要——」

  「還要什麼?」赫敏緊張地問,同時聽見後排和教授們站在一起的魔法部職員裡傳來一聲看熱鬧的輕笑。

  「還圓。」羅恩干巴巴地說,哈利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登時收到一連串警告般的瞪視。

  「一點風度也沒有,波特!」麥格教授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喊道,「男巫也需要優雅!優雅!」

  布斯巴頓的馬車乘著月色飛臨的時候,哈利忽然覺得肩膀頭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他轉頭望去,正好看見德拉科悄悄收起魔杖,正無聲地朝他比著嘴型。

  「神符馬。」

  借著城堡的燈光,哈利終於看清了德拉科盡可能誇張的唇語,他咧嘴一笑,點了點頭。斯內普恰到好處地咳嗽了一聲,兩個小巫師連忙縮回腦袋,擺出「這種小場面我見得多了」的霍格沃茨優良風貌。

  但這場無形的較量裡,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維持得住體面。德姆斯特朗的校長伊戈爾·卡卡洛夫,一個披著誇張皮草、很神氣的男巫,恨不得在鄧布利多的主場先聲奪人,卻在踏上台階時險些滑倒。

  他嚇得停住了腳步,身後的學生們也一個接一個地撞到了一起,在世界杯決賽上大出風頭的威克多爾·克魯姆幾乎算是走在他身邊,都走出好幾步了才發現自己的校長沒跟上來。

  「怎麼了,教授?」他說到一半才想起來切換英語,「您忘記帶什麼東西了嗎?」

  一只手輕輕撥開他:「你擋住我了,克魯姆先生。」

  「你、你怎麼來了?」卡卡洛夫強忍慌張,「鄧布利多,你不是說——」

  「歡迎再來英國,伊戈爾。」阿波羅尼婭笑道,「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

  「太冷了!先進去吧!」卡卡洛夫大聲道,渾然不顧他們來自一個比蘇格蘭還要冷得多的地方,「格林格拉斯女士,你先請。」

  「一起走、一起走!」一直含笑圍觀的鄧布利多抓住兩人的手,把他們拉進了溫暖的城堡大門。

  「這個場子咱們算是找回來了。」羅恩正抻著脖子依依眺望著和斯萊特林拼桌的克魯姆,恨不得當場魂穿德拉科,「克魯姆是拉風,奈何他們校長是真慫。」

  但布斯巴頓的場子可能永遠也找不回來了,他們不僅擁有青山一般高大俊秀的校長,還擁有一位出類拔萃的美貌女學生,她自己就是一輪明月,分分鐘能照亮整個禮堂。

  「你覺得『雪莉』這個名字怎麼樣?『雪莉·韋斯萊』,希望她能繼承她媽媽的金發。如果是男孩兒,我就叫他『利奧』。」羅恩蕩漾地撐著下巴,痴痴地凝望著孩子他媽,恨不得整個人都跟著那盤雜魚湯一塊去了。

  「別理他!」哈利馬上安慰赫敏,「那個女生可能有媚娃血統,你也看到羅恩在世界杯上的傻樣兒了,他一會兒跑去找克魯姆決鬥都不奇怪。」

  「我只是覺得『雪莉』和『利奧』都糟糕透了。」赫敏雲淡風輕地說,優雅地從叉子上咬下牛排,牙齒和金屬摩擦出令哈利渾身發毛的聲響。

  一時酒足飯飽,鄧布利多站起身來,先向三校師生介紹了一下魔法部的人:「……原定出席並擔任裁判的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巴蒂·克勞奇先生,因接連籌辦兩場賽事積勞成疾,所幸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士特意撥冗前來,一並兼任了裁判團成員的職責。」

  教師席上,阿波羅尼婭言笑晏晏,而卡卡洛夫面白如紙,恨不得從桌子底下鑽出去跑路。

  「聽說穆迪填滿了阿茲卡班的一半,那一半之所以填不滿,是因為阿波羅尼婭抓進去的人,總是死得很快。」羅恩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卡卡洛夫不會被她抓過吧?」

  「那些世人皆知的食死徒裡沒有這個名字。」赫敏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張桌子上他的熟人可不止阿波羅尼婭一個,我要是他,可能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兩個針鋒相對過的條子,兩個前同事,還有鄧布利多這個明牌的正道領袖,暗藏的鳳凰社成員至少有三個,這個卡卡洛夫絕對是個心靈強大的男巫。

  「我要是他,干脆說自己得了龍痘,讓副校長帶隊。」羅恩唏噓道,「這跟耗子進了貓窩還有什麼兩樣?」

  「還是不一樣的,至少貓不會裝成耗子。」赫敏朝斯內普的方向努了努嘴。

  火焰杯已經被拿出來了,哈利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個據說很高級很厲害的魔法器物,他幾乎已經能完全猜到阿波羅尼婭所說的「事」是什麼了,但他想不明白她要怎麼做,鄧布利多不可能為了給她放水、就放寬對年齡界限的限制。

  但他沒有繼續鑽牛角尖,穆迪說得沒錯,事來找他,他就直接碾過去。

  是夜,夜闌人靜。

  德拉科·馬爾福豎起耳朵、悄咪咪守在樓梯的陰影裡。都快下半夜了,他終於聽到了預料之中的動靜,但那腳步聲清清脆脆的,很悠閑、很篤定,一點兒沒有要做壞事的慌裡慌張。

  他慢慢走上樓梯,每一步都踩實了,不發出一點聲音。幻身咒還在好好兒地發揮著效用,德拉科探出頭去,卻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站在年齡線內,手裡拈著一張羊皮紙條兒。

  他驚訝之下差點一腳踩空,但比這更令人害怕的是,有人從背後托了他一把。

  「誰、誰?」德拉科顫抖著問,顧不上被門廳裡的人發現了,趕緊三步兩步躥到她身邊去。

  「德拉科?」阿波羅尼婭也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抬手解了他的幻身咒,「怎麼不去睡覺?這都幾點了?」

  「我猜到了,一定會有人想辦法讓哈利參賽,因為黑魔王想讓哈利死!」德拉科害怕得直喘,「但我沒想到是你,那張紙上寫的是誰的名字?」

  「就是哈利啊,你猜得沒錯。」阿波羅尼婭直接攤開了給他看,甚至嚴謹地寫了全名,「相信我,黑魔王比誰都想哈利活到最後。」

  她直接揚起魔杖,指著火焰杯念誦了一句咒語,然後就那麼隨隨便便地、像扔垃圾一樣把羊皮紙團吧團吧擲進了火焰杯裡。

  德拉科的世界觀像是完全崩塌了,他甚至眼圈都有些紅了。「我一直以為你們是——」他幾乎要大聲喊出來了,「為什麼?你養他就是為了殺死他?你是為了黑魔王養大他?」

  這一聲質問倒是把阿波羅尼婭短暫地問住了,她愣在那裡,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別犯傻。」有人說道,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斯內普也解除了幻身咒。

  「你們兩個?!」德拉科反而更悲憤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阿波羅尼婭笑了笑,「你往樓梯上面走,能看見校長;你推門出去,還能遇見副校長,想和他們說晚安嗎?」

  「啊?」德拉科傻眼了,他懷疑地看了他們一眼,真的跑去拉開了大門,然後就看見了星空下略顯尷尬的米勒娃·麥格。

  「晚安,馬爾福先生。」不愧是麥格教授,真就能面不改色地和德拉科打招呼,「祝你做個好夢。」

  「晚、晚安,女士。」德拉科結結巴巴地一把關上了門,抱著一種「我就在南牆上撞死」的心情往樓梯上走,但鄧布利多甚至已經自己走下來了。

  「晚上好,馬爾福先生。」他親切地笑著,德拉科注意到他們這些人全部都沒有換掉外袍,「我真為你和哈利的友情而高興。」

  比世界觀崩塌更可怕的是什麼,是世界觀徹底混亂。德拉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送回寢室的,他在出奇離譜的夢境裡渾渾噩噩地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急急忙忙地要去找哈利,卻正好又在門廳這個要命的地方碰見了他。

  昨夜的記憶湧了上來,德拉科覺得自己腦仁疼得要裂開了。

  「看來也不是增齡劑。」羅恩只顧望著白胡子拖到膝蓋的雙胞胎哥哥,樂得笑眯了眼,赫敏低頭在他捧著的羊皮紙上劃去一道,「或許根本不用那麼復雜,隨便找個成年巫師,都能把哈利的名字扔進去,難的是讓火焰杯選中他。」

  「想不到安吉麗娜居然比弗雷德還大幾個月。」哈利看得津津有味,合著這麼多人幫他擔驚受怕,他在這裡看熱鬧。

  德拉科氣不打一處來,真想暴揍哈利一頓。

  「德拉科!」布雷斯·扎比尼叫他,「教授讓你去他辦公室——闖禍了你?」

  能讓斯萊特林們不帶名姓還能尊稱一聲「教授」的,整個霍格沃茨也就斯內普一根獨苗。從前他聽見這個名字,立刻就從尾椎骨上方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感,讓他的脊椎像插了根通條一般筆直,但現在德拉科滿心怒火,只想也暴揍斯內普一頓。

  「他怎麼了,我是說馬爾福?」羅恩詫異地問,「他剛剛的表情像是立刻就要過來給你一拳。」

  哈利茫然地摸了摸臉:「我今天格外英俊讓他舍不得下手嗎?」

  羅恩笑得幾乎要跪倒在地,不得不扶著赫敏才能站穩:「絕對是,他好像已經決定把這一拳揍到別人臉上了。」

  德拉科的憤怒與不解直到他敲響斯內普辦公室的門也沒有消散,他甚至沒有等到自家院長的允許就直接推門進去了——哈利·波特最囂張的時候也不敢這麼干。

  斯內普正在書桌前寫著什麼,桌上堆滿了書,有不少一看就邪門兒得很老道。他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隨即揚了揚下巴:「把那些材料處理了,下周上課要用——昨晚夜游的懲罰。」

  倒是齊全,一年級到七年級都有。

  「我——」

  「在你處理完之前,我不會說一個單詞。」斯內普頭也不抬,嘩嘩地翻著書,羽毛筆夾在他手指間一甩一甩,「你盡管試試看能不能把這裡砸了。」

  德拉科氣得頭腦發昏,但也明白自己不能和斯內普硬杠,剛才那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他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咻咻噴氣的麻瓜火箭,但火箭能上天,他把氣泄完了,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去處理什麼見鬼的三腿青蛙。

  不知道過了多久,德拉科忽然聽到斯內普說:「你再不起床,就又只能讓小精靈把飯送到你床頭了,可可不是泡泡,她才不慣著你。」

  啊?????

  他驚恐萬分地抬頭望去,只見辦公室深處的小休息室裡,正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昨天晚上還剛剛見過呢!

  「你怎麼在這裡?」德拉科覺得自己一定是夢還沒醒,「阿波羅尼婭?」Ⅰ

  「不是吧,你還是不是人啊?」阿波羅尼婭疲倦地打了個哈欠,「昨天那麼晚了你還讓我回倫敦?不干,堅決不干!」

  「那你可以去霍格莫德啊!」德拉科覺得自己要瘋了,「你們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都行、都行!」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一笑,她靠著斯內普的桌子,扭過頭去看他寫的東西,還伸手指指點點,「這個不好嗎?我覺得這個就可以。」

  「恐怕黑魔王現在太虛弱了,猛藥對他沒有好處。」斯內普移開視線,掃了一眼她指的位置,「他一定會讓別人先喝,小克勞奇會被這劑藥毒死。」

  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又走過來看德拉科切白鮮:「哎!你用食指按住刀背,對,穩定住,這樣不容易誤傷。萃取完香精的純露不要扔,再過兩個月絕對搶手,可以讓女孩子臉上的痘痘快速愈合。」Ⅱ

  德拉科覺得蠢蠢欲動,真想拿刀給她手上來一下,阿波羅尼婭一無所覺,甚至還伸了個懶腰:「真好啊,不用上課、不用考試也不用教書看小巨怪!」

  真的需要上課、考試、教書、看小巨怪的男巫們無語地白了她一眼。

  「到底怎麼回事?」德拉科停下手中的動作,平心靜氣地問,大量重復、瑣碎、細致的體力勞動已經將他的心火消磨殆盡,不然他早就傷痕累累了。

  「告訴我,德拉科,你想哈利贏,還是黑魔王贏?」

  「當然是哈利。」德拉科不假思索地說,「黑魔王是死是活我不關心,但哈利是我的朋友。」

  標准的斯萊特林式抉擇。

  「可同樣,我也想保住馬爾福家,我不想我爸爸媽媽出事。」他低垂著眼皮,有些無措,鋒利的刀刃在他手中閃爍出一線銀光,「告訴我這不是一條左右為難的路。」

  「當然不是,我們的立場是絕對一致的。」阿波羅尼婭捏了捏那張嚴肅的小白臉,「只要你不動搖,那麼無論是新世界還是新世紀,都會有馬爾福的一席之地。」

  從德拉科認識她開始,她做出的允諾就沒有不兌現的,無論多離譜的要求,只要阿波羅尼婭答應了就一定辦得到,德拉科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所以我爸爸媽媽?」

  「這就要看他們自己了。」阿波羅尼婭收起笑容,注視著那一雙比他大舅二舅要淺得多的灰眼睛,「為了保命,腳踏兩只船在所難免,但注,只能下在一邊。」

  「這是一場賭博?」德拉科本能地覺得厭惡,「你不能拿哈利的性命去賭。」

  「穩贏不賠。」阿波羅尼婭篤定地說,「現在我還不需要盧修斯和納西莎做些什麼,所以你還有時間。」

  注麼,早就下完了,馬爾福家最珍貴的寶貝已經押在她這兒了,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也就德拉科這個小傻子還不明白,被她一通忽悠,臨走時倒真就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

  「長線投資,終於見回報了啊……」阿波羅尼婭一口氣喝掉泡得濃濃的黑咖啡,「晚上還有一場硬仗,盥洗室歸我了,你有需求就出去上公共的。」



第147章  開幕(2)

  確實是一場硬仗,24小時之前被鄧布利多吹得天花亂墜的火焰杯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了岔子——它吐出了第四張紙條,上面寫著「哈利·詹姆·波特」。

  禮堂的屋頂都快被掀翻了,各式各樣的眼光與言語鋪天蓋地般向他們湧來,哈利遭遇了入學以來最大的信任危機——羅恩和赫敏毫無演員的自我修養,現在連納威、西莫和迪安都覺得是哈利主謀、他倆僚機,所以才一點兒都不震驚。

  哈利本來還想負隅頑抗一下,但看看羅恩和赫敏慌慌忙忙找補的樣子,反而只想笑。

  「一定不是哈利做的!」金妮喊道,她的聲音在重重噪音裡是那麼的弱小但又嘹亮,「如果是他親自出手,火焰杯肯定不會先選迪戈裡!」

  這是什麼鬼理由?哈利哭笑不得,正好鄧布利多叫他,遂趕緊木著一張臉、穿越一眾或憤怒、或嫉妒、或厭惡、或崇拜的同學(甚至還有伸手打他的),逃也似的往禮堂旁的小房間走去。

  已有的三位勇士裡,布斯巴頓的媚娃混血芙蓉·德拉庫爾反對得最大聲,威克多爾·克魯姆面色很差勁,但在芙蓉的高頻輸出下搶不到一個詞,塞德裡克·迪戈裡深諳大局觀,很是維護哈利這個「自己人」。

  「如果真的是你,那我也不奇怪。」他悄悄笑道,「你去年就已經很厲害了,不是嗎?我現在都發不出成形的守護神咒呢!」

  干!塞德裡克真信了!怎麼去年的事現在還能反過來捅他一刀?外面那些信誓旦旦是他搗鬼的人……不會也有這個原因吧?哈利疲憊地嘆了口氣,金妮·韋斯萊,他造謠傳謠的得力干將,信得都快魔怔了。

  「如果一定要我和這個違規作弊的小男孩一起比賽,那我寧願現在立刻回法國!」芙蓉義憤填膺地說,將攏到一側的金色長發猛地甩到背後去。

  「那你回去吧,現在就走。」

  小房間的門再一次打開了,一群巫師正往裡走,打頭的居然是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且得往後稍稍——哈利真懷疑她遲早有一天會一巴掌把伏地魔從主位上扇下來。

  「要海格教授幫你們套車嗎?」她毫不留情地逼視著年輕的芙蓉,又回頭找人,「這也是您的意思嗎,馬克西姆夫人?」

  馬克西姆夫人也並非軟柿子,她大步上前摟住芙蓉,強硬地說:「德拉庫爾小姐說得很有道理,我們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有權要求中止比賽。」

  「那好,請!」阿波羅尼婭禮貌地伸手一指門口,「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違背火焰杯契約是個什麼下場,感謝您不惜犧牲德拉庫爾小姐的性命,也要讓我見見世面。」

  哈利幾乎絕倒。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效?」她不依不饒地問,「馬車飛躍國境線的那一刻?原定第一個項目的那天?無論什麼時候,都請別忘了寫封信告訴我,能有照片就更好了。」

  馬克西姆夫人氣得夠嗆,芙蓉卻顯得有些害怕——火焰杯的魔法契約都快被阿波羅尼婭渲染成某種詛咒了。

  哈利發現她簡直是在霸凌所有人——霍格沃茨的鄧布利多、麥格和斯內普一言不發,盧多·巴格曼和卡卡洛夫都被她捏著把柄,勇士們更是加在一起都不夠看的。

  好像是他們霍格沃茨不占理吧?

  「卡卡洛夫教授,難道您就不想說什麼嗎?」馬克西姆夫人昨晚進門早,根本不知道後來的小插曲,自然而然地尋找同盟。

  「霍格沃茨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他軟軟地說了一句,馬克西姆夫人震驚地瞪著他。

  「給不了。」阿波羅尼婭直接給頂了回去,卡卡洛夫面容扭曲了半天,愛莫能助地給了馬克西姆夫人一個眼色——你看,她說她給不了。

  「我說,事情總不能僵持在這裡吧?」盧多·巴格曼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各人的臉色,大著膽子開口圓場,「我們總得有個說法?」

  「火焰杯的契約是無法被打破的,一旦被選中,就只能履行到底。」鄧布利多終於撈到一個開口的機會,從過錯方慘變中間人,「我很遺憾,馬克西姆夫人、卡卡洛夫教授,恐怕你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兩個人都很不服氣。

  「不然火焰杯交給你拿走?」阿波羅尼婭冷笑,「看看您二位能不能找到什麼解決的辦法,順便也幫我們解開心頭的疑惑。」

  「火焰杯飛來!」還不等馬克西姆夫人和卡卡洛夫做出反應,她就搶先喊道。

  麥格教授眼疾手快地拉開小房間的門,那個粗糙質樸的木頭高腳杯拖著彗尾一般的藍白色火焰倏地飛了進來,哈利聽見禮堂裡傳來幾百名學生的整齊尖叫。

  現在這個造成了眼下困局的倒霉杯子就被阿波羅尼婭直直懟在兩位外校校長的鼻尖前,哈利想起昨晚鄧布利多教授那小心翼翼的情態,再看看阿波羅尼婭五指直接攥著底座的隨意模樣,頓時感到一陣無力。

  「快點兒啊,到底有沒有人敢拿?」她居然還催,「勇士已經選出來了,一會兒它可就該滅了!」

  火焰杯並非私屬於鄧布利多或者英國魔法部的寶物,它歷史悠久,為多屆三強爭霸賽而服務過——換言之,弄壞了誰也賠不起。

  「你這是在轉嫁責任,格林格拉斯女士。」馬克西姆夫人忽然道,「讓我們回到最一開始,問題出在霍格沃茨,鄧布利多教授必須為此負責。」

  阿波羅尼婭也笑了:「您似乎意有所指啊,夫人?您認為是鄧布利多教授主導了這一切?」

  「我不——」

  「證據呢?您主張、您舉證,不是很合理嗎?恕我直言,三強爭霸賽的本質大家心知肚明。裁判團裡三個英國人,可能只有一位會公正地做出裁決,可千萬別把他也得罪了。」

  鄧布利多低調地咳了一聲:「我不會——奧利姆,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

  馬克西姆夫人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繃緊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阿波羅尼婭也笑了,她主動去和女巨人握了握手。「生活不就是不斷的妥協嗎,夫人?我們誰都拿這個杯子沒辦法,除了接受現實,還能怎麼辦呢?」她說,變臉速度令人嘆為觀止。

  「三強杯固然引人入勝,但這並不足以讓我賭上我的名譽。」鄧布利多也說,「我想我的為人,二位也應該有所了解。」

  「不是您,」卡卡洛夫的矛頭毫無預兆地轉向了哈利,他態度謙卑,言語柔滑,但眼神卻很險惡,「說不定是他呢?大難不死的男孩,巫師界的救世主,應該也有點超乎尋常的本事。」

  哈利厭惡地皺起眉:「我才四年級,卡卡洛夫教授,連你們都束手無策的事我卻辦到了,那我還在這上學干嘛?霍格沃茨已經沒什麼能教我的了。」

  麥格教授一愣,趕緊將臉別轉過去,肩膀一顫一顫的。

  「我不知道二位為什麼對自己學校的勇士這麼不自信,對於成年巫師而言,我大概也只能算是個添頭,我的師長與同學現在應該為如何保住我的小命而殫精竭慮。」哈利平和地說,「反觀幾位,似乎認為我鐵定能搶走三強杯,承蒙抬愛,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這麼厲害。」

  鄧布利多禁不住也笑了,還好他胡子長,不起眼。

  「難道我不能算是受害者嗎?」哈利再接再厲地反問,「別人參賽是為了尋求榮譽,我參賽只能是找死,你們能咄咄逼人地要求霍格沃茨給個說法,我找誰要說法?我難道不是理應受到保護的未成年小巫師嗎?」

  「可你一直很冷靜。」忽然有人說道,發音生澀,怪裡怪氣的,「如果你是被陷害的,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慌張?你也根本就不害怕。」

  是威克多爾·克魯姆,發揮了一個找球手的本質,當其他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在靜靜地觀察全場。

  「我習慣了。」哈利淡定地聳聳肩,「每年都會有事找上我,我不知道三強爭霸賽都要比什麼,但前三年我遇見的分別是伏地魔本人、蛇怪和血債累累的食死徒。」

  克魯姆的臉像是被寒風吹拂已久的石雕,即便是這樣他的臉上依然露出了分明的驚訝神色:「真的?」

  「除了新生,大概每個人都知道。」哈利咧嘴一笑,注意到卡卡洛夫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白毛毛皮草的每一根須須都跟著哆嗦。

  「黑巫師很討厭。」克魯姆點了點頭,「世界杯上。」

  哈利覺得這可以看做某種支持、認可或者鼓勵?芙蓉·德拉庫爾早在他說「不自信」的時候就險些跳起來——要不是接受了他們得一起比賽的事實,這麼爭強好勝干什麼?

  「好啦!」阿波羅尼婭笑吟吟地拍了拍手,「以上呢,是我作為霍格沃茨傑出校友、實在看不下去才仗義執言的,不代表魔法部的立場。耽誤得太久,也該為四位勇士做一下指導了。」

  馬克西姆夫人囁嚅了一下,到底什麼也沒說,只是神情難看極了;而卡卡洛夫鼓足勇氣、嘗試去捏哈利這個軟柿子也慘遭失敗之後,也沒膽子唱反調了。一待阿波羅尼婭說完,他們就直接帶著自己的勇士離開了,鄧布利多看上去真的想請他們喝杯小酒,也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我很願意,鄧布利多!」盧多·巴格曼一雙被黃金浸潤得油汪汪的眼睛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哈利,顯然是將他當作一匹出奇制勝的黑馬,「一起來嗎,格林格拉斯女士?你今天可說了不少話。」

  「不了,我得回去了。」阿波羅尼婭一秒解除戰鬥狀態,顯得有些疲憊,「他們第一個項目的入境還有些問題,明早和羅馬尼亞那邊加班約了個會。」

  麥格教授下意識地咳嗽了一聲,卻收到了幾束詫異的目光。

  「米勒娃。」斯內普輕聲道,「已經沒有別人了。」

  麥格教授連忙又咳咳咳了好幾下,顯示自己真的只是嗓子不太舒服。

  「那我們就先上樓吧,盧多。西弗勒斯,替我送一下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笑了笑,「勇士們能夠獨立地回到寢室嗎?」

  塞德裡克居然臉紅了:「當然,先生。」哈利有樣學樣,也跟著靦腆地點了點頭。但他剛剛一副鋒芒畢露的樣子,反倒惹得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禮堂裡已經沒有人了,只有幾個小精靈在收拾殘余的萬聖節裝飾。塞德裡克將哈利的衣服一拉,兩人順勢落在後面。

  「你剛剛聽見了吧?」他著急地說道,「羅馬尼亞?」

  「那麼,八成就是火龍了?」哈利若有所思,「要麼就是吸血鬼。」

  十成十是火龍,因為查理·韋斯萊在送他們去國王十字車站的時候說了一句「霍格沃茨見」。

  「可他們就那麼說出來了?」塞德裡克困惑極了,「會不會是迷惑我們的?」

  「那格林格拉斯女士該說給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勇士聽!」哈利笑起來,「你們是幾年級學的對付火龍啊?」

  「我現在還沒學,大概幾年級都不會學了。」塞德裡克苦著臉,「說真的,我寧願在魁地奇賽場上面對你,哈利。」

  「啊?」

  「因為那樣我只要一門心思想著怎麼贏就好了。」塞德裡克誠懇地說,禮堂裡的蠟燭燒到了盡頭,火苗搖曳閃爍,照在他臉上卻不顯得詭譎可怖,「哪像現在,我想贏,可又總是擔心你會出事,你還是個小孩子呢!」

  哈利覺得心頭暖洋洋的,哪怕他剛被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巫說了「小孩子」,那也沒關系。

  事實證明,小孩子永遠比成年人更快、也更容易地接受現實,譬如芙蓉和克魯姆,譬如格蘭芬多熱情洋溢的歡慶晚會。

  「沒關系,哈利!」弗雷德攬著他的肩膀,「不管你是被人陷害,還是主動出擊,只要你能為格蘭芬多出風頭,我們大家就支持你!」

  「就是如果你能分享一下經驗就更好了。」喬治搭著另外一邊兒,「我懷疑你的增齡劑被赫敏改良過,但羅恩死都不肯說。」

  羅恩和赫敏被困在公共休息室入口旁的一面牆裡,赫敏已經放棄了,羅恩還在憤憤不平地瘋狂捶打著半透明的、與牆磚同色的「牢籠」。

  「天啊!」哈利嚇了一跳,「你們這是做什麼?快放他們下來!」

  「放不下來。」弗雷德聳聳肩,「一個古老的、在霍格沃茨流行過的惡作劇咒語,大概只有教授們知道反咒。」

  「以前地圖告訴我們的!」喬治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道,「一直沒敢試,今天正合適。」

  「我試過了,哈利,『咒立停』不管用。」納威插了一句嘴,哈利還想說什麼,已經被弗雷德、喬治還有李·喬丹合力抬了起來,歡呼著送進人堆兒裡去了。



第148章  開幕(3)

  車道上,夜色如水。

  阿波羅尼婭裹緊了袍子慢慢走著,身邊是斯內普。她隱隱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但是她想不起來了。

  「我明明可以走壁爐的!」她抱怨道,「請問我的腳趾頭是怎麼得罪您了,斯內普教授?它們已經在高跟鞋裡擠了一晚上了。」

  「我想涼風可以給你的腦子降降溫。」斯內普說道,「你怎麼會……」

  他搖了搖頭,忽然笑了出來。

  「爽吧?」阿波羅尼婭偏頭問他,得意極了,「他們客場作戰,本來就得低頭。鄧布利多跟他們客客氣氣,他們更覺得是霍格沃茨心虛。我這叫『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是挺爽的。」他點點頭,「你把人都得罪完了,爛攤子留給鄧布利多。」

  「他們早就被得罪完了,就在第四位勇士誕生的時候。」阿波羅尼婭樂不可支,「好像我也脫不開關系就是了。」

  他們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一連兩個稀見的晴夜,夜幕中星月同輝,斯內普望著身邊人清晰可見的面容,忽然想起鄧布利多邀請他來霍格沃茨就職的那天下午。

  來時風雪交加,去時已有陽光穿破烏雲。隔了十四年,輪到他送她離開了。

  「看什麼啊?」阿波羅尼婭問,「我妝花了?不能夠吧?」

  「看你老了。」斯內普說。

  「我什麼?!」她登時跳腳,「我什麼?!你那眼睛能無中生有是吧?」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是不會老的,這具身體直到死,都會維持在最美、最成熟、最有風韻的狀態,死了也要留下一個完美的遺影,盡可能地維系聯姻的影響。

  隔著半個地球,隔著幾千年的時光,格林格拉斯夫婦無師自通地明白了「色衰而愛弛」的道理,真有意思。

  斯內普半天沒說話,似乎是在斟酌用詞。這人的語言天賦偏科嚴重,在怎麼噎人上天賦異稟,相反就一竅不通。

  「得啦!」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主動轉換了話題,「你找到合適的補身藥劑,就趕緊送過去,他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什麼辦法他也經不起。」

  他們之間似乎只能聊這些事,除此之外,便無話可談。阿波羅尼婭不知道斯內普有什麼愛好,看書算不算?他熱愛魔法,黑魔法尤甚,像赫敏·格蘭傑一樣、是個能從學習裡得到放松的人,可她卻不然。

  她利用魔法,她只練習「有用」的魔咒,她厭惡魔法——是魔法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的、邪惡的,於她都索然無味。

  她不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這只是那具沒有靈魂的煉金術人造人的名字,她自始至終都不屬於這裡,她只是暫時受困。

  哪怕她死了也回不去,那也沒關系。不自由,毋寧死。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其實她勉強活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她像一個軟弱的騎手,拼死拉住癲狂失控的馬匹,在本性逐漸扭曲的情況下,幾乎只能靠本能做事。

  格林格拉斯夫婦的技術水平還是不行,如果她當真聯姻成為某個純血家族的主婦,現在大概已經被關進瘋人院了,根本撐不到「美美去死」的那天。

  月光如一層朦朧的輕紗,讓一切都變得柔和可愛了起來。

  「這個人是一無所知的,他什麼都不知道。」阿波羅尼婭看著斯內普,忽然意識到。

  也很好,好得令她羨慕。

  「我的那杯酒,你替我喝了吧。鄧布利多總能從羅斯默塔那裡搞到最好的。」阿波羅尼婭踮起腳尖,輕輕一旋,「兌點黑麥酒正好,我記得你不愛吃甜的。」

  話音剛落,她已經消失在了幽暗的林影間,空氣裡只留下了一陣玫瑰香水的味道,又苦又甜。

  格蘭芬多一直慶祝到很晚,甚至引來了剛在校長室裡喝過小酒的麥格教授。她似乎也有些亢奮,大聲地命令學生們都回去睡覺,又給被學院旗幟捆成一條毛毛蟲的哈利松綁,轉身看見牆裡的羅恩和赫敏,嚇得幾乎尖叫。

  「又出現了!」麥格教授氣得怒發衝冠,「這麼多年了,我本以為……是誰,誰干的?」

  李·喬丹正和韋斯萊兄弟湊在前面,妄圖偷聽到反咒,聞言毫不猶豫地後退了一步——格蘭芬多喜提扣分。而麥格教授熟極而流,解咒時甚至不用出聲。

  「非常危險的咒語,你們爸爸媽媽上學的時候,有人被忘在牆裡,差點餓死。」麥格教授怒道,「說這話不是為了讓你們寫信回家問反咒,喬丹!」

  哈利有些失望地揉著胳膊和脖子,他本來還打算讓羅恩和赫敏趁這個機會增進一下感情呢!哪怕又要吵架,吵累了靠在一起睡一覺,第二天一早醒來自然就會為對方心動——麻瓜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怎麼樣?」麥格教授一走,赫敏趕緊湊過來。

  「我從來沒見阿波羅尼婭那麼強硬,差點撕破臉。」哈利聳聳肩。

  「我和赫敏可被罵慘了。」羅恩誇張地挑了挑眉,「你可別想用幾個單詞糊弄我們,快招!」

  哈利遂將小房間裡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一時上頭,還玩了個角色扮演。

  「我覺得她現在就能把三強杯直接拿給你。」羅恩評價,驚恐地發現赫敏正在如飢似渴地吸收著什麼,「天啊,赫敏!」

  「打個賭吧,羅恩!」哈利大笑,「聽說五年級有就業咨詢,赫敏一准兒會說她要加入魔法部,為家養小精靈平權事業奮鬥終生。」

  「我可不跟你賭,我輸定了。」羅恩悲號道,凄凄慘慘戚戚地跟著哈利回寢室了。

  第二天是周日,想到昨晚的「盛況」,哈利明智地放棄了早飯,在被窩裡將整件事情前前後後仔細想了一遍,確定沒漏掉任何一個細節,這才給西裡斯、盧平分別去信——雖然他們昨晚可能就通過壁爐之類的方式知道了。

  正當哈利考慮要不要向可可撒個嬌、順便賣賣父輩的人情,求她給把飯送到寢室的時候,赫敏和羅恩一前一後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你真該去看看,哈利!」羅恩上氣不接下氣,「你猜你的第二塊陣地是哪裡?」

  「赫奇帕奇,或許?」哈利縮在帷幔裡換衣服,「塞德裡克說他相信我。」

  「不可能的,赫奇帕奇的人現在還在朝我們翻白眼。」赫敏干脆地說,「風向似乎有了一些改變,不少人咒你這麼愛出風頭、一定會吃大虧,現在已經有人開盤了——賭你在第一個項目撐不過五分鐘就會非死即殘。」

  干,好刁鑽的角度。

  「但顯然,你之前留給大家的印像並非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貨。」赫敏繼續道,「所以漸漸地有人相信你是被陷害的了。」

  「弗雷德和喬治查到這個賭局最開始是從斯萊特林炒起來的。」羅恩迫不及待地說。

  哈利十分欣慰——德拉科已經學會主動出擊了。但他並不是很在乎外界的看法,三強爭霸賽又不是魔法部競選,比得難道是誰人緣好嗎?

  「你上午去哪兒了,羅恩?」哈利隨口問道,「我一睜眼你就不見人」

  「赫敏約我去圖書館。」羅恩撓撓頭,滿臉別扭,或許可以稱之為羞赧,「真不知道你是怎麼能睡得著的,火龍誒!」

  赫敏拿出了一張短得可怕的魔咒清單,這就是他倆一上午的成果。

  第一條,阿瓦達索命咒。

  哈利哈哈一笑,把這條折了起來,接著往下看,緊接著是昏迷咒,但赫敏卻在後面畫了個括號,括號裡標注數字8。

  「不同品種的龍情況也不一樣,威爾士綠龍和澳洲蛋白眼相對溫順一些,赫布裡底群島黑龍和匈牙利樹蜂龍的要求就更高。」赫敏解釋道,「平均,平均需要八名成年巫師有技巧地同時釋放昏迷咒,才能制服一條不在求偶和繁育期的火龍。」

  「我現在寫信給查理,讓他把諾貝塔給你弄來,它沒准兒還記得你呢!」羅恩建議道。

  第三條也是最後一條,眼疾咒,眼睛是許多動物最薄弱的命門,看來龍也不能免俗。

  「這個咒語不難。」赫敏的表情依然不樂觀,「但……你要和誰來對練呢,哈利?」

  羅恩立刻舉手。

  「不,我的意思是說,人和龍是不一樣的。」赫敏把他的手按下去,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都有點兒不自在,「體形、眼睛大小、位置甚至壓迫感都不可同日而語,昏迷咒擊中巫師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會生效,但眼疾咒不是。如果你不能趁著龍還沒注意到你的時候一擊成功,那龍就會被你激怒、徹底暴走。」

  這件事一直到蓋伊·福克斯之夜都沒有解決。赫敏的資料越查越多,他們逐漸知道不同的龍有不同的習性和特點,譬如秘魯毒牙龍,小巧敏捷但有毒;瑞士短鼻龍的火焰和厲火有得一拼,還不能用「咒立停」控制;烏克蘭鐵腹龍飛得倒是慢,可個頭賊大,像座小山。

  「海格幫我跟《神奇動物在哪裡》的作者紐特·斯卡曼德先生問了問,據說他年輕時曾在東線戰場馴服了一只烏克蘭鐵腹龍。」哈利凝望著火焰。

  「然後呢?」赫敏急急追問,「斯卡曼德先生回信了嗎?」

  「回了。」哈利拿出下午剛收到的信件,「他說他是天生的,有些人就是格外招動物喜歡,相比人類也更喜歡動物,比如他,比如海格,他現在都不肯住到城堡裡去呢!」

  赫敏泄氣地垮下肩膀。

  「始作俑者難道不要負責嗎?」羅恩攛掇他,「要是不方便寫信,你就去騷擾斯內普。」

  「我看你是嫌格蘭芬多的分數太多了。」赫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她也拿出了一封信,相關字跡甚至已經被用紅色墨水圈了出來。

  「我已經暗示過他了,想不通是他腦子不好使。」阿波羅尼婭寫道,「不要總是想龍有什麼,想想你有什麼。」

  「哈利只有一條命。」羅恩悲觀地說,「你還有什麼,隱形衣?活點地圖?火..弩..箭?」

  「這些統統都不能帶上場。」赫敏交叉雙臂,比了個叉。

  「沒事兒,我可以給他從場外扔進去。」羅恩豪爽地說,「你就說吧,什麼管用?」

  「火..弩..箭!」哈利說,狠狠一拍大腿,「我早該想到的!如果平均八個成年巫師才能制服一條火龍,而勇士們只能算三個半成年人,哪怕聯手,也打不過。」

  「你是說……他們會限制火龍。」赫敏眼睛一亮,「飛行、火焰、還有那些爪子、尾巴、犄角什麼的?」

  羅恩腦補了一下啞火打不出噴嚏的凶狠諾貝塔,一下子笑出了聲。

  「可能嗎?」

  「龍只有感冒的時候才會熄火,而一頭龍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感冒一次。」赫敏點亮了羅恩的魔杖,在如墨的夜色裡現翻起了書,「而爪子尾巴犄角,既不能剁掉,也不能包上什麼棉花一類的東西。」

  「所以是翅膀。不管是拴起來還是鎖在鐵籠裡,總之,火龍的飛行能力必然會大打折扣,而我又恰好很擅長飛。」哈利依然能想起去年拿下魁地奇冠軍時那種滿足、充盈的掌控感,「還擁有一把世界上最好的掃帚。」

  於是他們的議題變成了——如何把火..弩..箭精准地扔給哈利,赫敏險些寫信訂購一對啞鈴,來鍛煉羅恩的臂力。第二天,他們在中庭花園裡練習拋接球,被外出歸來的斯內普撞了個正著。

  斯萊特林院長沉默了好久,似乎是被他們蠢得說不出話來。

  「我假設你真的有認真聽賽前指導的話,波特。」他皺著眉毛,「就會知道場外求助這條路也走不通,你唯一依靠的就只有你的魔杖。」

  羅恩眼睛一亮,立刻就要脫口而出。

  「把掃帚縮小後帶到比賽現場也不可以,韋斯萊!」斯內普斷然喝道,「格蘭芬多扣十分,真是笨得超乎了我們的想像。」

  這說明他們答案代對了,用火弩箭是一條可行之路,但方法卻錯了。

  最新的一節魔咒課上,弗立維教授突然說要教他們飛來咒。

  「可是,先生,您不是認為飛來咒挪到下學期學更合適嗎?」赫敏舉手說道,「我問過高年級,他們當年也是這樣學的。」

  弗立維教授支支吾吾,弗立維教授顧左右而言他,弗立維教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把這一頁強行翻篇了。

  而從那天開始,似乎不少教授忽然都變得格外……懶惰?穆迪教授連喝茶都不肯自己伸伸手去拿茶杯了,非得用魔法讓茶杯自己飛到他手上來,剛開始不熟練,一杯茶能灑掉一半。

  哈利如果再讀不懂這明晃晃的「暗示」,恐怕連梅林都要看不下去了。

  「照這個思路,斯內普教我們熬通用解毒劑,是不是意味著哈利要面對的是一頭秘魯毒牙龍?」魔藥課上,羅恩湊過來悄悄地問。

  赫敏的臉被魔藥蒸汽熏得紅紅的,她緊張地向後躲了躲。「我不知道。」她老實地說,「火..弩..箭快,還是秘魯毒牙龍快?」

  羅恩啞然,他也不知道。「等哈利試一試我們就知道了!」他樂觀地說。



第149章  開幕(4)

  哈利·波特此刻正在參加魔杖檢測——前的麗塔·斯基特私人訪談環節。雖然這人在哈利心目中就是阿波羅尼婭豢養的私人輿論打手,但他顯然無法用這層關系換她手下留情。

  「迷人的金發女郎麗塔·斯基特,現年四十三歲?」哈利歪著頭讀出速記羽毛筆寫下的內容,「不是吧?你頂多也就三十六、七吧?」

  斯基特大聲地咳了兩聲:「老成的記者更令人信服,不是嗎?至少我的贊助人是這樣認為的,那可是魔法部裡的大人物。」

  「那她——咳,我是說,他應該讓你把頭發染成黑色,或者棕色。」Ⅰ哈利緊急改口,但斯基特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慢慢地將第一張紙撕掉了。

  「好吧,不管他……讓我們來進行一個問題,哈利。」斯基特重整旗鼓,「為什麼你要報名參加三強爭霸賽?是什麼促使你寧可違背規則?」

  「因為我想出風頭,我不滿足於『大難不死的男孩』或者『救世主』帶來的虛名浮利,或者我嫌波特家幾代積累的金庫有點兒空,要想辦法再賺他一千金加隆,真是一筆巨款啊,是不是?又或者我純粹是活膩了,大概。」哈利淡定地說,「還有什麼……魔法部長?好吧,我想當魔法部長。」

  速記羽毛筆和它的主人一樣處於呆滯狀態,傻了半天,最終如實地記錄下了哈利的答案。

  「怎麼了嗎,斯基特小姐?」哈利挑了挑眉,「你是記者,我是受訪人,我們是合作關系呀,你的讀者就愛看這個,不是嗎?」

  麗塔·斯基特雙手顫抖,看上去很想把第二張紙也撕掉。

  「那、那……第一個項目迫在眉睫,你緊張嗎?或者激動?」

  「我又緊張又激動,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向周圍人大發雷霆。畢竟之前的比賽裡死了很多人。」哈利平淡地說,「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格蘭芬多男生表示,他某天午夜撞見我縮在公共休息室裡偷偷哭泣。」

  速記羽毛筆都快精神分裂了。

  「我必須請你端正態度,哈利。」麗塔·斯基特無奈地說,「讓我們換個話題吧,或許你不想談比賽……你還記得你的爸爸媽媽嗎?你覺得他們會如何看待你參賽的消息呢?」

  「我爸爸媽媽都很為我自豪,但同時又為我擔心。」哈利不假思索,「你為什麼不親自問問他們呢?」

  「什、什麼?」斯基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死亡威脅?」

  羽毛筆精神一振,立刻就要寫下「惱羞成怒的勇士向筆者發出了惡毒的詛咒」之類的句子,哈利卻攤了攤手:「不是啊,他們就在這裡,我爸爸剛剛被你焗發劑的味道熏出去了,我媽媽在你背後,好像對你的袍子很感興趣,方便說一下是什麼牌子的嗎?」

  麗塔·斯基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那張精雕細琢過的臉徹底扭曲了起來:「你恐嚇我?幽靈……這裡可沒有,波特夫婦並未變成幽靈。」

  哈利笑了笑:「魔法可不能解釋一切,斯基特小姐。我想幽靈並非亡者滯留人世的唯一形態,有些事呢,無論你相不相信,都是客觀存在的。」

  片刻後,等待接受魔杖檢測的其他三位勇士、魔杖檢測者奧利凡德先生和先後趕來的五位裁判都聽到了教室外傳來一聲巨響。作為主人的鄧布利多當仁不讓地推門看去,只見掃帚間的門被人踹得大開,一個標著「斯科爾夫人萬能神奇去污劑」的紙箱孤零零地躺在走廊上,第四位勇士哈利·波特無辜地站在一邊。

  「不是我,教授。」他連忙舉起雙手,「走廊上不能使用魔法,我知道。」

  迷人的金發女郎稍後從掃帚間裡鑽了出來,氣得胸脯起伏。「抱歉,是我失態了,鄧布利多。」斯基特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貪婪地掃了教室裡一眼,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招呼攝影師出來,「我想我沒辦法再繼續今天的采訪了,不是很配合……不,我的意思是,我已經采到了足夠的素材。」

  「不來張合影嗎?我們說好的。」鄧布利多還要挽留。

  「好吧,趕緊拍,拍完我們就走!」

  麗塔·斯基特的大作很快就發表了出來,其他三位勇士的篇幅占據了大部分內容,只在倒數第二段提起了哈利。

  「她把你描述成了由一個僵化的老瘋子教出來的胡言亂語的小瘋子。」羅恩嘖嘖稱奇,又翻過去看合照,「當一個記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她能把所有人都拍得好難看。」

  「你到底說什麼啦?」赫敏擔憂地問。

  「麗塔·斯基特女士是一位自律的撰稿人,她很誠實。」哈利忍不住笑起來,「因為我真的胡言亂語了。」

  麗塔·斯基特的文章發表後不久,三強爭霸賽最明目張膽的泄題來了——海格直接帶哈利去跟遠道而來的火龍們say hello。而哈利在這場史詩級的會見中根本排不上號,海格慷慨地將好消息也分享給了馬克西姆夫人,他打扮整齊地和心目中的女神在禁林中徜徉,哈利只能委委屈屈地披著隱形衣綴在後面,還得留神不要弄出聲響。

  當然,在四條火龍面前,馬克西姆夫人也立刻喪失了魅力。

  哈利回程時又撞見了跟蹤而來的卡卡洛夫,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他得把這件事告訴塞德裡克,他至少把賽前准備分出了一半給吸血鬼。不剩幾天了!

  「可可!」哈利當機立斷,「幫我個忙好嗎,求求你!」

  片刻後,睡眼惺忪的塞德裡克還穿著睡衣,出現在了燈火黯淡的廚房裡。

  「啊……」他打了個哈欠,比當選那天看上去要憔悴多了,「我好餓。」

  四周都是為了明天的早飯准備的食材,哈利也飢腸轆轆,但他現在根本顧不上那麼多。

  「聽著,確定了,就是龍,四條,我們一人對付一條,不是合力也不是車輪戰。」哈利說得飛快,「威爾士綠龍、中國火球龍、瑞典短鼻龍和匈牙利樹蜂龍,具體機制不清楚,大概率是抓鬮,都是抱蛋的母龍,我們需要從它們身邊經過。」

  塞德裡克一愣,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真希望他沒有把寶全壓在吸血鬼上。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為了公平,准確地說,片面的公平。」哈利一口氣說完,累得直喘,「我們可以知道得比芙蓉和克魯姆多,但絕對不能比他們少——你和我,霍格沃茨主要還是看你,我能活到最後就算我贏。」

  塞德裡克的神情很復雜,他沉默了半天,最終重重地擁抱了哈利一下。

  「去年……我還以為你會怪我呢!」

  「比賽總有輸贏。」哈利有些尷尬,「攝魂怪平等地對你也造成影響,但你沒摔下來,這就是你比我厲害的地方。」

  這悲催的體型差,他回去一定拿牛奶當水喝!

  羅恩和赫敏知道此事後的反應各不相同。羅恩主打一個「拿什麼拯救你,我的運氣」,致力於提升哈利的幸運值,讓他能抽到比較好搞的威爾士綠龍和中國火球龍;赫敏則陷入了絮絮叨叨的反復申述之中,言必稱他們的策略是拿捏了所有龍的共性,一定沒問題。

  為了讓赫敏冷靜下來,羅恩甚至主動拉她去圖書館,聲稱要解決一下萬一不幸抽到瑞典短鼻龍、該如何對付超高溫烈焰的問題。赫敏焦慮地翻書研究龍火,他就在一邊搗鼓封建迷信。

  哈利也算是服了,這問題根本無解。龍皮是巫師世界最堅韌的材料,或許他穿一件龍皮夾克上場,一定程度上能起到「自相矛盾」的作用,但他可不敢保證短鼻龍見到同胞的遺骸不會當場暴走——羅恩信口胡說,赫敏居然也能被他唬住!

  比賽當天,按照老習慣,哈利在上午的魔法史課上美美地睡了一覺,午餐認認真真地填飽了肚子,甚至還特意清空了膀胱。等他從盥洗室出來,發現麥格教授正在等著他。

  「我們走吧!」麥格教授微微一笑,在他背上拍了拍,「格蘭傑小姐和韋斯萊先生已經去看台上等你了。」

  他們走下台階,去往禁林邊緣,那裡不知何時搭起來一個帳篷,另一側便是比賽場地,高高的看台呈漏鬥狀,另一頭延伸到禁林裡去,想必就是輸送火龍的通道。他們站在帳篷外,場地內幾百個學生議論紛紛的聲音吵得幾乎讓哈利聽不見麥格教授的叮囑,帳篷裡卻意外地很是安靜。

  「糟了,雙胞胎似乎把世界杯那一套東西學來了!」麥格教授側耳聽了聽看台上的動靜,臉色一變,「我得去看著!哈利,你……」

  任誰來,都沒辦法說哈利·波特的狀態不好。麥格教授很是欣慰,還想囑咐他裝也要裝得害怕一些,霍格沃茨還要臉,就聽見看台上韋斯萊兄弟已經將望遠鏡賣出黃金的價了,連忙把人往帳篷裡一推,自己匆匆去了。

  帳篷裡一片愁雲慘霧。哈利望著他的隊友和對手,心裡不期然地湧起一股憐愛之情,麻瓜管這叫「吊橋效應」。無論他們是提前一個月被透題,還是提前一個周被透題,火龍就在那裡,不動不移。

  哈利不能說自己完全不緊張,但說實話,或許芙蓉、克魯姆和塞德裡克比他懂得更多的魔咒,但在這種稀奇古怪的冒險上,他絕對經驗豐富。

  盧多·巴格曼主持抓鬮,他看上去很想對哈利說點兒什麼,但芙蓉以一種「早死晚死都是死」的大無畏姿態主動發問:「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當然。」巴格曼被噎得干瞪眼,「那麼,你們的任務是獲取龍蛋裡的那顆金蛋,除此之外,勇士和龍蛋的安全都會影響裁判給分。」

  於是哈利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匈牙利樹蜂龍留給了自己。

  干!白憐愛了!

  等待是非常熬人的,哈利從上學期就深刻領悟到了這個道理。勇士們一個一個被叫出去,他只能從觀眾的反應和巴格曼的解說裡推演他們的表現,還不如一無所知呢!

  簾子一掀,有人進來了,一只毛乎乎的大黑爪子搭到他的膝頭。

  「西裡斯!」哈利一下子站了起來,大黑狗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毛發和指甲都顯示出他過得不錯,眼睛也沒有淚痕,「你忙完了?」

  黑狗笑容燦爛,哈哈哈地吐著氣,並沒有要變回人形的意思,大概是礙於比賽規定、不太方便。但哈利一下子就不慌了,他一屁股坐在黑狗旁邊,靠著他熱乎乎的身軀,聞著他身上混合著沐浴香波氣味的狗味兒,覺得心裡無比安定。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第三個項目的時候才能讓家屬來嗎?你找鄧布利多啦?還是阿波羅尼婭?或者萊姆斯用了鈔能力?你不會是偷偷來的吧?」哈利自顧自說著,忽然感到黑狗身體下意識一縮。

  「不是吧,你真是偷偷來的?」哈利大驚,黑狗連忙討好似地舔了舔他的臉,「你——」

  哨聲吹響!

  輪到他上場了。

  黑狗用頭拱了拱他的屁股,催促他趕緊去,一邊拱一邊還不停地回頭看進來的門,顯然是自己也找好了絕佳觀察點,急著就位。

  「那我去了?」

  「汪!」

  哈利鑽出帳篷,經由一條籬笆小路來到賽場上,先被迎面而來的陣勢震了一下。人山人海之中,查理·韋斯萊等馴龍高手們時刻待命,而教授們也並沒有都坐在一起,他們四散在看台的各個角落,全方位監控著場上的情況。

  他注意到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都換下自己慣常穿的那種或飄逸或蓬松的袍子,穿得都很利索,一副不需要額外的東西增加風阻的樣子。

  當然,如果這次他的飛行又出了什麼岔子,僅憑一個減速咒是遠遠不夠的。

  至於龍嘛,龍……就那樣唄,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下午好。」他望著那雙黃澄澄的大眼珠子,覺得在安全距離裡擊中它的可能性不大,他那是魔杖,又不是步..槍。

  「火弩箭飛來!」



第150章  中場(1)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給你十分?卡卡洛夫都能給克魯姆十分!」龍口奪蛋都過去大半個月了,羅恩依舊耿耿於懷。

  「可能要避嫌。」哈利隨口道,像哄孩子一樣撫摸著那顆令人毫無頭緒的金蛋,冷硬的表面被他捂得熱乎乎的。

  「有幾個人知道你們的關系啊?」羅恩小聲吼道,生怕平斯夫人聽見,「好吧,就算要避嫌,那迪戈裡呢?她為什麼不偏袒迪戈裡呢?我不管,無論是你還是他,總之三強杯別想走出霍格沃茨!」

  「我說,你們兩個!」正埋頭於算數占蔔作業的赫敏無奈地住下筆,望著游手好閑的好友們,「阿波羅尼婭已經強逼著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低頭了,她嘴上說歸說,哪能真那麼做啊!」

  羅恩一臉茫然,哈利似懂非懂。

  「算了!」赫敏泄氣地一揮手,轉身又去寫作業,「你們舞伴找好了嗎?」

  哈利有些想笑,因為赫敏的每一個字母都透露著「我就隨口一問根本不在意」的強烈情緒。

  「沒有。」哈利清了清嗓子,「如果金蛋能告訴我下一場比賽的線索,哪怕真像西莫說的是個女鬼,沒問題,我願意和它跳舞。」

  「喔,說起這個!」羅恩興致勃勃地壓低聲音,「我們要不要來打賭,弗雷德是會邀請安吉麗娜,還是帕瓦蒂?」

  「帕瓦蒂?」赫敏眉頭大皺,「為什麼?」

  「因為她們也是雙胞胎?」哈利難以置信,「啊,原來舞伴這麼、這麼——」

  「這麼草率?」赫敏替他接上了,「你也挺草率的,哈利,你就別說弗雷德了。」

  「但你們不能否認,兩對雙胞胎,嘿!到時候,誰還看勇士和他們的舞伴啊?」羅恩眉飛色舞地說,「除非哈利真的和女鬼共舞。」

  「聽上去像是洛哈特會干的事。」赫敏抿嘴一笑,笑容忽然凝固在臉上。

  「怎麼了?」羅恩一邊問一邊回過頭去,「克魯姆?!」

  他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險些弄倒凳子,平斯夫人危險地看了過來。

  「嗨!」威克多爾·克魯姆還是那副老樣子,木木地垮著圓圓的肩膀,看上去很遲鈍,仿佛所有的靈巧敏捷都被落在魁地奇球場上了,「好不容易才避開那些姑娘,真費勁。」

  「原來你知道你走到哪裡都會有一群瘋狂的粉絲啊。」羅恩咧咧嘴。他現在對克魯姆的感情十分復雜,一方面他是哈利的競爭對手,校長看著又不太對頭;另一方面,他上次在世界杯賽場上為克魯姆喊得聲嘶力竭,距今還不到四個月呢。

  但克魯姆根本不理他,羅恩像一縷透明的幽魂一樣被他忽略了。

  「呃……」哈利指指自己,「你、你找我?」

  克魯姆搖搖頭,他望向赫敏,本來就笨拙的身體仿佛更加手足無措了。

  「我???」赫敏懵了,她壓根兒就沒跟克魯姆說過話,甚至他總是拖著一長串尾巴還在圖書館裡走來走去,覺得有點兒煩。

  「再晚,可能就來不及了。」克魯姆咕噥道,「你總是和你的朋友在一起,我一直找不到機會。」

  「什、什麼機會?」赫敏茫然地望著他,哈利忽然發現他們三個真是各有各的遲鈍。

  克魯姆撓了撓頭皮,臉上浮出一層薄薄的紅暈。「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他說道,「那個管理員叫你格蘭傑小姐,我偶然聽見的。」

  「赫敏·格蘭傑。」赫敏結結巴巴地說,拿不好主意要不要站起來,坐著似乎比較失禮。

  克魯姆張著嘴,顯得有些傻,他蠕動了一下厚厚的嘴唇,一個音節都沒發出來。

  「赫敏的名字有點兒難是吧?」羅恩忽然站起來,一把又給赫敏薅起來,「那你先練練!」

  「羅恩!」赫敏緊張地瞄著平斯夫人,試圖掙脫羅恩的手,「你干什麼?」

  「我——」羅恩嘴裡像塞了個燈泡,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他只知道緊緊地握著赫敏的手,緊緊地盯住赫敏的眼睛。這是他第一次,發現赫敏的手指上有握羽毛筆磨出來的繭子,肯定很疼。

  「大家都在看我們!」赫敏急了,「我們不能在這裡,不然我們先出去?你們到底要干什麼呀?」

  「去吧去吧!」哈利笑嘻嘻地揮揮手,「我會好好兒地幫你收拾書包的,赫敏,慢慢聊,你們仨把話說開比什麼都重要。」

  他確實「好好兒」地幫赫敏收拾了東西,足足收拾了一個小時呢,等他慢慢悠悠地回到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就看到羅恩和赫敏各據長沙發的一端,誰也不看誰,但臉都紅紅的。

  「這麼說……」他一屁股坐到他倆中間,「只有我是沒有舞伴的可憐蟲了?」

  「看吧,我就說他早就看出來了。」赫敏小聲道,「他剛才在圖書館裡就笑得很可惡。」

  羅恩虛張聲勢地挺了挺胸膛:「我們會幫你搞定舞伴的,哈利,朋友有義務這麼做。」

  出於某種愧疚的心理,羅恩熱火朝天地投入了這項工作,他花時間收集了同齡男孩子們心目中有口皆碑的漂亮姑娘名單,按身高篩掉一批,然後交給赫敏,篩掉第二批。

  「秋·張不行,我昨天在盥洗室碰見她和幾個拉文克勞的女生討論,什麼顏色的袍子才能把她襯得皮膚更白,因為塞德裡克·迪戈裡簡直白得像吸血鬼。」

  「我就說吧,女巫們的消息總是很靈通,哪怕赫敏總是泡圖書館。」羅恩悄悄跟哈利說,然後又欲蓋彌彰地提高了嗓音,「我說,赫敏,你想好那天穿什麼了嗎?或許……我還來得及買一個和你袍子順色的領結。」

  哈利被他們倆酸得受不了,只得移開視線,公共休息室裡有幾個一年級小女巫在玩紙牌,太小了,這次聖誕舞會基本沒她們什麼事兒,因此毫無高年級女巫之間彌漫的焦慮情緒。

  他突然有了主意。

  「金妮呢?金妮怎麼樣?」哈利搖了搖羅恩的手臂,「如果我邀請她,她就可以來舞會上玩兒了啊!還能穿漂亮的裙子!」

  「納威早就已經邀請她了。」赫敏憐憫地搖了搖頭,「他可能覺得自己根本找不到舞伴,你得知道,哈利,我們格蘭芬多的女孩子是很搶手的。」

  這話一點兒沒錯,他們這一屆的女巫甚至睡不滿一個五人間。

  「盧娜怎麼樣?」羅恩問,「盧娜·洛夫古德,外號『瘋姑娘』的那個,在拉文克勞,去年還是前年,你在我家看到一缸大嘴彩球魚,就是她送的。」

  赫敏表情糾結,似乎並不是很贊同。但哈利這個凄慘的現狀,早餐時麥格教授都快把他盯出兩個洞來了。

  「我托人幫你問問,金妮應該能更常見到她。」赫敏以一種悲壯的語氣說道。

  哈利聳了聳肩,如果他的下限是女鬼的話,那麼誰不可以呢?

  聖誕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可以去霍格莫德,哈利開學時補交了西裡斯的簽名,現在已經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三把掃帚裡喝黃油啤酒了。

  然而,就算在霍格莫德,也處處提醒著他聖誕舞會迫在眉睫。

  「哦不,香精蜂蜜酒沒有了,親愛的。」羅斯默塔夫人愛莫能助地搖搖頭,「鄧布利多下了一筆大單,要走了我所有的存貨,喝點兒別的吧?」

  而他,哈利·波特,肩負著開舞重任的勇士,還沒找到自己的舞伴。現在已經不是麥格教授會盯著他了,鄧布利多教授偶爾也會投來擔憂的目光,穆迪的眼神裡滿是困惑,而斯內普的眼神裡就全是嘲笑了。

  「這不能夠,哈利。」盧平在信裡寫道,「如果你聽取了阿波羅尼婭對你塑造個人形像的建議,那現在應該有不少小女巫主動來邀請你。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西裡斯在旁邊說讓你別費勁兒寫信問他了,他那時候從來不在這上面動腦筋用心思,追他的人能從蘇格蘭排到巴黎。」

  哪裡出了問題呢?是萬聖節晚宴那天忘了裝震驚?還是他去年牛皮吹大了?哈利正在苦思冥想,和大部隊逛街掃貨回來的赫敏帶來一個新的壞消息。

  「安東尼·戈德斯坦恩是誰?」羅恩翻著赫敏買的瓶瓶罐罐,各式各樣的梳子、皮筋、小發夾,「拉文克勞的?」

  「盧娜似乎有向紐特·斯卡曼德先生寫信請教過問題,戈德斯坦恩是斯卡曼德家的表親。」赫敏對照著清單查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他不太情願,但斯卡曼德先生大概是從鄧布利多那裡知道了聖誕舞會的事——他們是老朋友來著——主動開口拜托,他也沒辦法。」Ⅰ

  「要不你問問桃金娘吧,哈利?」羅恩的表情堪稱幸災樂禍,「你就不用擔心踩到舞伴的腳了。」

  赫敏想嚴肅來著,沒憋住。

  轉過來周一,情勢更嚴峻了,貓頭鷹雲挾著女巫們訂購的東西遮天蔽日地飛過禮堂上空,盧平和西裡斯都送了赫敏飾品,也都在信裡隱晦地關心了一下哈利舞伴的問題,估計已經不忍心直接問哈利本人了。

  哈利也收到一封信,落款M·M,自稱是他媽媽在學校裡的朋友,如果哈利需要幫助的話,可以找她的小侄女娜塔麗,也在格蘭芬多。

  「娜塔麗?」赫敏驚叫,「娜塔麗·麥克唐納?」Ⅱ

  「行嗎?」哈利迫不及待地問,他真的受不了麥格教授的目光了。

  「她是今年的新生,哈利,一個小不點兒,她大概只有你腰那麼高。」赫敏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看來連外界都知道救世主不受歡迎的事實了。」羅恩幫赫敏切著牛排肉,「麗塔·斯基特居功至偉,對吧?單就你被女巫杯葛Ⅲ這方面,她可算是把你寫得復雜又立體。」

  「如果你說的不是她采訪完海格,轉頭就向外界暗示我對神奇動物愛得不正常,而神奇動物看到我就躲的話。」哈利陰郁地說,「我第一次真正覺得我需要一個舞伴,就算我不太在意別人怎麼看我,我也不想他們覺得我是個該進阿茲卡班的變態。」

  羅恩和赫敏都快笑瘋了,哈利郁悶得不行,肩膀上卻忽然被人一拍,是塞德裡克·迪戈裡。

  「你研究出金蛋的奧秘了嗎,哈利?」塞德裡克在他身邊坐下,體貼地沒有加入剛才那個尷尬的話題,「為什麼不試試去水裡呢?」

  「啊?」

  「六樓糊塗波裡斯左邊第四個門,口令是『新鮮鳳梨』。」塞德裡克眨了眨右眼,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普通盥洗室只有淋浴,你得和你的蛋一起……」

  他做了個潛入水底的手勢。

  好吧,舞伴和金蛋,能解決一個總是好的。

  哈利當夜就揣上蛋出發了,他自信只要他去得夠晚,就不會被二十四個級長、大頭男女還有四個魁地奇隊長發現——哦不,是三個,伍德畢業走了。

  顯然,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

  「德拉科?」哈利差點兒沒抱住蛋,「你怎麼在這裡?」

  「我從一年級就開始在這裡洗澡了。」德拉科也嚇了一跳,匆匆劃拉了一些泡沫擋在身前,「我長這麼大還沒洗過淋浴呢!」

  好理直氣壯,真是不服不行。

  「斯內普告訴你的?」哈利一一打量過精美的彩繪玻璃窗、堆成高高一摞的雪白毛巾還有五花八門的水龍頭,感到有些小嫉妒,「他怎麼不告訴我啊?」

  「雷古勒斯說的,他說這裡的口令八百年沒變過了,他上學的時候就是這個。」德拉科配合地放了一池子彩色泡泡,「告訴你也沒用啊,你願意為了一個熱水澡浪費掉兩個小時嗎?在巴斯的時候誰屁股底下像長了根刺一樣、在溫泉池裡死活泡不住?」

  哈利不吱聲了,抬手把金蛋砸了過去。

  「你謀殺啊!」德拉科大叫,被濺了一臉泡沫,正痛苦地用清水衝著眼睛,金蛋順利沉底,發出「咚」的一聲響。

  哈利趁這個功夫迅速地脫光了自己,撲進池子裡雙手劃拉著撈金蛋。「這兒!」德拉科涼涼地說,一腳把蛋蹬了過來。

  「你要不要一起?」哈利邀請他,「金蛋的奧秘,你是第一個哦!」

  德拉科露出一副「既然你都誠心懇求了真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紆尊降貴地和他一起潛入了水下。

  窗上的美人魚左顧右盼,窗下的美人魚放聲高歌。

  氧氣耗盡,他們一先一後地浮上來。

  「我記得,你以前上的那個學校,可以教什麼……哦,『自由潛水』。」德拉科大力抹去臉上的水珠,「你能潛多深?」

  「我下了黑湖,摸不到你們斯萊特林的天花板就得嗝屁。」哈利苦笑,「我壓根就沒學潛水,阿波羅尼婭幫我報的是馬術。」

  「嘖!」德拉科仰頭苦思,「我回去幫你查查,我們家藏書也不少。」

  「你假期要回去?」哈利驚呆了,「你不留下參加聖誕舞會?」

  「我又不是勇士,有什麼必要一定參加舞會?萬一我找不到舞伴怎麼辦?」德拉科先嘲笑他,「我有話要和我爸爸媽媽談。」

  他臉上的笑容像滾落的水珠一樣消散了。「很重要的話。」他說。

  哈利欲言又止,為自己腦海裡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德拉科的表情完全稱不上輕松,他怎麼好意思再提出這樣不近人情的要求呢?

  但……德拉科,和桃金娘相比,他好歹是個扎扎實實、熱熱乎乎、看得見也摸得著的人啊。

  「舞伴?我?」德拉科兜頭給他潑了一捧涼水,雙重意義上的,「你是怎麼把這兩個詞聯系到一起去的?」

  「你想啊,德拉科,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要緊事,但你肯定不能大過節的說吧?」哈利有些不好意思,「你可以留下來一兩天,等舞會結束,再回家去,或許阿波羅尼婭可以帶你一程。」

  「哦,我有話不能節日裡說,但能為了你連節都不回家過是吧?」德拉科嗤笑了一聲,他的眼睛裡慢慢閃出異樣的神采,「不,等等,你等等……我或許真的可以!」

  「啊?」這下輪到哈利傻眼了,「為什麼啊?」

  德拉科望著這個傻子,完全說不出他是為了勸爸爸媽媽徹底倒戈而回家的話。哈利的計劃雖然大膽又離譜,但最終落在爸爸媽媽眼裡,卻能夠加重哈利的分量。

  十四歲的德拉科·馬爾福,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拿自己要挾父母,真是令人感動!

  「這樣,阿波羅尼婭要幫赫敏做造型,所以她會提前結束在魔法部的午餐會,趕來霍格沃茨。到時候你就去找她,讓她把你倆一起辦了,她搞這個有一手的。」哈利從不切實際的幻夢一朝成真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迅速地補完計劃。

  「難道不是喝復方湯劑?」德拉科驚恐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挑一個喜歡的麻瓜童星。」

  「變形術,她可以完全憑借魔咒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過程可能有點兒不舒服,但你至少不用把魔藥當水喝。」

  德拉科將信將疑地答應下來,不是很相信哈利,但阿波羅尼婭一直很靠譜。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完全憑借魔咒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這句話,一直在他耳邊回蕩。

  哪個食死徒家庭沒聽說過克洛伊·勒布倫呢?一個完全無跡可尋的神秘女巫,沒人認識她,她卻出現在黑魔王劫殺哈利·波特的現場,死又死得那麼徹底。

  會不會克洛伊·勒布倫根本就不存在?她是……經由變形術造就的「另一個人」?

  哈利·波特完全沒有意識到好友的復雜心緒。他洗了個澡,忽然舞伴和金蛋就全解決了,世界上還有這種好事兒?但出於對德拉科的維護,他並未在兩個格蘭芬多好友面前說出他舞伴的名字。

  「就……你們女巫群體是不是挺討厭我的?」哈利含含糊糊地說,「她覺得答應我的邀請……嗯,就是背叛了她那個小圈子,所以需要稍微變一下形。」

  「也不能算是討厭吧,當然不討厭了,哈利。」赫敏連忙說,「她們就是覺得你挺高傲的,你看,雖然你找不到舞伴,但你也沒有主動邀請誰。」

  「我跟她們都不熟啊!開舞這個主意本來就傻透了!你能想像我和拉文德·布朗一起跳舞的樣子嗎?我就像她胳膊上挎著的鉑金包!」

  「什麼是鉑金包?」

  「閉嘴,羅恩——你被選中成為第四名勇士,大家那麼罵你,你也沒解釋。」

  「啊?我——」哈利泄氣了,覺得女巫的心真是難以捉摸,當初他一年級抓蟑螂都沒這麼費勁。「你跟阿波羅尼婭約了幾點?」他悶悶地問。

  「下午三點,時間還是很緊的。」赫敏滿臉躍躍欲試,「讓你的舞伴去八樓『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掛毯對面的有求必應屋,如果她不想被我看見的話,我可以晚一個小時,帕瓦蒂讓我幫忙拔汗毛呢,魔咒容易出事故。」

  「有求必應屋?」羅恩茫然地重復了一遍,「我以為八樓只有校長室呢!」

  「好像是個很神奇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赫敏說,「不然就只能去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了。說真的,我寧願去特裡勞妮的辦公室。」

  羅恩和哈利齊齊打了個哆嗦。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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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中場(2)

  又是一年聖誕,哈利悲哀地發現,除了韋斯萊夫人不動如山還是送毛衣之外,其余人的禮物往往都跟晚上倒霉的舞會有關。盧平送了他袖扣,雷古勒斯送了他胸針,阿波羅尼婭送了他一瓶古龍水,海格送了滿滿一盒子鮮花,讓他可以選一朵別在紐扣扣眼裡,而斯內普干脆送了他一頂假發,嘲諷意味拉滿。

  值得一提的是多比和西裡斯。多比從去年就加入了哈利的「小精靈關懷團」,他有什麼買給泡泡和克利切的,也會捎帶手給多比挑一份,藏在髒衣服下面就行了,第二天哈利就會收獲半張哭濕的枕巾以及羅恩「寢室鬧鬼」的抱怨。今年多比第一次給哈利送禮物——花了三個月工資買了一本《如何成為金加隆般討人喜歡的男巫》。

  西裡斯送了他一面嶄新的雙面鏡,大概是阿波羅尼婭那面被雷古勒斯改造過後總是時靈時不靈。兄弟倆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在加納利群島淘到一對新的,就給哈利寄了一個單只。

  哈利立刻就試了試,但雙面鏡安靜如雞,顯得鏡面裡他一張唇紅齒白的大臉都有些傻。他又叫了幾聲,無果,便打算丟開,但此時玻璃上卻忽然如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一只手猛然按了上來!

  「噢!好燙!」

  「忍著!該死!」

  「怎麼能怪哈利呢?誰收到新玩具不想試一試?」

  「我罵的是你!如果昨晚你沒在浴缸裡睡著了——」

  「我為什麼會在浴缸裡睡著了?怪誰,嗯?」

  哈利趕緊用被子把雙面鏡厚厚地裹了起來,還好羅恩和納威都沒注意這邊。鏡子裡也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穿衣服洗臉的聲音,他無奈極了,只得躡手躡腳地下床去,裝作已經離開,也給兩個成年巫師留點臉面。

  下午三點鐘之後,還需要進一步軟裝的禮堂開始清場,女孩子們都陸陸續續地回去了寢室。「如果你不打算弄你那頭雞毛的話,」羅恩老神在在地擺著棋子,「相信我,咱們七點半再上去也來得及。」

  「五點吧,阿波羅尼婭建議我走哥特風。」哈利撥了撥四處亂翹的頭發,「你舅媽好像也是這麼認為的,你真該看看她給我選的那套禮袍。」

  羅恩的禮袍是溫暖厚重的深紅棕色,墊肩端方,綴著做舊的古銅色假扣子和金燦燦的流蘇,乍一看有點像麻瓜的軍禮服和鬥篷的結合版。但羅恩的體格更像比爾和珀西那樣高高瘦瘦,隨爹,撐得起來,那頭火焰般的紅發也壓得住。

  哈利的那件則與他截然相反,盡往鋒利、纖細、深沉方面走,袍子上有許多毫無意義的鏈條、皮帶和綁繩,他自己根本搞不定。

  「你要是敢放屁,哈利。」羅恩摟著自己的袍子,蹲在地上幫哈利整理他夠不到的裝飾物,「我就讓你再也沒有便秘的煩惱。」

  「那我先謝謝你了。」哈利裝作蓄力的樣子,「雖然你的要求很少見,但作為朋友我有義務盡量滿足你的願望。」

  正在和爸爸結婚禮袍作鬥爭的納威頓時笑倒在床上。「挺好看的,哈利,顯得你又高又瘦,很挺拔,只要你離羅恩遠點。」納威誠懇地說,這下西莫和迪安也忍不住了,寢室裡「噗噗」笑聲不斷,倒真的很像在放屁。

  「我理解你想盡快見到赫敏的心情,羅恩。」門廳裡,哈利不得不按住躁動的好友,「但是相信我,赫敏第一次穿高跟鞋,那種狼狽相她不可能希望你看見的。」

  許許多多的熟面孔從他們眼前經過,佩蒂爾雙胞胎打扮得很有殖民地風格;芙蓉的銀灰色長袍幾乎和她的頭發融為一體,一樣的閃亮、順滑,她簡直像一只水化身的精靈;金妮的淡綠色袍子完美襯托了她的紅發,讓她宛如一枝迎風綻放的花。

  「我們韋斯萊,有時候還真挺受限的。」羅恩評價,「頭發不夠百搭。」

  「我不也是,我眼睛是綠的。」哈利隨口道,扯了扯自己墨綠色的袍子。

  「你不行,你眼睛小。」有人在他們背後說,「至少沒有羅恩的頭發顯眼。」

  是赫敏的聲音,但笑嘻嘻站在他們身後的是個誰也不認識的漂亮姑娘。她穿著一條輕薄的淺藍色袍子,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布料會泛起淡紫色的偏光,總是亂蓬蓬的棕色頭發被耐心地、一縷一縷地梳順了,扎成小辮,不知道怎麼扭來扭去,就盤成一個典雅的發髻,那些小辮子讓她的顱頂、太陽穴和後腦的線條圓潤飽滿,像古希腊大理石雕像一般完美。

  盧平送的發梳上鑲嵌著粉紫色的巴洛克珍珠,正在她發髻間低調閃耀;西裡斯送的火歐珀胸針鮮艷得好像一簇熊熊燃燒的小火苗,即便和裙子顏色不搭,可赫敏還是將它別到了腰間,這下誰還能看不出她和羅恩是舞伴呢?

  「你長得,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赫敏。」羅恩被哈利從背後搗了好幾下,才勉強憋出這麼一句話來,哈利滿臉絕望。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好看吧!」赫敏微微一笑,雙頰緋紅。

  「但你的眼屎在發光!」羅恩大皺眉頭,「你別動我給你擦掉,怎麼回事,下午很困嗎?有求必應屋不好玩兒?」

  赫敏連忙後退,一不留神差點兒絆倒,哈利一邊攔羅恩,一邊扶赫敏,三個人好險沒在眾目睽睽之下摔成一團。

  「求求你,羅恩。」哈利悲傷地說,「帶著你全年級最美的舞伴快進去吧,好好讓大家看看你們多麼般配,你只要微笑、別說話,千萬別說話,其他的交給赫敏。」

  他在人流漸稀的時候等來了德拉科,憑借他——她身上那件阿波羅尼婭的舊袍子,背部一整個都鏤空了,堪稱對整個保守巫師社會的一記性感暴擊。

  「就叫我德茜蕾吧!」德拉科臭著一張臉,淺金色的大波浪卷發流水般地覆蓋住她裸露的背部和肩膀,除了發色,她看上去毫無馬爾福的影子,硬要說像,反而更像雷古勒斯。

  「拜托!」哈利小聲道,「她那麼多袍子,你就不能挑一件低調點的?」

  「不合身!每一條!」德茜蕾咬牙切齒地說,「她的袍子都是量身定做的,我們試著用魔咒改,結果整個版型都垮了。」說著,將手裡一直握著的半拉紙藝面具罩在臉上,頓時就有了狂歡節假面舞會的調調——追問一位戴面具的女士真實身份,是非常不禮貌的,除非她自己摘下來。

  救世主和他的神秘舞伴幾乎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尤其是他們需要穿過長長的禮堂走到主賓席那頭。連滿臉狂熱地正和阿波羅尼婭說話的珀西·韋斯萊都轉過頭來看了他們好幾眼。

  阿波羅尼婭今天穿了一條深到發黑的波爾多紅長袍,手臂間挽著一條雪白的蕾絲披肩,尖晶石首飾鮮艷得耀眼。她將頭發拉得筆直,在腦後高高地扎了個馬尾辮——准確地說,她在腦後的高髻上掛了個環,環上系著一大束裁剪整齊的金發。

  「很別致,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也誇道,「你平常總是穿那一身,我還以為你對時尚沒有追求呢。」

  「亞麻樸素耐磨,黑色不易染髒,絲綢強調了我的女性身份,淺色使我的氣質更柔和。耳釘會將別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臉上來,而珍珠與玉石的光芒更加謙遜低調,不像寶石、鑽石咄咄逼人。」阿波羅尼婭喝了一口酒,隨意說道。

  「她真的,從來不做沒意義的事。」德茜蕾低聲在哈利耳邊說,湊得太近,怪癢的,「這麼活著不累嗎?」

  「她累不累我不知道。」哈利又點了一道惠靈頓牛排,「我只知道你不多吃一點,可能撐不下來今晚。」

  「謝謝,開完舞我就走。」

  「你走不了。」哈利篤定地說,「你是我的舞伴,又這麼神秘,成打的男巫想一窺你的真面目。而你如果強勢拒絕所有人,只會讓大家更關注你——我的賊船可不是那麼好上的。」

  他的語氣強調般地在「我的」上面輕輕咬了一下,這幾句話不知怎麼就戳中了德茜蕾的軟肋,她沉默了良久,喝了一大口酒,明明是無酒精的版本,卻嗆得眼角都紅了。

  「太不紳士了,哈利。」一旁的珀西皺著眉搖了搖頭,「不過還好,你不是最不紳士的那一個。」

  哈利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同桌的勇士,塞德裡克和秋·張四個眼珠子聯成了串兒,都快黏到一起去了,芙蓉和她的工具人也聊得正上頭,克魯姆卻根本不理他的舞伴,只目不轉睛地眺望著赫敏的方向。

  「她今天真美,不是嗎?」克魯姆對哈利說,「舞伴也不能說明什麼,我只是輸了這一次。」

  「對有些人來說,可能的確如此。」哈利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那個郁悶的女粉絲,「但對赫敏來說可不是。」

  「你管好你自己吧!」克魯姆嘟噥了一句。

  德茜蕾的情緒直到開場舞時才被調動起來——也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她壓根就不會跳女步!一時間舞池裡狀況不斷,看得場外的阿波羅尼婭直樂。

  「打擾了,女士。」有個高大的德姆斯特朗七年級學生大著膽子走來,拘束地站在一旁,「請問我有那個榮幸,與您共舞一曲嗎?」

  「年輕人,我的年紀是你的兩倍。」

  「聽說鄧布利多教授曾是霍格沃茨所有教授的老師,我敢說第二支舞他就算不邀請您,也會邀請那位副校長。」七年級仿佛完全聽不懂好賴話,「年齡只是為您增添魅力的桂冠。」

  客套話說到這個份上,硬要拒絕反而是她不禮貌了。阿波羅尼婭將手中的鴕鳥毛折扇一合,准備應下他的邀請,旁邊卻伸出另一只手來,將她的扇子按下。

  「請原諒我來晚了。」斯內普板著臉說,「按照社交禮儀,第一支舞應該由我來邀請您。」

  阿波羅尼婭一愣,好像……似乎……的確是這樣。對霍格沃茨來說,她同樣是客人,那麼作為校長之下第二人的男巫,斯內普就該邀請她跳舞——鄧布利多正在邀請馬克西姆夫人,後者遠道而來,比她更「客人」。

  總不能讓她和弗立維一起跳吧?那樣對他們倆的難度都太大了。卡卡洛夫已經非常優雅地牽起麥格教授的手了。

  「今夜還很長呢,年輕的先生。」阿波羅尼婭向那個七年級笑了笑,搭住斯內普伸來的手,一起下到舞池。

  霍格沃茨以往很少舉辦這種舞會,據說每逢禧年的聖誕節會有Ⅰ,顯然他們在校時沒趕上。但是不要緊,斯拉格霍恩的俱樂部會出手。後來每一次和斯內普跳舞,包括現在這次,阿波羅尼婭都會想起和他的第一支舞——倒是一步都沒跳錯,就是托舉的時候松手太快,她猝不及防扭到了腳。當時斯內普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怎麼,你還有腳」?

  隔了這麼多年,他們依舊配合得相當熟練,就是各自走神也不會踩到對方。斯內普盯著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那一段小臂光潔白膩宛如像牙,青紫血管清晰可見,絲毫看不出上面有過一個醜陋的紋身。

  「你到底怎麼做到的?」他低聲問道。

  阿波羅尼婭左手微微用力,迫使他俯下身來,她也探身迎上去,湊在他的耳邊。

  「我早就說過了,巫師的歸巫師,麻瓜的歸麻瓜。」

  「他們倆肯定有一腿。」赫敏·格蘭傑篤定地說,他們剛剛擦肩而過。

  「肯定沒有。」羅恩·韋斯萊苦著臉,「赫敏,別再想了,我們得離斯內普遠一點,快要交換舞伴了。」

  赫敏哆嗦了一下:「我們應該下一曲再下場的,斯內普教授絕對不會去跳鄉村舞或者小步舞。」Ⅱ

  羅恩想像了一下斯內普蹦蹦跳跳的畫面,一個沒留神,踩了赫敏一下。

  「羅納德!」赫敏氣憤地看著他,「第三次了!」

  「比哈利強。」羅恩樂觀地吹口哨,「我自己就聽見他的舞伴至少詛咒了四次,『我一定要殺了你,波特』!」他惟妙惟肖地學著那個淺金發女生的口吻。

  「說起來,哈利到底邀請了誰?」赫敏不斷扭頭去看人群中那個女生的臉,「有點眼熟,但……我懷疑霍格沃茨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哦,那是馬爾福。」羅恩隨口道,差點被赫敏踩掉腳趾頭。

  「你做什麼!」他委屈地小聲叫起來,「高跟鞋踩人多痛啊!」

  「你在說什麼啊!」赫敏的神情仿佛和她跳舞的是一頭塗脂抹粉的巨怪,「他們怎麼做到的?你怎麼知道的?」

  羅恩露出一些小得意的神色來,神秘兮兮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但以梅林的名義發誓,赫敏,你看看那個女生一副要用白眼霸凌整個舞會的表情,整個霍格沃茨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別說他只是變成了女生,他就是頂著一張貓臉,那也是馬爾福。」

  赫敏立刻放棄了淑女的體態,又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她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卻又笑起來。

  「好吧,好吧,羅恩,不得不說……」寧芙般輕盈美麗的女生笑眯眯地望著他,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贊,「你有的時候真的很敏銳。」

  羅恩的臉登時變得和他的頭發一樣紅。

  「第四次!現在你和哈利一樣了!」舞池中旋轉的人都聽見這樣一聲憤怒的吶喊。



第152章  中場(3)

  大提琴奏出一段華麗的弦音,男男女女松開彼此交握的手,與旁邊的搭檔交換舞伴。

  「晚上好,鄧布利多教授。」赫敏干巴巴地打了聲招呼,覺得自己額頭上滲出了汗水。

  「裙子很合適,格蘭傑小姐,很襯你的膚色。」鄧布利多舞技相當高超,從容引導著忽然變成木頭的學生,「你們怎麼轉到了這邊?韋斯萊先生看上去可不太好。」

  羅恩被馬克西姆夫人提在手裡,活像一個腳都夠不著地的洋娃娃。

  「我們在躲避斯內普教授,我不想——抱歉,先生,您能理解的,對吧?」赫敏硬著頭皮說。

  鄧布利多寬容地笑了,兩人不約而同都去尋找斯內普的身影——斯內普挽著哈利的舞伴。

  「天吶……」赫敏喃喃道,「哪怕伏地魔現在就忽然跳出來……」

  旁邊的哈利和阿波羅尼婭都快笑傻了,哈利一邊笑一邊懇求她不要把指甲死死地摳進自己肩膀裡。

  好在這一段很快就結束了,阿波羅尼婭重新回到斯內普身邊,緊緊地抿著嘴角,不敢笑出聲來。一曲結束,她提著裙子草草行了個禮,轉身就快步往外走。

  舞池外已經備下精致小食和各色飲料,阿波羅尼婭死死攥著一杯蛋酒,找了個背人的位置坐下,笑得渾身顫抖,不得不伸長了胳膊,生怕灑到自己嬌貴的袍子上。

  一方手帕扔到她膝蓋上,是斯內普。

  「啊?」她茫然不解地接過來,隨手拿了個光亮的餐盤照照自己,妝容好著呢,眼線沒花,睫毛膏沒糊。

  Hail Maybeline!Ⅰ

  「你剛才憋笑的時候把口紅沾牙上了。」斯內普毫不留情地笑話她,「現在看上去就像剛吃過小孩的邪惡女巫。」

  她連忙背過身去擦了擦,髒手帕就地銷毀——開玩笑,她發誓就這塊還是斯內普從家裡拿的,泡泡總是一口氣買五十塊,隨便她亂扔。

  阿波羅尼婭轉過身,正好看見卡卡洛夫正在殺雞抹脖子地暗送秋波,拼命示意斯內普和他出去談談。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斯內普抽身和卡卡洛夫出去了,阿波羅尼婭向那個痴情不改的七年級點了點頭,迎著小步舞的歡快曲調回到舞池去。

  她一連跳了好幾首,跳得渾身是汗,埃爾芬斯通·埃爾科特(被妻子米勒娃·麥格邀請來的)和藹地建議她去休息一會兒,阿波羅尼婭也是這麼想的,待樂曲終了,他們互相行過禮,就往餐桌邊走。

  「這個時候如果能吃個冰淇淋的話……」她喃喃著自言自語,知道可可能聽得見,「我想吃藍莓味兒的。」

  可桌子上空空蕩蕩,別說藍莓味冰淇淋,連個藍莓都沒有,她身邊卻多了一個綠眼睛的小精靈。

  「女士!」多比臭著一張臉,「沒有藍莓,也沒有冰淇淋,那是反季節的食物,可可讓多比來拒絕你,很抱歉!」

  他硬梆梆地鞠了個躬,沒有半點兒歉意。

  這物資匱乏的日子她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阿波羅尼婭抽了抽嘴角:「沒事的,你沒當場把我毒死,我就謝謝你了,多比。」

  「多比不能這麼做!」多比倔強地瞪著她,「雖然多比知道女士是邪惡的黑巫師!但是多比不能夠!」

  看吧,是「不能」,不是「不想」。要是他能,霍格沃茨是不是得死一片?阿波羅尼婭第一次覺得巫師和小精靈之間的不平等條約有那麼一點兒好處,至少她被保護了。

  「行,好,知道了,沒問題!」阿波羅尼婭懶得和這個軸得突破天際的小精靈計較,「找你的救世主去吧,別管我了。」

  多比疑惑地看著她,在阿波羅尼婭意識到這算是個命令時,「啪」的一聲消失了。但很快他就回來了,驚慌失措的。

  「外面出事了!哈利·波特出事了!」多比小聲尖叫道,「是不是格林格拉斯女士干的?」

  阿波羅尼婭連忙往外走,一邊問他:「怎麼就該是我干的了?我最近也沒犯過什麼事兒啊?」

  「格林格拉斯女士害閃閃被解放了!」多比不服氣,「雖然多比喜歡自由,但閃閃不高興!閃閃哭慘了!」

  「快得了吧,你一定好久沒聯系閃閃了。」阿波羅尼婭白了他一眼,「老克勞奇都快病糊塗了,我讓閃閃暗中回去照顧他,閃閃不知道有多開心——上次那是她自己蠢被利用,關我屁事!」

  多比一臉「你就算說破大天去你也是邪惡的黑巫師」,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她繞過一處玫瑰花叢,在一處石雕馴鹿下面發現了劍拔弩張的眾人。

  麗塔·斯基特狼狽不堪地被圍在中間,三人組、德茜蕾、斯內普、卡卡洛夫、海格、馬克西姆夫人甚至口紅花了的芙蓉和她的男伴都在這裡。

  好家伙,蘿蔔開會。

  「魔法部並沒有立法禁止記者以阿尼瑪格斯形態工作!」斯基特疾言厲色,一看就是虛張聲勢,「我這是正常流程。」

  按道理,這裡的話事人應該是作為東道主的斯內普和海格,但他倆一個懶得和不熟的人打交道,一個干脆就不擅長口頭交鋒……所以,代表霍格沃茨出面交涉的,是哈利·波特。

  「但是您的正常流程侵犯了我們的隱私權。」哈利還是很溫和的。

  「巫師的法律不保護隱私權。」見救世主難得地愣了一下,斯基特得意地挑了挑眉。

  「真的?」他驚訝地問同伴,「這太落後了吧?」

  「真的!」羅恩和德茜蕾異口同聲地說,又雙雙嫌棄地瞪了對方一眼。

  「既然講不了理,那我們就不講了。」哈利立刻笑道,他甚至後退了一步,背過身去,「斯內普教授,請。」

  阿波羅尼婭險些笑出聲來,要不是怕凍到當場冬眠,她都想變成阿尼瑪格斯形態湊近了看個熱鬧。

  羅恩老老實實地跟哈利一樣背轉過身,但還是想偷看,德茜蕾和赫敏則不約而同地施了一個天網咒——任何活物不能從物理意義上離開魔咒範圍內Ⅱ,經歷過上學期的冒險,赫敏很有亡羊補牢的精神。

  馬克西姆夫人神情難看,她隱晦地抬了抬手,芙蓉立刻拉著她滿臉口紅的男伴退開了。海格作為場上唯一道德模範,頗有些手足無措,但卡卡洛夫哼了一聲,大有「你行不行不行我來」的意思。

  「你們做什麼?」斯基特徹底慌了,「殺人滅口?在霍格沃茨?鄧布利多眼皮子底下?你不敢!」

  「你最好祈禱我真的不敢。」斯內普厭惡地抽出魔杖,心裡第不知道多少次稱贊阿波羅尼婭當年悍然下手的果敢。

  「我有你們的把柄,你敢殺我,我就嚷出來。」斯基特說道,「這裡沒一個人的身份見得了光,不是嗎?」

  海格、馬克西姆夫人、斯內普、卡卡洛夫甚至德茜蕾的臉色都變了。看來麗塔·斯基特收獲頗豐,只有從芙蓉那裡撈到的是不值錢的花邊新聞。

  阿波羅尼婭簡直要被她蠢哭了。不是看破紅塵、徹底不想活了的人,說不出這麼找死的話——不說還好,當著老少爺們的面,斯內普也就給她一個遺忘咒了事,可這話一說,卡卡洛夫一定先把她弄死。

  「嚷出來?如果不殺你,你甚至會寫到報紙上去。」斯內普說道,「我假設你的嘴比我的咒語還快——那在場諸位就是互相持有彼此秘密的同盟,絕對不敢互害。」

  麗塔·斯基特呆呆地看著他,忽然激動起來:「我會保密!我保密!我發誓!如果我到處亂說,讓我當一輩子甲蟲!」

  「看來你真的知道些什麼?」卡卡洛夫輕柔地問,臉上混雜著恐懼、憤怒和煩惱,「我很遺憾。」

  除了麗塔·斯基特和海格,幾乎所有人都分辨得出哪些話只是虛言恫嚇,哪些話卻是認真的。赫敏的臉色立刻變了,喊道:「你不能!卡卡洛夫教授!」

  「開個玩笑。」卡卡洛夫說,臉上卻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氣,眼珠子裡迸射出一股陰惻惻、冷冰冰的光。

  「這樣我們就放心了。」鄧布利多終於趕到了,頭頂還在冒熱氣,多比順利完成任務,消失在了夜霧中,「否則萬一斯基特女士出了什麼事,大家就都會懷疑是你干的了,伊戈爾。」

  「我說了我只是開玩笑!」卡卡洛夫立馬換了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情,看著越發像一個變態殺人犯,「你可不能這麼冤枉我,鄧布利多!」

  「關於這件事,您總能給我們一個交代了吧?」馬克西姆夫人神情嚴肅。

  「當然,這是霍格沃茨招待不周。」鄧布利多一力承擔下來,「斯基特小姐由我來談,各位請先回禮堂去吧,廚房新上了牛奶潘趣酒,這個天氣多麼適合來一杯啊!」

  對於學生們來說,這件事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但阿波羅尼婭卻被拉來當了一次見證人,在霍格沃茨額外多耽擱了好些天。麗塔·斯基特被施了一個遺忘咒,又與鄧布利多立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今後永久地不能借阿尼瑪格斯形態之便竊取他人隱私,除了比賽當天,也都不得再出入霍格沃茨。

  魔藥課教授辦公室裡,斯內普正在整理自己的私人魔藥材料庫存,順便找一下鰓囊草,忽然聽見有人敲門。

  「進!」他頭也不抬地說,「什麼事?」

  「我要見哈利,借你這地方一用。」阿波羅尼婭風塵僕僕地站在那裡,難得地有些茫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上午剛剛離開學校?納西莎不是約你喝下午茶嗎?」斯內普皺起眉來,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他自然看得出來她越來越偏執,不容許一件事、一個人超脫自己的掌控,又怎麼會露出這種表情?

  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就是這下午茶鬧的!我真是……萬萬沒想到!」

  半小時後,在魁地奇球場上翱翔天際、凍得一塌糊塗的救世主姍姍來遲,一進門就覺得心頭一緊,甚至有種夢回女貞路5號的感覺——盧平缺席的正式談話,說明他闖大禍了。

  盧平雖然管他也挺嚴的,但出於某種樸素的格蘭芬多情懷,在三個斯萊特林面前總是不自覺維護他。

  「出去!」斯內普看他的眼神像看一袋廚余垃圾,「你的鼻涕都結冰了,要麼你把它吃了,要麼你自己清理掉,在這之前別進我的門。」

  阿波羅尼婭笑了,他松了一口氣,問題不大、問題不大!可阿波羅尼婭的問題卻打了哈利·波特一個措手不及。

  「告訴我,哈利。」阿波羅尼婭的聲音溫柔得很詭異,「德拉科和金妮,你覺得他們誰更可愛?」Ⅲ

  「砰」的一聲,斯內普手一抖,將一只沉重的銅砝碼砸到了地上。

  「金妮!」哈利不假思索地說,「怎麼了嗎?」

  大人們交換了一個詭異的眼神,阿波羅尼婭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為什麼呀?是金妮更好看嗎?德拉科不如金妮好看?」

  「他倆為什麼要放到一起比較?」哈利傻眼了,「我只是覺得『可愛』用來形容女孩子比較多,德拉科已經過了這個年紀了不是嗎?金妮最起碼還能『可愛』上二十年。」

  斯內普忽然從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別白費功夫,他還沒開竅。」

  「那你……也不覺得羅恩和赫敏可愛咯?」阿波羅尼婭還不死心。

  「不是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可愛的地方,德拉科有時候也很可愛啊!」哈利徹底糊塗了,「阿波羅尼婭,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說你就是個大呆瓜!阿波羅尼婭白了他一眼,絕望地放棄了繼續試探的打算。納西莎·馬爾福說得沒錯,男孩子還是和男孩子更聊得來。可看看圍繞在救世主周圍的成年男巫吧,要麼一輩子困在情傷裡出不來,要麼是個愛情凌駕於道德的戀愛腦,相比之下萊姆斯·盧平最正常了,他只是因為狼人身份有很強的不配得感罷了。

  要不她聯系一下亞瑟·韋斯萊?怎麼說呢?「幫忙問問哈利是不是gay?如果是,順帶再進行一下青春期..性..教..育」?得了吧,韋斯萊家親生的孩子都是完全放養長大的,羅恩還要靠哈利助攻呢!

  「他們不是。」斯內普肯定地搖了搖頭,在這件事上他最有發言權了,畢竟他一天至少能見這倆小貨三次,不管是明戀還是暗戀,都很逃得過各位師長的眼睛,「一個蠢主意而已,一個敢提,一個也真敢答應,讓納西莎別太敏感了。」

  「是什麼?」哈利依然還是懵的。

  「反正,第二個項目還有兩個月,到時候一切見分曉。」阿波羅尼婭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手背在背後猛搖,斯內普無奈,只好轉動桌上的一只玻璃瓶、使其標簽向外。哈利果然注意到了,他瞥了一眼。

  「你該讓隆巴頓看見。」等哈利走後,斯內普如此評價,「或者格蘭傑。這小子對魔藥和草藥的求知欲不過如此。」



第153章  中場(4)

  不得不說,還是當教授的了解學生,接下來的兩個月,哈利苦練人體變形術,在接受自己沒有繼承父親全部天賦這一現實後,又轉而去練泡頭咒。但他只是不用參加期末考試,平日裡課還是要上,作業還是要寫,用麥格教授的話來說,他們「還有一年就要參加O.W.Ls了」!

  「我還記得你上學的時候,阿波羅尼婭。」黑湖邊的裁判席上,鄧布利多正小聲和她交頭接耳,「學了很多不該學的,是吧?」

  「如果你允許我也從哈利六歲起就教他魔法的話,教授。」阿波羅尼婭笑道,「哪怕巴希達·巴沙特也不能否認,哈利的《魔法史》就學得還不賴。」

  鄧布利多愉快地笑了起來,借助地勢之便,他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不遠處被室友簇擁著的哈利被家養小精靈攔截住,手裡不由分說地被塞了個什麼。

  「菲利烏斯說哈利的泡頭咒練得還不錯,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鄧布利多說,「或許用不上西弗勒斯的鰓囊草。」

  「那就當做plan B好了!」阿波羅尼婭渾不在意,「要是沒用上,我們還省錢了呢!」

  「這是什麼,哈利?」納威好奇地看著哈利將標本瓶固定到尼龍泳褲的裡側,「說起來,怎麼今天都沒看見羅恩和赫敏?」

  「昨天晚上一起出去了,然後就再沒回來。剛剛我在門廳看了一眼,應該不是鬧出什麼風紀問題被關禁閉了——格蘭芬多的分沒少。」哈利隨口道,翻開褲腰帶看了一眼,「哦,鰓囊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納威吃驚地扯開他的泳褲,「這要是鰓囊草,我就把我媽媽送我的那本《地中海神奇水生植物和它們的特性》吃了。」

  「我的天啊,你們兩個!」迪安和西莫手忙腳亂把他倆扯開,「要是被那個麗塔·斯基特看見,哈利,真的沒有女巫會喜歡你了!還有你,納威!」

  哈利也覺得「鰓囊草」這個名字有點眼熟,似乎在斯內普辦公室裡看見過。但那草的樣子他是徹底不記得了,以他2.0的視力,怎麼看怎麼覺得天底下草都長得一樣——又不是在課堂和考場上!

  「沒事,大概是炮制過,藥力更強,或者口感更好。」哈利無比確信斯內普不會害他,「說不定入口即化,還是藍莓味兒的呢!」

  岸邊的勇士一字排開,四個人裡倒有三個人用了泡頭咒,整齊劃一,還挺好看,唯有威克多爾·克魯姆特立獨行地頂著個鯊魚腦袋,正在四處顧盼。

  「很高明的變形術,卡卡洛夫教授。」鄧布利多禮貌地說,「看來克魯姆先生並不僅僅是一位優秀的魁地奇運動員。」

  卡卡洛夫很自負地笑了笑,說著什麼「威克多爾還並非我們德姆斯特朗最優秀的」之類的屁話,大家都很給面子地紛紛捧場,盧多·巴格曼一吹哨子,勇士們便開始涉水往湖中心走。

  「我早說應該把看台搭在湖中央,再把海格的擺渡船拉過來。」巴格曼嘖嘖感嘆,「這樣有點兒傻,統共一個小時,來回路上就要花去一大半。」

  「我恐怕其他孩子們不會那麼聽話。」鄧布利多搖頭笑道,指了指湖邊層層疊高的觀眾席,「在這裡落水,頂多著涼發熱,在湖中央把自己折騰下去,那我可就要麻煩巨烏賊搭救了。」

  他說的一點兒沒錯。當學生們意識到這一個小時他們都必須面對著澄澈如鏡的湖面發呆時,立刻就開始自發性地找樂子,一些拉文克勞的高年級甚至非常有先見之明地掏出了書。

  「哦,那可不行!」阿波羅尼婭不贊成地說,「陽光太強烈了,對眼睛不好!」

  她變出紙筆,匆匆寫了幾句話,折了個紙飛機,然而飛機歪歪扭扭地繞著看台上下左右地轉了幾圈兒,躲過無數只作怪的罪惡小手,最終茫然地飛了回來,落在她眼前。

  「怎麼了?」鄧布利多問。

  「西——斯內普教授不在,我想他說的話孩子們一定肯聽,但是紙飛機沒找到人。」

  「哦,我想……」馬克西姆夫人指了指他們背後,「他可能正在過來。」

  「出什麼事了?」盧多·巴格曼好奇地問,「他看上去可不太好。」

  卡卡洛夫憂慮地撫了撫左臂,看上去又害怕、又期盼斯內普是來找他的。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紛紛回頭望去,果然看見斯內普堪稱怒氣衝衝地大步向這邊走,臉色幾乎和袍子一樣黑。

  「校長。」他走到鄧布利多身邊,「借一步說話。」

  鄧布利多不明就裡,起身跟著他走得遠了些。「怎麼了,西弗勒斯?」他看了看對方緊握的拳頭,「你發現小克勞奇的蹤跡了?」

  「不。」斯內普短促地搖了搖頭,「我撿到了這個,就在我辦公室門口。」

  一團章魚須般黏答答的暗綠色草藥靜靜地躺在他掌心,沾了些許灰塵。

  「這是……」鄧布利多恍然,「鰓囊草?」

  「就是我給波特的那一些。」斯內普說,「我想知道,他剛剛吃下去的是什麼?」

  「他剛才沒吃。」鄧布利多搖搖頭,「但不意味著他的泡頭咒失效後不會吃。」

  泡頭咒如果在水下使用,只會聚攏起一個大水球。如果哈利魔力不夠,泡泡半路破了,那他只能憋一口氣吃鰓囊草了。

  「黑湖下的所有生物都只會為勇士們造成阻礙,而不是危害他們的生命安全。」鄧布利多望向平靜如昔的湖面,「我們需要做好哈利會輸的准備,西弗勒斯。」

  把哈利·波特弄到伏地魔眼前沒什麼難的,難就難在怎樣做得毫無嫌疑,他這個雙面間諜還得做下去。鄧布利多要是一味放水,黑魔王根本不會信。

  「我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說,「難道霍格沃茨並不是所有家養小精靈都忠於巫師的嗎?」

  鄧布利多急匆匆地將身體一側,白胡須可疑地抖動起來。「我恐怕並不是,西弗勒斯。」他的語氣裡有明顯的笑意,「而你特別倒霉,正巧遇見了桀驁不馴的那一個。」Ⅰ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最先浮出水面的是芙蓉·德拉庫爾,她兩手空空,一冒頭就嚎啕大哭,一問連人魚駐地的邊兒都沒摸到;緊接著是塞德裡克·迪戈裡,秋·張面色慘白地伏在他胸前,露出驚魂未定的微笑;威克多爾·克魯姆的情況比較尷尬,他的『寶貝』甫一清醒過來,就立刻踩著水游遠了。

  「我不明白……」赫敏緊張地、倒退著游向龐弗雷夫人的方向,「你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克魯姆先生……」

  克魯姆露出痛苦又羞愧的神情來,手足無措地遠遠跟在赫敏後面。

  阿波羅尼婭看得唏噓不已,代入一下赫敏也覺得怪不公平的——好好兒地和曖昧對像去找自己院長,一進門就被催眠了,在晚冬的湖水裡泡得四肢僵硬,剛醒來就發現自己被陌生壯漢摟在懷裡……也就是赫敏的魔杖被提前收走了,麥格教授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現在只剩下哈利沒上來了,阿波羅尼婭本來覺得這是她最十拿九穩的一趴,鄧布利多卻走來告訴了她鰓囊草的事。

  「多比?」她又驚又怒。

  「顯而易見。」鄧布利多聳了聳肩,趁著其余人手忙腳亂地關懷勇士和寶貝,沒空注意這邊,「他不能違反西弗勒斯的命令,將瓶子裡的草交給哈利,但他又對你們抱有偏見。」

  「所以他就擅自替換了草?」阿波羅尼婭險些沒氣暈過去,「我不管,教授,這事兒您必須得給我個交代,如果計劃有變……我肯定要捱鑽心咒,兩次!」

  路過的赫敏以為她在和她比耶,也高興地揮了揮手。阿波羅尼婭氣急敗壞地從小女巫頭上捋下一只水甲蟲,隨手捏死,包在手帕裡,讓她送去正忙得熱火朝天的麗塔·斯基特。

  「你不是怕蟲子嗎?」鄧布利多奇道,阿波羅尼婭冷笑一聲,走去水邊眺望。

  還好,弗立維教授對哈利的評價還是很中肯的——他泡頭咒確實練習得不錯,哪怕超時了一丟丟,大氣泡依然好端端地扣在他頭上的,像個玻璃魚缸。

  救世主左手韋崽,右手韋崽大哥的未來小姨子,艱難地往岸邊跋涉,累得臉色蒼白,幾近虛脫,人魚首領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幫他把加布麗·德拉庫爾薅上了岸,還托了凍得手腳麻木的羅恩屁股一把。

  阿波羅尼婭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離下一個項目還有整四個月,哈利覺得自己簡直悠閑得不像話,遂重又撿起了上學期和羅恩的對練,順帶還拉上了赫敏——她不知道怎麼得罪了麗塔·斯基特,被那頭母牛耗費了兩個周的版面、塑造成了一位游走在三位男巫之間的撈女。

  「她當年詆毀阿波羅尼婭的那篇文章我看過,只能說,還好你未成年,赫敏,她手下留情了。」

  赫敏帶他們來了有求必應屋,攻擊性魔咒一旦中招,往往附帶有強大的衝擊力,三人很快就癱在軟墊上起不來了。

  「她不能偷聽,很多情節就只能憑空編造,又俗又老套,什麼羅恩和克魯姆在聖誕舞會為了爭著和我跳舞而大打出手之類的。」赫敏微微苦笑,這些天她遭盡了冷眼與白眼,「只要我們自己人不誤會就好。」

  「阿波羅尼婭讓我代她向你道歉。」哈利忽然想起來,「她說第二個項目那天,她曾經托你給斯基特母牛送了個小禮物,本意是想警告她的,但斯基特不敢針對她,就只好遷怒了你。」

  「什麼禮物?」羅恩好奇地問。

  「一只被捏扁的甲蟲。」赫敏咯咯笑起來,「如果是因為這個,那我覺得很值,你們真該看看斯基特打開手帕包時的表情!」

  復活節一過,天氣轉暖也開始轉暖。海格的菜、斯普勞特教授的草、禁林裡的樹都變得越來越茂盛,勇士們也得以提前一個多月,初窺決賽的一角。

  哈利剛剛應付完神秘事物司負責制球的緘默人,興致缺缺,還有些累。他根本不可能記得下迷宮的所有路徑,但塞德裡克卻不這麼認為——即使希望不大,也得盡力一試。而芙蓉自從第二個項目落後半步,整個人也松弛了很多,總是笑眯眯地看著哈利,與陰著個臉的克魯姆正相反。

  「你怎麼了?」哈利疑惑地被他拉到禁林邊緣,「不能再往裡走了,我會被扣分的!」

  「那個大個子不是挺喜歡你的嗎?」克魯姆小聲說道,「我想問……赫米恩,她還在怪我嗎?」

  哈利被他笨拙的發音逗得直樂:「沒有,她早忘了。」

  克魯姆的表情更陰沉了,難道他寧願赫敏還在記恨他?

  「她能理解你的,你遠道而來嘛,我打賭你壓根都沒問你舞伴的名字吧?」哈利拍拍他的肩膀,看著這麼一大只的壯漢為情所困的樣子,覺得單身也還蠻好的,「什麼味道?你有聞到嗎?」

  「很臭。」克魯姆點點頭,「大個子菜地裡的肥料?」

  「海格不會種菜種到禁林裡來的,」哈利搖搖頭,循著味道找去,心想這時候如果有暮星在,豈不是省了好多事?

  禁林裡泛起濃霧,天星暗淡,月色凄迷。他忽然發現前面一片草地禿了一大塊。

  哈利打了個哆嗦,抽出魔杖指著那個位置。「房塌地陷!」他輕聲說道。

  咒語的動靜比他念咒的聲音大得多了,樹木搖曳,群鳥驚飛,哈利揮手撥開撲面而來的土粒,登時驚出一陣冷汗。

  一具屍體側身倒伏在土裡,天氣方暖,爛得還不是很明顯,但面目已經黑了。哈利大著膽子走上前,探頭看了幾眼,發現他並不認識此人。

  「快回來!」克魯姆叫道,「我在這看著,你去找人。」

  「不行,太危險了,又出了命案。」哈利果斷拒絕,「這只是一具屍體而已,活人永遠比死人更有價值,即便我們這一走立馬會有野獸來吃自助餐,至少我們兩個都已經見過她了。」說著,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那是誰?」回去的路上,克魯姆問他,「學校裡的學生嗎?」

  「不認識,無名氏。」Ⅱ

  「啊?」克魯姆困惑地望著他,「你這不是知道她的名字嗎?」

  哈利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心頭籠罩的死亡陰影散去了不少。「嗯……就是固定用法,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大家都這麼說,你可以問問赫敏呀?貓頭鷹棚屋裡那只雪鸮是我的,讓她幫你帶給赫敏唄!」他說。

  對不起,羅恩。

  哈利只在門廳裡猶豫了一秒,就果斷選擇了通往地下的階梯——開玩笑,他要吭哧吭哧爬到頂才能有可能窮舉口令見到鄧布利多,但他只要向下走一層,就鐵定能見到斯內普。

  克魯姆似有不解,但他很快就不在乎了,因為卡卡洛夫正被斯內普從辦公室送出來,後者的表情頗為不耐煩,或許可以稱之為「趕出來」比較合適。

  「我只能向你保證,你自尋死路,一定不是因為今天來找了我。」單從卡卡洛夫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斯內普的目光該是如何壓迫灼人,「你難道真以為關於你的所作所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卡卡洛夫現在的狀態跟嚇破了膽也沒什麼區別,他甚至都顧不得在霍格沃茨師生面前裝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前些日子還直接闖進了哈利他們的魔藥課堂上。

  斯內普放完狠話,一轉身看見走廊上傻傻站著的兩個勇士,不由蹙眉:「有事,波特?」

  「有人死了,教授,在禁林裡。」哈利淡定地說。



第154章  中場(5)

  相比於跟著卡卡洛夫一步三回頭去船上的克魯姆,哈利今天的運動量最終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他被斯內普又拎回了禁林裡,一路走一路變著花樣地挨罵,包括但不限於「夜游禁林還去那麼深你真跟你爸爸一模一樣」、「你知道克魯姆打什麼主意你就敢跟他去」之類。

  哈利開始還有些不服氣,到最後已經麻木了,耷拉著腦袋裝乖,主打一個「您說什麼都對」。還好屍體埋得不遠,而神奇動物們被海格喂刁了,也愛吃口新鮮的。此時此刻無名女屍還靜靜地躺在漸漸明晰起來的月光下,半張臉埋在土裡,小而白胖的蛆蟲在她的鼻孔裡鑽進鑽出。

  斯內普俯身看了一眼,也沒認出來。他在路上已放出了守護神,片刻後鄧布利多、麥格和穆迪紛紛趕到,臉色一個賽一個的嚴肅。

  「你先回去吧,哈利。」鄧布利多平靜地打發他,「去我辦公室等一會兒,口令是『蟑螂堆』,稍後魔法部也會有人來,或許你們可以聊聊。」

  整件事裡主要起到一個搜救犬作用的哈利·波特無奈接受了安排——能縱容他的人這裡是一個都沒有。但如果阿波羅尼婭要來的話,倒也沒必要非得在這陰森森的樹林子裡吹風。

  但哈利失算了,從校長室的壁爐裡鑽出來的並非阿波羅尼婭,而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官員珀西·韋斯萊。他瀟灑地撣了撣肩頭的浮灰,像一個真正的大權在握的官員那樣,毫不見外地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真是充實的一天啊,是不是?」珀西和他打招呼,「我剛和尼加拉瓜的巫師開完會。聽說有人死了?」

  世界杯決賽那夜阿波羅尼婭說過的話不期然地浮上哈利的心頭,當時他還不太懂,可先是詭異陳屍的女巫,又是不請自來的珀西……他絕對信任每一個韋斯萊,但眼前的「珀西」卻不一定是本人。

  「看來你是忙到顧不上莫麗的口信了?」哈利閑閑地玩著魔杖,「陋居閣樓上那個博格特死了,羅恩難過得都哭了。」

  珀西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皺眉道:「你發燒說胡話了,哈利?確定不要去一趟醫療翼?我家閣樓上只有一只老食屍鬼,它要是死了,羅恩會去放煙花還差不多!」

  「今天進行了第三個項目的前瞻,還有一個多月了,怪緊張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哈利自然而然地拍了拍腦袋,「格林格拉斯女士怎麼沒有來?」

  「最近有一個神奇動物制品走私的大案,翻倒巷那邊鬧得沸沸揚揚,格林格拉斯女士牽頭,魔法法律執行司、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還有我們司,聯合辦案。」珀西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她可能連你的決賽都不能來看了,我們副司長也被調去,剩下的事務全都是我負責。」

  「那你真的是好厲害!」哈利連忙恭維他,給珀西美得滿面紅光,趁機試圖套話,卻發現珀西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正感到無趣,校長室的門卻被推開了,鄧布利多、斯內普、穆迪魚貫而入,後面跟著三個氣質相似的陌生人,為首的男巫活脫脫就是個大一號的納威·隆巴頓。

  「介紹一下,弗蘭克·隆巴頓,傲羅辦公室負責人,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首席傲羅』。」鄧布利多開門見山,「這是發現屍體的哈利·波特。」

  弗蘭克·隆巴頓以一種很柔和又很熱切的眼神看著他笑了笑,哈利太熟悉那種眼神了,通常他們接下來就要說「你長得很像你爸爸,哈利,但你的眼睛和你媽媽一模一樣」了。

  但鄧布利多並沒有給弗蘭克寒暄的機會。「這是金斯萊·沙克爾,這是尼法朵拉·唐克斯,也都是傲羅。」他繼續介紹。

  金斯萊是個很穩重的高個子男巫,很有些異域風情,他的皮膚不太英國,但發際線就非常英國。他向哈利點了點頭,落在最後的女巫急急地探出頭來,說道:「司裡缺人手,我是剛剛轉正的,大家都比我經驗豐富……叫我『唐克斯』就好了,拜托!」

  她一激動,頭發猛地變成了鮮艷的藍色長直發,酷得不行。

  「喔!你是易容馬格斯嗎?」哈利驚奇地看著她,「西裡斯——就是我的教父,說他的外甥女也是個天生的易容馬格斯!」

  「啊……」唐克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給自己變出一個纖長的細犬吻部,「事實上,那就是我。」

  哈利腦海中一瞬間拉出一長串清單,純血家族之間盤根錯節,即便沒有教父子這層關系,他和西裡斯也是N代表親,似乎西裡斯的外婆是他曾祖母的侄女?現在又多了一個唐克斯,再加上地牢裡睡大覺的德拉科,好,好,就說純血家族怎麼能不絕嗣吧,這基因池未免也太窄了。

  他們有這拉家常的功夫,鄧布利多已經體貼地為眾人變出椅子和茶點,斯內普和穆迪離了能有八丈遠,穆迪那只魔眼一錯不錯地盯著斯內普的側臉。

  「那麼,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哈利。」弗蘭克溫和地說,「你是怎麼知道那裡有屍體的?」

  「我只是聞到了一陣臭味,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那就是屍臭。」哈利說道,「直到我看見那片草地——人和動物的屍體在剛剛腐爛分解時會產生氨氣,如果埋得不夠深,就會導致土壤寸草不生。」

  弗蘭克茫然地看了看鄧布利多,又看看穆迪,前者回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後者只是煩躁地吸了吸鼻子。他又看看其他人,金斯萊,純血;唐克斯,有一個姓布萊克的媽;珀西·韋斯萊,不用說又一個純血,亞瑟再開明,應該也不會送小孩去上麻瓜托兒所。

  最後他把希望放到斯內普身上,斯內普動作一僵。「你可以簡單理解為一種毒素。」他淡定地說,相當高深莫測,充滿著頂級知識分子的優越感,「他看電視看來的。」

  哈利點點頭:「赫爾克裡·波洛或者摩斯探長……具體是哪一位我也忘了,探長大概就相當於……嗯,沙克爾先生的位置吧,大概?」

  金斯萊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叫我『金斯萊』就行!」哈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珀西迫不及待地問:「已經知道死者身份了嗎?」

  鄧布利多眉頭一緊,點點頭又搖搖頭。「禁林裡只能看個大概,我有個猜測,但不敢確定。」他正說著,窗外忽然亮起一團銀色的光輝,虎斑貓矯捷地穿過玻璃躍了進來,蹲在桌上口吐人言:「是她沒錯,埃爾芬斯通確認了,是她,是伯莎·喬金斯。」

  珀西猛然站了起來,甚至撞倒了扶手椅;穆迪的假腿重重地跺了一下地板,滿面怒色;鄧布利多長長地嘆了口氣,將臉埋在雙手中。

  校長室裡靜得嚇人,仿佛在為可憐的伯莎·喬金斯默哀。

  「可、可她申請休假了!」珀西結結巴巴地說,「火龍之後,沒幾天就……查理和她對接的,應該還記得呢!她說世界杯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精力,實在不能跟完三強爭霸賽了,要去她家在……在阿爾巴尼亞的度假小屋呆兩天。」

  在聽到某個單詞的時候,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揚起了眉毛。

  「但她顯然沒去成阿爾巴尼亞,她永遠也去不成了。」弗蘭克神情悲哀地望著地毯,「可憐的伯莎,我們是一屆的。」

  「我印像裡,也都還是她年輕時的模樣。」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好奇心異常強烈的一個孩子,有些天真,還有些迷糊……現在都,完全認不出來了。」

  蘇格蘭海拔高,緯度也高,如果伯莎·喬金斯在第一個項目之後不久就死了,哪怕一直等到開春才腐爛,她的面貌也已經與生前大相徑庭,更何況,她的遺容並不平靜。

  「如果真像你說的,韋斯萊小子!」穆迪粗聲粗氣地說,「她去阿爾巴尼亞,為什麼會死在霍格沃茨?這可不太順路啊!」

  珀西惱怒地漲紅了臉,真以為穆迪是在質疑他的權威,哈利連忙拉住他,勸道:「這只能說明,項目剛結束的時候喬金斯就已經死了,去找你請假的那個人是假的。」

  一張大紅臉瞬間褪成慘白。

  「就是凶手。」穆迪點點頭,贊許地看著哈利,「有點兒天賦,小子,是個當傲羅的好材料!」

  珀西那張臉都快褪成透明的了,整個人像個簌簌發抖的幽靈:「如果……如果我當時認出她不是……我會怎麼樣?」

  穆迪聳了聳肩。

  「伯莎近幾年記性很差,說話顛三倒四,在部裡人緣可不怎麼樣。」弗蘭克說,「我們不都也沒認出來嗎?多虧了埃爾科特先生,他和伯莎似乎是同一個編織俱樂部的。」Ⅰ

  「伯莎是個好人選。」一直沒說話的金斯萊忽然說道,「如果凶手還想借用伯莎的身份,只要說她從國外回來了。」

  校長室內再次陷入沉寂,沒有人說話,但已經呼之欲出了——想抓到凶手,只要隱瞞伯莎·喬金斯的死訊,守株待兔即可。

  哈利·波特忽然意識到,這一屋子人應該大部分都是鳳凰社的成員,他們在等鄧布利多表態。珀西不算數,唐克斯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她正在明目張膽地揣測所有人的臉色,對上哈利的視線,還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我還需要想一想。」鄧布利多最終這樣說,「明天給你們答復。」他不動聲色地瞥了斯內普一眼,而斯內普收到示意,也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第三天的《預言家日報》昭示了鄧布利多的決意——「魔法部職員橫屍霍格沃茨,驚天秘密亟待揭露」!



第155章  落定(1)

  這件事宛如一聲號角。

  阿拉斯托·穆迪正式開始了他的「不可饒恕咒」防御課程。學生們被奪魂咒支配得欲..仙..欲..死,不同年級、不同學院的小巫師滿城堡地犯蠢,但能真正抵御魔咒影響的卻沒有幾個——哪怕是傲羅,也只被要求能在三年培訓期後達到標准即可。

  鑽心咒就更沒有辦法了,只能硬捱,全憑頑強的意志力,因此不太適合在課堂上練習。

  「我以前的同事,艾麗斯·隆巴頓女士。」穆迪朝著納威眨了眨眼,「是一個很怕疼的人,但同等烈度的鑽心咒,她是同儕中堅持時間最長的一位。」

  大家紛紛去看納威,納威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這樣,我奶奶一直想讓我爸媽再生一個,她都拒絕了,你們知道的,我魔法天賦也就比啞炮好那麼一點兒。」

  按理說,阿瓦達索命咒更是只能殺個把害蟲、讓大家見識一下就算了,但阿拉斯托·穆迪有他自己的方法。

  「阿瓦達索命咒,沒有反咒,不能被魔咒抵消,也不能被魔咒阻擋。」穆迪舉著手裡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有點兒像麻瓜小孩玩的水槍,「咒語一旦發出,必然會摧毀一樣東西,但卻並不一定是人或者動物的性命。」

  「如果我躲在攝魂怪身後呢?」赫敏一針見血地問,「幽靈呢?幽靈是不可以死第二次的,不是嗎?」

  「如果攝魂怪允許你躲的話,那麼它會消散。」穆迪大笑起來,「好問題,格蘭傑小姐!你說得沒錯,幽靈並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它只會被穿透。」

  於是這一項被穆迪搞成了類似於躲避球的游戲。他向韋斯萊雙胞胎訂購的「教具」能同時發出耀眼的綠光和「清理一新」也無能為力的綠色液體,每到下課前他們就靠清點每個人袍子上的顏料點子來算成績。

  成效顯著,從七年級到一年級,無論男女,都被生生練出了某種類似於條件反射的技能——一見綠光,就下意識地蹲身、Z字形移動然後找掩體。

  按照哈利對於雙胞胎的了解,既然那把「教具」是「韋斯萊魔法把戲」出品,那他們不在走廊上或者公共休息室裡拿這玩意兒嚇唬人是不可能的,費爾奇光擦油漆就得擦到神經衰弱。

  「沒辦法,哈利!」弗雷德慘痛地搖了搖頭,「穆迪……不,不如說是鄧布利多,他給得實在太多了,我們的種種發明,就差這筆錢就可以投入量產!」

  「如果我們以後還想進鳳凰社裡混的話,」喬治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現在最好聽話一點,不是嗎?」

  哈利很快就見到了更多的韋斯萊,在第三個項目當天。或許是出於一種缺什麼就該補什麼的心態,不僅西裡斯和盧平來了,韋斯萊夫人和比爾也來了,救世主應援親友團的規模已經遠遠超過了別的勇士。

  其他學生都考試去了,勇士們可以陪著家屬在霍格沃茨四處轉轉。對於掠奪者們來說,幾步每一個地方都發生過傳奇的冒險故事,哈利聽得津津有味,冷不丁冒出一句:「今晚會發生什麼?」

  他們正好走到暮星的舊狗窩旁邊,牙牙搖頭擺尾地上來打招呼,西裡斯被他嚇了一跳,踩得牙牙「嗷嗚」直叫。

  「嘿!你害得我們『同類相殘』了!」西裡斯不滿地蹲下身來,給牙牙撓著耳朵根,「今晚會發生什麼?你會從迷宮裡走出來,舉起三強杯,就這麼簡單!」

  哈利禮貌地假笑了一下:「一千加隆?就算波特家的金庫被偷光了,你們誰還拿不出一千加隆給我,魔法部的金幣一枚能當兩枚花?就是兩千加隆也沒什麼稀罕的!」

  盧平咳嗽了一聲,看了西裡斯一眼,西裡斯還在負隅頑抗。「看來我們的勇士根本意識不到三強爭霸賽冠軍的含金量,」他說,「是因為斯萊特林們把你教得不在乎榮譽了嗎?」

  「得了吧,三強爭霸賽只要舉辦就會有冠軍,但『大難不死的男孩』和『救世之星』幾百年來也就只有一個,我會需要它?」

  西裡斯費解地轉向他,試圖從哈利的表情上看出他這油鹽不進到底是隨了誰。

  「無論發生什麼,哈利。」盧平攬住他的肩膀,大家一起狗狗祟祟地蹲在一處,「直面你的內心,遵從本心去做,有困難就克服它,有敵人就打倒他……你害怕嗎?」

  哈利下意識地想搖頭,卻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害怕嗎?

  這個問題,在最初的最初,阿波羅尼婭也問過他。

  「之前讓你去霍格莫德的時候順便練一下制作門鑰匙,怎麼樣?」西裡斯依舊是那副輕松悠閑的姿態,仿佛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赫敏沒有攔著你吧?畢竟是違法的。」

  哈利再一次讀懂了他的暗示。

  「誰也不能把期末復習的赫敏揪到霍格莫德去,羅恩也不行。」他開玩笑地說道,西裡斯笑了笑,神情有些猶豫。

  「聽著,哈利,我……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他說道,手剛往袍子裡一探,就被盧平死死按住。

  「不行,西裡斯。」盧平異常果決,絲毫不肯放松,「鄧布利多也不贊成。」

  「但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不是嗎?」西裡斯硬是頂著盧平的壓力把手抽了出來,他握著一把閃亮的銀匕首,刀鋒閃爍出一線幽暗的綠光。

  然後匕首就被盧平奪走了。

  「不行。」他再次重復,「這玩意兒是無法被解釋的,會有多少人因此遭到懷疑,你想想清楚!何況……哈利要合理地生還就已經很難了!」

  哈利默默地看著他倆內訌,忽然一指盧平的手,說道:「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至少我可以知道吧?」

  「你當然可以。」西裡斯不假思索地說,「這是妖精制作的武器,鍛造時融入了蛇怪的毒液。」

  盧平絕望地閉上了眼,喃喃說道:「不,西裡斯……你不知道這孩子他——」

  他敏銳到足以窺全豹於一斑。

  哈利心裡有了底,卻並不打算想辦法把那柄匕首搞到手——盧平說得沒錯,事後解釋不清。

  他身上為什麼會恰好攜有能夠毀滅魂器的冷兵器?然後還誤打誤撞把魂器毀了?不,甚至是他尋找、甄別魂器的過程,都會引人起疑。

  但哈利還是挺高興的,西裡斯有這種想法,說明他信任他。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麼,但西裡斯是發自內心地相信他能夠全須全尾地生還,這才試圖交給他一個新任務。

  來自成年巫師的肯定,來自教父的肯定,嘿嘿,嘿嘿……

  這種亢奮勁兒一直持續到項目開始。勇士們提前去准備的時候,芙蓉拐了他好幾下他才反應過來。

  「阿利!」芙蓉低啞性..感的嗓音因為興奮而顯得有些尖利,她非常不見外地叫著哈利的教名,該死的H不發音,「剛才那個人是誰?」

  「哪個?」

  「就是那個高高的,紅頭發的,扎馬尾的!」芙蓉比比劃劃,最後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這裡還戴了個小扇子!」

  「威廉·亞瑟·韋斯萊,我們都叫他『比爾』,讓我算算他幾歲……」哈利馬上來了精神,「哦不重要,反正他比你大,也沒有女朋友。」

  「我可沒問你這個!」芙蓉臉紅了,裝作不高興地走開了。但就在盧多·巴格曼介紹場外支援服務的時候,她又湊過來:「他為什麼沒有女朋友?他不喜歡女生?」

  「大概因為他之前很少見到女生吧?」哈利也不太確定,「他是巫師銀行解咒員,你知道的,這個行當每天見到最多的除了女妖精,就是女木乃伊。」

  芙蓉忍不住笑了起來,被麗塔·斯基特精准抓拍,羽毛筆一陣狂記。以她的品行,大概不會寫出「勇士們交情深厚、心態平穩」之類的正面評價,他和芙蓉究竟是誰勾引誰,就看斯基特更討厭誰了。

  她還想問什麼,就聽見哨聲一響,哈利作為得分最高的人之一,得先進場了。

  「出來我介紹你們認識,我保證!」哈利回頭叫道,一頭扎進了迷宮。

  與他的心理預期相比,他的旅程進行得相當順利——炸尾螺是他們今年親手養的,倒懸霧考驗的還是意志力,斯芬克斯猜字謎,博格特老手下敗將了。就這些,再加上個迷宮,怎麼和龍口奪蛋和水下尋寶相比?

  憑借著指路咒,他簡直順之又順地抵達了迷宮中央,同時另一個方向還有一道腳步聲匆匆傳來。

  哈利剛要回頭看看來者是誰,就聽見重重籬笆牆外有一個他熟悉無比的聲音催促道:「好孩子,來這邊,去!」

  一個龐大、猙獰、張牙舞爪的陰影從塞德裡克·迪戈裡的背後緩緩升起。

  「塞德裡克!」哈利想也沒想,大聲怒吼,「小心背後!」

  他提醒得很及時,塞德裡克向前一個翻滾,避開了從天而降的毛毛螯足。對於以敏捷著稱的找球手來說,騎不騎掃帚都不影響他們對自身素質的超常發揮。

  但哈利最後並沒下殺手。斯內普那本黑魔法小冊子上的每一條咒語,單拎出來都夠這蜘蛛受的,他又不是海格,面對威脅他只想除之而後快——可他怕海格難做。

  好好的孩子到外面出趟差,回來變死的了,海格拿什麼交代給他的老朋友?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

  哈利和塞德裡克合力將蜘蛛懸浮起來,狠狠地丟出籬笆之外。聽著看台上傳來的陣陣驚呼,塞德裡克小聲問道:「剛才……那是海格教授沒錯吧?」

  干!被他發現了!

  「他是有苦衷的!」哈利迅速地解釋,「等出去,我一定會——」

  他還沒說完,芙蓉和克魯姆也一先一後地趕來了。「你們的大蜘蛛為我們指明了方向。」芙蓉開玩笑道,「多謝、多謝!」

  這就尷尬了,四個人都在,難道他們要兩兩決鬥、直至分出勝負?

  「快去吧!」克魯姆說,「先到先得,雖然你們沒有得手,但是你們比我們先。」

  「要是打蜘蛛我也有份,說不定我還會想爭一爭。」芙蓉望了望滿身狼狽的哈利和塞德裡克,「我敢說,那頭畜生對我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它攻擊你們甚至都沒有注入毒液。」

  好像是這麼回事,塞德裡克的神情更迷惑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哈利,應該你先。」他望著滿地沾染了巨蛛分泌物還生機盎然的青草,「那頭蜘蛛,你明白的。」

  「我們一起。」哈利堅定地說,「正是因為有那頭蜘蛛,你也明白。」

  在芙蓉和克魯姆的見證下,他們同時將手伸向三強杯——

  天空猛然升起兩朵紅色的火花,位置在迷宮中央。鄧布利多立即站了起來,魔杖輕揮,眾目睽睽之下,比人還高的籬笆牆開始從外向內一層層地被解離、清除,勇士們遭遇的種種困難也都隨之一一展示在觀眾們的眼前,引起了新一波的尖叫浪潮。

  教授們配合著將斯芬克斯、博格特之類的東西收拾干淨,等到最後一層籬笆被拆掉,芙蓉和克魯姆傻乎乎地守著個獎杯台座,出現在眾人面前。

  「出什麼事了?」馬克西姆夫人大驚,她本來還對鄧布利多果斷拆牆的行為有些不滿,現在卻徹底傻眼了,「他們人呢?霍格沃茨的勇士呢?」

  「那個獎杯是個門鑰匙!」芙蓉尖叫道,聲音在夜風中傳出去很遠,全場嘩然,「他們被傳送走了!」

  「沒錯,我們都看見了。」克魯姆言簡意賅地附和,卻忽然聽見他的校長痛呼了一聲。

  「他、他好高興……」克魯姆聽見校長如此說,用的是德語,在場只有他倆聽得懂,「他要回來了……」

  奇怪,誰要回來了?會是哈利他們嗎?

  哈利他們摔了個七葷八素。

  落地之處沒有照明,和霍格沃茨所在的高原群山相比,這裡的地勢很平坦,不遠處只有一座小小的丘陵,半山坡上坐落著一棟軒麗的大宅。

  而根據夜色下模糊的輪廓判斷,他們應該是在一座麻瓜教堂的附屬墓園裡。全英國的教堂都差不多,不是嗎?

  「先隱蔽。」哈利立刻說道,高興地發現塞德裡克和他一樣緊握著魔杖,「恐怕來者不善,我真不該讓你和我一起的。」

  「我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們。」塞德裡克小聲道,高大的身軀十分勉強地蜷縮在小墓碑後面,「是不是有人來了?」

  哈利比了個「噓」的手勢,他們一聲不吭地注視著來人——抱著孩子的年輕男巫,步履很是歡欣,一縷渾濁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有點眼熟。

  「他長得好像巴蒂·克勞奇,就是年輕一點。」塞德裡克忍不住說,「我在世界杯決賽上遇見過——」

  「除掉那個礙事的!」一個高亢尖利的聲音叫道,不像是年輕男巫發出來的。

  哈利此時此刻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劇烈頭痛攻陷了,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突破他額頭的傷疤伸進他的腦子裡去,而他腦子裡也有什麼東西鍥而不舍地往外鑽。他想提醒塞德裡克小心,卻根本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抱孩子的男巫騰出一只手,手裡握著魔杖——

  「阿瓦達索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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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落定(2)

  綠光洶湧而來,塞德裡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躲開了,與此同時,另一個人急匆匆地穿過墓園向這裡走來。

  「請手下留情,主人!」她喊道,「迪戈裡是我們這邊的!」

  說話的女巫佩戴著銀面具,但這個聲音哈利再熟悉不過了——是阿波羅尼婭。而看塞德裡克的表情,他顯然也認識父親的上司。

  「什麼叫做『我們這邊的』?」發號施令的聲音冷笑,「我怎麼不知道?」

  阿波羅尼婭直接跪倒在了男巫身前,但男巫竟然有些膽怯、不敢承受的樣子。

  「這是塞德裡克·迪戈裡,純血。使您壯大起來的、不可缺少的獨角獸血液,就是阿莫斯·迪戈裡為我們弄來的。」阿波羅尼婭說道,「走私案裡他出了大力,是個可以爭取的對像,即便他不情願,也可以拿這件事要挾他就範。」

  哈利已經疼懵了,他茫然地看了塞德裡克一眼,發現塞德裡克比他更茫然。

  「那也不能就這麼饒了他。」年輕男巫反對道,「他看上去對他父親做的事一無所知,他會說出去的,你的身份不能暴露。」

  「一個沒畢業的小巫師扳不倒我。」阿波羅尼婭篤定地說道,「赫奇帕奇也有像你這樣識時務的,巴蒂,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這一切還要交給也叫做巴蒂的年輕男巫懷裡抱著的那坨玩意兒(哈利幾乎已經能確定這就是伏地魔了)來定奪。它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我們缺人手,不是嗎?他多大了?」

  「參加三強爭霸賽的除了哈利·波特,都已經成年了。」

  「那試試他也無妨。」伏地魔說道,「如果是個可造之材,那正好可以接上來用。」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轉身向他們走來。哈利現在只期盼塞德裡克要比羅恩穩重,換成羅恩在這裡,現在早就亂七八糟地無論什麼都嚷出來了,那除非梅林在世,否則誰也救不了他。

  「獎杯飛來。」

  隨著一聲呼喝,三強杯被召到阿波羅尼婭身前。她似乎也拿不定主意,干脆一拳打昏了塞德裡克,這才拿著他的手往獎杯上一搭——輕微的旋風呼嘯聲響過,塞德裡克安全地回去了。

  哈利被這一拳打得半天反應不過來,阿波羅尼婭已經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懟在塞德裡克剛剛藏身的墓碑上綁好。他們離得很近,哈利剛想說句話,余光裡卻注意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是一條粗壯的三角頭大蟒蛇,它目標明確地盯著他們,仿佛有人的意識似的。

  「無聲無息。」阿波羅尼婭送了他一個禁言咒,又折回墓園入口,那裡正有人飄著一口能泡澡的大坩堝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是許久未見的雷古勒斯。

  兩人合力,將架子搭了起來,那個叫巴蒂的年輕男巫就只管抱著襁褓,站在一邊兒看著,滿臉興奮難抑的激動之色。

  「可以了。」阿波羅尼婭向雷古勒斯點了點頭,後者輕輕用魔杖一揮,半空中出現一個奇怪又復雜的立方體,每個尖端都套著一個小圓圈。

  坩堝裡半沸的液體裡不斷地飛出一些光點,填補空白的圓圈,最後只剩下最中央的四個,還沒有被填滿。

  「不同的煉金術師運用『梅塔特隆立方』Ⅰ的思路也不同,雷古勒斯,你很獨特。」伏地魔也望著虛空中的圖形,「很好!巴蒂,快!」

  巴蒂顫抖著手將襁褓揭開,露出了伏地魔的全貌,哈利被醜得不忍直視,但仍然強迫自己去看——湯姆·裡德爾淪落到這種境地都能掙扎著爬起來,他更沒什麼好怕的。

  伏地魔沿著坩堝的邊邊滑入燒滾的液體裡,舒暢地嘆了一口氣,隨即便沒動靜了。而半空中那個立方體最重要、最中央的圓點,也被填滿了。

  巴蒂開始念咒,他先是從哈利身前的墳墓裡弄了點骨灰,又迫不及待地剁了自己一條胳膊,哈利發誓刀子砍下去時他的慘叫是興奮而愉悅的,最後他來到哈利跟前,取了一些血。

  隨著鮮血的加入,坩堝裡的液體變成了明亮炫目的銀白色,表面結成一層薄薄的殼兒,在近乎無光的黑夜裡憑空折射出鑽石般的光輝。半空中的梅塔特隆立方已經達成完滿,它層層向內坍縮進去,化為一個亮斑,向著鑽石一撞——火星猛烈地四濺開來,先前燒得一派熱鬧的坩堝驟然冷寂,白霧彌漫之中,一個瘦高的身影跨出鍋來。

  干!煉金術好神奇!

  阿波羅尼婭別開視線,巴蒂行動不便,只好由雷古勒斯獻上一件黑袍,給伏地魔遮遮羞。

  「恭喜主人,重獲新生。」他們一齊跪下。伏地魔無暇理會,只是欣喜地檢查著自己那破碎不堪靈魂的新居,哈利發現他的要求很低,長成這個B樣居然也滿意。

  雲開霧散,天穹星星點點,哈利看熱鬧正看得起勁兒,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傷疤再次猛烈地疼痛起來,原來是伏地魔撈起阿波羅尼婭的左臂,在她那個標記上按了按。

  就相當於巫師界的「復仇者集結」,對吧?

  果然,還沒等窮極無聊的伏地魔向他痛陳革命家史、自己把自己扒得連底褲都不剩下了——他也確實是在掛空檔,噫——許許多多的小型爆炸聲遙遙響起,食死徒們不敢直接幻影顯形在他們主子面前,最後幾步都靠走的。

  或許說是靠「哆嗦」或者「蠕動」更恰當。

  很快,伏地魔的小團體就集結完畢了,他也迫不及待地開始為自己已經離心了十三年的隊伍進行向心力建設。有承受不住壓力的,當即就挨了個鑽心咒,但下一個人的遭遇直接碾壓了鑽心咒——卡羅雙胞胎裡的妹妹,被當著所有人的面殺雞儆猴了。

  「如果克拉布一家還不足以讓你們引以為戒的話,」伏地魔環顧著他的僕人們,手下愜意地撫摸著大蛇的腦袋,「卡羅就是榜樣!」

  卡羅哥哥癱倒在地,哭都哭不出聲,渾身都在猛烈地顫抖,仿佛發羊癲瘋。

  「無論是地位、榮譽還是權力,都該由黑魔王來給予。」伏地魔慢慢地說道,「我在的時候要牢記,我不在的時候,更應該深深地刻在腦子裡!」

  哈利恍惚地注視著卡羅妹妹毫無生氣的面孔,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全過程,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如何猝不及防地變成了一具屍體,再過些日子,她就會變成伯莎·喬金斯那樣。

  他望向圍觀的食死徒,大部分人都害怕得直哆嗦,但也有小部分人,譬如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還有那個失血快死了的巴蒂,他們只是漠然站在一邊,毫無反應。

  該當如此,他的父母也走過這一步,無數死在巫師戰爭裡的人,在死亡之路上,都是卡羅的前輩。

  哈利硬起心腸,面無表情地看著伏地魔炫技般地給巴蒂搞了根新胳膊,開始針對一些重點病灶進行話療,德拉科的父親也遭受了一個鑽心咒,滾在地上爬不起來,但沒人敢去扶。而伏地魔余怒未消,他繞著食死徒圍成的小圈子轉了幾步,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少了一些人。」他定定地望著雷古勒斯他們,「和你們所說的人數,對不上。」

  雷古勒斯硬著頭皮上前,神情尷尬地開口道:「主人,據我所知,在您……的同一天晚上,萊斯特蘭奇堡遭到了鳳凰社的襲擊。貝拉似乎……她之前邀請了一些人,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伏地魔露出沉思的表情來。「是有這麼回事……萊斯特蘭奇夫婦抓了一對麻瓜,要等波特自己送上門。」他看了一眼哈利的方向,「看來他們只等到了鳳凰社。」

  哈利心裡一沉,但伏地魔卻並未追究。

  「我擁有許多僕人!」伏地魔高聲道,「你們之中,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既具有時光也難以磨滅的忠誠,又具有聰明的頭腦與出眾的能力,在他們的竭誠輔助下,我得以完成這一復生的奇跡。」

  巴蒂神情矜持,唯有嘴角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但那只頻繁捏動的新右手暴露了他雀躍的心情。

  「剩下的人,能像貝拉特裡克斯那樣,三者只占其二,就已經很好了,可惜的是,我連這樣的人都沒遇見幾個。你們剩下的所有人,既不忠心!也不聰明!更不勇敢!」伏地魔走過他們身後,柔順的袍角像一雙雙陰冷的小手,輕輕撫過每一個人的腳後跟,「但是沒關系!伏地魔大人是寬容的。亙古至今所有的偉大事業,都是由一個又一個普通又平凡的人堆疊起來的,你們此時此刻能站在這裡,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要不是被綁著,哈利·波特已經要給他鼓掌叫好了,多麼標准的「又拉又打」!伏地魔緊接著果然神色一轉,開始描繪起今後的宏偉藍圖來,不知是他在原始森林裡待久了、學了些旁門左道,還是他終於意識到「人類」並不可靠,總之他的戰略計劃全是向著非人生物去的,哈利在心裡估了估,這至少需要一兩年才能徹底部署完成。

  還得是他「忠誠、聰明、能力出眾」的僕人不給他添亂的情況下,這怎麼可能?

  哈利忍不住想笑,於是他就真的這麼做了。伏地魔正在高談闊論自己的苦難經歷,忽然發現有幾個食死徒不停地瞥向他背後,他愕然回首,正好看到救世主呲著一口白牙,笑得前仰後合。

  一直看守著他的巨蛇憤怒地直立起身軀,鮮紅的蛇信吐進吐出,作勢欲撲。

  「不,納吉尼,別動。」伏地魔噙著一縷詭異的微笑緩緩踱過來,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死人,「介紹一下,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今夜最重磅的嘉賓!沒有他,我根本無法做到如此成就。」

  「覺得很好笑嗎,小哈利?」伏地魔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沒錯,黑魔王現在擁有的一切,抵不過他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你當然會覺得好笑,可我看到你的笑臉,只比你更想笑,因為我再也不用怕你了。我可以觸碰你了,你母親的庇佑也不過如此,她現在也庇護著我了。」

  哈利想說話,但他說不出來,阿波羅尼婭的禁言咒還兢兢業業地發揮著效用。但伏地魔顯然覺得唱獨角戲沒什麼意思,抬手幫他的聲帶重獲自由。

  「那你還不謝謝我?」哈利立刻道,「你自己沒有媽媽嗎?就這還要占我便宜?」

  哈利·波特,人生第一個鑽心咒,全靠自己嘴賤。

  伏地魔停手之後,他都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暈過去了,他盯著空茫的夜色,發現自己完全是無意識的,劇烈的疼痛摧毀了他的一切,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立刻閉上了眼睛。

  「看看,看看,救世主也不過如此!」伏地魔嘲諷他,手指滑過他沁著汗水的額頭,在那個傷疤上輕輕戳了一下。食死徒們都很捧場地笑了起來。

  「你要殺就殺,還廢什麼話?」哈利垂著頭冷笑,語氣裡滿是不可思議,「怎麼,你的魔力已經不足以施展一個索命咒了嗎?像你曾經對我媽媽所做的那樣?」

  奇怪的是,那條大胖蛇比伏地魔本人還要生氣,它仿佛……能感知到主人受辱後的怒意,卻不具備足夠的人性來壓抑這種憤怒。伏地魔再三地斥退了大蛇,親手為他解開了捆縛的繩索:「無知的愚人總以你為黑魔王的宿命之敵,但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壓根不配。不過沒關系,我願意給你一個,堂堂正正與我一戰的機會。他的魔杖呢?」

  「在我這。」阿波羅尼婭遠遠說著,疾步走上前,將魔杖塞進了哈利的手心,讓他緊緊握住。隔著冷硬的面具,他望向那雙幽深得發黑的綠眼睛,裡面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得就像是海德公園的湖面。

  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然後就被伏地魔虐了個慘,大概良好的心態對提升戰鬥力並沒有什麼幫助。雖然伏地魔玩來玩去,都只有不可饒恕咒那三板斧(簡直不可思議!),但是出奇的好用,穆迪的話還在他耳邊回蕩——「不可饒恕咒,能躲則躲,躲不掉硬抗,抗不過就死」。

  但他就算躲,能躲的地方也很有限,食死徒和大蛇呈兩面包夾之勢,將他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有完沒完了?玩我很有意思是吧?」哈利大吼道,人還躲在伏地魔某個祖宗的墓碑後面,「決一死戰吧!難道你都沒有正經事要去做嗎湯姆?」

  他跳出來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想著,既然命運將他和伏地魔湊做一堆兒當敵人,總得給他一點兒什麼吧?他身上總有些什麼伏地魔不具備的東西,讓他足以與伏地魔匹敵。

  「阿瓦達索命!」

  「除你武器!」

  閃回咒的金芒映亮了整片天空。

  阿波羅尼婭仰頭望了一眼,很是稀奇:「我以為克拉布家至少有一個是你殺的,只怕西裡斯也是這麼以為的。」

  「這些人還不夠黑魔王發泄他的怒火,我又怎麼敢搶?」雷古勒斯微微一笑,「就讓西裡斯繼續誤會吧,我故意的。」

  他們一邊敷衍地跟隨著急忙慌的食死徒大部隊繞圈子,一邊試圖為哈利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脫身,可詭異的是,納吉尼驚惶過後,卻始終亦步亦趨地圍繞在他們身邊。

  阿波羅尼婭被這八分之一的伏地魔盯得背上起毛,正巧小巴蒂·克勞奇氣急敗壞地跑過來,指著天空大喊道:「克拉布和卡羅怎麼能!他們怎麼能攻擊黑魔王?」

  他們只得再度抬頭看去,只見重重灰霧般的靈魂一齊撲向伏地魔的方向,其中有他們認識的人,譬如克拉布們、阿萊克托·卡羅還有許久之前的朗曼,也有他們不認識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穿著麻瓜酒店的制服。莉莉·伊萬斯落在最後,與兒子依依惜別。

  「如果他們真的忠心,就不會死了,不是嗎?」雷古勒斯淡淡地說。

  鋪天蓋地的金網斷裂開來,哈利·波特開始了人生中最聲勢浩大的一場躲避球比賽。但伏地魔仍舊抱著某種執念,他不許食死徒們對哈利下殺手,依然堅持哈利是他的敵人。這反而使食死徒們畏手畏腳起來——只要位置寸,譬如心髒這種防守薄弱的地方,哪怕是昏迷咒也能殺人。Ⅱ

  包圍圈在縮小,哈利覺得自己像雞圈裡被農夫圍堵的母雞,他跌跌撞撞撲倒在地,躲過頭頂疾射而過的各色魔咒,左手忽然在墓碑後摸到一個什麼東西。

  一把刀?這裡怎麼會有一把刀?

  「門托斯!」但是哈利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甩出一個鐵甲咒,躲進一株紅豆杉背後,反手做了一個非法的門鑰匙。等待咒語生效的這幾秒無比漫長,哈利心焦如焚,卻忽然覺得脖子後面一涼。

  那條叫做納吉尼的大蛇悄無聲息地從紅豆杉上游了下來,它審視著哈利,慢慢張開巨口——哈利忽然合身撲了上去,整個人四肢並用地摟住了那條蛇,蛇也立刻不甘示弱地纏了上來!

  下一秒,銀刀發出一陣微弱的嗡鳴,一人一蛇消失在了紅豆杉下。

  他重重地摔在柔軟的青草地上,渾身上下無處不痛,但最要命的是,納吉尼死死地絞緊了他,他就快要窒息了。

  一陣喧嘩的聲浪夾雜著重重腳步聲撲面而來,有人念咒,有人阻攔。「不要誤傷了哈利!」他聽見西裡斯遙遙喊著,「力松勁瀉!」

  但是沒有用,完全沒有用,傲羅的准頭都很好,打在納吉尼身上卻像是在給它加油鼓勁。對於巫師的魔法,神奇動物往往擁有著極高的抗性,這條蛇更是強到離譜,要不是哈利一開始就選擇困住蛇頭,讓它失去咬人的余地,現在估計已經涼透了。

  伏地魔到底養了一條什麼寵物啊,毒蛇和蟒蛇的長處它是一個都不落啊!

  更糟糕的是,哈利現在完全處於被動防守的弱勢地位,他不敢松開摟緊的雙臂,一旦讓納吉尼的頭和脖子獲得自由,它一抬頭就能咬破哈利的頸動脈。他用力地攥著手裡的魔杖和刀……等等,刀?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刀子拔出了鞘,鋒刃在星空下折射出一絲暗綠的光輝,他什麼都明白了。

  「蛇最脆弱的部位在它身體七分之一的位置,那是它們的心髒。」埃基伯勒預科小學常見野生動物及野外生存講座上,特邀專家如此說道,「其次是蛇身三分之一處的脊椎縫隙,攻擊這裡,可以使蛇重傷癱瘓。」

  哈利·波特的手指在納吉尼的脊背上掃過,他用左手按緊刀背,在光滑潮濕的蛇皮上狠狠一割!



第157章  落定(3)

  哈利·波特感覺有什麼濕濕涼涼的東西在舔他的臉。

  干!難道納吉尼還沒死!

  他嚇得立刻就要醒了,手腳也開始亂蹬。這一蹬不要緊,疼得他差點哭出來,連忙被人七手八腳地按住了。

  「哈利·波特醒了!」有人尖聲尖氣地說道,「多麼堅強的小人兒吶,斷了十幾根骨頭,才睡了幾個小時。」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多比淚眼婆娑地俯在他臉前,拿著一塊冰涼涼的濕手帕給他擦臉,哭得鼻涕都快滴他嘴裡了。

  「你要是用熱水,可能我還醒不了這麼快。」哈利虛弱地說,很快就感到余光裡隱約被他當作白牆的東西被人拉開了,一連串的人衝了進來,龐弗雷夫人在最前面,張開雙臂死命擋著赫敏羅恩西裡斯盧平莫麗比爾甚至還有穆迪。

  「他斷了十幾根骨頭!頸椎!肋骨!盆骨!四肢找不到一根好的!」龐弗雷夫人怒道,「都給我往後退!退!」

  哈利討好地看著她:「我不用喝生骨靈吧,夫人?」

  「你給我躺在那兒!」龐弗雷夫人轉頭吼他,「不許動你那脖子!」她緊接著便開始絮叨起「火龍」啊「人魚」啊什麼的,看上去怨念頗深。

  「這就是麻瓜說的『植物人』嗎?」羅恩忽然沒頭沒腦地說,被赫敏拍了一下。「當然不是。」她板著臉說。

  「納吉尼呢,就是那條蛇?」哈利努力地轉著眼珠子,「死了嗎?」

  「你都快把它剖成兩半兒了,兄弟!」羅恩誇張地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個從中切開的動作,「梅林啊,我怎麼沒發現自己和一個嗜血狂徒住了四年?」

  莫麗·韋斯萊狠狠地給長子的背上來了一巴掌,比爾被打得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探長手臂給了最小的弟弟一個腦瓜崩。

  「你成功完成了任務,哈利。」盧平很欣慰地看著他,西裡斯……西裡斯在抹眼淚。

  「我不知道會那麼危險!」他紅腫著一雙漂亮的灰眼睛,「該死的!如果我當初沒有提那個愚蠢的建議……」

  「那我就真完了。」哈利誠懇地說,「如果我認為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子,根本不會試圖去殺蛇。」

  魔咒都無能為力的神奇動物,一把普通的刀大概只能給它去去角質,他還費什麼事啊?

  更多的腳步聲向著校醫院走來,康奈利·福吉一進門就要求將簾子統統拉開,龐弗雷夫人氣得臉色發白,但不拉開是不行了,病床前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

  魔法部的福吉,不得不把安保人員留在門外;三強爭霸賽的馬克西姆夫人摟著喜極而泣的芙蓉,後面孤零零地跟著一個克魯姆,卡卡洛夫不知道去哪兒了;霍格沃茨的正副校長神情都不算很愉快,斯內普落在最後,正在出神。

  「我想沒必要再問哈利了,他現在也沒辦法配合。」鄧布利多的聲音裡透著強硬,「小迪戈裡先生不是已經全說了嗎?接受現實吧,康奈利,伏地魔回來了。」

  「不過是幾個裝腔作勢的黑巫師,小迪戈裡才多大,他怎麼會認得神秘人?」福吉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從傳送後開始說吧,哈利,前面我們已經知道了。」

  「我們傳送到了伏地魔的父系家族墓地,小巴蒂·克勞奇抱著他——」

  「小巴蒂·克勞奇已經死了!」福吉大聲道,「天底下不是只有克勞奇家族的人才許叫這個名字!」

  「可塞德裡克也說他和老克勞奇長得很像。」

  「你是在質疑魔法部對於阿茲卡班的管理嗎?還是在質疑老巴蒂·克勞奇的公心?」福吉驚訝地看著他,「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個時候的首席傲羅還是阿拉斯托·穆迪。」

  「這個時候想起我來了!」穆迪冷哼了一聲。

  「好、好、好,無所謂是誰抱著伏地魔,總之他通過煉金術重新獲得了軀體,用了他父親的骨頭、僕人的肉和我的血,然後他就召集了所有逍遙法外的食死徒,商量著要招募巨人、攝魂怪和其他什麼東西。」哈利的目光寵溺而縱容,仿佛福吉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你要聽咒語還是食死徒名單?我都可以背給你聽。」

  福吉的臉漲得像豬肝一樣紅。

  「臆想……胡編亂造!嘩眾取寵!」他越說越自信,「什麼伏地魔的墓地,究竟有沒有這個地方我們還不知道呢!說不定只是你和小迪戈裡合起伙來欺騙世人!」

  「有。」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去過。或許你忘了,康奈利,但我曾是伏地魔的老師。」

  「啊哈!」福吉宛如落水的人抓住浮木,「所以是你在這兩個孩子背後操控一切,鄧布利多?你們串通好的?」

  哈利翻了個白眼,這是他目前能做出的幅度最大的動作了。格蘭芬多們個個都很費解地望著這個自說自話的胖子,似乎都不太能接受如此非常時期是這麼個玩意兒領導著巫師界。

  「你可以讀我的大腦。」哈利基本已經不報什麼希望了,「或者冥想盆,直接提取我的記憶。」

  「記憶是可以偽造的!」福吉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你和小迪戈裡是鄧布利多的得意門生,想必學了很多吧?」

  羅恩張嘴就要說話,被赫敏死死捂住。「他是你爸爸的上司,羅納德!」赫敏的嘴唇就貼著他的耳朵,羅恩鬧了個大紅臉。

  「然後呢?」福吉舒適寫意地在哈利床前坐了下來,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編」的神情,「你的心也太狠了,鄧布利多,怎麼真讓孩子受這麼重的傷?」

  「然後伏地魔要和我決鬥,我倆的魔杖出現了閃回,他殺死的冤魂為我爭取了一線生機,我逃脫食死徒的圍攻,做了門鑰匙回家。」哈利干巴巴地說,有氣無力地仰望著天花板。

  福吉哈哈大笑起來:「你自己看看你編的有沒有人信!你,一個還不到十五歲的小巫師,從和神秘人的決鬥中逃脫,還能從十幾個食死徒的圍攻裡生還?看在你費心思虛構這一番精彩情節的份上,非法門鑰匙的賬我就不和你算了。」

  「謝謝。」哈利絕望了。

  「為什麼沒有人信?」西裡斯平靜地問,眼神很輕蔑,「哈利本來就很優秀,你倆決鬥,他能打得你屁滾尿流。」

  「我相信哈利。」盧平說道,緊接著大家都紛紛表了態,連龐弗雷夫人都不例外,多比在相鄰的病床上激動地蹦來蹦去,看上去真的很想衝過來打爆福吉的頭。

  「你們?」福吉第一次正視這群五花八門的親友團,「鄧布利多,你找這麼多人來,是什麼意思?不只有這兩個孩子,你准備了更多的人,強大的成年巫師,各行各業、有錢有勢……你要做什麼?」

  「阿不思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會長,還稀罕一個小小的魔法部?」穆迪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

  「說出來了!是吧!」福吉提高了音量,「承認了!鄧布利多!穆迪是你的老朋友了!」

  「這人有病!」西裡斯直接道,「請您快走吧,部長,你在這裡不僅幫不上忙,我們家哈利傷都好得慢了!」

  但福吉非但沒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流露出一種「看,你們終於沒有新花招了吧」的滿意神情。「我很抱歉,讓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友人摻和進這種事來……」他禮貌地說著結束語,輕輕吻了吻馬克西姆夫人的手。

  「如果你非要一個切實可信的證據。」斯內普忽然大步走上前來,卷起左臂的袖子,他蒼白的皮膚上一個漆黑醜陋的標記正在褪色,「不需要我告訴你這是什麼吧,部長?」

  那種志得意滿的神情潮水一般從福吉臉上褪去了,穆迪輕輕地「嘖」了一聲,韋斯萊們的表情也不太自然——你知道這人是食死徒是一回事,親眼見到他手臂上的黑魔標記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鄧布利多的人,不是嗎?」福吉逼視著他,聲音低啞,「所以你的話也不可信,你們一定想出了什麼辦法……」

  「德姆斯特朗的卡卡洛夫教授也像我一樣,現在他已經不知所蹤了。當年他出賣了太多人,必然不敢回去,那他的下場就只有一個。」斯內普絲毫不懼,一步也不肯退,「你非要等他死了,看見死亡現場的黑魔標記,才肯相信嗎?」

  「如果卡卡洛夫死了!」福吉的頭發幾乎要頂飛他奇形怪狀的帽子,「那就是你們殺的!黑魔標記,你也可以!」

  鄧布利多忽然長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哈利從未在他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那是純粹的失望,和冷酷的決心。

  「沒有人、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說服你,康奈利,我已經充分認識到了這一點。」鄧布利多用一個動作表明了他的意志,作為霍格沃茨的校長,他拉開了病房的門,「我們終將踏上兩條不同的道路,盡管你或許對我有很大的成見,但是我永遠會保護我的學生,如果你遇到了什麼困難,歡迎到霍格沃茨來。」

  回答他的一聲氣急敗壞的冷哼,康奈利·福吉氣急敗壞地按了按圓頂禮帽,還維持著常勝將軍的姿態。「你們的獎金,哈利·波特!等正牌裁判從西班牙出差回來再說吧!」他撂下這麼一句話,用力地摔上了門。

  「真沒禮貌。」馬克西姆夫人咕噥道,「英國人!」

  病房裡所有的英國人都對她側目而視。

  「好了,奧利姆!」鄧布利多轉臉就又是那個溫和慈愛的老人了,「我們先出去談談,關於比賽的事。讓哈利和他的親人朋友多說幾句,不早了,是不是?」

  塊頭很大的馬克西姆夫人和塊頭不那麼大的鄧布利多帶著兩個外校學生一走,病房裡立馬寬敞了不少。龐弗雷夫人非常想趕大家都滾蛋,但鑒於非常靠譜的麥格教授在這裡,比較靠譜的斯內普教授也在這裡,她嘆了口氣,默默地也走了。

  「快說說,哈利!」羅恩迫不及待地說,「我要聽完整版,別拿你敷衍福吉的版本敷衍我!」

  莫麗·韋斯萊的手蠢蠢欲動。

  「塞德裡克呢?」哈利先問,「他應該沒事吧?」

  「沒事,就是被人打昏了。」赫敏比了個拳頭,「送到醫療翼來才被救醒,但他好像是嚇著了,整個人都呆呆地,斯普勞特教授和他媽媽勸了他半天,又喝了一杯摻著吐真劑的熱牛奶,這才肯開口。」

  「吐真劑?」哈利一愣,「他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穆迪哼了一聲,斯內普比他哼得更大聲,赫敏和羅恩都笑了出來,於是哈利也懂了。他又注意到西裡斯,雖然默不作聲,卻一直懇切地望著這邊。「雷古勒斯沒事。」哈利恍然,立刻說道,「沒有受折磨,沒有鑽心咒,至少在我走之前是這樣。」

  西裡斯松了口氣,喃喃地說道:「這是應該的,總沒有再罰他的道理——早就罰過了。」盧平摟著他的肩膀拍了拍。

  哈利定了定神,開始細細講述起今晚的所見所聞,從那只神出鬼沒的八眼巨蛛開始講起。講到伏地魔走出坩堝時,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講到他激情開嘴炮,又都紛紛松了口氣。

  「格蘭芬多的勇敢不是讓你在這個時候發揮的,哈利!」莫麗面色蒼白地捂著胸口,西裡斯的眉頭卻飛得高高的,恨不得給他鼓掌。

  他又接著往下講,當他講到莉莉·伊萬斯的身影從伏地魔的魔杖尖端飛出時,斯內普終於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那不是她的靈魂。」他搖搖頭,「兄弟魔杖無法自相殘殺,那是強制閃回後的幻影,但那個她……依然保留著從前的記憶。」

  「明天我就去問問奧利凡德,蟲尾巴的魔杖有沒有兄弟。」西裡斯吸了吸鼻子,「說真的,我想詹姆了,如果他能看到哈利現在的樣子……」

  「如果詹姆還在,哈利根本不會吃這麼多苦,他本可以快快樂樂地長大。」盧平哀傷地望著他。

  「我現在也很快樂。」哈利反而是最冷靜的那一個,「我要繼續了。」

  等他講到自己迎蛇而上的時候,赫敏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比爾卻很贊成他的選擇。「我不知道那條蛇毒性有多強,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那麼做,沙漠裡有許多毒蛇。」他比了個大拇指,「被毒死就是一瞬間的事,誰也救不回來。」

  「無論它毒性如何,反正現在它死了。」哈利咧嘴笑了,「我的故事講完了,還不錯的睡前故事吧?」

  莫麗·韋斯萊正在悄悄抹眼淚,這是一個母親的正常反應,哈利想起閃回咒金網之中的媽媽,也覺得鼻頭發堵。龐弗雷夫人正巧過來檢查他斷骨的情況,順手幫他擦去眼角沁出的淚珠。

  「很疼嗎,孩子?差不多都恢復原位了,我這就給你接上。」龐弗雷夫人手勢繁復地揮動魔杖,在他身上點來點去,「如果你醒來的時候不掙扎那幾下,現在早就活蹦亂跳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哈利感覺有一種涼涼的東西從頭頂強有力地灌注了進來,一路游走到斷骨的位置,像一根牙簽,將兩截骨頭強硬地懟到了一起,「啪」的一聲,就接續好了。

  「你不知道你剛來的時候,骨頭一團亂。」龐弗雷夫人雙手捏了捏他的盆骨,「起來試試看,如果哪裡還是長歪了,咱們再打斷了重新長。」

  赫敏欣喜的笑容立馬就僵在臉上。「哦,多麼可怕的一句話!」她小聲說道,緊張地攥著病床欄杆。

  但龐弗雷夫人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哈利表示他現在立刻馬上就可以出院,被好幾雙手強勢按回了被窩裡。

  「你還挨了兩個鑽心咒呢,哈利!」莫麗紅著眼圈,「兩個!真是太過分了,還是個孩子呢……」

  斯內普忽然覺得在這樣一個其樂融融的格蘭芬多大家庭呆不下去,他轉身想走,門卻被人推開了,鄧布利多帶著阿波羅尼婭站在門外。



第158章  落定(4)

  「你怎麼來了?」他脫口而出,有些惱怒,但同時又感到放松,「你現在應該在馬德裡,這說不過去!」

  「黑魔王急著想知道他的心肝寶貝納吉尼是怎麼死的。」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似笑非笑,「在他眼裡,你比我更有價值,否則他就直接叫你回去了。」

  斯內普啞口無言,只好給他們讓開道路。擦肩而過時他忍不住將她一拉,問道:「成功了?」

  「成功了。」阿波羅尼婭肯定地點點頭,「超乎我的想像。」

  龐弗雷夫人特意安排的單人病房再度人滿為患。阿波羅尼婭一見救世主的熊樣兒就皺了皺眉。「也不給他擦一擦?怎麼弄得這一臉?」她捏捏哈利的腮幫子,「納吉尼的血?」

  哈利點點頭,有些小驕傲:「我把它殺了。」

  「知道!真出息!」阿波羅尼婭冷笑,「刀呢?」

  她神情不對頭,西裡斯趕緊從袍子裡往外掏刀,阿波羅尼婭接過來就照哈利腦門兒上來了一下。

  「哎你怎麼打人呢!」西裡斯急了。

  「不是讓你學門鑰匙嗎?你在那等什麼?切斷連接後為什麼不趕緊走?」阿波羅尼婭氣不打一處來,「我這輩子打過最難的一仗!我們在後面拼命放水,奪魂咒都用上了,一個人控五個!就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算用兩條腿跑回霍格沃茨呢!」

  「可我手裡沒有東西啊!」哈利委屈地揉著腫包,「我總不能脫一只襪子吧?哪有時間呢?赫敏說,土塊、沙粒還有干花這種不穩定的物質無法被用來制作門鑰匙,因為它們自己半路上就可能解體。可墓園裡只能撿到這些東西了。」

  赫敏在一邊兒猛點頭。

  「就猜到你是空著手來的!」阿波羅尼婭更生氣了,抬手把刀扔了回去,「自己拿著吧,這本來就是雷古勒斯的,我們找遍了全身,也找不到合適的東西,首飾太小,手帕太輕——你賠我耳釘!」

  她一只耳朵上光禿禿的,哈利訕訕地露出一個傻笑。

  鄧布利多忍俊不禁地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想,湯姆必然很生氣了?」

  「氣炸了,納吉尼還是新鮮的,他立刻就感覺到了,再加上哈利又跑了,氣得呀,簡直要瘋了。」

  「他沒有懲罰你?」

  「他懲罰阿波羅尼婭干什麼?」

  「因為這丫頭戰績彪炳!」穆迪冷冷地哼了一聲。雖然鄧布利多再三保證阿波羅尼婭最初就是由他派往食死徒內臥底的,但老傲羅只是有點瘋,他又不傻,一直別扭著呢!

  「他覺得我不夠積極,沒有用上全力,導致哈利逃脫。我說我立的功夠多了,正應該把機會讓給像盧修斯、麥克尼爾、高爾和諾特這樣的人,可誰知道他們這麼不爭氣?十幾個人抓一個,還叫人跑了?」

  「也沒錯啊!」哈利點頭道。

  「反正他無論出什麼事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多虧納吉尼死得及時,否則我現在大概已經被鑽心咒折磨瘋了。」

  在醫療翼溫暖明亮的燭火下,大家才發現她的一張臉白得不正常,那是一種近乎於透明的、發青的慘白。

  「我去問波皮要一些緩和劑。」麥格教授轉身出去了。

  「想不到納吉尼這麼有價值。」哈利有些發呆,「伏地魔還是個愛寵人士?」

  「你們還沒告訴他?」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他轉向穆迪,直接說道:「阿拉斯托,我需要你去聯絡傲羅裡的聰明人,以及上次戰爭中幸存下來的老朋友們。」

  「迫不及待了!」穆迪咧嘴一笑,用力地點了點頭,「弗蘭克前兩天還拐彎抹角地問我呢!」

  「並不是我要趕客,莫麗,但想必亞瑟一個人在家已經快要急瘋了。」鄧布利多看著韋斯萊母子,「轉告亞瑟,之前接觸的那些人,已經是時候和他們把話說開。伏地魔如果足夠理智,就會繼續蟄伏,但我們和福吉的衝突已經近在眼前了。」

  接下來輪到比爾,鄧布利多的任務是「籠絡妖精」。

  「和他們說,我會處理盧多·巴格曼的。」阿波羅尼婭捉空補充了一句,「這是巫師的誠意。」

  「我可以替他把欠妖精的錢還上。」盧平說道。

  「如果你還記得你的老板是誰的話,萊姆斯。」阿波羅尼婭佯作不快,「就該知道那是我的錢。」

  大家都笑了起來,戰前緊張的氣氛被輕易地衝破了。穆迪、莫麗和比爾都離開了,麥格教授也巡視宵禁去了,阿波羅尼婭捧著緩和劑慢慢喝著,聽見鄧布利多笑問:「之前西裡斯曾建議我,讓你趁這次機會毀滅伏地魔身邊新制造出來的魂器,被我拒絕了,他後來是不是又去找你了,哈利?」

  西裡斯立刻虛張聲勢地咳嗽起來,哈利緊急改口:「沒有!他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斯內普從鼻子裡往外哼了一聲,剛想說話,就被阿波羅尼婭按住了,物理意義上的——他站在阿波羅尼婭身後,一只手就搭在她肩膀上。

  「好吧,就當他沒說。」鄧布利多寬容地點了點頭,「這是一個異想天開的提議,我們只知道伏地魔利用老克拉布的死制作了一個新魂器,卻並不知道他靈魂的載體是一件什麼東西。」

  「真的嗎?」哈利懷疑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她恍若未聞。

  「至少我真的不知道!」西裡斯連忙舉手,「我一直以為是要你去伏地魔家的老房子裡探險,你這裡摸摸、那裡看看的時候,說不定運氣好就撞上了。」

  「別把魂器說得好像你和雷古勒斯床底下的夜壺。」斯內普厭惡地瞪了他一眼,鄧布利多、阿波羅尼婭和盧平忽然都同時嗓子不舒服了起來,咳得一個比一個大聲。

  西裡斯不服氣,還想反唇相譏,被鄧布利多強勢剪斷。

  「總而言之,哈利,雖然你事先並不知情,但你誤打誤撞地做到了。」鄧布利多是真的很高興,每一根白胡子都高興得冒泡,「無論是雷古勒斯留下那把妖精鍛造的小刀,還是你選擇將伏地魔的寵物帶回霍格沃茨……只能說,連命運,或者梅林,或者其他什麼……四聖的意志?如果有的話,它們都站在我們這一邊。」

  「納吉尼?」哈利是真的驚呆了,「怪不得你們的魔咒打在它身上都不起效。」

  「是『她』,哈利,她曾經是一個人。」鄧布利多感慨萬分地搖了搖頭,「一個曾經我認識的人……伏地魔不會選擇一條普通的蛇來承載他的靈魂。」

  哈利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手,上面還沾著很難擦的蛇血。「我殺人了?」他輕聲問道,「我殺人了,是嗎?」

  「不算數的,哈利。」提起故人,鄧布利多一雙蒼老的眼睛裡也滿是悲哀,「納吉尼是血咒獸人,從小她就能變成蛇,那個家族的所有女人都是如此。可隨著她長大,這種能力會變得不受控,她越來越頻繁地變身,作為蛇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的人性也就此迷失……最終有一天,她將徹底成為蛇,她為人的意識、記憶都湮滅無存。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如果她曾是您的朋友,教授。」赫敏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為什麼您不收留她呢?」

  「你很信任我,這令我很慚愧,赫敏。」鄧布利多感慨地嘆了口氣,「但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人而已,還是個垂垂老矣的凡人。我沒有通曉古今的能力,或許我能夠掌握大局,但我目之所及,也無法顧到每一個人。」

  赫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好在哈利從鄧布利多的寬慰中獲得了些許解脫。「我當時真沒想那麼多……」他喃喃地說著,「我發現那刀和西裡斯的匕首一樣,我只覺得……既然連魂器都能毀滅,殺條蛇應該也沒什麼難度……我就殺了。」

  赫敏、羅恩還有西裡斯和盧平紛紛送上自己堅定可靠的愛的擁抱,鄧布利多也慈祥地向他點了點頭,但兩位斯萊特林卻巋然不動。

  「哪怕是巧合,也不能拿去搪塞黑魔王。」阿波羅尼婭沉吟著,「不能讓他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魂器的事。」

  「就用我二年級那個!」羅恩靈機一動,「向霍格沃茨求助,然後福克斯挾著分院帽從天而降,哈利從帽子裡抽出格蘭芬多的寶劍,一劍結果了納吉尼!」

  「好主意!」西裡斯率先贊成,「伏地魔和我們格蘭芬多不熟,寶劍的底細他不清楚。」

  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主意,連鄧布利多都沒有異議,但也沒有太輕松。「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伏地魔會帶人去岩洞,有可能是盧修斯,有可能是其他犯過錯的食死徒。」鄧布利多說,西裡斯的神情立刻變了,「屆時盧修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雷古勒斯……連我也不敢保證。」

  這是連哈利和盧平都不知道的細節,加上羅恩和赫敏,四張無辜的臉蛋兒面面相覷。

  「只要讓他相信這一次也是誤打誤撞的意外,本來就是這樣。」

  「黑魔王很自信。」斯內普也同意阿波羅尼婭的意見,「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現在在哪兒?」

  「也行,他越懷疑我,就越相信你。」說著,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一笑,「他跑到那個廢棄的度假村去了,多虧那一點微弱的靈魂感應,否則黑魔王今天晚上要睡不著了。」

  斯內普輕輕笑了一聲:「黑魔王!」

  一切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了,但赫敏卻怯怯地舉起了手。

  「我們不需要做些什麼嗎,教授?我是說,一些明面上的事。」赫敏看了看哈利,「哈利聽到了很多食死徒的名字,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反而很可疑。」

  「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不知道。」赫敏老老實實地搖搖頭,「或許……在報紙上發一篇聲明?」

  提出這個建議,她是有些緊張的,但大人們只是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連最跳脫的西裡斯都沒有嘲笑她的異想天開。

  「是個可行的好主意,但不是現在。」鄧布利多教導她,「哈利的一面之詞,並不足以取信大眾,或許福吉根本就不會允許我們的文章見報。」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阿茲卡班淪陷。」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羅恩驚叫道。

  「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盧平堅定地說,「否則就等於告訴伏地魔,食死徒裡有我們的臥底。」

  「他已經在懷疑了,營救我姨媽姨夫那次。」哈利應聲道,「但他沒有追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追究。」

  「黑魔王是個矛盾的結合體,他自信於自己的偉大,卻也總是疑心自己是否能獲得那麼多食死徒的忠誠擁戴。」阿波羅尼婭漫不經心地搖晃著腳尖,被斯內普扯了一下,只好把腿收回來,「這麼多年了,疑心來疑心去,他習慣了,我們也習慣了。現在他手下只有這小貓兩三只,自己也沒有恢復到巔峰狀態,可再也經不起一丁點兒損失了。」

  「正好可以趁他虛弱!趁他還沒制造出第七個魂器。」羅恩一揮拳頭,「把他騙到一個不能幻影移形的地方,同時銷毀其他魂器,再打敗他,不是正好?」

  病房裡安靜下來,羅恩悲催地發現大人們的表情都很是苦澀,或者說,無奈。

  「因為我打不過他,羅恩。」哈利平靜地說,「我剛和他交過手,不,是我單方面被他折磨。我曾經以為,既然預言應驗,使我成為他宿命的敵人,那我一定是有什麼伏地魔不具備的能力,但目前看來,我並沒有。這一次是兄弟魔杖的閃回咒救了我,假設我們在伏地魔醒悟過來、更換魔杖之前實施你的計劃,那也無濟於事——閃回咒裡的亡靈也只能幫我逃命。」

  「不要管什麼預言了,哈利!」羅恩有些煩躁,「伏地魔就是什麼鬼話他都信,才變成今天這樣,你信特裡勞妮那個騙子的話干什麼?我們一起衝上去,一人一個昏迷咒能不能殺了他?」

  「你這就是氣話了。」哈利失笑道,「伏地魔不是你手下的棋子,他不會站在那裡等著被吃。」

  「你說這話倒真有鄧布利多教授的風格!」羅恩咕噥道,還有些不服氣,鄧布利多則是直接笑出了聲。

  「難道沒有辦法嗎?」赫敏憂心忡忡地問,「伏地魔的年紀能當哈利的祖父了,他本身就是個天才,哈利或許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彌補上他和塞德裡克還有芙蓉他們的差距,但伏地魔……恕我直言,鄧布利多教授,您比伏地魔也大了幾十歲。」她很禮貌地沒有說下去,為老教授留了一點面子。Ⅰ

  「有辦法的。」阿波羅尼婭說道,「但只能等黑魔王自己去挖掘,無論我們誰去獻策,他都不會信的。」

  「有辦法?」

  「什麼辦法?」

  「哦?」

  「真的?」

  哈利崩潰了:「怎麼你們也都不知道?」

  「別問。」阿波羅尼婭從容起身,「A secret makes woman woman。」Ⅱ



第159章  被動(1)

  盡管鄧布利多沒有允許赫敏登報的提議,但他仍在期末晚會上盡可能地做了一番說明。吊詭的是,從後續反應來看,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人比霍格沃茨的學生還要更相信哈利。

  「他們離得可遠著呢,咱們這裡鬧伏地魔,關他們什麼事?」羅恩抓緊時間詆毀布魯姆。

  「你說的有道理,羅恩。」赫敏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小心思,「當年格林德沃橫行歐陸,英國也是一片淨土。」

  「我是說,他們根本意識不到伏地魔的危害,信與不信都不會付出什麼代價!」羅恩惱火地說。

  「那可不一定。」芙蓉富有魅力的性感嗓音在他們背後響起,在這個炎熱未起、清涼宜人的夏日早晨,像一把小刷子,沙沙地撫慰著他們焦躁的內心,「我畢業後,打算到英國找一份工作。阿利,你答應我的,是不是忘了什麼?虧我還在同學面前幫你說話。」

  「啊!」哈利恍然大悟,連忙將她拉到一邊,左右四顧,「可比爾現在不在這裡!」

  芙蓉嗔怪般地看著他。「那你欠我一次,你可記住了。」她譴責道,「如果我要求你來我和比爾的婚禮上當花童,你可不能不來。」

  「你想得也太遠了吧?」哈利大驚,「你就這麼自信嗎?」

  回答他的是芙蓉的一聲輕哼,她瀟灑地將頭一甩,追著布斯巴頓師生的腳步跑下台階去了。

  哈利茫然地回去找朋友們,卻發現赫敏不見蹤影,而羅恩正雙眼噴火地盯著某個方向——克魯姆魁梧的背影後露出一束亂蓬蓬的棕發。

  這種見鬼的吃醋場合他才不要摻合,何況哈利並沒忘了克魯姆能搭上赫敏,自己也出了力的。他小心翼翼地後退了幾步,忽然踩到了別人的腳,頓時失去了平衡,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哈利?」對方驚訝地用兩手托著他的腋下,秋·張在一邊抿著嘴笑個不停,「你還好吧?」

  是塞德裡克·迪戈裡,他已經完全恢復了。看上去又是陽光開朗、積極向上的青年巫師一枚,俊朗的眉宇之間不染半點陰霾。

  「這話該是我來問你。」哈利有些愧疚,「你還好嗎?」

  「我爸爸帶我去和鄧布利多談過了。」塞德裡克輕松地笑了起來,「他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但……反正我還有一年才畢業,我還有時間。」

  那只金燦燦的三強杯最終被刻上了他們兩個的名字,送進獎杯陳列室妥帖安放。頒獎儀式上阿波羅尼婭還帶來滿滿一大袋金加隆,一千枚金幣,她單手拎著都有點費勁,但塞德裡克當面收下,事後卻托小精靈給他送了過來。

  「一直沒機會問你,那些錢……」哈利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不要?」

  塞德裡克一愣,隨即小聲跟秋說了幾句什麼,她便先帶著他們的行李出門廳去了。

  「我總覺得那是我、還有我們家的買命錢。」塞德裡克好像在開玩笑,又好像沒有,眼睛裡終於也有了那種沉重的底色,「哈利,你們格蘭芬多是天生的——我不知道,或許是勇士,或許是戰士。可赫奇帕奇不是。我們被卷到這些事裡來……我知道這是戰爭,早晚有一天它會卷走所有人,但我想至少能做好心理准備。」

  哈利徒勞地張了張口,最終什麼也沒說。原來普通人是這樣想的,原來他們會覺得被逼迫。如果不是穆迪勤勤懇懇地訓了他們一學期,塞德裡克哪來的心理准備躲過那道索命咒?但他知道多說無益。

  「你不怪我們就好。」他最終只是這樣說。

  「你們不怪我就好。」可塞德裡克卻搖了搖頭,「你們在前面冒著生命的危險,但大多數人,包括我,我們只能躲在後方,甚至並不能理解其中的危險與你們的付出。哈利,我能幫你做的,就是盡可能在我們學院、說服更多的人。」

  「那樣已經很好了!」哈利驚喜地說道,塞德裡克和他交換了一個擁抱,就匆匆去找女朋友了——就在頒獎儀式上,當著幾百號人的面,塞德裡克·迪戈裡進一步升華了和秋·張持續了幾個月的date關系,用一個引發全場海嘯般歡呼的熱吻。

  哈利·日常在想談戀愛和不想談戀愛之間反復橫跳·波特會和了好友,一起走到陽光下的車道上去。

  「那是什麼?」他忽然發現那些飛天馬車一夜之間都配上了馬,它們瘦瘦長長,皮包骨頭,幾乎沒有肉的雙翅緊緊貼著軀干,大腮幫子嚼動空氣時那崎嶇嶙峋的牙床幾乎要把嘴皮頂破。

  「我想你說的是夜騏。」他身後排隊的女生輕聲道,她有一把空靈飄渺的好嗓子,人嘛……就稍微有點潦草和奇形怪狀,但她那頭有雜質的金發讓哈利很有好感,這讓他想起阿波羅尼婭。

  「夜騏?」赫敏好奇地回過頭來,「哦,你好,盧娜,早上好!」

  「早上好,赫敏。」原來她就是那個讓赫敏一度十分牙疼的盧娜·洛夫古德,「你們都看不見夜騏是嗎?」

  「曾經是,但現在我能看見了。」哈利說,「看來你知道是什麼緣故,盧娜。」

  「哈利·波特。」盧娜一雙淺色的眼睛各看各的,「你已經目睹過死亡了,看來鄧布利多教授說得是真的。」

  哈利想起暗淡月影下一群黑鬥篷裡驟然軟倒的阿萊克托·卡羅(他後來鄭重地問了她的名字)。

  「可我……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亡了。」哈利有些迷茫,機械地幫著赫敏和羅恩抬行李,盧娜也上了他們這輛車,「我是說,我的父母,還有奇洛。」

  「目睹,理解,接受。」盧娜用那種唱歌般的嗓子說著,「我想你也不能記住襁褓之中發生的事,除非你的頭腦中寄生了超憶蟲。」Ⅰ

  「超什麼?」羅恩皺眉問道,被赫敏踢了一腳,又悄悄向他擺手。「說得沒錯,」他只好改口,「奇洛死的時候你已經暈過去了,鄧布利多親眼看見的。」

  「無所謂。」哈利輕快地說,「能讓它們再飛一次就好了,飛天馬車還是有馬的時候比較拉風。」

  他們直到進了火車包廂,才有空瀏覽早上收到的《預言家日報》,不出所料,一派歌舞升平。

  「這個麗塔·斯基特是不是瘋了?」羅恩氣得差點兒把報紙撕了,「她怎麼幫著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說話?她還是不是英國人?」

  「理論上來說,新聞是中立的,羅恩,斯基特並沒有錯。」赫敏吮吸著零食車上買的碎果凍飲料,「這場三強爭霸賽確實……先是多了個勇士,然後又是並列冠軍,還都是霍格沃茨的,任何不知情的人都會覺得是我們仗勢欺人搞黑幕。」

  「福吉搞我、福吉不搞我、福吉搞我、福吉不搞我……」哈利一顆一顆地數著比比多味豆,「報紙就是風向標,你看著吧,羅恩,以後會越來越過分的。」

  「怎麼樣,哈利?」赫敏饒有興致地撥弄著他的零食,「占蔔結果如何,福吉要對付你嗎?」

  「顯而易見。」哈利笑道,那顆豆子卻被羅恩眼疾手快地奪到嘴裡吃了。

  「呸!」羅恩嗆道,「有一股海格牌大亂燉的味兒!」

  他們都大笑起來,玻璃外有人影一閃而過,德拉科·馬爾福飛快地鑽進來,一進門就蹲下了。

  「這是干什麼?」哈利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來拽他。

  「現在是真得避著人了。」德拉科氣喘吁吁地說,「你那天晚上不都看見了嗎?在站台上沒准兒還要再見呢!」

  「馬爾福先生沒事吧?」哈利問他,「鑽心咒,那滋味兒真不好受。」

  「他們早就習慣了。」德拉科哼了一聲,嘴上說得輕巧,面色卻不好看,「你老實告訴我一句話,哈利。黑魔王一復生,我之前的努力幾乎全都白費了,你得加碼。」

  「你問吧!」哈利淡定地說。

  「克洛伊·勒布倫,是不是她?」

  「不是!」赫敏搶先說道,羅恩茫然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困惑極了。「你們打什麼啞謎?誰是克洛伊·勒布倫?」他問。

  然而沒人理他。

  「我們不會說出去的,格蘭傑。」德拉科冷冷地說,「哪怕告訴黑魔王,我們家的處境也不會有絲毫的好轉,馬爾福從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更何況那是一位非常強大且有價值的盟友。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哈利,你知道在我爸爸眼裡這意味著什麼。」

  「有人告訴我,你媽媽是個聰明人,頭腦也很清醒。」

  「但一家之主是我爸爸。」德拉科不耐煩地說,「他已經做得夠多了,那天晚上,他可是故意沒打中你的。但他害怕,他心裡沒底,你得給馬爾福一個、一個……就像鐵錨沉進泥沙,游船就會被牢牢地定住。」

  「要是從前,我會說這個……錨,它不該由我來給,因為涉及另一個對你我都很重要的人的隱私。」哈利也蹲到他眼前,牢牢盯住那雙清淺的灰眸,「但你為我做了那麼多,德拉科,我怎麼能再搪塞你?如果我們想的是同一個人的話,那麼沒錯,就是她。」

  「哈利!」赫敏尖叫道。

  「哈利怎麼啦?」走廊上有人吃了一驚,拉開門就往裡衝,哈利和德拉科猝不及防,直接被撞成了滾地葫蘆,一時包廂裡慘叫連連。

  「我沒事……」哈利被壓在最下面,頭抵著桌腿,頸椎扭得又快斷了,「如果你們能敲敲門的話。」

  「你們這是什麼毛病!」弗雷德呻..吟道,「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羅恩,你的朋友搞地下戀情,你不避嫌,居然還正大光明地看?」

  「我什麼?!」羅恩又驚又怒,「他們——」

  「真對不起,赫敏,我們羅恩把你拐帶壞了。」喬治呲牙咧嘴地站起來,扶著腰坐到赫敏身邊,「但是這種事呢,以後還是要躲著點兒,你和羅恩——哦你們還沒開始。」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雙胞胎之前似乎正在挨家挨戶地分發「韋斯萊魔法把戲」的宣傳彩頁和訂貨單,赫敏撿了一張,急急忙忙把臉藏到後面去了。

  「別再!讓我!聽見!」德拉科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往事,整張臉青了又紅、紅了又白,扭曲得很可怕,「都怪你,疤頭!蠢到可以進博物館的經典爛招!我真是昏了頭了……」

  「啊?」哈利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你小點聲!不是不能讓別人知道嗎?」

  德拉科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得差點暈過去。

  「吵架了,哎呀呀!」

  「這個時候紳士點,主動低頭認個錯,將來你會感謝我的,哈利。」

  「喔,你懂好多啊,弗雷德。」

  「在弟弟妹妹面前不要裝不懂,弗雷德,我們是可靠的哥哥,有什麼困惑,無論是心靈上的,還是別的什麼上的,都歡迎來尋求建議。」

  「但是要收錢。」

  「啊?啊對,對,沒錯,要收錢!我們資金還沒回籠。」

  德拉科惱羞成怒,赫敏瀕臨崩潰,而哈利和羅恩宛如兩只品種絕佳的呆頭鵝,完全get不到雙胞胎插科打諢的內涵。

  「我先走了。」他覺得這間車廂裡格蘭芬多的濃度高到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反正他也拿到了哈利的准話,干脆利索地溜之大吉了。

  哈利縮在車廂門口幫忙望風,玻璃上倒映出赫敏讀得廢寢忘食的那張「韋斯萊魔法把戲」宣傳彩頁,他心裡一動,踩著座椅把箱子拖了下來。

  「拿去。」他雙手抱著那一千枚金幣,「算我和塞德裡克入股的,以後給我們打個五折不過分吧?」

  「免單都得啊!」弗雷德眼睛都直了,「你怎麼回事啊,哈利?」

  哈利也說不好他是怎麼想的,但塞德裡克那句「買命錢」確實在他心裡烙下沉甸甸的一個印子。他有錢,波特家的每一枚納特都來得正大光明,但這袋加隆……圍繞著它,至少填進兩條人命。

  他閉上眼睛都能看到伯莎·喬金斯那張與蛆蟲共眠於泥土之中的發黑的臉。她有什麼錯呢?她只是好奇而已。彼時伏地魔身邊只有四個人,另外三人各領任務在外,只有小巴蒂·克勞奇,算是黑魔王的生活保姆,他是閑著的。而早在暑假時阿波羅尼婭就預測,伏地魔或許會派人來監察他們的動向。

  如果小巴蒂·克勞奇的話,他了解自己父親的下屬,伯莎·喬金斯或許並不是主動發現了什麼馬腳,而是被人利用致命的缺點引過去的,就為了一個可進可退的偽裝身份。

  他甚至,一次都沒有利用過伯莎的身份進入霍格沃茨。這個人白白地死去了。

  西裡斯後來也告訴過他很多卡羅兄妹的事,原來阿波羅尼婭和阿萊克托·卡羅在同一間寢室裡住了七年,她們每天都一起吃飯、一起上課,阿波羅尼婭還曾幫他們輔導功課,像指導哈利一樣指導他們該如何戰鬥。

  哈利不想怪阿波羅尼婭如何如何,他只是,從來沒有一天像現在這樣,盼望著這一切都快點結束。

  「塞德裡克拜托我的,我覺得不錯,就跟了。」他張口就來,「你們是不是還記得三年級那次的事?」

  「並列冠軍之後就更討厭了。」

  「他要是別那麼帥——」

  「別那麼受歡迎——」

  「那我們會對他更寬容一點兒!」

  哈利大樂,拍了拍那沉甸甸的一袋子錢:「那現在呢?」

  「你這樣好像我們很沒有骨氣!」弗雷德扭扭捏捏。

  「做生意不需要骨氣,但很需要錢。」喬治誠懇地說,「萬一哪天失手被俘了,骨氣會自動回到我們身上的。」

  「說什麼傻話!」哈利不滿地把錢袋子推到弗雷德大腿上,砸得他一聲慘叫,「這下我的箱子可就輕得多了!」

  「你早說你有這種困擾,兄弟。」羅恩哀怨地說,「我可以幫你分擔一點兒。家裡越寬裕,媽媽管得我越嚴。」

  「你應得的。」赫敏沒好氣地說,「不管著你,你能把世界杯營地那一整個集市都買下來。」

  「都是因為媽媽管我我才——」羅恩的控訴戛然而止,因為弗雷德毫不猶豫地抓了一把加隆給他。

  「拿去吧!」喬治笑嘻嘻地,「比爾和查理工作後也會偷偷給我們零花錢,他們還奇怪你為什麼不問他們要呢!」

  「我不知道啊!」羅恩悲憤莫名。

  「我們上帳的時候還是記一千,哈利,你和塞德裡克各五百。」弗雷德安慰他,「真遺憾你們這麼晚才發現這是個大有可為的項目,還好現在下場也不算晚,原始股——這個詞讓我聽起來好專業——還沒分完,雖然你們投得晚,但是給得多,大股東還是你們的。」

  「還有誰啊?」赫敏好奇地露出一雙眼睛。

  「除了瘋眼漢的教具定制費,大腳板和月亮臉兩位慷慨的先生都給予了我們技術與知識之外的支持,如果我們開實體店,還可以免稅。」弗雷德感動得捂住了心髒,「我要再次贊美他們的高尚,我恨不得用嘴去親吻他!」

  「我要告訴安吉麗娜!」喬治大笑。

  在一片歡笑聲裡,霍格沃茨特快列車抵達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第160章  被動(2)

  這一年的夏天酷熱異常,各個地區都在輪流控水、停水,德思禮家不得不積攢空調室外機冷凝出的廢水,勉強擦一擦弗農姨夫那輛灰頭土臉的小汽車。

  這個活兒自然又是哈利的,他也只能趁著太陽落山後的些微涼爽再來干活,而德思禮一家正親親熱熱地躲在客廳裡吹空調。

  算了,他就算再熱也不想加入那個家。

  哈利隨即就意識到自己想法的錯誤。接他回家的西裡斯和盧平耐著性子讓車在馬路上跑回小惠金區,就是為了有足夠充裕的時間反復向他申述鄧布利多借著莉莉·伊萬斯遺留的保護咒而設下的血緣魔法——他得把女貞路4號當成家,把德思禮一家當成親人。

  太難了,尤其是前者。

  哈利那個小房間裡甚至都沒有空調,以往每年暑假他一打開窗戶,就正對著隔壁呼呼轉動的空調室外機——而這只是慘烈對比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環,以英格蘭的氣候來說,空調在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個擺設品。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哈利從進入霍格沃茨開始,每年在女貞路5號待的時間才越來越短,去年還可以扯夏令營的大旗,今年女貞路5號的居民干脆全伙消失,據說是裝修完了都沒人回來住——害得哈利一天要被佩妮姨媽盤問八百回。

  不過盧平拍著胸脯向他保證了,他那間存放父母遺物的屋子還是好好兒地維持著原樣,泡泡或者克利切會定時去打掃,除非伏地魔往女貞路扔核彈。哈利沒什麼意見,他們需要一個新的「據點」,西裡斯早就說過了,而顯然女貞路5號不太合適,所以它被簡單地修整了一下,大概是用來做備用安全屋了。

  今年他會被接去哪兒呢?陋居?還是別的什麼地方?哈利度日如年地揣想著,忽然意識到了鄧布利多的真意。無論他去了哪裡、去做了什麼,德思禮家都是唯一一個永恆不變的、可以接納他的所在,先別管質量怎麼樣吧!

  那一家三口將會熱熱鬧鬧地生活在這裡,不會人去樓空,也不會被咒語隱藏起來,他在任何一個有大眾交通的地方,只要手裡有錢,就能回來。而現在讓哈利自己去陋居,就算騎士公交能送他去德文郡,只怕他在那個聖什麼村裡轉悠瘋了也找不到地方。

  「喂,小子!」弗農姨夫吼了一聲,「干完活了嗎就在這發呆?」

  「干完了。」哈利心裡微渺的一縷觸動迅速灰飛煙滅了,「你們要出去?」

  德思禮一家穿戴整齊地走了出來,一踏出門外,就仿佛小明星站在了聚光燈底下,自然而然地就起了範兒。

  「瑪姬要請我們吃飯,」佩妮姨媽牽著達力的手,笑容體面又矜持,像是第一次參加選舉的議員太太,「她那個什麼上校給了她高級飯店的餐券,她似乎覺得有希望,但我看未必——」

  「佩妮!」弗農姨夫清了清嗓子,「沒必要和他說這個。」

  「我也不想知道。」哈利咕噥道,「好吧,祝你們一路順風。」

  「你不一起來嗎,哈利?」達力驚訝地說,「那你晚上吃什麼呢?」

  「他少吃一頓不會餓死的,不像你,我的小乖乖,天氣這麼熱,你都瘦了。」佩妮姨媽疼愛地捏了捏達力的臉蛋,這倒沒什麼錯,達力臉上幾乎沒什麼肉,只能捏起一層皮。

  「至少給他一些錢吧!拜托了,媽媽!」但達力卻很堅持,「我可以把我的零用錢給他。」

  「哦不,不用,我有錢。」哈利連忙說,「不用給我錢。」

  「你有錢?」佩妮姨媽危險地看來一眼,「你哪來的錢?誰給你的錢?」

  「佩妮!」第一次參選的弗農議員不得不再次提醒妻子,佩妮姨媽掩飾般地整理了一下絲巾扣,假笑了一聲:「等下我們再來聊你的伙食費,我們不在家,不許你開空調。」

  哈利心中叫苦,如果他與德思禮們再起衝突、再把誰吹脹了,福吉可不會再站在他這邊了,沒准兒第一個衝過來要折他魔杖的人就是福吉。

  小汽車帶著哈利汗水凝結出的鏡面光澤一路去遠了,哈利迫不及待地想進去蹭一下客廳裡還未散去的涼意,忽然打了個噴嚏。

  有點兒冷。

  奇怪,怎麼會冷?

  他的汗毛與雞皮疙瘩忠實地做出了反饋,這種感覺哈利可太熟悉了,他猛然抬起頭,但見路燈下飄飄搖搖地立著個披鬥篷的高大人影,腳不沾地,像絞刑架上懸吊的死屍。另一只攝魂怪正從天空中向下俯衝,鬥篷柔順得像是水中的魚鰭,路燈下的攝魂怪趁他分神,也立刻開始突進。

  阿茲卡班又有人越獄到小惠金區來了?還是伏地魔已經找到了制服攝魂怪的辦法?

  「呼神護衛。」哈利毫不猶豫地從腰帶中抽出魔杖,神氣的牡鹿踢踢踏踏地甩著大角,堅定攔在哈利身前。但攝魂怪並沒有冒進。它們毫無戰意地駐足、退縮,敷衍般地來回逡巡了幾趟,幾乎是立刻就要撤退,就在這時——

  一道手腕粗的火光射向天空,很快又是一束,來自不同方位的一束束光芒交錯,編織成一個彌天大網,向著兩個攝魂怪壓下來。而這兩只攝魂怪居然性格上也有微妙的不同,一只衝向火網,很快就被各色火焰吞噬了,另一只隨即安分守己地在籠子裡待得乖乖巧巧。

  哈利完全懵了,眼睜睜地看著操控著巨網的巫師們一個個現身,有他認識的,譬如盧平、西裡斯、穆迪、唐克斯,也有他不認識的幾個男巫女巫。

  「不容易啊,是不是?」穆迪擦了一把汗,「活捉比絞殺難多了。」

  「愛米琳,勞煩呼叫一下傲羅。」盧平舉著魔杖,向一位火光很不穩定的女巫點了點頭,「雖然我們已經有一位在這兒了。」

  他朝唐克斯笑了笑,唐克斯手一抖,結結巴巴道:「我、我得去躲著……我去幫哈利收拾行李吧?」

  「有勞!」西裡斯笑著叫道。

  哈利被唐克斯拉進門前最後看到的畫面就是那個叫愛米琳的女巫順勢撤回魔杖,緊接著向天空中發射了一連串紅色的盾牌狀煙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哈利帶著唐克斯上樓,「抱歉,我的房間可能會有點兒悶。」

  「沒關系,我們是巫師呀!」唐克斯用魔杖點了點牆壁,哈利頓時如墜冰窟,「對不起、對不起,有點兒過頭了!我對家務魔法真的不擅長!」

  所以唐克斯說幫他收拾行李,就真的是用手幫。還好大部分東西早在放假時就被西裡斯他們帶走了。

  「這兩只攝魂怪是魔法部派來的,他們想逼你違法,順理成章地趕你出巫師界。你一會兒就會收到通知了,我敢說他們早就已經寫好了等在那兒,只是貓頭鷹飛過來需要一點時間。」唐克斯摺衣服的動作相當麻利,就是越摺越皺。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哈利問,「我沒有聽見幻影移形的聲音。」

  「我們就是,呃,從隔壁走出來的。」唐克斯說,「你埋頭擦車的時候,西裡斯氣壞了。」

  哈利傻眼了。「所以……隔壁這些日子都住著這麼多人?」他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們就一直——」

  「不、不,當然不!」唐克斯連忙解釋,「我們排了班的,大多數只有一個人,或者小精靈,確保你的安全即可。今天是收到確切消息,鄧布利多才通知我們趕來的。」

  「是誰要害我?」

  「傻問題!」西裡斯趕上來幫忙,「還能有誰?」

  唐克斯的臉上有一絲微不可見的失望。「漂浮咒我還是很在行的,謝謝你,西裡斯。」她悶悶不樂地指揮著哈利的行李排好隊有序下樓。

  「萊姆斯在下面和魔法部的人扯皮呢,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已經就位了,我可不耐煩干這種事!」西裡斯笑嘻嘻地呼嚕了一下哈利的頭毛,「剛才那一下,嗖——帥吧?」

  「帥炸了!」哈利真心實意地說,「所以魔法部的陰謀破產了?」

  「應該是吧?」西裡斯也不是很確定,「但也不能排除他們徹底不要臉的可能性——哦,他們真的!」

  窗外停著好幾只貓頭鷹,爪子上無一例外栓著魔法部的信。雖然西裡斯說根本不用拆,但哈利還是依次看了一遍,明顯能看出鄧布利多干預的痕跡。

  「蹤絲這麼厲害?能精准地定位到每一根魔杖?」

  「蹤絲不能,但雷古勒斯可以。」西裡斯有些小得意,「所以說他們不要臉,哈利,你周圍有這麼多成年巫師,蹤絲根本檢測不出來。」

  「我就說信是早就寫好的!只等蹤絲一有反應,就趕緊往這兒寄!壓根顧不上細節!」唐克斯卷著耳畔一縷紫羅蘭色的鬈發,「如果福吉硬要開庭,臉皮都得被鄧布利多扒下來。」

  「拭目以待!」西裡斯冷笑著聳聳肩。

  盧平並沒有和傲羅們扯皮太久——或許和領隊是金斯萊有一定關系,他們公事公辦地留下了出警記錄與口供,對被捕的攝魂怪毫無興趣,等他們人一走,鳳凰社當即就放了攝魂怪自由。穆迪對此頗為不滿,直到大家在德思禮家的客廳裡重聚,他依然念叨著放走了一個未來的敵人。趁哈利忙著認識沒見過的鳳凰社成員,盧平帶著西裡斯去隔壁車庫,把飛天摩托推了出來。

  哈利覺得自己像一只候鳥,隨季節飛往不同的棲息地。

  「那你們呢?」他茫然地抱著自己的書包,肩頭搭著一件舊大衣。

  「我們本來想開亞瑟的那輛中巴車來。」盧平說道,「但阿拉斯托考慮到這麼多人擠在一輛車裡,萬一遇見危險,就會全軍覆沒——所以我們騎掃帚,還能有個接應。」

  「其實你們可以給我個地址,我自己搭火車去,只要有人接站就行了。」哈利有些慚愧,「高空多冷啊,要讓麻瓜不發現,至少要飛到雲層上面吧?」

  「他們今天本來也要去開會,順帶的事兒!」西裡斯催促他邁進挎鬥,盧平連留給德思禮的信和禮物都已經拿出來了,「沒道理我們來了一次,攝魂怪都抓了,倒把你扔在這兒第二天大包小包去坐火車。」

  飛天摩托在星、月與雲之間穿行,像一只領頭的雁,輕捷靈活的掃帚是圍繞著它的小雁,時時變換著隊形。哈利蜷在挎鬥裡,被冷風吹得發木,滿腦子都是小時候去瑞士滑雪學的「海拔上升一千米,氣溫下降六度」,結果西裡斯還在一邊不停地讓他「搏擊長空」。

  有那麼一秒,就一秒,哈利覺得當個斯萊特林也不賴。

  好不容易捱到落地,哈利卻覺得這裡十分之眼熟,他應該來過。

  「這不是格裡莫廣場嗎?」他哆哆嗦嗦地靠著西裡斯取暖,結果他和他一樣冷,「我以前來你家的時候,都是睡你房間的,那時候你還在阿茲卡班數星星。」

  「曾經是我家,曾經又不是我家,後來它又是了。」西裡斯笑道,「現在它也不完全是,至少你如果僅僅當它是我家,你是進不了這個門的。」

  哈利被繞得發昏,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合著鳳凰社是個頂級邀請制俱樂部。他在這裡見到了更多的人,譬如鄧布利多、韋斯萊夫婦,據說孩子們都在樓上客房裡,赫敏也來了。

  奇怪的是,雷古勒斯竟然不在。

  「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彼得伯勒,伏地魔一心一意要壯大自身的力量。」西裡斯小聲解釋道,眉宇間暗含憂慮,「要是他突然回來了,那才真是問題大了。」

  會議室——曾經是個宴會廳——裡還有不少人不知道魂器的事,哈利明智地沒有再追問,並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並不適合待在這裡。

  他所知情的最隱秘要緊的那部分內容,其實和鳳凰社並沒有太大關聯。與會成員他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見,具體任務他也幫不上忙,穆迪和舊友重逢開個玩笑,典故說不定都能追溯到他出生前。

  他只是想打敗伏地魔,並不想做鳳凰社的「若頭」。Ⅰ

  西裡斯親自送他上樓去找小伙伴。陰暗輾轉的樓梯上,一排老邁干枯的小精靈頭顱無言地俯視著這個家族的後人。

  「你不知道,赫敏剛來的時候,嚇到做噩夢睡不著。」西裡斯開玩笑,「我說這些頭可以點起來當蠟燭,她信以為真了,好幾天都不肯和我說話。」

  「阿波羅尼婭他們成功了嗎?」哈利憂心忡忡,勉強笑了笑,「伏地魔沒有懷疑吧?」

  西裡斯輕輕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他說,「別擔心,大家都很好,鼻涕精一會兒會過來,他畢竟還要把我們的事拿去告訴伏地魔,不是嗎?」

  哈利眨眨眼,說:「所以我暫時只需要考慮過幾天去魔法部受審的事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西裡斯一拍腦袋,「你需要一件正裝,明天就請莫麗帶你去對角巷買,或者穿我的?」

  「你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哈利懷疑地看著他。

  「是哦!」西裡斯恍然,「可我前兩天明明在衣櫃裡看到——咳咳,可能是雷古勒斯的吧,沒事他不會介意的,說起來你倆認識的時間比你認識我久得多了。」

  居然還有點小雞肚,哈利真不知道他是在嫉妒誰。

  對於被隔絕在會議之外的事,孩子們普遍表示情緒穩定。赫敏幾乎是剛放假就無縫銜接了O.W.Ls復習地獄,緊接著遭殃的就是羅恩,雙胞胎一直帶著金妮小動作不斷,但目前仍處於莫麗·韋斯萊的可控範圍內——伏地魔都能知道的事,讓孩子們偷聽去一兩句怎麼啦?西裡斯和盧平都是這麼勸她的。

  韋斯萊家的孩子們嘴都蠻嚴的,羅恩那是特例。

  「復習也可以給我寫信啊!」哈利舒服地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你們不是會用麻瓜郵政嗎?」

  「鄧布利多不許。」羅恩老老實實地說,「他怕你在德思禮家更呆不住,所以我們只能趁海德薇偷偷去看你的時候系個報平安的小紙條。」

  「不是吧,你們過得是有多舒服啊?」

  「赫敏帶我逛麻瓜倫敦哎!」羅恩一聽來勁了,「你說的那個什麼博物館,現在我也去過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哼!」

  「你們可以出門?」

  「僅限麻瓜世界。」赫敏嚴肅地說,「也不許帶魔杖。」

  哦,哈利懂了,是阿波羅尼婭所崇尚的「麻瓜隱身法則」。

  「而你,我弱小而無助的朋友,聽說你要洗車、除草,熱了只能手動扇風,汗流浹背還沒水洗澡。」羅恩憐憫地說,「我們又怎麼忍心將這等幸福生活分享給你呢?」

  哈利氣得眼前一黑,翻過身去不想理他們了。

  第二天他就被赫敏拖下了「地獄」,羅恩是那個自己淋雨還要撕他傘的幫凶。「憑什麼啊?」他不情不願,「你好歹還去逛街看電影了呢,我為什麼要受這個苦,昨天這個時候我還在澆花,腰都要斷了!」

  「一場電影可以換我陪赫敏乖乖地復習一下午,一本對研發『速效逃課糖』有幫助的布萊克藏書也可以換弗雷德和喬治別再那麼孜孜以求地偷聽鳳凰社開會。」羅恩嘆了口氣,「而你,我的朋友,赫敏倒是想收買你,可我們實在不知道你還缺什麼。」

  哈利一時默然,他所缺的,都是他再也得不到、誰也給不了的東西。

  「我要是哈利,我就想想半個月後在法庭上我要說什麼。」赫敏從一本有年頭的變形術筆記上抬起頭來,「但哈利反正不需要,他從來不需要打草稿。」

  哈利·波特忽然發現自己無事可做。他,還有鳳凰社,全都處於一個完全被動的境地,只能等伏地魔出手,或者福吉也行,聊勝於無吧。在攝魂怪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女貞路之前,福吉主要著落在輿論場上,他們抓住第四個勇士和雙黃蛋冠軍不放,把他說成一個沽名釣譽的、愛出風頭的輕浮之輩,又自說自話地剝奪了鄧布利多的一系列名譽。

  看來穆迪無心的一句嘲諷真的讓康奈利·福吉壓力很大。

  無所事事的米蟲生活過得飛快,每天都有不同的鳳凰社成員來了又去,格裡莫廣場12號也總是熱熱鬧鬧的,唯一對此感到不滿的大概就是克利切了,小精靈簡直如坐針氈、如芒在背。他老了反而任性起來,常常豁出去自我懲罰也拒絕提供服務,一個人跑到掛滿了家族成員畫像的空房間哭訴。

  鄧布利多立即意識到泄密的風險,將那房間徹底地封鎖了起來。克利切想去投奔雷古勒斯,但雷古勒斯又不想讓它出現在伏地魔面前,最後實在沒辦法,斯內普只得讓泡泡暫時和克利切換一下崗。

  赫敏對這種巫師肆意擺布小精靈的行為十分不滿,但當哈利告訴赫敏,泡泡獲得自由的時間比他們的年紀還長時,這種不滿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當年一定發生過什麼,阿波羅尼婭是純血,這麼做本身就不正常。」早餐桌上,赫敏若有所思,「我總覺得多比是偶然,而泡泡的成功是不可復制的,和巫師情誼深厚的小精靈應該像克利切那樣,而他至今還在為布萊克服務。」

  「反正都不可復制了,刨根問底干什麼。」哈利苦笑,韋斯萊夫人將雷古勒斯的舊正裝袍子改得很合身,但泡泡試驗費格太太帶來的電熨鬥時一不小心熨過了頭,他感覺背後插著一根鐵棍,喉頭也箍著一圈鐵箍,早餐只能喝下一些熱咖啡,嚼一嚼面包片都覺得快要窒息了。

  如果換成克利切和多比,此刻已經大哭著去撞牆了,但泡泡只是輕描淡寫地讓哈利「自己克服一下」,又給他倒了點兒咖啡。

  「說不定阿波羅尼婭只是受不了這糟糕的服務態度。」西裡斯一大早的又犯賤去撩撥赫敏,「結果泡泡無處可去,只好繼續死皮賴臉地跟著她。」

  結果哈利出門前,西裡斯從自己的杯子裡喝出一只狐猸子的屍體,他一口咬定這是斯內普指使的,氣得要去找斯內普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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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被動(3)

  他們出發得非常早,早高峰沒有開始,值夜班的鳳凰社成員也沒有來交接。地鐵上還有空座,哈利和韋斯萊先生坐在一起,兩邊都是從酒吧通宵回來的爛醉鬼,睡得恨不得把頭扎哈利懷裡。

  「昨天晚上鄧布利多特意來了一趟,」韋斯萊先生小聲和他解釋,「說福吉很有可能擺我們一道,讓我們早點去。哎,這種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怎麼能——唉!」

  「她為什麼不自己來呢?」哈利問,「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在外面,我一點也幫不上忙……但是,至少也讓我看一眼,她好不好啊?」

  韋斯萊先生卡了一下。「可是,哈利……」他為難地說道,「阿波羅尼婭並非鳳凰社的人吶!」

  「什麼?!」哈利著實震驚了,「可、可斯內普不都——」

  「我們也都覺得很奇怪。我是說,知道她身份的人,這樣的人可不多。」韋斯萊先生搖了搖頭,「但鄧布利多很固執,阿波羅尼婭本人也完全不在乎。」

  哈利隱約有些明白鄧布利多的意思。那只襲擊他的攝魂怪,如果阿波羅尼婭在場,一定立即就絞殺了,原因也不像穆迪那樣正義凜然,而是死攝魂怪能讓她占據更大優勢、攫取更多利益。

  甚至,他再陰暗一點兒,沒准攝魂怪都是她派的,整件事都是她賊喊捉賊。這樣既能在動機上討好福吉,又能在結果上打擊他的氣焰,如果阿波羅尼婭舍得犧牲自己口碑的話。

  地鐵搖搖晃晃,像是海濤中的一艘小船,那叮叮咣咣的聲音,習慣了倒也覺得它有規律,很是催眠。哈利抱著鄰座醉鬼的大頭睡得香甜,留下手足無措的韋斯萊先生差點兒坐過站。

  「你知道的,哈利,我們在法國雖然……」他戀戀不舍地回頭和閘機道別,「但我也沒什麼機會坐地鐵。」

  「對麻瓜上班族而言,通勤能幻影移形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哈利打著哈欠,「誒,怎麼是金融城?我還以為會是白廳那邊。」

  「有考慮過那邊。」韋斯萊先生帶著哈利穿過林立的高樓大廈和西裝革履的男女,「但麻瓜的安保措施日新月異,太不方便了……多久之前,麻瓜打完仗之後吧,大概?我們就搬過來了。」

  他們避開人群,連續數次遠離大路,終於拐進一條凄涼無人的後街。哈利還記得羅恩和赫敏前去為西裡斯作證後寄來的長篇游記,一切果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奇異、炫目又震撼,魔法部玩起大場面、大手筆來,一點兒都不輸霍格沃茨。

  「登記完了?」韋斯萊先生在內部升降梯旁向他招手,「讓我來看看現在是幾點……還有時間,先去我辦公室吧,我再去打聽打聽到底改到哪兒了!」

  幾部升降梯似乎都去了別的樓層,他們正等著,一番對話卻飄進了哈利的耳朵。

  「今天的日程從九點開始,在博恩斯司長辦公室,關於哈利·詹姆·波特違反《未成年巫師——」

  「不,那個改了,改成八點了,在十號審判庭。聯系盧修斯,待會兒我就可以抽出一小時來見他了。」

  哈利趕緊看了一眼手表,還好,他還來得及坐下來喝口茶,隨即又覺得那兩個聲音都有點耳熟——韋斯萊先生已經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後,一男一女兩位巫師也在等升降梯,似乎並未發現他倆。

  阿波羅尼婭穿著她那身從裡到外都有意義的「標准制服」,旁邊跟著珀西·韋斯萊,正在改一份備忘。

  哈利隱約知道珀西的事,似乎他為求升職而切斷了和家裡的聯絡,這個名字已經成為了格裡莫廣場12號的禁忌,比「伏地魔」還要招忌諱。而韋斯萊先生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帶他進入了遲來的升降梯。

  阿波羅尼婭當然不可能沒發現哈利和亞瑟,她掃了珀西一眼,這孩子身體僵硬,只怕心裡也有數。但她對修羅場沒什麼興趣,是以直到進了辦公室,才把珀西叫住。

  「知道為什麼提升你嗎?」她笑了笑,手指敲了敲桌面,咖啡壺旋即熱火朝天地工作起來,「坐,八點之前都沒什麼事,我們來聊聊天。」

  珀西緊張又激動地坐了下來,這是從未有過的待遇。「雖然畢業才一年,但我工作一向很用心,去年……您也看到了。」他收了收下巴,又咽咽口水,努力擺出一副謙虛的姿態。

  「是啊,我是看到了,但我更覺得,年輕人還是要打好基礎,再謀求進一步的提高。你連國際司的事物都沒全上手,當我的秘書,不覺得有點兒力不從心嗎?」阿波羅尼婭閑閑地攪拌著手裡的冰拿鐵,「但這是部長的意思,我也沒辦法。」

  珀西的臉色先是慘白,隨即又通紅起來。「部、部長先生?」他結結巴巴地說,「可、可我……」

  「稍微有點兒奇怪,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部長為什麼要這麼做?」說到此處,阿波羅尼婭開了個玩笑,「都說我是過去一百年來魔法部晉升最快的,不僅僅是女巫,也包括男巫,但現在這個殊榮是你的了。」

  珀西手忙腳亂地從分給他的咖啡杯裡撈了塊冰,含在嘴裡冷靜頭腦。頂頭上司的傳奇履歷他幾乎倒背如流,格林格拉斯女士的年紀幾乎可以當他的母親,他們兩個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當過級長和學生會主席,但在職場中摸爬滾打一年的珀西也逐漸意識到,學校裡的那套東西,出了校門就毫無意義。

  「因為你的父親,因為你是亞瑟·韋斯萊的兒子,而亞瑟被看作是鄧布利多那一黨。部長想通過你獲取一些那邊的消息,而你……」她「鏗」的一聲咬碎了冰塊,「卻主動切斷了與家裡的聯系,我很抱歉,這個職位,你怕是坐不久了。」

  「為、為什麼?」珀西大驚,「我是站在部長先生這邊的!」

  「有什麼用?部長稀罕你的支持嗎?」阿波羅尼婭失笑,「他沒准兒還覺得,你是為了保護韋斯萊家才做出了切割。」

  看著珀西·韋斯萊徹底陷入震驚、久久說不出話來,阿波羅尼婭強忍笑意。琢磨不透官場運行准則的官迷,只能是他人眼裡的笑柄。

  「為魔法部工作,你想要什麼呢,珀西?」她語氣變得更溫和了,言辭卻更尖銳,「更大的權力、更高的地位、他人的尊敬……那麼這個位置,你想不想要?」

  她拍了拍自己正在坐著的扶手椅,又一指隔壁的部長辦公室。「那把椅子呢?想換上自己喜歡的款式嗎?」她輕聲問道,「沒什麼丟人的,沒有比我們斯萊特林更懂野心的了。」

  珀西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但他仍舊沒有承認。

  「如果你路過一個果園,口渴,想吃樹上的果子,你該怎麼辦呢?」阿波羅尼婭話鋒一轉,「拿錢去買,對不對?或者用武力去搶,都可以,但……」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沒有人會選擇加入那個果園、成為農夫的親人,再讓他們看在親人的份上,把蘋果免費摘給你吃啊!」

  毒蛇般的女巫揮了揮魔杖,手中多了一個金蘋果,她將它輕輕放在珀西的手裡。而珀西手一顫,並沒能好好地握住它,蘋果重重地砸在地毯上,「骨碌碌」地滾遠了。

  「有些事總是『教會學生,餓死老師』,但好在我並沒有這個顧慮。」阿波羅尼婭俯身撿起實心的金蘋果,在手裡拋著玩兒,「用你的加隆或者魔杖去摘蘋果,而不是靠著愛和所謂的『忠誠』去祈求,你唯一該效忠的是自己的內心,這一點,倒可以和赫奇帕奇們學學。」

  「赫奇帕奇?」

  「部裡最近關於老巴蒂·克勞奇的流言,莫非你沒有聽說?」

  「啊?」

  「他的兒子小克勞奇,一直是神秘人忠心耿耿的走狗,一心為他的主人謀求利益,因此他在父母跟前裝成乖巧的兒子,為神秘人竊取情報。哪怕進了一次阿茲卡班也不肯死心,十幾年吶,韜光養晦,抵抗奪魂咒,尋找出逃的機會,在小精靈眼裡他卻只是個想看世界杯決賽的任性孩子。」

  「我做不到!」珀西立刻道,「你讓我……假意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偷取情報給部長?不行的……我、我做不到!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家人的事!」

  你做的夠多了好嗎?阿波羅尼婭腹誹不已,這孩子怎麼死不開竅呢?他真的適合干這行嗎?合著前面的話她都白說了是吧?

  「真相是什麼,難道重要嗎?」簡直是一聲惡魔低語,「在真相大白之前,鄧布利多的支持者會覺得鄧布利多所說的就是真的,難道部長的支持者就都是真的發自內心地相信,神秘人沒有回來?不重要的,人們只相信他們所願意相信的。」

  說到這個份上,這要是還不醒悟,那可真是沒救了。如果珀西是個女巫,她都該建議她去結婚了。

  「哎呀,還有二十分鐘了。」她輕笑道,精心保養的樸素指甲在水晶表盤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該下去了,我還得換罩袍呢!我敢打賭,光等升降梯我們就得等上十分鐘。」

  康奈利·福吉拙劣的小把戲落了個空,他的被告和代理人甚至到得比陪審團還要早,而前威森加摩首席盡攬人心,更讓他像極了一個笑話。西裡斯說得沒錯,鄧布利多簡直是把福吉的臉皮扒下來往地上踩。

  福吉說哈利違規濫用魔法,鄧布利多就說在場有成年巫師,甚至是哈利的教父,他可以在教父的監管下使用魔法,證人現在門外;

  福吉撒潑耍賴說證人要麼是哈利的親友,要麼是鄧布利多的老友,證詞不可信,鄧布利多就說我們報警了,傲羅和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都看見攝魂怪了,什麼,都一起出外差了,這麼巧?沒關系,有記錄和口供,不會突然失火燒沒了吧;

  福吉說哈利六月底還非法制作了一個門鑰匙,鄧布利多就反問你不是認為他撒謊嗎?有什麼證據證明哈利非法制作了門鑰匙?當場現查交通司的記錄,居然是零耶!

  哈利拼命讓自己板著臉不要笑出聲來,他死死抓著被告席的扶手,椅子上懸垂的鐵鏈被他弄出了輕微的聲響,但已經無人在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鄧布利多單方面碾壓福吉的不對等戰役上。

  眼看福吉已經惱羞成怒地要搬出哈利三年級吹脹姑媽的事來了,只聽一聲輕笑,阿波羅尼婭舉起了手:「部長,我有問題。」

  「講,請講,阿波羅尼婭!」福吉用袖口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你有什麼好的意見?」

  「我在想,這件事會不會是您自導自演呢,鄧布利多教授?」阿波羅尼婭禮貌地欠了欠身,「自從攝魂怪入駐阿茲卡班以來,兩百多年從沒出過岔子,我也相信法律司與神秘事物司的監管不會出問題,想必一定是有內鬼。而您恰巧准備的很充分,您想做什麼呢?」

  干!還能這麼玩!

  「事實上我也很好奇,究竟是誰派出了那兩只攝魂怪。」鄧布利多也頷首還禮,「如果法律司或者神秘事物司有辦法調查的話——」

  「咳咳!」哈利一聽那矯揉造作的咳嗽聲就頭疼,那個粉紅色..蟾..蜍..科兩棲動物又要發言了。

  「事實上,並沒有這種異想天開的辦法,鄧布利多。」她甜甜地笑道。

  「咦?」阿波羅尼婭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嗎,多洛雷斯?可我明明——」

  「沒有!」烏姆裡奇堅定地把她堵了回去。

  「好吧,既然多洛雷斯說沒有,那就沒有好了。」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說,「我忘了多洛雷斯也是法律司出身了,她對法律司的了解和掌控,比我還多還深呢!」

  哈利眼睜睜地看著福吉臉色一變,他猛地扭頭看了烏姆裡奇一眼。「多……」他喃喃地說,不停地擦著汗。

  「部長?」烏姆裡奇天真無辜地望著他。

  「表決吧!」福吉垂頭喪氣地說道,「認為哈利·詹姆·波特無罪的舉手……」

  哈利大獲全勝!他走出審判室,卻發現走廊上並沒有什麼證人,一個都沒有,只有一大一小兩個韋斯萊隔著整條走廊,就像隔著天上的星河,扭著脖子誰也不看誰。

  「我就猜康奈利不會允許他們上庭,干脆別白跑這一趟。」鄧布利多輕松地說,「好了,去和亞瑟打個招呼,我送你回去。」

  他們同行了一段路,要回到九層搭升降梯。經過一條小岔路時哈利注意到福吉正和烏姆裡奇躲在裡面說悄悄話,兩人連威森加摩的袍子都來不及換。只這驚鴻一瞥,哈利只來得及看清出福吉滿臉的氣急敗壞,而烏姆裡奇卻理直氣壯的,一副坦然無比的樣子。

  「是烏姆裡奇嗎,教授?」哈利敏銳地問。

  「你早就見識過她的招數了,哈利,只不過她當時針對的不是你。」鄧布利多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小時候不是在王蓮的葉子裡睡了一覺嗎?」

  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哈利恍然大悟。可十五歲的哈利·波特已經不會傻傻地相信襲擊他們的暴徒被麻瓜警察帶走了,他們去哪裡了呢?

  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本能,這個問題他並未直接問鄧布利多,而是問了正在格裡莫廣場12號吃早午餐的唐克斯。

  「德力士?」唐克斯一愣,「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不,他肯定不是現役……哦我記起來了,五年前,要麼就是六年前,法律司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批人,有傲羅,也有執行隊的,還有打擊手,連屍體都沒找著。都說他們是奉前任部長的命令干髒活兒,估計全伙折在某個黑魔法遺跡裡了,福吉上台後還給家屬發撫恤金呢!」

  所以,他們都死了?

  哈利仿佛又能看見伯莎·喬金斯的臉,還有阿萊克托·卡羅綠光裡驟然倒下的身影,一向靠著麻瓜藥片壓制的頭疼也越發劇烈起來,幾乎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但他並未向誰求助,那兩個身影交錯在他眼前閃現,令他日思夜想、廢寢忘食。連羅恩和赫敏雙雙成為級長都不能令他動容。

  「奇怪,今年沒有黑魔法防御術的課本誒?」

  「或許穆迪教授真的成功了?」

  「說真的,我不明白瘋眼漢為什麼不選擇留下來。」

  「他這樣經驗豐富的戰士,留在學校裡才是屈就,萊姆斯也一樣。他們自己也更願意奮戰在一線,對吧,哈利?」

  「哈利?」羅恩擔憂地湊過來,「不是吧……雖然我們都覺得你不至於,但你要是心裡不得勁兒,你就說出來。」

  「不不不!」哈利恍然回神,「哦,你掃帚買回來了?打算參加球隊選拔嗎?」

  這下赫敏也忍不住了。「哈利,羅恩的掃帚上個周就買回來了。」她輕聲說道,「你看上去很不好,不舒服嗎?」

  「有點兒,」哈利含混地說,「額頭不太舒服。」

  沒想到羅恩和赫敏為了他這一句話,竟然勇敢地攔截了散會的鳳凰社成員。哈利還在望著天花板發呆,就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向著他和羅恩的房間而來。

  「哈利。」盧平開門見山,「止痛藥失效了?」

  「不,沒有……」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或許是我最近想得太多了,腦子裡有點亂。」

  「我希望你說的不是你的大腦封閉術。」盧平說,「你還維持著它,對嗎?」

  哈利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這已經是我的一個習慣了,只要我還在呼吸。」

  盧平也笑了一下,笑得比哭還難看。

  「最近在想什麼呢,要不要聊聊看?」他側身坐在床邊,「或許,我找西裡斯來?鄧布利多也還沒走。」

  「不。」哈利也覺得是時候了,他不能帶著這一腦袋漿糊回霍格沃茨,但他也知道,無論是西裡斯還是盧平還是鄧布利多,都無法為他解惑,「我要和斯內普談。」



第162章  被動(4)

  「他?」盧平吃了一驚:「可他今天沒——好吧,我去找他來。」

  臨近開學,教授們大多已經返回了霍格沃茨城堡——肯定不是為了看夜騏呲牙的。是以斯內普撥冗前來時,已經是晚飯後了。

  「你最好真的有什麼十萬火急的要緊事。」他隨手拖了把椅子,坐在哈利床前,「盧平說你這幾天在玩自閉?怎麼,沒當上級長不服氣?」

  「阿波羅尼婭帶我去植物園那次,89年。」哈利平靜地看著他,「她把那些人全都殺了,是嗎?」

  「我看你還沉浸在特工游戲裡沒出來!」斯內普冷笑了一聲,似乎早有預料,他伸出自己的左臂,示意哈利把手搭在上面,「有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他老老實實地說。

  斯內普又把袖子挽上去,那個醜陋的標記就那樣大咧咧地出現在哈利眼前。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加入食死徒?」他的聲音低得像是耳語,「為了給正義陣營輸送情報?你還真信了?」

  哈利幾乎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一聲復一聲,卻越是呼吸,越是窒息。

  「格蘭芬多總是認為,人人平等,可世界本就是不平等的。鄧布利多枉自崇高,最後也要向現實低頭。」他慢慢地撫平袖口,「在斯萊特林眼裡,人命有高低。」

  「你不如說是在食死徒的眼裡。」哈利說。

  「差別不大。」斯內普神情冷淡,「這就是我展示黑魔標記的意義。怎麼樣,覺得迄今為止的局面裡摻雜了食死徒的貢獻,坐立難安嗎?」

  哈利說不出話來。

  「如果不是被抓了現行,阿波羅尼婭才不願意處處被鄧布利多掣肘;如果不是發現了魂器的真相,雷古勒斯或許會糾結痛苦上一輩子,也邁不出背叛黑魔王的那一步;如果不是預言裡提到了你,我也根本不會倒戈。」

  他動了動魔杖,哈利還未收拾完的箱子裡飛出一張嶄新的羊皮紙,上面飛速地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一張繁復的魔藥單方。

  「別一廂情願地覺得我們都是為了你。」他粗魯地將那張羊皮紙塞進哈利手裡,「為此愧疚痛苦更是愚蠢!看看這個吧!」

  中止妊娠藥劑。

  哈利望著這張羊皮紙,徹底陷入了呆滯。誰跟他說話他都不理,不肯吃也不肯喝,只坐在床上攥著那張紙發呆。樓下不明所以的西裡斯差點兒和斯內普打起來,被大家七手八腳地勸開了。

  一陣鬧騰過後,赫敏和羅恩狗狗祟祟地從門後探出頭來。

  「西裡斯覺得我們能勸好你。」赫敏猶豫著說,「但我覺得難度好大。」

  「盧平說,級長就是要負責解決學生遇到的各種小問題,當然也包括心理上的。」羅恩一把攬過哈利的肩膀,「說說看,哈利!」

  他當然不能說阿波羅尼婭殺人的事兒。如果連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就更不能指望羅恩和赫敏。

  「克魯克山,它偶爾會溜出去自己找吃的,這你知道的吧?」哈利望向赫敏,「並不全是老鼠,鳥、刺蝟、蟲子或者其他什麼別的小動物,只要比它小的。」

  赫敏一愣。

  「這有什麼呀?貓頭鷹不也這樣嗎?」羅恩撓撓後腦勺,「也就是小豬體格比較小,我好幾次看著它跟著海德薇出去捕獵,它吃不下,就蹲在一邊看。」

  「不是這個。」哈利搖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扯動物保護?扯生態崩潰?但赫敏卻好像有點兒能理解他的意思,

  「這是克魯克山的天性呀,它雖然通人性,但它終究是只貓,它是掠食者。」赫敏輕柔地將手放在哈利的膝蓋上,「我有時候忘記給它放糧,它才會跑出去,我盡量改過,不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嗎?」

  「怎麼能,把希望寄托於別人呢?」哈利痛苦地把頭埋進雙膝之間,「這是克魯克山的問題!」

  「克魯克山能有什麼問題?」羅恩仿佛聽天書一般,「它是動物,它生活的環境就是那樣,弱肉強食,如果哪天克魯克山倒霉,它完全有可能被別的比它更強大的動物抓住吃掉,沒准就是海德薇呢?」

  「羅恩!」赫敏責備地看著他。

  「開玩笑的!」羅恩叫屈,「克魯克山抻開了可比海德薇大得多,我看海德薇可打不過它。」

  「人也是動物,哈利。」赫敏懶得理羅恩了,又開始攻堅救世主,「你不覺得,是因為我們一直活在學校裡,有人庇護著我們。或許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羅恩說得沒錯,弱肉強食,掠食者手下留情,面臨的就是餓死。」

  「是這樣,就一定對嗎?」哈利悶悶地聲音從堆疊的袍子下擺中傳來。

  「不對,但……我們能做的也很有限哪!哪怕你能把全天下所有的貓都圈養起來,可還有貓頭鷹呢!」赫敏好笑地看著鑽牛角尖的友人,她曾以為他永遠不會這樣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像S.P.E.W.吧,小精靈天性如此,硬掰怎麼掰得回來?或許我可以建立一個新的制度,我們能夠開辟一個新的時代,在新時代裡成長起來的小精靈也好,貓狸子也好,會是完全不同的。但那些舊時代的人,你該如何強求呢?就像魚和鳥——」

  哈利忽然抬起頭來。空中的飛鳥和海底的游魚,雷古勒斯那個著名的比喻,他曾經大言不慚地說要做「飛魚」,但最終邁不過那道坎的是他自己。

  「如果,我是說如果,羅恩,如果我以後結婚生子,」他突兀地換了個話題,「但我和我的妻子出了點問題,暫時無法照顧小孩,你們會接手嗎?」

  「當然!」羅恩一拍胸脯,把赫敏一拉,「以後他就是我們家的孩子!」

  「誰跟你是『我們』!」赫敏連忙走開,「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絕不和我成為一家人,是誰呢?」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的感情。」哈利手裡還握著那張羊皮紙,「但潘西呢?」

  「誰?」羅恩嚇了一跳,「潘西?潘西·帕金森?斯萊特林扎著小狗辮兒的那個?她和你有什麼關系啊?」

  「是啊,她和我有什麼關系啊?」哈利輕聲道,「她是德拉科的朋友,不是嗎?而德拉科是我的朋友。」

  赫敏聽到這裡,已經基本能肯定這件事和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有關了。但哈利自己不肯說,她壓根猜不到好好兒地去魔法部打一場必勝的官司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哈利遭受如此重擊。

  「你手裡是什麼,哥們兒?」羅恩眼尖,一把將那張羊皮紙從哈利的拳頭中抽了出來,「我的天!這是什麼可怕的東西!你、你難道你——我不明白,咱倆天天形影不離,你哪來的時間……那個女巫是誰?不會是金妮吧?」

  爬起來就要去找妹妹,被赫敏強勢鎮壓。但赫敏的誤解更為離譜。

  「懷孕的是女巫的身體,你得尊重她的個人意願,哈利。你不是孩子的父親,即便你是,你也沒權利干預她的決定。」赫敏把那張皺巴巴的羊皮紙撫平,手按在字跡上都發抖,「你不能因為她決心拿掉這個孩子,就質疑她的人品。」

  「這都什麼跟什麼!」哈利崩潰地閉上眼,「聽著,不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停止你們恐怖的聯想,拜托!」

  如果他沒有誤解斯內普的意思,那麼,那份藥劑,他們曾經打算用在他媽媽身上——波特家的孩子死去,預言就會自動轉移到隆巴頓頭上,那麼莉莉·伊萬斯就得以保全。

  斯內普說人命有高低。他曾自大地以為,他,哈利·波特,理所當然地擁有更高的優先級,為什麼不呢?他在許多強大巫師的看顧下長大,他肩負如此多的愛與希冀,他是伏地魔宿命中的敵人,他有義務、也不得不為整個巫師世界開辟一個新的未來……他站在高處,悲憫地俯視死去的德力士,為阿波羅尼婭的殘忍而痛苦不已。

  這張藥劑單方打破了他自以為是的幻影。他和隆巴頓一家、和德力士一樣,都處在可以被犧牲的底層,之所以他們還能活著,或許就是「鄧布利多掣肘」的結果。

  他成為這個該死的「救世主」,是拼盡全力也無可奈何的結果,而不是萬事萬物的開端。

  他自詡早就了解阿波羅尼婭的為人,時至今日才發現他的認知是多麼膚淺。或許阿波羅尼婭眼裡根本就沒有「殺戮」的概念,她拈起那顆名為「德力士」的棋子,將他放到合適的位置,這一步名為『死亡』。

  所以鄧布利多永遠也不會邀請她加入鳳凰社。

  哪怕他們深陷戰爭,哪怕他們的敵人不只有伏地魔。

  而阿波羅尼婭甚至不在乎。她到底在乎什麼呢?她到底在圖謀什麼呢?此時此刻他陷入如此糾結的質問與疑慮,彼時彼刻會不會也有其他人為之迷茫?

  所以伏地魔懷疑她,所以鄧布利多拒絕她。可她不在乎,她讓自己成為伏地魔身邊僅有的可依靠的僕人、不得不信任她,她讓鄧布利多哪怕和她格格不入,也不得不為了大局忍受她。

  如果,如果阿波羅尼婭的索命咒沒有出問題,那些散落在西歐安全屋裡的人質,她……她照樣還是會殺的,哈利無比確信這一點。

  就像斯內普說的,如果預言中提到的不是莉莉·伊萬斯的兒子,當年他根本不會回頭。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加入食死徒?」

  而斯內普甚至連出路都替他想好了——崇高如鄧布利多,都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局勢已經如此被動,如果沒有阿波羅尼婭,哈利都不敢想現在會是什麼局面。

  五年級開學前夜,哈利·波特徹夜難眠。



第163章  干涉(1)

  雖然暑假裡赫敏可以帶著羅恩去逛麻瓜倫敦,但他們的開學大部隊還是膨脹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恐怖規模——大家都覺得沒有必要,但穆迪卻十分堅持,赫敏悄悄在背後說他也有戰後PTSD。

  剛一上車,哈利就迅速地被「拋棄」了,羅恩和赫敏奔赴他們的使命,而雙胞胎去找另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李·喬丹會和,還好有金妮收留他,再加上盧娜·洛夫古德和納威·隆巴頓,怪模怪樣的組合。

  經過開學前一番精神洗禮,現在哈利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納威了,要不是米布米寶及時地荼毒了所有人,車廂裡估計會陷入尷尬的冷場。

  他隱約覺得這場面有些熟悉,似乎上一次也是靠著納威的蟾蜍破冰的——神奇動植物立大功!

  「馬爾福看我更不順眼了。」執勤回來的羅恩跟他講,匆匆換著校袍,「就因為你不是級長。」

  「而我就此擁有了更多的休息和學習時間,今年還要考O.W.Ls呢!」哈利懶洋洋地說道,「有赫敏監督你,你別想玩忽職守。」

  羅恩臉色一垮。

  下車時級長們仍然需要維護秩序,哈利和兩個四年級女巫占了一輛空馬車等他們,盧娜忽然說道:「海格教授不見了。」

  哈利這才發現數十年如一日負責接引新生的海格並未在他的崗位上,取而代之的、看輪廓依稀是一位女巫,普普通通的那種,既不是半巨人,也不是「骨架子大」。

  「啊,這個……」金妮吐了吐舌頭,「我知道!」

  盧娜那雙飄忽不定的眼睛慢慢移了過來。「講講看!」她感興趣地說。

  「鄧布利多把他們派去聯絡巨人了,海格和布斯巴頓的那位校長。」金妮倒是沒有猶豫,壓根沒把盧娜當外人,「弗雷德和喬治用伸縮耳偷聽到的,還有一些人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不過我們都不認識,因為伏地魔也會派人去,如果能在半路解決掉那就最好了。鄧布利多不知道怎麼還預言說巨人族群會發生暴..亂,頭領會易主,海格因此還帶了雙份的禮物。」

  說好的韋斯萊家的孩子嘴巴都嚴呢?

  哈利擦汗,但並不感到意外。雖然上學期決賽之夜講「睡前故事」的時候鄧布利多不在,但他要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有的是辦法。

  但盧娜的反應倒是超乎哈利的意料——她很淡定,仿佛金妮說的只是「媽媽派弗雷德和喬治去村裡的麻瓜商店買黃油」。

  「你不需要說什麼,哈利。」她微微一笑,揚了揚手中那本胡言亂語的雜志《唱唱反調》,「你已經被主流排斥了,不是嗎?我反而更相信你了。」

  這是什麼清奇的腦回路?

  更令他震驚、令他難以理解的事情還在後面——他們走進禮堂,發現教師席上坐著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斯萊特林那邊也傳來德拉科響亮的吸氣聲。

  「今年還有什麼大活動?」羅恩茫然地說,「為什麼提前沒人告訴我們啊?」

  「不是的。」赫敏仔細觀察之後下了結論,「她坐在鄧布利多教授的左手邊,那是新教授的固定位置,洛哈特、萊姆斯和穆迪都曾經坐過——她是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哈利。」

  羅恩眼前一黑,他好像一直都有點怕阿波羅尼婭,出於某種小動物的本能。

  「快坐下,格蘭傑!」六年級的級長叫道,「分院帽要唱歌了!」

  他們趕緊落座,一邊看阿波羅尼婭跟著分院帽之歌的節奏,百無聊賴地拿刀叉劃拉盤子,旁邊的鄧布利多忍不住斜眼看她,最後被斯內普一巴掌拍掉了。

  「歌詞好像改了。」赫敏還能分出一只耳朵來聽歌,「它在警告我們?」

  「顯而易見,不是嗎?」差點沒頭的尼克——更喜歡別人稱他為「尼古拉斯爵士」——從半空中優雅飄落,「它經常這麼干,我是說,以幽靈的時間維度看。每過大幾十年,一百年,霍格沃茨就會迎來危機,世間從來沒有永恆的太平!」

  「您洞悉了歷史的規律。」赫敏贊同道,他們同時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圓圈,然後一齊笑了起來。

  「怎麼回事?」羅恩一口咬掉一只蜜汁雞翅膀,「咱們嘔吐出台新的接頭暗號了?」

  「不是。赫敏的意思是,世事就好像這個圓,走到谷底時就會自然向上走,走到頂峰時也會無可避免地下行,就像……呃,月亮?」哈利在高腳杯的杯口比比劃劃,「滿月會逐漸殘缺,而缺月也會日復一日地更加圓滿。」

  羅恩用表情和反應說明了他聽不懂。

  「沒事,吃吧!」赫敏寬容地說。

  飽餐過後,校長按照慣例要介紹一下新教授。他並未直說接替海格的格拉普蘭教授要代課多長時間,而不少同學顯然也還記得三年前的決鬥俱樂部,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向他們揮手時,他們也報以善意的掌聲。

  「哈利,我注意到她還穿著那身衣服。」赫敏語速飛快,按照以往經驗,宴會馬上就要結束了,而級長們又雙叒叕有任務,「每當她以魔法部工作人員的身份出現時,她就會這麼穿,對吧?

  「什麼?」哈利一愣,「好像是。」

  「這和衣服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衣著也是一門學問。」赫敏若有所思,「阿波羅尼婭現在是教授了,很難再兼顧魔法部的工作,可她依然穿著副部長的『制服』,你說過,她那一身從頭到腳都有意義,不是嗎?」

  哈利點了點頭,隱隱約約明白赫敏想說什麼——是福吉派她來的,而非鄧布利多主動邀請,是魔法部在干涉霍格沃茨。

  可是……

  「恭喜你哈利·波特先生,你獲得了人生中第一個O,可在三年級、五年級或六年級時向你的『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教授要求兌現。」

  「因為我說了算呀!」

  「那他就是三年級的那一任!」

  五年級的第一夜,哈利·波特再次失眠。

  第二天醒來,他恨不得立刻馬上就要去那個熟悉的辦公室「要求兌現」,但新學期的課表徹底粉碎了他的衝動。

  「雖然N.E.W.Ts級別更高,但O.W.Ls年才是你們最忙的一年。」麥格教授如此說道,「如果有誰挺不過去,未來的兩年他將清閑無比。」

  「教授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羅恩咬著面包,含糊不清地說,焦黃酥脆的邊皮不停地往下掉渣,赫敏嫌棄得簡直沒眼看,「我們就辛苦這一年,對於教授們來說,可是年年都有人考O.W.Ls啊!」

  被麥格教授聽了個正著。

  「我很高興你能體諒我們的辛苦,韋斯萊先生。」她那劍一般的目光別有深意地劃過一些人,「真希望這體諒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難以想像,麥格教授居然不是在點我們誒!」羅恩驚訝地說,「每年都會搞出點事兒來的是你吧,哈利?」

  「顯然她在隱晦地指責格蘭芬多們對哈利、甚至還包括我們兩個的態度。」赫敏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周圍都沒有人坐,「雖然哈利不在乎,羅恩你可能沒有意識到,但事實就是,我們被孤立了。」

  「怪不得昨晚西莫就一直怪怪的,不過哈利沒搭理他。」

  「拉文德勸了我一晚上,讓我不要再跟著你們……混,否則我會變得更不受歡迎。」

  「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去他**的!」赫敏站起來,瀟灑地背上書包,「走呀,魔法史!」

  第一周還未過半,他們就背上了山一般多的作業債。哈利剛開始還有心情想「等到下課/下午/明天就去找阿波羅尼婭」,到後來他滿腦子都是「收手吧,教授,你罵死我都沒關系」。

  但斯內普顯然不這麼想,哈利的論文長度比別人多一倍,他甚至還下發了專門的作業紙,上面已經打好了格子,把字寫大這一招徹底失效。

  「我看你就是太閑了,波特,才有時間胡思亂想。」斯內普舀了一點兒哈利出品的緩和劑,「才會熬出這種垃圾,你值得一個『T』。」

  「T到底是什麼?」羅恩茫然地問,「這不是你第一次拿T了。」

  「巨怪。」哈利悶悶不樂地說,「什麼論文能寫兩英尺?」

  「到下學期你們就會發現,兩英尺還不夠寫一個總括。」弗雷德快活地和他們擦肩而過,向學生們兜售著各種產品,他和喬治就屬於麥格教授口中「特別清閑」的那一類。

  「我現在巴不得他們那個速效逃課糖趕緊投產。」羅恩苦著一張臉,「但我又害怕我真逃了,會跟不上進度。而你,赫敏,你只會罵死我,而不是借給我筆記。」

  「不會的。」赫敏笑眯眯地說,「我只會在你走出教室之前就舉報你。」

  「你一定是開玩笑的!」羅恩義憤填膺,「聽著,赫敏,我們不能給自己學院扣分!」

  羅恩認真了。赫敏一時樂不可支,逗羅恩還挺有意思的,看著他跳腳的樣子,她決定短暫地原諒一下西裡斯。

  哈利想不明白他五年級怎麼會有這麼忙,竟然一直要到上課時才能和大家一起見到阿波羅尼婭。他本以為她的鬼點子一定遠超穆迪和盧平,誰知格林格拉斯教授老老實實地坐在講台後擺著紙牌玩,兩根毛衣針拖著一大卷線正在左右互搏般地編織著什麼。

  「帶了去年的課本吧?下節課別帶了,我的課不需要課本。」她頭也不抬,「魔杖也收起來。」

  正各自找座位坐下的學生們還沒來得及咧開嘴,就當場愣在原地。

  「部長認為充分的理論學習足以應對黑巫師的襲擊,但我來之前去考試局翻了翻歷年真題和考綱,發現根本就不會考,實戰也用不上,學了干嘛?咱們省省錢,也省省時間。」阿波羅尼婭一揮魔杖,所有人的面前都出現了一杯無酒精的黃油啤酒,還有一包蜂蜜公爵出品的零食,「第一堂課呢,我們先聊聊天,待會兒早點下課,以後就上自習吧——知道什麼是自習嗎?」

  「或許您指的是,我們可以帶自己的作業來寫?」赫敏不確定地說。

  「格蘭芬多加十分!」阿波羅尼婭打了個響指,「不明白的可以問我,不過最好別太指望——我都畢業快二十年了。」

  「可我們還要考O.W.Ls呢!」羅恩壯著膽子說道。

  「你們落下的豈止是這一年?」阿波羅尼婭扳著手指頭數,「拜奇洛和洛哈特所賜,基礎就沒打好,也就盧平還不錯,穆迪也有點兒自由得過分了,不是嗎?」

  「您剛才說,您看到了考試局的內部資料。」帕瓦蒂·佩蒂爾有些興奮,烏亮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這肯定不會是白看的,您會教我們的吧?」

  「難道學習只能在課堂上嗎?自習課上寫完了作業,空出來的時間難道要用來下盤巫師棋?」阿波羅尼婭意有所指地說,話鋒一轉,「但是,在這裡,在黑魔法防御術教室,我絕對不會教你們哪怕一條咒語。」

  赫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已經完全讀懂了阿波羅尼婭的「暗示」。

  「是部長要求您這麼做的?」冷眼旁觀的哈利忽然說道,態度有些尖銳,「他在害怕什麼?他在防備什麼?」

  「你沒舉手,波特先生,所以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阿波羅尼婭從講台下摸出一只紅色的易拉罐,用魔杖敲了敲,罐身立刻就像剛從冰箱裡拿出來一樣,絲絲縷縷地冒著寒氣,她痛快地喝了一大口,舒服地直皺眉,「剛才忘了,現在我們來布置一下本門課程唯一要求你們做的作業,當堂完成即可。」

  她豎起魔杖,嚴肅地、煞有介事地大聲喊道:「神秘人沒有回來!」

  教室裡安靜極了,片刻之後,赫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不要笑!」她假意責備道,又不停催促,「快點!快點啊!快和我一起,喊完這一聲,咱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您怎麼能這麼兒戲呢?」納威看不下去了,「這是生死攸關的事情!」

  「沒有舉手,隆巴頓先生。」孩子被她氣得一呆。

  赫敏拼命地忍著笑,一邊斷斷續續地重復了一遍「伏地魔沒有回來」,羅恩不明所以地跟著照做,哈利無可無不可地動了動嘴巴。小巫師們似乎現在才發現,救世主三人組竟然是直呼其名的,一時間有害怕的、有崇拜的、有厭惡他們出風頭的,還有躍躍欲試想跟著學的。

  「上學期結束的時候,鄧布利多教授似乎並沒明說哈利遭遇的邪惡黑巫師是誰。」迪安若有所思,雙眼賊亮,「他只說巫師界將會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難與危機,黎明從未降臨,來自過去的陰影將更加黑暗。」

  「這不就是說神秘人嗎?」西莫不服氣地說。

  「你怎麼解讀都可以啊!」羅恩跟他杠,「我還說是格林德沃越獄了呢!」

  「所以福吉部長是不願意神秘人回來咯?這些話在他看來就是說神秘人唄!」

  「廢話!誰願意神秘人回來啊!」

  「這是單憑意願就能決定的嗎?你閉上眼睛,阿瓦達索命咒就會自動避開你嗎?」納威忍無可忍地吼了一句,「當縮頭烏龜有用嗎!」

  西莫被他吼得不敢動彈,囁嚅道:「你說我有什麼用啊,他們都那麼說,報紙上說『巫師世界和平如昔、有心之人煽動作亂』說了一個暑假了!」

  「那只能說明,說的人和信的人都是愚蠢的呆瓜!」哈利冷冷地說,「伏地魔還什麼都沒做呢,我們內部就先分裂了,我要是他,晚上做夢都能笑醒!」

  「你以為就你不樂意伏地魔回來啊,西莫?」羅恩氣得喝了一大口飲料,再心大的人這幾天都感受到了來自全校的惡意,「我們閑著沒事給自己找這不痛快干什麼?」

  「《預言家日報》上說——」

  「說什麼?說我嘩眾取寵?說鄧布利多沽名釣譽?」哈利立即反問道,「你倒是說說,我從這些名氣裡得到了什麼?鄧布利多曾經三次拒絕魔法部長的職位,他們求著他干他都不干,沒道理他今年突然又想了吧?那把椅子是鍍了金了?」

  阿波羅尼婭氣定神閑地看著小巫師吵架,心裡盤算著這成功經驗要怎麼在其他學院身上復刻,眼看著那幾個立場本就不堅定的牆頭草已經動搖了,只是憤怒於哈利他們的用詞太不客氣而已——沒辦法,她不能為了讓大家同仇敵愾就放烏姆裡奇下場,這不是因噎廢食是什麼?

  「好了、好了!」她笑吟吟地拍了拍手,很高興這一通嘴仗下來她准備的零食飲料都用上了,「累了就歇一會兒,放松一下大腦,我們來想一個問題——黑魔法的定義是什麼?或者說,究竟怎樣才算黑魔法?」

  干!真的會有人用這種方式「放松」嗎?

  哈利翻了個白眼,不得不承認,他居然有些懷念阿波羅尼婭的說教了——因為她從來不說那些一本正經的大道理?

  「那些傷害他人的,」拉文德·布朗乖乖地舉起了手,「或許?」

  「那我就又要問了,黑魔法與惡咒和毒咒又有什麼區別?」

  「黑魔法會為受害者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最嚴重的阿瓦達索命咒會死。」納威猶豫著,再次忘了舉手,但這一次阿波羅尼婭卻沒有無視他。

  「殺人很難嗎?」她從鼻子裡笑了一聲,「非得阿瓦達索命咒?」

  一道光芒閃過,羅恩變成了一只小巧可愛的白底黑黃花的梗犬,他驚慌失措地四處嗅嗅,一邊憤怒地汪汪叫一邊往哈利懷裡鑽,嗓門極大,態度極差。

  「教授!」赫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手震得呆在原地,其他的格蘭芬多們已經嚇傻了。哈利給羅恩撓著耳朵,就肢體語言來看他還挺舒服的。

  「如果我用漂浮咒把它飄到天文塔那麼高,再一松手——啪!」阿波羅尼婭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轉頭把羅恩變了回來,隨手又把赫敏變成了一只水獺,哈利已經麻木了,「或者把格蘭傑小姐扔進老虎、獅子等掠食者的嘴裡,嗷嗚!」

  恢復人形的羅恩伸手想擼赫敏,挨了一爪子。

  她放過赫敏,魔杖又點到哈利,哈利躺平任變——一條魚翻著白肚皮,尾巴徒勞地拍打著課桌。

  「這次我什麼都不用做了,只要等著就好了,不是嗎?」阿波羅尼婭笑道,高抬貴手在哈利窒息前念了反咒。

  除了多少知道這人怎麼回事兒的鐵三角之外,其余的學生看她就像在一頭披著人皮的魔鬼。

  「害怕了?這種程度的變形術你們在畢業前能掌握,就已經是能和校長比肩的天才了,所以我才敢稍微透露一點點。」阿波羅尼婭抽空給毛衣針換了個紫色的線,「都說巫師不那麼容易死,其實不然,准確地說,應該是在能夠及時求援並就醫的情況下,巫師相對不容易死。」

  「那、那您說什麼是黑魔法呢?」帕瓦蒂戰戰兢兢地問,手都不敢舉高,還在顫顫巍巍地發著抖。

  「我只負責引導你們思考,佩蒂爾小姐,而不是武斷地下結論,這不符合我作為一名教師的操守。」

  哈利差點兒笑出聲,余光看見羅恩也死死揪著自己的袍子。

  「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考試也不會考,我們只是閑聊天嘛!」阿波羅尼婭低頭數著半成品毛織品的針數,「眾所周知,使用不可饒恕咒會在阿茲卡班牢底坐穿。但如果一個人被黑巫師逼到絕境,用索命咒反殺了敵人,他該怎麼算呢?想像一下,這事兒如果發生在你們自己身上,你心甘情願坐這個牢嗎?你服氣嗎?」

  「非得是索命咒嗎?」納威問道,「我可以用昏迷咒把他打昏,然後捆起來交給傲羅。」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果然是沒經歷過實戰的小孩,問出這種傻問題。」

  「只有死咒是無法被抵擋的,納威。」赫敏小聲提醒道,納威給鬧了個大紅臉。

  教室裡一時間只有大家「吭哧吭哧」埋頭吃零食的聲音,小巫師們無辜地發現,學了四五年的黑魔法防御術,防御術學得不怎麼樣吧,居然連黑魔法是什麼都不太知道了。

  格林格拉斯教授言出必行,眼看沒人再說出自己的想法,零食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干脆爽快地宣布下課。哈利渾渾噩噩地夾在人群裡,都快走到格蘭芬多塔樓了,他才突然意識到什麼,然而赫敏比他反應更快,已經轉身跑走了。

  教室空著,阿波羅尼婭已經回到了辦公室,哈利進門時她正從毛衣針上擼下那個四不像,團吧團吧交給一個小精靈。

  那間寄宿過黑魔法生物、又擺滿過黑魔法探測器與窺鏡的辦公室如今已經回歸了它本來的簡單面貌,樸素得令人疑惑,仿佛阿波羅尼婭只是臨時借這裡歇歇腳而已。

  「來得正好!」她抬頭一笑,「我還打算讓布魯帶去給你呢,喏!」

  一張長長的羊皮紙自動從桌上飄向赫敏,哈利探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是黑魔法防御術的參考書單。

  「上面所有的書都可以在圖書館和有求必應屋裡找到,咒語可以問哈利要,我們早就開給他了。」阿波羅尼婭正在跟滿臉不情願的小精靈討價還價,隨口一說。

  羅恩拐了赫敏一下,她才從書單上抬起頭來。「您要送小精靈衣服?」她又驚訝又困惑。

  「格蘭傑小姐也覺得這是一件衣服!」布魯委屈地說,「您送了我一件衣服!」

  「你覺得它是衣服,它才是衣服啊!你要是不願意,那它就不是。」阿波羅尼婭好聲好氣地哄他,「何況我也不是送給你的,你拿去放在廚房裡,總有一天,會有一位需要衣服、想要衣服的小精靈拿走它,或許過去十年、二十年它都只能放在角落裡長青苔,但一百年、兩百年後,如果霍格沃茨依然還在,這會成為一種習俗也說不定。」

  以哈利的眼光來看,這確實不能算是一件衣服,它只有連在一起的兩只袖子,勉強可以被穿起來,但肩膀頭又挖了兩個洞,但衣服所承擔的基本功能——遮蔽、保護、取暖和美觀,那是半點兒都不沾。

  「所以霍格沃茨會消失?」羅恩驚恐地問,這孩子的關注點總是這麼奇葩。

  阿波羅尼婭茫然地抬起頭來:「你們怎麼還沒走?還有事?」

  「你為什麼會來當教授?」哈利直截了當地問。



第164章  干涉(2)

  「你不知道?開學前盧平和西裡斯沒告訴你們嗎?」

  原來是她還不知道。哈利忽然覺得有點羞愧,他一直在生悶氣、鑽牛角尖,西裡斯他們又怎麼敢說呢?

  「沒說。」哈利飛快地調整好了情緒,若無其事地看著她,「羅恩和赫敏都是級長,我不開心,他們都不敢來招惹我。」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笑了起來,竟然毫無懷疑。

  「部長一開始是打算讓烏姆裡奇來的。」她說,「他差不多已經猜到攝魂怪是怎麼回事了,畢竟親愛的多洛雷斯有前科,他本來就想插手霍格沃茨,順帶也冷一冷她,讓她戴罪立功。」

  「那還得了?」羅恩倒抽一口冷氣。

  「是吧!」阿波羅尼婭感同身受般朝他點點頭,「我就去找她,我說這是個全職的崗位,你一去霍格沃茨,部裡就是我的天下,你的地盤我笑納了,部長的心腹我當定了,一年之後你回來……你還回得來嗎?她又以為我手裡真握著她派遣攝魂怪的實證,我在她跟前一天,她就坐立難安。」

  「可福吉知道她犯了錯,你又沒犯錯。」羅恩立即替她鳴不平,完全忘了「非她即烏」的凄慘現實。

  「誰說沒有?世界杯決賽出現了食死徒游行和黑魔標記,三強爭霸賽更是鬧得一團亂,中間還死了人,這些可都是我攬總的項目。」

  「可這不都是你——」羅恩一時語塞。

  「肯定還有別的,為了一個烏姆裡奇,你不至於做出這樣的犧牲。」赫敏倒是很清醒,「我們能知道嗎?」

  「當然能啊!」阿波羅尼婭還像以前那樣,幾乎有問必答,「黑魔王想要部裡收藏的一樣東西,我可不想淌這趟渾水,剛好借著這件事躲到霍格沃茨來——世界杯和三強爭霸賽可都是為了他,我問心無愧。」

  哈利一直沒說話,這整件事布局極早,環環相扣,最終一石二鳥,充滿著她的風格,就是伏地魔也不能違背良心說阿波羅尼婭不是個盡心盡責的食死徒——他想要達成的事,她全都辦到了。

  「那是個什麼東西?」他只是問,「一件武器?」

  「是預言球,只有預言中提到的人才能觸碰。最開始的那個被佩迪魯砸了,當然,他也不只砸了那一個,這些年神秘事物司一直在陸陸續續地補辦,年代太過久遠的那些沒有辦法,近幾十年的倒是不難。」

  「他不是已經知道預言了嗎?」

  「他要去魔法部裡硬搶?」

  「所以我爸爸和唐克斯他們就是為了看守這個破球天天值班?那太危險了!」

  阿波羅尼婭被吵得頭昏腦脹,不得不輕輕地沒收了他們的嘴。

  「一個一個來。」她說,「第一個問題,預言黑魔王只知道一半,經歷過閃回咒的挫敗,他認為或許有奧秘隱藏在他所不知道的後半段預言裡。」

  哈利點點頭,看向赫敏。

  「這個很難講,十五年前黑魔王來過魔法部一次,明知有埋伏仍然硬闖神秘事物司,因此被鄧布利多重傷,以他的性格來看,未必會有第二次。」

  赫敏若有所思。

  「第三個問題,是也不是。目前黑魔王仍傾向於控制緘默人監守自盜,神秘事物司是他也不了解的領域,因此他覺得緘默人一定會有辦法。相比於亞瑟他們,緘默人的處境更危險,經過上一次,他們升級了預言球的防盜措施,但自身的安全意識似乎並未有太多加強。」

  她揮手把三個人的嘴都還給了他們,笑道:「如果我是你,羅恩,我就擔心一下珀西,我把他留在魔法部,現在可是被烏姆裡奇針對的橋頭堡,這個人心狠手黑,毫無底線,你們也都看到了。」

  你怎麼有臉說她的,哈利默默腹誹,轉臉看見羅恩也神色古怪地翻了個白眼。

  新學期的教學工作逐步走上正軌。哈利一邊陪羅恩練魁地奇,一邊幫赫敏梳理黑魔法防御術的知識體系——格林格拉斯教授說到做到,自習班開得有聲有色,她甚至自費買了許多圖書館還未收錄的其他科目新書放在教室裡,連選修課相關的都有。

  其他教授們似乎都沒什麼意見,麥格教授有次早餐時公開贊揚格林格拉斯教授學得最好的一門課就是變形術,一旁的鄧布利多教授含笑點頭;斯普勞特教授最開始還有些擔憂,加強了對赫奇帕奇「端正態度,不走捷徑」的學風教育;弗立維教授沒事兒的時候愛進來遛遛,順道提出更專業的建議;斯內普教授有一次闖進黑魔法防御術教室,揮舞著一篇論文指責她「誤人子弟」,但也就那麼一次。

  等到魁地奇選拔結束,一個奇怪的現像從需要大考的七年級和五年級裡蔓延開來——不少人故意在格林格拉斯教授帶領大家高呼「神秘人沒回來」的時候跟她唱反調,然後就會喜提一張禁閉單,連學院分也要被狠狠扣去兩分,斯萊特林受她偏袒,可以打個五折。

  每個被關禁閉回來的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仿佛一個困擾他們多年的病症或者問題被解決了。

  「哦,我遭到了體罰。」赫奇帕奇的七年級學生塞德裡克·迪戈裡笑容滿面,「我被打得遍體鱗傷,不得不去一趟醫療翼。」

  「但她罰我抄句子了。」格蘭芬多五年級的納威·隆巴頓如此說道,「抄的什麼?什麼來著……啊,好像是『我不可以說謊』吧,大概。」

  韋斯萊雙胞胎對此格外好奇,哪怕他們對N.E.W.Ts沒什麼想法,也勇敢地以身試法——根據速效逃課糖的「小白鼠」們反映,最新一批的樣品在口感上柔和了很多,他們不再有後遺症,但效果卻格外出色。

  但並不是每個學生都敢於做出這樣的危險試探,也並不是每個學生都能參透其中的奧妙。漸漸地,一個由格蘭芬多兩位新級長牽頭成立的跨學院、跨年級黑魔法防御術課外互助小組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裡,雖然那個嘩眾取寵的救世主也在裡面很是礙眼,但小巫師們很快向O.W.Ls成績屈服了。

  《預言家日報》上怎麼說哈利·波特先放到一邊吧,魔法部長也不能修改考試標准,更不會為缺少一門證書的畢業生提供工作,但媽媽真的會在出成績的時候大發雷霆啊!

  是以,連對魔法部最死心塌地的那批家長也佯裝不知,甚至在孩子頻頻來信抱怨後對輕率決策的康奈利·福吉心生不滿——怎麼,難道我的孩子會加入那個鬼知道存不存在的「鄧布利多軍」嗎?不然他/她為什麼被剝奪了學習知識的機會?難道你是在懷疑作為父母的我嗎,部長?

  與此同時,格林格拉斯教授的口碑也迎來了極限反轉——她人真的挺好的,水平也很高,她只是不得已,在魔法部的禁令之下她已經盡力撈我們了!福吉部長簡直是有病!

  偏見一旦先入為主,那麼福吉所主張的一切都變得可疑了起來。再加上格林格拉斯教授每次喊口號都像在應付公事,連最單純幼稚的一年級新生都沒有被她洗腦——已經陸陸續續有許多人找到哈利表達他們的支持並誠懇地道歉了。

  「說實話,你究竟是個什麼人,我並不太了解。」厄尼·麥克米蘭撓了撓頭,「但福吉絕對是個傻X!」

  他斬釘截鐵地罵了一句,在同學們的歡呼聲裡跑回了赫奇帕奇的隊伍裡,然後被溫室裡出來的斯普勞特教授委婉地批評了「用詞粗魯」。

  哈利·波特,什麼都沒干,莫名其妙地就躺贏了。

  這種思想上的轉變當然不可能瞞得過校外——有不少沉不住氣的小巫師試圖在信裡勸說父母。但是,誰能責備格林格拉斯教授不夠盡心呢?為了徹底遏制學生的黑魔法防御術能力,別說魔咒了,她連理論都不太講了,每天都在反復申述「神秘人沒有回來」的事實,而為了教訓不服管教的刺兒頭,禁閉已經填滿了她全部的空閑時間。

  可以說,為了貫徹落實部長的思想,她已經做到了鞠躬盡瘁、暫時沒死。

  那目下的局面怪誰呢?怪就只能怪鄧布利多實在是太刁鑽了,他對學生們的思想控制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因此魔法部很快通過了最新一號教育令,格林格拉斯教授被任命為霍格沃茨高級調查官,有權對她同事們的課程做出審查。

  最先接到審查通知的就是五年級的雙料魔藥課,哈利剛一進門,就和早早前來的德拉科交換了一個看好戲的眼神,但阿波羅尼婭根本就沒來——教室最後一排的凳子上放著一卷羊皮紙和一支速記羽毛筆,還沒上課就已經嘩啦啦寫了一大篇了。

  「我怕蟲子,怕得要死,會暈過去的那種。霍格沃茨的所有教授,要麼教過我,要麼和我一起受教,他們都知道。」格林格拉斯教授輕描淡寫地說,「那支筆傾注了我的精神和意志,我特地向麗塔·斯基特學習過了。」

  她對其他教授就尊敬多了,因為她和速記羽毛筆一起出現了教室裡,羽毛筆在前面寫得碎羽橫飛,她在後面優哉游哉地感嘆:「真好,不用考試,也不用教豬。」

  被路過的麥格教授責備地瞪了一眼。

  審查結果很快就下來了,占蔔和麻瓜研究兩門選修課被責令「限期整改」,別的沒了,可謂「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我覺得這沒什麼,我也很難用平常心看待特裡勞妮,你們不也是嗎?」赫敏頭疼欲裂地擺弄著她的毛衣針,她的手藝未免太好了,第一次織出來的東西由於太像一件衣服而被小精靈嚎啕大哭著拒絕了,「但布巴吉教授怎麼惹著她啦?」

  「反正她絕對不會無的放矢。」羅恩保養著自己的飛天掃帚,「等著看就好了。」

  那天輪到哈利去關禁閉,他在阿波羅尼婭的書桌上看到一封已經簽署完畢、但還沒有落下日期的辭退信,對像是麻瓜研究教授凱瑞迪·布巴吉,還有一封聘書,也是給布巴吉教授的,請她去美國的伊法魔尼任教。

  「布巴吉教授怎麼了?除了羅恩的爸爸,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熱愛麻瓜、了解麻瓜的巫師了。」

  「我讓特裡勞妮為她看了看手相,說是生命線異乎尋常的短,且是被事業線截斷的,近在眼前……無論怎麼說,活著最重要,所以我決定再相信特裡勞妮一次。」

  「你在開玩笑!」

  「愛信不信。鄧布利多反正信了,他已經在著手尋找能在聖誕節後上崗的新教授了,你也不想魔法部再派人來吧?」

  哈利啞然,只好重新把精力投入到低年級黑魔法防御術教輔資料的整理工作上來。年級小的孩子們相對比較遲鈍,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指望他們自己去找書翻書是不太可能了,赫敏貢獻出了她的部分成果,哈利被抓了壯丁,和阿波羅尼婭一起負責魔咒實踐部分。

  「轉告赫敏,」阿波羅尼婭咬著筆尖,「我馬上就要開始審查學生社團了,你們的保密工作該提上日程了。」

  「你這不是賊喊捉賊嗎?」哈利頓時樂了,「我以為你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當然會。」她也笑了,「只怕我這裡大開方便之門,你們卻後院起火——那個打退堂鼓的懦夫,她不僅要打退堂鼓,還要把大家都拖下水,誰也別想好過。」

  哈利一個激靈,頓時嚴肅起來。「她?是個女巫?」他問,「你知道是誰?」

  「呃……」阿波羅尼婭難得被他問到卡殼,她哪裡還記得誰是誰,只是出於某種性別刻板印像,覺得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應該不會被某種別出心裁的紅腫大粉刺打擊到。相反,青春期荷爾蒙作祟導致的自我膨脹,沒准兒還會引以為傲也說不定。

  赫敏的動作很快,立刻就想出對策,並通知到了每一個人,無論男巫女巫。他們這個互助小組囊括了足足四個年級,平常很難湊得齊所有成員,但問題不大,畢竟無論誰遇到什麼困難,就去關個禁閉,回來再把「經驗教訓」分享給其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錯覺,四學院之間的關系似乎都因此和諧了不少,甚至也包括斯萊特林。當然,像德拉科、高爾、諾特還有潘西這樣被伏地魔在哈利眼前揭掉老底的食死徒子女都沒來,他們應該也根本不需要。好在斯萊特林每一屆都有那麼一兩個頭鐵的,譬如五年級的扎比尼,他們家是伏地魔第一次倒台後才遷來英國的,准確地說,應該是他媽媽在彼時恰好選擇了一位富有的英國男巫。

  周末,他們歡聚在霍格莫德。



第165章  干涉(3)

  哈利沒想到原來這個松散的課外互助小組居然會有這麼多人,將豬頭酒吧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韋斯萊雙胞胎不得不多次一次又一次往返三把掃帚,偷渡一些比較衛生的飲料來。

  赫敏似乎有把這次聚會辦成一個派對的意思,大家喝著小酒,她就以「無償定制模擬試卷」為借口,要每一個人登記、親手簽下自己的姓名。

  「羊皮紙哪裡買的,格蘭傑?」秋感興趣地注視著紙面,那裡正浮現出優雅纖細的藍色花紋,將她和塞德裡克·迪戈裡的名字圍繞在一起,「文人居的新品嗎?」

  「我自己無聊的時候設計的。」赫敏靦腆地笑了笑,眼見著每一個人都簽了名字,她這才拿起魔杖敲了敲手中的酒瓶,所有人都向她看來。

  「首先,很高興大家能來。」赫敏笑著比了個要干杯的手勢,看上去還有些小緊張,「事實上直到方才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們有這麼多位優秀的成員。在這個特殊時期,我們仍能不斷獲取知識、提高能力,離不開各位的互幫互助。」

  「你太謙虛了赫敏!」弗雷德笑嘻嘻地和她干了一杯,「資料與筆記不還是先靠你整理出了個大概?還有那些咒語,說實話,你,還有哈利和羅恩,比我們幾個七年級用得利索多了。」

  「沒錯。」塞德裡克點點頭,也揚了揚手中的酒瓶,「黑魔法防御術上面,你們比我們都厲害。」

  赫敏搖了搖頭,只是再度將酒瓶舉高。

  「敬互幫互助!」她大聲道,「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大家反應有快慢,但好歹都舉起了酒瓶,互相遙遙致意,高低不一地重復起了「敬互幫互助」和「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赫敏吁了一口氣:「大家懷著如此崇高的心意前來,我很感動。可我最近常常擔驚受怕……我無法擔負起各位的信任,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很卑劣。」

  房間中傳來低低的、蜂鳴般的小聲議論,一個陌生的男聲從人群裡傳出來:「你到底要說什麼,格蘭傑?如果你覺得你卑劣,你不配,那你就下去吧,換波特來!」

  「扎卡賴斯·史密斯!還跟我爭守門員!」羅恩氣得臉和頭發一樣紅,手以一種危險的方式握住了酒瓶,被哈利死死按住,今天的赫敏給他的感覺陌生又熟悉,他可不想打斷她的表演。

  「當然,不僅我會離開,這個小組也會被解散。」赫敏慢悠悠地說,絲毫不顧驟然爆發的抗議聲,「說實在的,我們的種種自救行為,屬於和魔法部作對,所以我才憂心——如果有一天,新的教育令頒布下來,參與非法學生組織的人立即會被開除呢?萬一還會連累到各位在魔法部工作的父母呢?」

  方才還群情激憤的學生們一下子啞火了,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仗著校方縱容而魔法部暫時還沒將手伸到這裡來。一旦教育令下達,格林格拉斯教授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暗中放水、甚至背地裡提供支持,誰也說不好。

  「真的會嗎?」有女巫細聲細氣地問,語氣裡滿是惶恐。

  「瑪麗埃塔!」秋·張不滿地責備道。

  「那我們的考試怎麼辦?」厄尼·麥克米蘭比瑪麗埃塔還要惶恐,「誰來教我們?那些資料,我們可以帶回去嗎?」

  「當然可以,雖然很難,但我已經學會了永久復制咒。」赫敏輕描淡寫地說,向幾個發出驚呼的七年級笑了笑,「至於成績嘛……其實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黑魔法防御術的N.E.W.Ts證書,這和我們的職業規劃有關,不是嗎?如果有人打算成為家庭主婦或者主夫的話,恭喜你,連一張證書都不需要。」

  有不少人臉上都露出糾結的神情來,大部分五年級都還沒想好自己將來要做什麼,更別提四年級。而六年級和七年級……不需要證書的那些人壓根就沒來。

  「我給大家一個星期的時間考慮,到底還要不要冒著風險加入。」赫敏打了個響指,羅恩從書包裡摸出沉甸甸一袋金加隆,「以前聚會的那個教室,我也已經在麥格教授和費爾奇那裡做了說明,就借用到下個周末。期間所有人都可以去那裡取我准備好的復習資料。」

  「這算什麼,遣散費?」扎卡賴斯·史密斯怪叫起來。

  「金加隆,如你所見,希望我准備的足夠多。」赫敏抓起一把金幣,讓它們在指間叮當作響,「小心別不留神花出去了,上個拿假..幣濫竽充數的盧多·巴格曼還在阿茲卡班呢!」

  大家都笑了起來,一度低迷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他們排隊上前,一人拿了一枚。

  「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樣。」納威翻來覆去地看著那枚金加隆,「或許我得把我的零花錢都換成西可和納特,不然我一定會弄混的。」

  「一周之內,所有想要退出的人可以通過學校的貓頭鷹匿名將加隆寄回來。一周之後,我將重建小組,這枚加隆會成為我們的聯絡工具。」赫敏嚴肅地說,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掃來掃去,「請不要想著『既要還要』,我會清點回收的加隆數目。更不要勉強自己,出於某種友情……或者其他什麼理由,陪同他人前往。」

  「可你要怎麼……」迪安拈起金幣迎向窗外的陽光,「我是說,這只是一枚金幣吧?它不能打電話……不能的對吧,赫敏?你已經這麼厲害了嗎?」

  「這個嘛……」面對如此直白的恭維,赫敏也壓不下上翹的嘴角,「只要你別把它忘在書包裡的角落,你會知道的。」

  房間裡立刻炸開了鍋,所有立即決定退出和立即決定留下的人都在不遺余力地勸說著同伴。爭執聲裡,有人尤其別具一格。

  「喂,格蘭傑,既然要解散了,你還搞什麼模擬試卷?」是布雷斯·扎比尼,但他與其說是惡意滿滿地找茬,或者像扎卡賴斯·史密斯那樣抬杠成自然,倒不如說是在等著看好戲。

  「哦,那個。」赫敏裝作才想起來的樣子,「為了保護我們大家,我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還好我早就說過我很卑劣了。也請各位記住這個教訓,以後不要輕易在陌生的紙張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你、你做了什麼?」還是剛剛那個叫瑪麗埃塔的女生,細弱的聲音已經變得尖銳,「你詛咒了我們?我們會死嗎?」

  「我想頂多也就是永久性地變成一只大黃雀吧?」喬治隔得遠遠地嘲笑她,「心懷鬼胎的人才會擔憂自己的下場。」

  「魔法契約已經達成了。」赫敏抖開那卷羊皮紙,每兩個人的名字都被顏色各異的花紋包裹了起來,「哪怕有人想要出賣我們,也只能說出同組之人的姓名。」

  小組成員是單數,而最後一個落款的人是哈利·波特。赫敏用魔杖輕輕一點,字跡與花紋飛速地隱沒進了紙張表面。

  「請不要擔心,這份名單的保密等級是最高的,各位的隱私絕對安全。我請教了幾位成年巫師,哪怕是顯形咒也對它束手無策。」赫敏向雙胞胎眨了眨眼,弗雷德和喬治交換了一個調皮的壞笑。

  「也就是說,我只能和塞德裡克互相出賣?」秋·張好奇地探頭張望,「真有趣,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格蘭傑。」

  「謝謝!」赫敏禮貌地點點頭,「你可以找高級調查官試一試。」

  在座不少人都是禁閉愛好者,聞言紛紛笑了起來。其他人也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格蘭傑總是知道要看哪些書、練什麼咒語,總不能是梅林半夜鑽進她腦子裡說的吧?

  這種「民不舉、官不究」的虛幻和平脆弱得像是一盤沙,教育令的風還沒吹,赫敏隨便一恐嚇,人心就散了。

  仿佛是為了不讓赫敏的辛苦努力顯得過於誇張,下周一一早,新的教育令就被貼了出來——所有的學生組織、協會、團體和俱樂部(包括學院魁地奇球隊)暫停活動、接受高級調查官的審核,未通過者立刻解散。參與非法組織的學生,立即開除,交由其家長帶回。

  赫敏收錢收到手軟。

  「我真的考慮過從弗雷德和喬治的金絲雀餅干那裡獲取一些靈感,一些顯眼的、難以消除的懲罰,讓告密者永遠被指指點點。但艾比蓋爾覺得不夠好,這樣大家或許負面情緒會比較大。」公共休息室裡,赫敏將清點好的加隆收進哈利友情貢獻的防盜錢包裡。

  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經開始用代號來稱呼每個人了。

  「你新想的這個主意就蠻好。」他中肯地說,「大家都是呼朋喚友來的,簽名也都一起簽,真出了事,也是他們自己交友不慎。」

  等哈利和羅恩去慶祝格蘭芬多魁地奇隊順利通過審查回來,發現赫敏正從一只巨大的灰林鸮腿上解一個包裹。「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對魅力女..士..內..衣..感興趣了,羅恩?」她揶揄地揚了揚信封,「你不會打算自己穿吧?恕我直言,送人也太冒昧了。」

  哈利憋下一聲噴笑,眼睜睜地看著羅恩小心地避開弗雷德和喬治,滿臉茫然地接過那一大摞裝幀精美的產品宣傳圖冊、價目單和尺寸表,顫抖著手翻開看了一眼就面紅耳赤地合上了。

  「這不就是最普通的那種照片嗎?」哈利翻來覆去地看個沒完,「你也太純情了,哥們兒!」

  赫敏「哼」了一聲,她正好在寫魔法史的論文,把自己的課本攤在三人眼前。「開始吧!」她說。

  「這下還有誰能說你不是『秘密特工』,哈利?」這下輪到羅恩笑話他了,被赫敏輕輕瞪了一眼,只得啞火,安安靜靜地看著哈利「破譯密碼」。

  「月亮臉在接觸狼人,大腳板接替他去了法國,伏地魔沒有異動。」哈利將筆一扔,低聲說。他們都想要常常了解到鳳凰社的最新動向,問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那顯然不現實,就連麥格教授也只會讓他們專注學習,阿波羅尼婭倒是有問必答,可她也未必知道多少。

  何況校內外的通信渠道都被監視了,哪怕高級調查官願意放水,但海德薇太白,朱薇瓊太小,都是霍格沃茨獨一份兒的特色貓頭鷹,放水也不能放得太過明顯,只好想出這麼個餿主意。

  「狼人?」赫敏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尖叫。

  「不!鄧布利多不能這麼做,哪怕我們現在需要拉攏狼人……」她急促地低聲說,「不能把月亮臉派到那種環境裡去,雖然我也不支持巫師對狼人的歧視!」

  哈利和羅恩不得不先迫使赫敏冷靜下來。

  「月亮臉當然不可能放棄一切、孤身一人地去狼人群體裡生活,他能有現在的成就和地位,在其他狼人眼裡也是一種鼓勵、一種正向的引導。」

  「就是!我不相信所有狼人都願意風餐露宿、茹毛飲血地過生活!他們只不過是無處可去,月亮臉向他們提供了狼人的另一種生活方式。」

  「可是,月亮臉的成功難道是可以復制的嗎?」

  「或許我們沒有辦法讓每一個狼人都像他那樣,但建一個類似養老院的福利機構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吧?只要他們不再出去咬人,白花錢養著他們也是值得的。」

  赫敏被兩個男巫的天真爛漫氣得說不出話來。對一個狼人來說,出去咬人也是一種自我實現的方式,誰會願意被圈養起來、像囚徒一樣進行一些毫無技術含量的小手工?他們在成為狼人之前,也是有才華、有抱負的巫師啊!

  在巫師社會的結構性歧視消彌之前,鄧布利多和萊姆斯·盧平也只不過是在畫餅。或許他們根本不求什麼長長久久的百年大計,先把伏地魔打敗,只要狼人不去幫伏地魔。

  「暑假我聽月亮臉說,當年是一個叫芬裡爾·格雷伯克的人咬了他?」

  「哦,那個人已經死了。」哈利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來,「我偷聽到的,當時我還以為格雷伯克只是過敏。」

  「什麼過敏?」

  「異煙肼。」哈利說了一個羅恩完全聽不懂的單詞,化學水平止步於預科小學的赫敏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一種麻瓜藥物,可以治結核病,但對犬科動物有毒。」

  「這也能管用?」羅恩出離驚訝了,「狼人和犬科……」

  「艾比蓋爾說她也想知道,因為她自己在阿尼瑪格斯形態時就完全碰不了麻瓜驅蛇藥。」

  「所以她就拿格雷伯克做實驗?」

  「在馬爾福莊園的某次聚會上。」哈利聳了聳肩,「狼人平常吃不到什麼好東西,所以即便那道甜湯放了致死量的糖,格雷伯克還是喝了。」

  羅恩和赫敏雙雙流露出「這個世界真神奇」的表情。

  「沒有人追查嗎?沒有人懷疑德拉科的爸爸嗎?」赫敏擰著眉毛,「這可真糟糕。」

  「沒有,那只是個狼人,死了就死了。」哈利搖了搖頭,「最後他們找了個小精靈嘗了格雷伯克喝剩的湯底,無事發生。」

  赫敏氣得緊緊握住拳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群人!」

  「其實小精靈作為純粹的魔法生物,才是真的對麻瓜藥物免疫。」

  「我有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哈利。」羅恩躍躍欲試。

  「如果我是你,兄弟,」哈利忍俊不禁,「我才不以身試險。」

  又過了一周,弗雷德和喬治因向三年級變形術課堂上違規投放木天蓼而被暴怒的自家院長親手扣去五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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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干涉(4)

  等到最新一號教育令的風頭過去,赫敏才通過金加隆再一次組織起了黑魔法防御術小組的聚會。小小的金幣能修改的內容有限,哈利和羅恩頂著隱形衣和赫敏施的幻身咒在八樓樓梯口挨個將人接到有求必應屋去,跑得兩條腿都細了。

  經歷過魔法契約、疑似無聲咒、變形金加隆和幻身咒的連番打擊,大家都覺得赫敏搞這個純屬見義勇為、助人為樂,包括扎卡賴斯·史密斯在內,一個個都乖得不得了。

  他們先為這個名字冗長的團體取了一個正式代號,幾乎全票通過了秋·張的提議「D.A」;赫敏又統計了一下每個人的進度,發現理論學習他們還知道從頭開始、先打基礎,到了魔咒實踐就完全是各練各的——有人覺得繳械咒沒用,就自說自話地跳過去練石化咒了。

  只好又分組練習。三人組不得不分開,各自去指導一個小組,他們驚喜地發現,納威的黑魔法防御術也很不錯,這大大緩解了他們統一進度的壓力。

  還好回收的加隆數目和前來的D.A成員是對得上的,赫敏生怕有些大馬虎發現不了加隆的端倪,第一次修改內容後那枚金幣幾乎燙得人起水泡,改動過的字跡甚至還附加了跳動效果。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外面風雨如晦,但總有人為孩子們遮蔽得嚴嚴實實,不沾一點兒霜雪。

  新學期第一場魁地奇比賽越來越近了,羅恩卻鬧起了怯場。哈利一個激靈,心道這個時刻終於到來了。

  父輩的悲劇告訴他,朋友之間的平衡感很重要。

  「聽著,羅恩。」他謹慎地說,「二年級,是你殺死了蛇怪,福克斯選擇了你!」

  「那又怎麼樣?」羅恩懨懨地抱著掃帚,「這根本就是兩個、兩個……領域!!」

  「你沒必要拿自己和哈利比,他這樣的天才百年難遇。」赫敏的勸告簡直雪上加霜,「作為一個新手,表現不佳是很正常的。」

  「好啊!你也覺得哈利比我強是吧!」羅恩叫道,把他倆甩在身後,自己大步向球場走去。

  「我沒說錯。」赫敏梗著脖子,臉卻漲得通紅,「在魁地奇上比你更有天賦的人還沒出生呢!」

  「謝謝。」哈利無力地說,抬腳追上去,「如果你剛才能更圓滑一點兒的話,現在我們三個都會好過不少。」

  他本以為他們三個准得吵架,但當羅恩被斯萊特林的奪命應援曲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時,赫敏還是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她用魔杖分別在羅恩耳朵和眼睛上點了點,朝焦急的隊長安吉麗娜比了個「OK」。

  「你做了什麼,赫敏?」羅恩小臉慘白,「我的天啊,我簡直難以置信!」

  「我把他暫時變成了一個聾子和紅綠色盲。」赫敏淡定地說出一句把所有人都嚇傻的話,受害者本人甚至什麼都聽不見,「不算違規吧?」

  比賽規則明令禁止任何加強己方球員、削弱對方球員的行為,赫敏……嗯。

  「也、也不是不行吧,守門員而已,他也不用聽指揮,只要把球擋開就好了。」弗雷德結結巴巴地說。

  「就算他往下看,也不會被斯萊特林給刺激到,挺、挺好的,真的!」喬治看向赫敏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受害者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他雖然什麼都聽不見,但能從隊友們的神態裡get到一些東西。

  「就這一次,我保證。」羅恩咕噥道,「下次,我絕對可以靠我自己。」

  伴隨著霍琦夫人的哨聲,他看到赫敏充滿希望、熱情洋溢地向他重重點了點頭。

  我又行了!羅恩·韋斯萊如此想到。

  比賽結果毋庸置疑,魁地奇球場這片天空是哈利的絕對統治區。今年沒有發瘋的掃帚、失控的游走球和攝魂怪,他的對手也只是德拉科這條「假龍」,真龍他都沒在怕的。

  當他被一個憤怒的斯萊特林擊球手惡狠狠地來了一下時,哈利甚至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就知道每年都不帶消停的。

  當晚格蘭芬多照例開了慶祝會,赫敏有點兒嫌煩,躲在窗邊看書。哈利注意到她時她正望著霧氣蒙蒙的玻璃發呆,緊接著就猛地跳了起來。

  「海格回來了!」她笑道,「燈亮了!」

  混血半巨人的情況超乎了他們的想像,他簡直傷痕累累,盡管海格聲稱他們的行動獲得了雙倍成功——既獲得了兩任巨人首領的承諾,又擊敗了好幾個食死徒。

  「別告訴我你們把那些人送進阿茲卡班了!」羅恩呼嚕著牙牙的狗頭,「現在往那送,可跟資敵沒什麼兩樣。」

  「那倒沒有。」海格憨憨地笑了,「奧利姆動用了點自己的關系,把他們關在法國的巫師監獄裡。」

  哈利說不好自己是該放心還是憂心——到現在還未改悔的食死徒大概是沒救了,應當除惡務盡;但真要斬草除根,他又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前幾天他們說起那個異煙肼實驗,當時羅恩和赫敏又是什麼反應呢?沒有反應,赫敏甚至對那個試毒的小精靈反應更大。

  誠然,格雷伯克血債累累,他創造了無數的悲劇,沒活下來的孩子殞命狼吻,活下來的孩子成為一個又一個萊姆斯·盧平。堪稱英國狼人群體的始源之父。

  所以搞了半天,原來他哈利·波特才是那個聖母?

  「那你到底是從哪兒弄了這一身傷,海格?」赫敏憂心地問,「返程路上總該安全了吧?可你身上這些甚至還是新鮮的!」

  海格張了張嘴,看上去並不想說,但又著實害怕被孩子們詐出來。

  「我剛剛還沒說完呢,」他最終選擇異常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高高馬答應我們,帶領族群轉移進更深的群山,讓巫師找不到……」

  哈利和羅恩、赫敏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海格了解他們,他們也同樣了解海格,這人憋不住什麼秘密,早晚有一天他會自己說出來的。

  海格的歸來為他們停滯不前的保護神奇生物課帶來了希望的曙光——按道理,五年級可以試著接觸一些常見的猛獸,這也是防止學生萬一沒能進入提高班,以後也不至於因此失去性命。

  但問題就在於,海格養的那些大家伙,哪怕是還在幼年期的客邁拉獸和已經為師生服務多年的夜騏,都不太聽格拉普蘭教授的指揮——所以他們在學習了體型相對較大、但溫順可親的獨角獸之後,就一直在學一些對五年級來說略有些索然無味的「三個叉」動物。Ⅰ

  而海格一回來就給他們玩了個大的。

  「鷹頭馬身有翼獸。」他自豪地指著那頭擁有絢麗皮毛的猛獸,「我本來想多牽幾只來讓你們練習,但高級調查官堅持認為那樣會有危險隱患,所以……好吧,如果巴克比克厭煩了,我就再去換一只來。」

  被海格拖上去當教學示範、並成功騎著巴克比克飛了一圈兒的哈利·波特表示:挺好的,就是季節不太合適,稍微有點兒冷。海格手忙腳亂地救治被凍成冰棍兒的救世主,不得不忍痛放棄了讓所有學生都上去飛一圈的打算。

  「還算順利,不是嗎?」下課時,海格硬著頭皮做總結,一邊安撫著鞠躬鞠到鬧脾氣的巴克比克,「下學期我們就可以學獅鷲了。」

  「下學期?」

  「可是我們還剩幾節課!」

  「我還有別的事,太忙了……」海格含混地說著,撓了撓頭皮,「格拉普蘭教授會和我一起上這門課,她更溫和一些,不是嗎?我太粗獷了!」

  學生們面面相覷——這種把人猛往外推的風格,可真不像海格!

  進入聖誕月,日子就過得飛快起來。哈利無比期待這個節日,他來霍格沃茨五年了,還是第一次能和家人朋友過一個巫師味兒的聖誕,西裡斯一定會回來,或許雷古勒斯也會回來……

  趕在放假前,他將守護神咒的要點傳授給了D.A,還有什麼時候比充斥著快樂與幸福的聖誕假期最適合練習「呼神護衛」呢?

  牡鹿和水獺亮閃閃地在大家頭頂歡蹦亂跳著轉圈兒,一片歆羨的贊嘆聲中,卡進度卡了好有兩年的羅恩不知道開了什麼竅——他的守護神是一只小巧可愛的梗犬,跟阿波羅尼婭給他變的那只有點兒像。

  「這是傑克·羅素梗!」塞德裡克對此頗有研究,雙眼冒光,怪不得赫奇帕奇背地裡都叫他「小狗專家」,「最初被繁育出來是為了追逐水獺。」

  有求必應屋裡安靜了一秒,立刻哄然大笑起來。有人怪叫著「槲寄生」,天花板應聲垂下碧綠的枝葉,弗雷德和喬治合力把羅恩和赫敏往那推,但他倆抵死不從。

  「我想我們在這裡,實在是太礙事了。」哈利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建議這次聚會提前結束,大家覺得呢?」

  D.A全伙而散,把兩個渾身都在冒熱氣的人丟在了有求必應屋。哈利對這種事已經非常熟練了,他壓根沒等羅恩,就手腳麻利地爬上床,決定明天起來什麼都不問,除非他倆成了,自己來跟他說,否則全當作沒發生。

  可半夜,他就被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驚醒。

  帷幔外站著麥格教授,還穿著晨衣,滿臉凝重,羅恩一臉睡懵了的表情,正機械地換著袍子。

  「怎麼了?」他悄聲問道。

  「替韋斯萊收拾一下行李。」麥格教授簡單明了地吩咐他,「他們家出事了。」



第167章  曲折(1)

  「掰了?什麼叫做……掰了?」冒著風雪馳往南方的深紅列車上,哈利艱難地重復著這兩個單詞。他被韋斯萊家的事鬧得失眠了半宿,上車剛想補補覺,赫敏就給他爆了個大料。

  「就是字面意思。」赫敏很冷靜,試圖從當天的報紙上尋找韋斯萊家的一些端倪,「我以為你會告訴我,哈利,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瘋眼漢那滴該死的吐真劑。」

  「啊?」哈利眨巴著眼睛,「拜托,那是吐真劑,又不是迷情劑!那就是羅恩內心的真實想法,魔藥只不過是讓他意識到了而已。」

  「不一樣,感情是容不得一點馬虎的。」赫敏不為所動,但簌簌抖動的報紙暴露了她內心起伏的情緒,「他喜歡我,不是因為我的靈魂、我的品德或者我的外貌有多麼吸引他,而是因為……吐真劑告訴了他。羅恩說,他知道我是個好姑娘,但他……不知道我好在哪裡。」

  哈利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但我卻更喜歡他了。」赫敏坦然地承認,「至少他勇敢而誠實,他敢於面對自己的內心,在迷茫時也沒有順從大家的起哄,這很好。」

  好吧,雖然她愛上了一個呆瓜,但是她開心就好。

  當他們合力把羅恩的行李提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時,哈利很快迎來了第二個噩耗。

  「萊姆斯帶了很多食物和酒水,要去和狼人們過聖誕。」來接站的是唐克斯和穆迪,她悶悶不樂地提著雙胞胎的箱子,剛剛李·喬丹給送來的,「西裡斯的飛機要傍晚才到。」

  「究竟出了什麼事?」赫敏焦急地問道,「為什麼把韋斯萊家的人都叫走了?是韋斯萊先生遇到襲擊了嗎?」

  「不,是珀西。」穆迪粗聲粗氣地插話,向金妮的室友勉強擠了個扭曲的微笑,「聖芒戈的治療師以為他挺不過去了,想讓孩子們見他最後一面。」

  赫敏發出響亮的吸氣聲。

  「他現在已經挺過來了。」唐克斯安慰般地摟了摟她,「家人的陪伴給了他莫大的安慰和鼓勵。」

  「是個好小子,雖然腦筋不太靈光,心性倒是很硬。」連嚴厲的穆迪也嘖嘖稱奇,「我還以為當年是白鸛送錯了孩子呢!」

  格蘭傑夫婦在等著赫敏,她只好依依不舍地和哈利道別,並讓哈利保證時刻和她通著消息——雖然格裡莫廣場12號這種老牌巫師地盤通不了電話,但他們有小精靈作弊器,還是兩位。

  三個人七手八腳地把五人份的皮箱送上了車,活像一伙行李竊賊,引得麻瓜保安屢屢注目——這還是穆迪稍微掩飾了一下自己外表的前提下。

  「他先後遭到了兩撥人的攻擊。」到了車上,唐克斯終於敢告訴他原委了,「昨晚正好是亞瑟在神秘事物司門口值班,他聽到血滴落在台階上的聲音,冒險跑去看時,珀西已經因為精神崩潰而失去意識了。」

  「除了食死徒,還有誰?」哈利咬著牙問。

  「還能有誰?」前座裝模作樣「開車」的瘋眼漢拋出一句反問。

  「連續兩年被迫獨當一面,這孩子已經被鍛煉出來了,」唐克斯唏噓不已,「他其實蠻有能力的,不知道被誰點醒了,這些日子以來,和我們也挺有默契。亞瑟說,他本來都打算回家過節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哈利幻想中的歡樂聖誕自然泡湯了。韋斯萊一家都被迫在格裡莫廣場12號過節,但這一家子人的樂觀哈利真是不服不行。雖然珀西「差點兒死了」,但哈利憤怒於「死了」,他們高興於「差點兒」。

  唐克斯幾乎每天都過來報到,想用魔法部的動向換盧平的近況,但西裡斯和哈利都表示愛莫能助。

  「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萊姆斯的消息。」西裡斯在又一次送她離開時這樣說道,「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去找鄧布利多了——替我向你媽媽問好!」

  格裡莫廣場12號又空又靜,還未摘去的節日裝飾更加劇了這種可怕到迫人的寂寞。珀西剛剛於凌晨時分蘇醒,韋斯萊家已經全員探病去了,只留下哈利和西裡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互相問候的話在剛剛見面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西裡斯在法國和前同事們鬥智鬥勇——不是每個人死過一次之後依然能再度鼓起勇氣,就算能,戰鬥水平也已經快退化到史前時代了——的事跡也在聖誕餐桌上說過了,現在他們之間只剩下了一個話題:那些還沒有回來的人。

  「這樣好嗎?」哈利眼疾手快地挑了個最安全的人來說,「阿波羅尼婭為了珀西幾乎和福吉撕破臉的事?」

  「沒什麼不好的。」西裡斯聳聳肩,「你還看不出來她的打算?」

  「難道你能啊?」哈利立刻不服氣了。

  「沒幾個人不能。」西裡斯放肆地嘲笑他,「小孩子才看不透呢!」

  哈利立刻就想反唇相譏,可自己也覺得沒意思。食死徒至今還沒有突破神秘事物司,固然是己方的勝利,可承受壓力的卻還是他們自己人,連阿波羅尼婭都只能選擇躲開,雷古勒斯甚至沒得躲。

  「別擔心。」西裡斯忽然安慰他,「前天鼻涕精來的時候不是說了嗎?他或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撒謊安慰你,但絕沒可能安慰我,對不對?」

  好像是這麼回事,哈利不得不承認西裡斯說的有道理,這讓他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

  天氣放晴時已經是新的一年了,哈利會和了專程趕來倫敦的赫敏,在羅恩的帶領下去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去探望珀西。

  「媽媽一直在那裡,爸爸作為代理人去處理他遇襲的案子了。」羅恩故作輕松,極力避免接觸赫敏的視線,慫得不行,「至於弗雷德和喬治……嘿,他倆搞了一個什麼『讓歡樂擊敗病魔的輕松探病套餐』,賣一些金絲雀餅干或者消失帽什麼的。一開始還會去普通病房裡兜售,後來被趕去和茶室合作了。」

  「聽上去挺有趣的?」常務保鏢唐克斯有些好奇,「我看他倆以後准得發財!」

  「已經發財了。」羅恩滿面幽怨,「他倆整個假期都致力於讓媽媽允許他們不再返校。」

  「莫麗一定狠狠地罵了他們一頓!」

  「也不一定。經歷過這一切,我看莫麗的心態已經不知不覺地改變很多了。」

  「媽媽默許他們以郵購的方式經營『韋斯萊魔法把戲』了,珀西幫他們求情,媽媽承諾再也不會沒收訂購單,還答應把世界杯那次的錢還給他們。」羅恩輕車熟路地帶他們去了五樓魔咒傷害科(「也是傲羅最常去的科室」——唐克斯語),並對走廊裡七嘴八舌熱心診斷的一幅幅畫像熟視無睹。

  「別搭理他們,哈利。」羅恩狠狠白了一位說他「體內有無形熱火上升」的異國老治療師一眼,「無論什麼病他們都會讓你先放兩百毫升血。」

  「喔!」赫敏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很符合刻板印像!」

  羅恩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又心虛地移開視線。赫敏居然還挺享受這種小拉扯的,她坦然地向羅恩笑了笑,反而把羅恩鬧了個大紅臉。

  到了傑納斯·西奇病房外,唐克斯和穆迪都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大概因為他們之前已經來過幾回了。唐克斯迫不及待地要去見識見識「輕松探病套餐」,而穆迪表示他生來就跟珀西這種一本正經的文化人不對付,寧願去喝點兒飲料。

  羅恩敲了敲門,一位頭戴花環的治療師從裡面為他們拉開了門。

  「我到底還要重復多少次,我們這是封閉病房來著!」她慈愛地碎碎念著,倒是有點兒像韋斯萊夫人,「小珀西真是受歡迎,相比之下其他孩子都受到了冷落呢!」

  「小、小什麼?」哈利張口結舌。

  「習慣了就好了。」羅恩拍了拍他,「她把自己當成病患的媽媽——像珀西這樣的可不多,我賭他下個月就可以換去普通病房了。」

  這是一間很大的多人病房,但並未住滿,珀西·韋斯萊被安排睡在最外一張床上,大概因為探視他的人總是來來往往,怕打擾到其他人。他看上去精神不錯,但整個人都孱弱得像一個幽靈,連差點沒頭的尼克看上去都比他「結實」。莫麗·韋斯萊坐在床頭的一把軟墊扶手椅上,正在為他讀《預言家日報》。

  「聖誕快樂,珀西。」哈利趕緊打斷韋斯萊夫人那令人頭大的娓娓念誦,「希望你感覺好一些了。」

  「見到你們我當然覺得更好了。」珀西真·氣若游絲地笑了笑,「聖誕快樂!」

  莫麗笑眯眯地變出兩把椅子來讓小客人坐下,羅恩只好尷尬地坐在珀西的床腳。說實在的,哈利和珀西的交情很有限,或許赫敏和他的共同語言會多一點,但眼下這個場合或許並不適合大談「霍格沃茨優秀級長法則」。

  但珀西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會自己找話題。他從枕邊拿起一封散發著香味兒的信,揚了揚笑道:「還記得佩內洛普嗎,她從日內瓦寫信來,問候我的情況。」

  哈利和羅恩茫然地對視了一眼,還是赫敏記性好,笑道:「佩內洛普·克裡瓦特?你的前女友?我可以這麼認為嗎?」

  「當然、當然!」珀西連連嘆息,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一畢業就分手了,她現在為國際巫師聯合會工作,唉,真嫉妒啊!」

  他現在能坦然地把自己的向往與追求宣之於口了,莫麗欣慰地笑了笑,替他撥弄了一下額頭上的碎發。

  「我以前,做錯了很多事,媽媽。」珀西忽然低聲道,「這一定傷了你們的心,你和爸爸……哪怕我意識到了我的愚蠢,但我為了可惡的顏面,一直沒向你們道歉。」

  「珀西!」莫麗的眼睛迅速被淚水浸濕了,「哦我的孩子,別這麼說,爸爸媽媽永遠不會怪你,我們只會記掛你!」

  「我幾乎死過一次,才發現以前有多糊塗!」珀西也紅了眼眶,「原諒我,媽媽……原諒我哪怕道歉,也選了這樣一個時機。」

  韋斯萊夫人感動又哀傷地撲到珀西身邊哭了起來,連羅恩都有些手足無措,哈利和赫敏尷尬得不行,只好悄悄站起身來,避向病房深處,羅恩趕緊也跟上來。

  「他剛才說那句話什麼意思?什麼時機?」羅恩小聲問道,「是指受了重傷害爸爸媽媽和我們跟著擔心?」

  「大概?」哈利說。

  「得了吧,你們兩個的感情加起來也就一茶匙!」赫敏又好氣又好笑,「這個時機就是指現在啊!父親、兩個優秀的哥哥、一直不服氣他的弟弟還有唯一的小妹妹都不在,他才敢把心裡話說出來,說到底,珀西還是很在乎臉面。」

  「我呢?」羅恩不滿地說,「你這話說得我好像隔壁鄰居!」

  哈利忍不住笑咧了嘴,開學前雙胞胎也這樣抱怨的。

  「為了這盆蟹爪蘭,我特意換了你的床位,布羅德裡克,為什麼不瞧瞧它、再摸一摸它呢?」窗邊的病床上躺著一位面色灰黃、正喃喃囈語的男巫,絲毫不理那位慈母治療師的殷切關懷,「等它開花的時候,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昨天格林格拉斯女士來的時候,還誇過這花長勢喜人呢!」

  三人組無一不被這句話勾得停下了腳步,他們看到治療師正伸手撥弄男巫床頭櫃上的蟹爪蘭,花的枝條溫順地勾住她的手指並向上攀緣,但卷到手腕的位置就不動了,幾乎有些失望地縮了回去。

  「魔法蟹爪蘭還有這種習性?」赫敏困惑地問。

  「麻瓜出身吧,孩子?我也是!」治療師親切地笑了起來,又將男巫枕邊安放著的水獺玩偶正了正,「魔法世界的生靈都是很神奇的,或許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Ⅰ

  「你也不知道?」赫敏驚呆了,「你不知道就往他床頭擺?」

  「這是別人送的禮物,給可憐的布羅德裡克!」治療師有些不悅,仍然強調,「信上說了這只是一盆蟹爪蘭。」

  羅恩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赫敏繼續和那個女治療師杠,自己則挺身擋住治療師的視線——哈利貓腰溜到「布羅德裡克」的床腳,翻看起病歷記錄本。

  姓名:布羅德裡克·博德

  職業:緘默人

  症狀:思維混亂、主體意識喪失

  推測病因:奪魂咒、未知保護魔咒反彈

  他好像在報紙上見過這個名字……哈利苦思冥想,緘默人、奪魂咒……是他!布羅德裡克·博德!緘默人監守自盜!那天他們第一次看見這個新聞的時候,還說艾比蓋爾果然沒有騙人!

  他揮手示意撤退,而趁這段時間,珀西和韋斯萊夫人已經雙雙收拾好了心情,雖然莫麗雙眼紅腫,但精神卻更加飽滿了。

  「出什麼事了,哈利?」她以一位母親的敏銳問道。

  「西裡斯說珀西是白天工作時中的奪魂咒,是嗎?」哈利心事重重地問,「所以你並不知道是誰要害你?」

  「我白天要見很多人,那人甚至可能是在走廊上和我擦肩而過時施的咒。」

  「但緘默人並不會像你這麼……呃,交際廣闊,我猜?」

  「你猜得沒錯。」珀西笑道,「他們幾乎都是獨行俠,就連上下班也會避開高峰時期,大家一般也不去招惹他們,反正都是『無可奉告』。」

  「所以,如果博德醒了,哪怕是排除法也猜得出是誰襲擊了他,對嗎?」赫敏臉色大變。

  「我想是這樣。」珀西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媽媽你認識蟹爪蘭嗎?」羅恩立刻掉頭跑向博德的病床邊,幾乎是硬從治療師的手裡搶走了那盆植物,那枝條,或者說觸手,已經明晃晃地往他脖子上纏了,但纏沒兩圈就縮回去了。

  「這怎麼會是蟹爪蘭?」莫麗哭笑不得,「蟹爪蘭是一截一截的啊!我看這倒有點像魔鬼網。」

  「魔鬼網?!」三個人異口同聲。

  「我去找瘋眼漢來!」哈利立刻召喚出了他的守護神,牡鹿繞著他們轉了一圈兒,迅速穿牆而去。

  「魔鬼網的話就不要緊了吧?」羅恩撓了撓頭,「我們一年級就對付過它了,小意思!」

  「普通的、一年級水平的魔鬼網又何必要偽裝成蟹爪蘭呢?」赫敏神情嫌惡地瞪著那盆植物,「快放下呀,讓它離我們都遠一點!」

  穆迪和唐克斯到得很快,立刻就控制住了那盆奇怪的植物。「這案子還壓在傲羅辦公室呢,艾麗斯恨不得一天催聖芒戈八百遍!」唐克斯變出一團火焰,觸手們活了一般四處躲避,「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魔鬼網了……但它不是無差別地攻擊巫師,看來還施加了什麼別的魔咒,我得帶回魔法部去。」

  莫麗終於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你們是說……食死徒滅口?」她害怕地站起身來,張著手臂,像是要保護珀西,「那——」

  「珀西自己也說了他不知道是誰要陷害他嘛!」羅恩連忙安慰媽媽,「別說奪魂咒了,就是珀西後來中的這個施加在門把手上的毒咒,我們也沒有證據一定就是烏姆裡奇干的。」

  「但是……」赫敏臉色煞白,「鄧布利多不是也說了,伏地魔一定會想盡辦法分化瓦解我們。阿波羅尼婭已經為珀西和福吉撕破臉了不是嗎?」

  「只不過是強行讓這件事見報了而已,不能算吧?格林格拉斯女士本來也不是事事都聽部長的。」珀西尷尬地摸了摸耳朵,「部長覺得這件事屬於『家醜』,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如果這個時候你死了呢?」哈利毫不客氣地反問,「你也知道阿波羅尼婭和烏姆裡奇的派系矛盾有多深,不是嗎?」



第168章  曲折(2)

  他忍不住又要懷疑阿波羅尼婭自導自演了——她已經收獲了一波人望和「逆境中也不惜豁出去一切來愛護下屬」的好名聲,並初步將自己與福吉團隊切割,如果珀西死了……

  不,太早了,那樣她就不得不離開霍格沃茨,不得不與烏姆裡奇「不死不休」了……阿波羅尼婭當然不樂意,但伏地魔正等著誰幫他突破神秘事物司呢!

  病床四周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是我太冒昧了。」哈利連忙道歉,「但我堅持我的想法沒錯,珀西同樣很危險。」

  唐克斯和穆迪對視了一眼。

  「閑著也是閑著!」她輕松地說道,站起來揮舞魔杖,「如果萊姆斯在這裡,他一定會相信哈利的。」

  穆迪更是一位崇尚「時刻保持警惕」的重度PTSD患者,他倆將珀西的床位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用檢測魔咒過了一遍,並未發現什麼端倪。

  「回頭我跟鄧布利多說一聲,看要不要安排幾個人過來值班算了。」穆迪抽動著殘缺不全的半截鼻子,「真缺人手啊……什麼味道?」

  那只藍汪汪的魔眼一下子就盯住了珀西枕邊的粉紅色信件。

  「小子,這是什麼?情書?」他毫不客氣地一把搶過那封跨國慰信,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誰寄給你的?」

  「佩內洛普·克裡瓦特。」珀西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前女友,在瑞士工作。」

  「英國的消息這麼快就能傳到瑞士去?還是假期裡?」穆迪尖銳地問。

  「或、或許是她家人告訴她的。」

  「說你腦子不靈光,你還真是一點兒也不讓我失望!」穆迪大怒,「她如果回家過聖誕,信怎麼會從日內瓦寄來?她如果沒回家——你的新聞26號才見報!假設她的家人還記得你,曉得你倆舊情難忘,看到報紙後馬上派貓頭鷹寄信給她,你知道從英格蘭到瑞士要飛多少天?她再馬上寄信給你,這會兒貓頭鷹還在路上呢!」

  莫麗·韋斯萊又氣又驚,眼眶子裡滿是眼淚。「這些食死徒!」她叫道,「真是囂張!我絕不饒恕!」

  哈利幾乎已經聽得呆了,他們誰都沒想到那麼多。如果不是輾轉聽見阿波羅尼婭那句贊揚,曉得她這個人從不做無用功,誰又會去注意到一盆乖巧可愛的綠色植物呢?

  好在那個治療師梅蓮姆·斯特勞只是對小巫師比較堅持己見,面對前任首席傲羅和現役傲羅時就非常聽勸,她立刻為珀西約了一個藥劑與植物中毒科的會診,並鐵面無私地請哈利他們立即離開。

  「弗雷德和喬治說他們在一樓碰見過洛哈特。」羅恩懨懨地說,「可惜,我還想著去看一眼呢,現在也沒心情了。」

  雖然被請出來了,但他們現在也不能立即離開。因為僅有的兩個警衛,唐克斯已經帶著魔鬼網回魔法部加班了,穆迪只好緊急召喚西裡斯,等他來的這段時間,他們就在聖芒戈漫無目的地閑逛。

  「一樓?」赫敏探頭看了一眼走廊上無處不在的樓層索引,「器物事故科?」

  「他是把自己嚇傻的嘛!」羅恩比劃道,「先是在石頭柱子上磕了一下……如果石頭柱子是人工制品的話,那他自己怎麼不能算呢?」

  好冷的笑話,但是對赫敏來說居然還挺管用。哈利到現在也算是看透了他倆了,隨便吧,都是情..趣。

  假期裡魔法部和聖芒戈的效率下降不少,五樓病房裡的兩樁案子直到開學前才算有了定論。博德的無公害蟹爪蘭被確認是一株施了咒的魔鬼網,而珀西的信上則附加了一種揮發性毒劑,再過半個月,珀西准得死翹翹,還是非常自然的「虛弱而亡」。

  返校列車上情緒低迷,韋斯萊們再樂觀,也經不起連續兩次「差點兒死了」,連一直鬧騰著要休學創業的雙胞胎也難得地消停了一會兒。但世事就是如此,雙喜臨門的好事就是比不上扎堆兒降臨的厄運。事後回想起來,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最一開始,是鄧布利多教授為黑魔法防御術(自習版)代了一節課,當天晚餐的時候,斯內普也不見人影,緊接著半夜裡,哈利的傷疤再一次掙脫了止痛藥的束縛,活活將他從無夢的酣眠中疼醒。

  「怎麼樣,你見到鄧布利多教授了嗎?」

  「見到了,他們都沒睡,還有麥格教授也在。」

  「怎麼說?鄧布利多教授怎麼說?」

  「他說這是正常的。」

  「你說什麼?」

  「別慌,赫敏!你在發抖,握著我的手!」

  為怕打擾其他人睡覺,他們齊心協力把哈利抬到了公共休息室的沙發上,赫敏用毯子和被單把他裹得嚴嚴的,羅恩去報信,納威去找龐弗雷夫人。

  哈利沉淪在劇烈的疼痛裡,他全部的精力都被用來維持腦海中隨著理智搖搖欲墜的防御。

  「龐弗雷夫人給了我一些緩和劑。」納威氣喘吁吁地說,「她說不一定會見效,但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哈利就是去聖芒戈,也沒有辦法。」

  「所以哈利只能自己熬著?」赫敏的聲音裡帶了哭腔,「為什麼會這樣?」

  是啊,為什麼會這樣?哈利在疼痛中試圖思考。

  盧平代購的麻瓜止痛藥一共也就失效過兩次,一次是他糾結於阿波羅尼婭的手黑,整個人心態完全崩掉;另一次就是現在——但哈利保證自己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沒有,情緒平穩得不行。

  睡前他們的臥談話題是新任麻瓜研究教授愛米琳·萬斯看上去活像個麻瓜的公爵小姐,退回五十年前能給女王提袍的那種,相比之下馬爾福那種自詡優雅的假貴族……難道他為德拉科生氣而不自知?不至於吧?

  一點清涼的液體被灌進哈利的嘴裡。

  「你感覺怎麼樣,兄弟?」羅恩捏著他下頜的手勁兒真大,「緩和劑有效果嗎?」

  「我感覺……很高興!非常高興……太開心了。」哈利下意識地說,話出口自己都愣了,羅恩更是差點兒沒把哈利下頜骨捏碎。

  「我覺得他沒事,赫敏。」羅恩干巴巴地說,「一年級的時候他就跟我說,別人越罵他、他越高興。」

  「哦得了吧!」赫敏嗤之以鼻,「那是糊弄你玩兒呢!」

  哈利想說他這次可不是糊弄羅恩,他是真的高興。他仿佛置身於一個封閉的影廳,銀幕上熱熱鬧鬧播放搞笑電影,周圍的觀眾個個都笑得開懷,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受此感染,也情不自禁地感到快樂。

  這種快樂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足以讓他也感覺到,傷疤的疼痛只不過是一個載體——痛並快樂著,痛的是他,快樂的是……伏地魔。

  那一瞬間他看清了觀眾席上的一張張臉,有熟人,白天剛給他上過課;也有許久未見的人,臉龐一瘦,倒有點兒像西裡斯了;更有只在照片上見過的人,她比照片上要老得多了,神情憔悴,眼睛裡卻像是能噴出烈焰。

  食死徒們都在這兒,那他是誰?他是……伏地魔?

  「阿茲卡班失陷了!」哈利猛地醒了過來,大聲叫道。

  天已經漸漸亮了,公共休息室裡靜悄悄的,羅恩和赫敏都沒有回去,而各自披了衣服蜷在扶手椅裡打盹。他們睡得太熟,以致於哈利嚎了一嗓子,都沒有把他們吵醒。

  哈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大腦的防御,他劇烈地喘著氣,絲毫記不起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傷疤已經不疼了。

  羅恩和赫敏抱著他喜極而泣,別說只是阿茲卡班淪陷這種早早被預告過的事,而是天塌了都不要緊。哈利猶豫了一下,並沒說他直接透過伏地魔的眼睛看到了貝拉和盧修斯他們坐在一起,只說是猜的。

  伏地魔的大腦也不是那麼好突破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機緣巧合之下怎麼能成功的,或許也就是這一下耗盡了他的精力,讓他直接昏了過去。

  那一天的《預言家日報》也來得特別晚,來之前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哈利本來正咬著面包,看羅恩幫赫敏篩選適合的刊物約一篇采訪,忽然聽見不遠處斯萊特林的長桌上參差不齊地爆發出一聲恐怖至極的吶喊。

  這兩年一直活得像個透明人的文森特·克拉布忽然四肢攤開地懸浮了起來,跟在康沃爾郡的淺海裡曬太陽似的。下垂的校袍嘩啦啦地掃過桌上的豐盛早餐,引起一片驚恐不安的躲避,他自己卻輕輕地闔著雙眼,睡得很安詳。

  意識到不對勁的教授們匆忙趕來時,克拉布已經升到六英尺高了,他睜開眼睛,眼白上突然就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絲,繼而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他的聲音從高亢到破音、再回歸到胸腔不堪重負的水牛般粗嘎,只花了不到一分鐘。

  鄧布利多教授清空了所有的食物與餐具,斯內普將不斷扭動掙扎、活像要一口咬死誰的克拉布控制住,平放在桌上,麥格教授驅趕其他的斯萊特林學生暫時離開這裡,剩下的兩位教授則組織自己的學生擠一擠為斯萊特林們空出位置。

  所有人都像狐獴一樣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看,甚至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站到了座位上,但克拉布的身影已經被教授們淹沒了。哈利忙去人群裡找阿波羅尼婭的身影,她果然已經回來了,正抱著手臂遠遠站在一邊,手指關節有節奏地扣擊下巴,眉毛像所有教授一樣皺成一團。

  怎麼,難道她不知道?

  這個認知非常不祥,他已經習慣了己方大局在握的優勢,而阿波羅尼婭的表情就好像……文森特·克拉布是個她久別重逢的故人,她理應認得他,有些什麼地方她覺得很眼熟,可她記不起來。

  哈利兩只眼睛盯著兩個方向,累得本就沒休息好的眼皮子直跳。但很快,斯內普就直起身來,面向自己的學生。

  「誰知道克拉布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臉色可怕極了,「有誰看見了?」

  斯萊特林們面面相覷,誰也答不上來。文森特·克拉布前幾年過得有多風光,這幾年就有多默默無聞,他們不霸凌他出口惡氣就不錯了,要不是有馬爾福的警告與約束,單是潘西·帕金森就能讓克拉布一天也好過不了。

  「他好像……」到最後,還是高爾小聲說了一句。

  但他的聲音太小了,斯內普並沒有聽清,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忽然有人喝道:「都別動!」

  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她正從人群外向裡擠,擠得不耐煩了,一拔魔杖——

  「住手,阿波羅尼婭!我們從不用那個魔咒移動學生!」麥格教授連忙阻止,最外圈幾個已經不由自主向後飛去的學生頓時砸在了他們的同學身上。

  「別擠在這兒,都往後退!慢慢地,注意腳下,留神什麼都別踩到!」阿波羅尼婭逆著人群上前,布滿了凌亂腳印的地板上就像海浪退潮一般,露出一樣東西,或者說兩樣,顯而易見它們曾被包裹在一起。

  一個扯開的牛皮紙包就躺在斯內普腳下,看上去已經被學生們踢來踩去好幾腳了,但仍能看出它內含物的大致輪廓——應該是一條造型復古誇張的華麗項鏈,事實上也正有這麼一條項鏈落在不遠處,上面鑲嵌的蛋白石失水嚴重,但仍折射出幽綠詭異的偏光。

  「什麼?」

  「看到什麼了?」

  「好像是項鏈?」

  「克拉布有異..裝..癖?」

  「不興人家送禮物啊?」

  「他一家門都死了!」

  「安靜!」鄧布利多厲聲道,隨著他魔杖的指引,項鏈悠悠地飄浮了起來,這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也不難發覺——這玩意兒八成是有問題。

  哈利隱約覺得這條項鏈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好像是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店?老板還嚇唬他說亂碰會賠命的那個?

  「好險!」阿波羅尼婭俯身撿起那一疊包裝紙,翻過去讀封皮上的落款,斯內普探頭過去看了一眼,臉上烏雲密布。

  「你剛才要說什麼,高爾?」他不客氣地說。

  「我想說克拉布好像拆了個包裹教授!」高爾嚇得滿頭大汗,「就是這個包裹……」

  這下再遲鈍的人也猜看得出來是怎麼回事了。文森特·克拉布拆包後失去意識,那拆了一半的包裹隨即掉落在地,被著急忙慌的學生們裹挾著一路向外,最終導致那條危險的項鏈徹底脫出。

  「果然好險。」麥格教授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要是被哪個孩子踩到,再伸手去撿……是誰要給他寄這個,這孩子有什麼仇家嗎?」

  這下好,一半的人去看德拉科·馬爾福,另一半的人還記得救世主低年級時的恩怨情仇。

  「都不是。」阿波羅尼婭低聲道,干脆將那疊粗糙的牛皮包裝紙遞給了麥格教授傳看,完了嫌髒,還在斯內普的袍子上擦了擦手。

  「那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啊?」羅恩好奇得要死,「怎麼教授們的神情好難看?」

  很快就有人替他解答了疑惑,因為斯普勞特教授心無旁騖地直接問出來了:「B·B·L是誰啊?」



第169章  曲折(3)

  禮堂裡再次沸騰了,所有人都在討論這個神秘的B·B·L。出了這種事,早飯也耽誤了,鄧布利多干脆取消了上午的第一節課,讓大家盡情吃飯,克拉布也被移走了,斯萊特林長桌恢復了原樣,連小精靈們都緊急補充了一些簡餐。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這個凶手已經被大家稱作「稍後再見」Ⅰ——更恐怖了。直到這時,遲來的貓頭鷹才姍姍降落。

  「你說中了,哈利。」赫敏直接將頭版撕了下來,懟到他眼前,「阿茲卡班真的淪陷了。」

  「B·B·L是誰也很清楚了不是嗎?」哈利現在反而輕松了,報紙上的人臉他昨晚都在夢裡一一見過,「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萊斯特蘭奇。」

  赫敏驚疑不定地瞪著他。

  「可是,她為什麼要……」羅恩艱難地試圖理解食死徒的思維邏輯,「伏地魔已經快把克拉布家滅門了啊!」

  「伏地魔是懲罰不聽話的僕人,而貝拉特裡克斯是為自己出氣。」赫敏飛快地接受了現實,「如果你旅游回來,發現地裡的萵苣被鄰居拔了,養的雞也被人連窩端了,你生不生氣?」

  「我往他門上扔大糞彈!」

  赫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隨著《預言家日報》一起到來的,還有最新一號教育令——任課教師不得向學生傳達與課程無關的內容。這下好了,哈利已經可以預想到,阿波羅尼婭在自習課上的最後一點兒責任也沒了,她要不睡大覺,要不就得拿魔法部的公文過來批,沒准高興了還看會兒麻瓜小說呢!

  當天晚飯之前,各個學院已經充分接收到了自家院長或嚴厲、或憂慮、或寓教於樂、或陰陽怪氣的叮囑,包括但不限於:不認識的包裹不要拆,看著不對頭的東西別伸手瞎摸,不要在陌生的紙上隨意簽下自己的名字,更不要向看不見腦子在哪、卻有智慧懂思考的玩意兒傾吐心聲。

  「我本以為這是外面成千上萬的麻瓜小孩都明白的基本道理。」麥格教授似乎從某位同事那裡學會了某些不太友好的技能,「但事實證明,我們精心培養出來的優秀巫師更接近一群天真爛漫的……」

  她最後的善良就是將那個名詞吞了回去。小巫師們被罵得不敢吱聲,捫心自問,換做他們,當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好在文森特·克拉布還不算莽撞到家,他並沒有豪放地一把抓起那條項鏈,因此僥幸從死神手中逃出一命。可對於毫無危機意識的小巫師們來說,近在眼前的襲擊案完全衝散了遠在天邊的阿茲卡班越獄事件所理應帶來的恐慌與混亂,可由於受害者的個人原因,他並未獲得一些同情與憐憫。

  學生們仿佛只是看了一出蹩腳的謀殺戲劇,完了咂咂嘴,覺得津津有味。

  直到哈利·波特在《唱唱反調》上的報道登出,大家才後知後覺地將克拉布一家子前前後後出的事和阿茲卡班越獄聯系到一起,進而鏈接到最深處的源頭。

  伏地魔真的回來了,他救出了自己的得力助手。而那位神秘的「稍後再見」——顯而易見就是曾經被老克拉布搶過金庫的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娘家姓布萊克。

  連那樁至今仍未告破的克拉布血案,如今再看,真凶都呼之欲出了!伏地魔早早就潛伏在英國的土地上,自由來去,隨意殺人!

  而魔法部在干什麼?在捂嘴。

  頒布《第二十七號教育令》的時候,連格林格拉斯教授本人都尷尬不已。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勇敢說出真相的哈利·波特甚至連霍格莫德都不能去了,多麼幼稚的小手段!

  一股強烈的不平之情在學生之間蔓延開來,隨著五年級和七年級考試的臨近而愈發洶湧。

  但魔法部的干預變本加厲,繼上學期末告別霍格沃茨的凱瑞迪·布巴吉教授(大多數人不認識她)之後,西比爾·特裡勞妮教授也被強行解雇了。

  盡管高級調查官已經挑了兩個最軟的柿子捏,盡管鄧布利多教授及時趕到並找來一位被族群放逐的馬人作替補,但這無疑是魔法部的一種表態——我康奈利·福吉就是要跟鄧布利多死磕到底!什麼神秘人復不復活的,我不關心,我說他沒回來就是沒回來!

  「說實話,我這幾天一直時刻防備著馬爾福他們偷襲你。」羅恩說。

  「他不會的。他知道我要是真把盧修斯的名字拿下來,反而對馬爾福家不利。」

  「那諾特和高爾呢?」

  「不知道,被貝拉嚇破膽了吧?上一個不聽指揮瞎搞的食死徒可是克拉布啊。」

  五年級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雙料保護神奇生物課剛剛結束,和另一撥從溫室方向過來的三年級學生彙合在城堡門口。他們沒能很快地進門,因為外出歸來的格林格拉斯教授和要去湖邊草地上遛遛的費倫澤(教授?似乎沒人這麼稱呼他)在台階上狹路相逢了。

  「天氣不錯。」阿波羅尼婭客氣地點了點頭,她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如果您不習慣走台階,我可以為您讓路。」

  「你改變了很多。」費倫澤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但絕不傲慢,反而很平淡,「這些年我的族人們占蔔未來,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真令人難過。」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期待馬人的能力更加精進。」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結局嗎?」英俊的馬人露出一絲好奇的神情,「只要是人類,巫師也好,麻瓜也好,無不囚困於此。」

  她看上去很想笑,但又著實笑不出來。「結局?」阿波羅尼婭反問,「我知道啊,Valar Morghulis!」Ⅱ

  「很抱歉,我只聽得懂英語。」

  「沒必要,整個英國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聽得懂這句話。」阿波羅尼婭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還挺寂寞的,不是嗎?這句話的意思是,凡人皆有一死。」

  費倫澤驚訝地瞪大了一雙美麗的藍眼睛,這下輪到他挑眉毛了,眉頭恨不得飛到發際線上去。

  「既然你對生死有這樣深刻的理解,為什麼還——」他識趣地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眼前的女巫終於露出略帶不耐煩的神色,比了個「噓」的手勢。

  「您站在這裡,費倫澤,您的勝利意味著我的失敗,為此我不得不受到懲罰。」阿波羅尼婭依然在笑,但是神情很冰冷,「所以還請您適可而止,我現在可沒心情跟您探討哲學問題。」

  她繞過呆在原地的漂亮馬人,拾級進入城堡,一進門就看到斯內普行色匆匆地從教職工休息室那邊走過來。阿波羅尼婭沒精打采地向他點點頭,剛想上樓,腳下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好斯內普眼疾手快,她才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個大馬趴。

  「你先別回去。」

  當著來來往往的學生,斯內普不好多說什麼,只攙扶著她往教職工休息室去,還好現在裡面沒什麼人——除了賓斯教授。

  阿波羅尼婭沒說什麼客套話,她的確已經是強弩之末,一直在硬撐。現在終於能大略放松休息一下,頓時覺得自己宛如一只正在被做成標本的撲棱蛾子,每一根神經都被密密麻麻地扎滿了釘子。

  「忙你的去吧,我緩口氣就好了。」她呼了一口氣,「剛才看你好像很急?」

  「德拉科以為你和那個馬人起了什麼衝突,叫我去解圍。」斯內普眉頭皺得死緊,「怎麼回事?」

  「他挺生氣的。」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地說,「我要是能把那只蜻蜓趕出去,那麼他們就有機會把她帶到他面前,預言球一時得不到,能聽聽預言也不賴,可現在這事兒黃了。」

  「我不是問這個。」他有點煩躁,基於某種默契,這消息其實也還是他通報給那邊的,「我是問你。」

  「我沒事。」她面不改色地說,「只是時間長了一些。我發現瘋子的魔咒威力總是更強,或許雷古勒斯會喜歡這個課題,他現在天天被困在彼得伯勒,也快瘋了。」

  或許是這樣,最好是這樣。她多麼希望這具身體是保質期一到,就「嘎嘣」一下壞掉,而不是像被長綠毛的霉菌寄生那樣,一點一點蝕空軀殼。

  斯內普凝視著她,當然他沒指望能從她眼裡看出什麼東西來,更沒把握從她嘴裡掏出什麼准話。自始至終她都與他站在同一邊,她做下的所有事都符合他們的利益,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到不安穩。

  就好像……莉莉離世那一夜,他從隱形獸眼裡看到那些零散的場景。西弗勒斯·斯內普從不是個迷信的人,但那件事最終應驗了。

  「預言球的事怎麼辦?」他按捺住想要嘆氣的衝動,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不知道啊!」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鄧布利多要是還沒想出對策,說不定你可以問問費倫澤?就是那個馬人。」

  斯內普僅僅只是嗤笑了一聲,連話都不想多談。

  迄今為止,在伏地魔的項目壓力下,食死徒們已經想出:操縱緘默人、操縱魔法部職員、逼迫阿波羅尼婭回魔法部、趕走特裡勞妮四大招,無一不宣告失敗。擺在伏地魔跟前的只剩下兩條路——要麼,壯壯膽子再闖魔法部;要麼,忽悠哈利·波特勇闖神秘事物司。

  第二條路已經堵死了,救世主的腦袋瓜鐵板一塊,單就大腦封閉術這方面的師資力量,放眼全球也是一等一的。

  「鄧布利多怎麼到現在了還要保特裡勞妮啊?我這個鑽心咒挨得是真冤!怎麼就不能讓他曉得那半截預言呢?」阿波羅尼婭枕著手臂,伏在座椅扶手上,「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很好嗎?」

  「那樣西比爾只會白白死去。」斯內普輕聲道,格外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不,你幾乎都不認識凱瑞迪·布巴吉,仍然願意為她籌劃,為什麼對西比爾·特裡勞妮耿耿於懷?」

  因為這個陌生的女巫只是無辜的羔羊,因為她「曾經」或者「將來」又或者「本該」,死在你面前。

  「白白死去?」

  「鄧布利多覺得他想拿預言球,是為了做一個新的。」

  阿波羅尼婭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還能這樣?可再做新魂器的話,伏地魔的靈魂就不再是他以為的七片,而是八片了啊!

  合著隨魂器毀滅而消散的那些靈魂就不算數了是吧?

  「這可不行!」她干脆地說,「一旦他憋不住搞個大新聞、高調宣布自己回歸,我就得清空魔法部,恭恭敬敬地等著他大搖大擺地把預言球拿走,現在替罪羊可不好找了!你覺得他把新的那個交給你或者我來保管的可能性有多大?」

  「零。」

  阿波羅尼婭用氣聲罵了句髒話,她摸魚劃水了大半個學期,本來以為躺平一年即可坐收漁利,誰成想臨了臨了還是得干活兒?

  「真是噩耗!」阿波羅尼婭頓時覺得自己坐不住了,「我得回去了!」

  「去我辦公室吧?」他很自然地說,「快到晚飯時間了,我那裡近一些。」

  「啪嗒」一聲,教職工休息室的房門輕輕合上了鎖。一直縮在壁爐旁假裝自己不存在的賓斯教授「站」起身,一本正經地整了整衣領,雖然他已經不能真正地吃一頓晚餐了,但是作為教授,他有義務出現在禮堂的席位上維持霍格沃茨的體面,他莊重嚴肅地向前「走」去——

  「啊!!!」男巫女巫放聲尖叫!

  賓斯教授嚇得躥到了天花板上,費解地看到眼前空無一人的房間裡突兀地出現了三個半大巫師,像梅林在他眼前遮住的簾、終於掀開了一樣。

  「你、你們是誰?」可憐賓斯教授渾然忘記了自己已經不能再死一次,害怕得渾身發抖,「你們要要要、要干什麼?」

  半大巫師們也在哆嗦——剛才被幽靈穿過時冰的——最左邊棕發蓬亂的女巫臉色青白,神情愧疚,她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姓名牌,卻忘了捂住級長徽章。

  「德拉科·馬爾福,教授。」最右邊的紅發男巫立刻舉手道,「我們是斯萊特林的,這是潘西·帕金森,這是……呃,高、高爾!該死的高爾叫什麼來著……總之,我們來找斯內普教授有事。」

  「西弗勒斯剛剛出去了,你們如果跑快點兒的話,還能在樓梯平台追上他。」賓斯教授長舒一口氣,「我記得馬爾福家都是金發啊……」

  「您還記得呢……」紅發男巫小聲吐槽了一句,「我這是染的,波特牌魔法染發泡沫!一秒上色,永久牢固!」

  賓斯教授一邊「哎呀哎呀真是了不得」,一邊把他們送出去了,還給他們指了指方向,好像這裡有誰是一年級新生似的。

  「我發誓,他現在已經忘了我們叫什麼了!」他們漫步往禮堂走去,羅恩得意洋洋,「真有你的,赫敏,你怎麼知道跟著他們會聽到有價值的消息?」

  新任斯萊特林級長尷尬地咧了咧嘴:「我……呃,我其實………對,沒錯,我就是很厲害!」

  哈利低頭疊著隱形衣,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剛剛一直在回味偷聽來的那些話,這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多少重要的信息。誠然阿波羅尼婭有問必答,從來不瞞他,但有些零碎的東西,似乎不值得特意跟他提,要他自己問,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比如今天,倒像是查她的崗。

  「我有點理解弗雷德和喬治了。」他說道,有點發愁,「我們走不出霍格沃茨,也幫不上什麼忙,知道那麼多有什麼用。」

  「他們不需要我們幫忙,哈利。」赫敏嚴肅地說,「他們比我們厲害得多,如果有什麼事連他們也搞不定,那我們貿然去了,只會添亂,說不定他們還要反過來救我們。」

  「說真的,我真不想——」

  「這何嘗不是一種考驗呢,哥們兒?」羅恩吹了聲口哨,神情輕松,「你也不是幫不上忙,只要你能挺過這段……嗯,思想考驗?那就是幫了大忙了!」

  赫敏在旁邊猛點頭。他倆有次和阿波羅尼婭一起夜巡,被鄭重其事地拜托了這件事——哈利要是蠢蠢欲動,無論如何也要按住他,必要時直接打暈。

  雖然赫敏覺得,真到了那個地步,她大概率會尊重哈利的意願、豁出去陪著他一起上。

  「至少我們知道了石獸看不穿隱形衣。Ⅲ下次你要是再想跟蹤誰去校長室嘛……」

  「哇,這麼違法亂紀的話,可真不像你說出來的,赫敏。」

  「唔,那是斯萊特林級長潘西·帕金森說的,關我赫敏·格蘭傑什麼事!」



第170章  曲折(4)

  三個人一齊笑了起來,這事兒好像就被這麼糊弄過去了。他們走進禮堂,發現今天的教師席格外擁擠,仿佛回到了四年級時,而其他早早來到等飯的學生們也在交頭接耳地議論這件事。

  「連弗立維教授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起來斯普勞特也不知道,正和辛尼斯塔猜呢!」

  「啊啊怎麼還不開飯,餓死了!」

  「如果是有貴賓來訪的話,是該等人齊了再開飯,這是禮貌,我們去年禮貌了整整一年呢!」

  「好險,媽媽要是早生我一年就完蛋了!」

  現在教室席上除了兩個新位置,只剩下正副校長、斯內普、阿波羅尼婭和海格沒有到了。正當學生們開始猜測是不是海格在禁林裡養了什麼違禁新怪獸惹出禍來時,又有人來了。

  穿著紫羅蘭色袍子的鄧布利多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引路,麥格教授滿臉不高興地板著臉跟在最後,兩人中間夾著一男一女兩位巫師,都是矮矮胖胖的體型,男巫穿著漿洗筆挺的正裝袍子,整個人像被塞進了一個嶄新的彩色紙盒裡,女巫的騷粉色袍子比鄧布利多那一身還要鮮艷耀眼,她還額外披著一條玫紅色的旅行鬥篷,手裡拎著一個同色的貓貓頭手袋。

  三人組的臉色都沉了下來,面對著身前突然出現的美食都覺得有種要被逼吞蒼蠅的惡心感。哈利敏銳地發現連雙胞胎和金妮都厭惡地瞪著烏姆裡奇。

  「怎麼?」

  「她來過聖芒戈看珀西。」金妮小聲說,「話裡話外都說是珀西自導自演,為的是博取關注、分裂魔法部。」

  哈利還沒說什麼呢,赫敏先翻了個白眼,輕輕地「哈」了一聲。

  「沒事,就讓他們呆在外面吧,鄧布利多,我敢說傲羅們都已經習慣不吃飯了。」男巫自然是康奈利·福吉了,他費力地跟上鄧布利多的步伐,「你太熱情了,但我想我們現在也不適宜吃飯,早點解決問題比較好。」

  「是呀!」烏姆裡奇嬌滴滴地開口,從未見識過她的學生登時一陣喧嘩,她卻將之當作某種支持,更加容光煥發了,「我一直覺得霍格沃茨的食物不怎麼合口味,今後是應該改一改了。」

  「請先坐吧!」鄧布利多冷淡地說,「兩位可以不吃,我並不是要強迫誰。假使你們要對霍格沃茨的教授或者學生做些什麼,我希望至少可以讓每個人都親眼見證。」

  福吉已經老實不客氣地落座了,他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欠了欠身子,說道:「當然,鄧布利多,魔法部做的一切都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親愛的阿波羅尼婭呢?」烏姆裡奇踮起腳尖,非常刻意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我們的高級調查官呢?」

  「她怎麼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下面有人高聲叫道,憤怒至極,「這裡每一個人都知道你們對她做了什麼,你不用揣著明白裝糊塗!」

  是格蘭芬多的納威·隆巴頓,顯然是從剛剛阿波羅尼婭和費倫澤的對話裡誤會了什麼。羅恩趕著去捂他嘴,他還一個勁兒躲呢!

  但是福吉和烏姆裡奇只想借題發揮,壓根兒不關心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到底說了什麼。

  「粗魯!沒有禮貌!毫無敬意!」福吉大聲嘆息,很是可惜的樣子,「這就是霍格沃茨教出來的學生嗎,鄧布利多?我想這值得一個禁閉。」

  「等你把我從校長的位置上趕下來再說吧,康奈利。」鄧布利多面無表情地說,示意納威冷靜一點兒坐好,「或許我們該派人去提醒一下阿波羅尼婭,不要錯過如此豐盛的晚宴?」

  麥格教授叫了個小精靈出來,話還沒說完,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就進禮堂來了。他們還在旁若無人地說著話,並未注意到整個禮堂的目光都傾注在自己身上,直到烏姆裡奇矯揉造作地咳嗽了一聲。

  禮堂裡太安靜了,這一聲咳嗽直接驚破了還在密談中的兩人,他們終於意識到了異常。

  「很高興看到你異常適應自己的新崗位,阿波羅尼婭。」烏姆裡奇笑眯眯地說,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兩人之間來回上下打量,「如果我沒認錯人的話,這位是斯內普教授吧?」

  斯內普盯了她一眼,立刻有低年級生嚇掉了一只杯子,「咣當一聲,特別響亮。

  「久疏問候,部長。」阿波羅尼婭挑了挑嘴角,「對於您的病情我感到惋惜,並對您抱病前來表示由衷的欽佩——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由烏姆裡奇副部長替您開口的理由?」

  福吉眨了眨眼,開口想說什麼,卻被完全無法領悟她句中深意的烏姆裡奇再次剪斷:「我現在是『高級副部長』了,阿波羅尼婭,不祝賀我嗎?」

  阿波羅尼婭「啊」了一聲,順勢在斯內普身旁落座,她再度忽視了烏姆裡奇,偏頭向福吉笑道:「辦公室裡少了韋斯萊,有些消息就是慢人一步,既然這樣,麻煩您將我『高級調查官』的前綴去掉吧,我當個『普通調查官』就好了,我可不想和某些人共用同一個單詞。」

  「噗!」哈利忍不住笑出聲來,惱羞成怒的烏姆裡奇正愁沒台階可下,她的視線瞟過來,哈利立即覺得被冰冷冷的兩棲動物在手背上舔了一口。

  「哈利·波特,又見面了。」她故作親切地向哈利點了點頭,「我們今天來就是為了你——」

  「先吃飯吧!」鄧布利多忽然說道,相當果斷地將手一揮,「已經耽誤得夠久了。」

  飢腸轆轆的學生們巴不得這一聲,鄧布利多又叫過剛才那個小精靈,請他安排一下同來傲羅們的晚餐。一時間所有人都在吃飯,除了夾在中間的福吉和烏姆裡奇——福吉是個相當圓滑的人,能適應環境,也懂得「人在屋檐下」,但烏姆裡奇卻不然。

  「停下!」她尖叫了一聲,粗短的手指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戒指與硬木相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但是沒用——小巫師們忙著填滿自己的胃,壓根聽不見她說了什麼;鄧布利多眼皮都沒抬,正慢條斯理地剔除一塊燉牛肉的筋腱;麥格教授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死死攥著餐具,仿佛在竭力遏制自己給出某種回應的衝動;其他教授倒是有人征詢似地看過來,神情十分無辜,對烏姆裡奇的突然發作表示很費解。

  「要不你把桌子掀了吧?」阿波羅尼婭咽下一口飯,隨口建議道,「或者把所有的食物變沒,你不可能不會吧?」

  「多洛雷斯。」福吉咳嗽了一聲,神情有些僵硬,不經意間說出了那令人蛋疼的金句,「我想我們可以暫時『入鄉隨俗』一下,要知道正義只是遲來,並不會缺席。」

  「還算識趣。」見烏姆裡奇消停了,斯內普抽空跟阿波羅尼婭點評了一句,「他們來做什麼?」

  「完全不知道。」她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吃完了自己的牧羊人派,下意識要去拿斯內普面前那份,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烏姆裡奇還在一邊呢。

  「沒必要。」斯內普直接交換了兩只餐盤,「她已經認出我來了。」

  阿波羅尼婭心裡天人交戰,她徹頭徹尾是土豆的人!哪怕被迫當了幾十年英國土著,她對土豆的愛也有增無減。

  「好吧!」她把自己不愛吃的香腸、羊肚、蔬菜泥和鰻魚凍推過去,「一口都別剩下,不然可可會不高興的。」

  斯內普無語地望了她一眼。但他終究還是沒能順利吃完這餐飯,因為看到大多數人都吃得差不多之後,福吉迫不及待地發難了。

  哈利·波特手裡還拎著一只油汪汪的烤雞翅膀,茫然地看著烏姆裡奇硬生生從拉文克勞長桌上拔了個女生出來,那女生比他還要茫然,哆哆嗦嗦地被拎著校袍後衣領,害怕得快要哭了。

  「艾克莫!是瑪麗埃塔·艾克莫!」

  「她媽媽是魔法部的,在交通司!」

  「走狗!」

  「叛徒!」

  「別害怕,艾克莫小姐。」烏姆裡奇和藹地摸了摸瑪麗埃塔額前卷卷的短發,「告訴我,你是否參加了一個黑魔法防御術小組,學習一些被魔法部明令禁止的咒語?」

  小女巫驚恐極了,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烏姆裡奇語氣更加溫柔:「艾克莫夫人最近要升職了,你可別拖你媽媽的後腿……聽聽他們都在說你什麼,叛徒?」

  「不!我沒有!」瑪麗埃塔奮力掙扎起來,小聲反駁,「我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沒說!」

  「可沒人相信你。」烏姆裡奇遺憾地搖了搖頭,「沒有人……我要是你,艾克莫小姐,就不白白辜負了別人潑在我頭上的髒水。」

  隔著一張桌子,哈利看到瑪麗埃塔眼裡的光短暫地明亮了一瞬,又飛速熄滅了。

  「是的,我參加過。」她柔順地說,低聲抽泣。

  「誰發起的?」冰冷冷的兩棲動物揮舞著她的大舌頭舔過格蘭芬多的每一個人。

  瑪麗埃塔忽然張口結舌起來。她的兩片嘴唇徒然地一張一合,可一個單詞都說不出來。

  「我不能!」她泄氣地說,「我說不出來!」

  「那就寫!」烏姆裡奇當場打開自己的小手包,抓出一張羊皮紙和一只黑色的細長羽毛筆。但瑪麗埃塔只寫了一筆就痛不可當地尖叫起來,她的手背被割開了,鮮血凌亂地流出來。

  烏姆裡奇這才發現自己拿錯了筆,她顧不上懊惱,粗暴地抓起瑪麗埃塔的手背拉到眼前細看。「H……不,變成了L?」她一把擦去傷口上的血漬,痛得瑪麗埃塔直接哭出聲,「你做了什麼,小妞?」

  「夠了!」鄧布利多大聲斥責道,「霍格沃茨不是拷問學生的地方,你們也沒有權力那麼做!康奈利,你究竟持有什麼鐵一般的實證,讓你膽敢折磨學生取樂?」

  「還是黑魔法。」斯內普用他那標志性的輕而柔滑、存在感卻十足的嗓音說道,「毫無疑問,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剛剛在全校師生面前展示了一支黑魔法羽毛筆。」

  烏姆裡奇臉色一變,連忙把那支黑羽毛筆藏進了貓貓頭手袋裡。弗立維教授從座位上溜下來,在麥格教授的幫助下把瑪麗埃塔·艾克莫搶了回來。

  「請你們適可而止吧!」弗立維教授憤怒地叫道,阿波羅尼婭從來沒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神情,哪怕「密室」開啟的時候。

  但烏姆裡奇再次發揮了她被動技能「無視」——看都沒看弗立維,直接追上送瑪麗埃塔去找龐弗雷夫人的麥格教授,扯著她的袖子不放。

  「L是誰?告訴我!」她惡狠狠地恐嚇道,「對安妮·艾克莫的辭呈已經寫好了!你們家就喝西北風去吧!」

  瑪麗埃塔終於崩潰了,叫道:「無論你問我什麼問題,我也只能說出那一個答案!我被咒語束縛了,關於黑魔法防御術小組……」

  「說出來!」烏姆裡奇吼道。

  「盧娜·洛夫古德!」瑪麗埃塔尖叫。

  充斥著嗡嗡低語的禮堂裡忽然寂靜無聲,這個出奇的答案砸得福吉和烏姆裡奇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洛夫古德?」福吉喃喃地重復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哦當然!」鄧布利多平淡面容下是掩藏不住的嘲諷,「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主編了霍格沃茨建校千年以來的第一本禁書——《唱唱反調》。」

  「怪不得!怪不得!」福吉大聲道,強撐著硬要把這戲唱完,「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洛夫古德小姐,請到前面來!」

  「完蛋了,盧娜一直在被霸凌,她一定會被獻出來的!」赫敏哀嘆了一聲,匆匆去翻書包裡隨身攜帶的小組名單,「我想她的名字大概是和艾克莫簽到一起去了,她們都是拉文克勞的!」

  但事實並非赫敏所預料的那樣。拉文克勞的人忽然都站了起來,擋在烏姆裡奇面前。

  「洛夫古德不在。」他們的級長說,「你到別的地方找吧,『高級』副部長女士。」

  隔壁斯萊特林已經有不少人笑場了。

  「不在?」烏姆裡奇懷疑地說道,「她難道不要吃晚飯嗎?」

  「我們拉文克勞是這樣的,女士。」級長高傲地說道,「一看您就離拉文克勞的質素相距甚遠,所以才無法理解。」

  這下連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也忍不住了。

  「那就找她出來!」福吉為烏姆裡奇撐腰,「你能做到吧,鄧布利多?」

  「不用找盧娜了,是我組織的黑魔法防御術小組!」羅恩氣得要命,臉色紅漲,「每一位成員都被魔法契約所約束,有本事你就拷問所有學生,看能不能拼湊出一份你想要的名單!」

  他在所有人驚奇的注視下站起身來。

  「羅恩!」赫敏小聲叫他,死命拽著他的校袍後襟,「想想你爸爸!」

  「爸爸會高興看到這一幕的。」喬治冷冷地說。

  「鳳凰社不會的!」赫敏氣得一不留神說出了那個詞組,幸好幾乎所有人都被羅恩的英姿吸引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哈利沒想到羅恩居然比他還按捺不住,仔細一想,才發現這筆賬竟然能一直追溯到三年級,再加上珀西的新仇、去年決賽之夜的舊恨……

  「相信羅恩吧,赫敏。」哈利勸了一句,他們的紅發朋友已經走到教師席前,心平氣和地指了指自己的姓名標牌:「我想您一定認字吧,部長?」

  福吉看了看他那頭火焰般的紅發,又去瞟鄧布利多:「這才合理嘛,我就知道,鄧布利多,你果然——」

  「一個韋斯萊?」烏姆裡奇遠遠地看了一眼,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來,「我早就看他那個什麼辦公室不順眼了,魔法法律執行司的部門太多,我看是該裁撤合並一些了。」

  「是嗎?」阿波羅尼婭認真地挖著一盅焦糖布丁,隨口應付了一句。

  「少拿家人來威脅我們!」羅恩平靜了也就能有兩分鐘,他忍不住看了兩位好友一眼,似乎想從他們身上汲取到一些冷靜的能力,「我們的小組在教育令出台之前就已經停止了活動,連借用教室的鑰匙都還給了管理員費爾奇。」

  「你們當然只是轉入地下了!」烏姆裡奇狡猾地說。

  「證據呢?」羅恩怒視著她,「你指控,你舉證,請!」

  烏姆裡奇立刻就要去折騰瑪麗埃塔·艾克莫,但可憐的小女巫,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我們沒有……真的解散了,在霍格莫德。」她哭著說,「當時還沒有什麼教育令,我們都覺得他們是要背著我們偷偷學。」

  還要再問時,她就只會反復念叨盧娜·洛夫古德的名字了。

  麥格教授出離憤怒了,她把瑪麗埃塔護在後面,挺身望向烏姆裡奇。「看來你並沒能找到證據,高級副部長。」她冷冷地說,「但巧的是,我有。作為組織者的院長,我有這個課外小組從成立到解散的全記錄,需要拿來給你過目嗎?」

  「那就不用了。」烏姆裡奇勉強擠出一點點甜蜜假笑,「我當然是相信你的,教授。」

  哈利覺得這場鬧劇已經到了尾聲,場面已經夠難看了,福吉難道有什麼癖好、喜歡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面子扯下來扔地上送給鄧布利多踩?但他低估了烏姆裡奇的頑強——她轉向所有學生,開始鼓動大家站出來舉報那個「轉入地下」的小組。

  「多愚蠢哪!」弗雷德嘆息道,「她差點兒把那個艾克莫逼瘋,現在誰還肯為她做事?」

  「那些斯萊特林沒准兒願意。」納威幽怨地說。

  「除非他們事後想被自己院長關禁閉直到放假。」金妮眺望了一下教師席上的眾生相,神色輕松地聳了聳肩。

  拜阿波羅尼婭所賜,哈利對人性並沒什麼指望,也並不覺得福吉和烏姆裡奇就能激得所有人同仇敵愾、一致對外,至於聽話什麼的……伏地魔手下還不是一堆內鬼,可見不是只要足夠可怕,就會有人自動將其意志奉為金科玉律的。

  「沒事的。」赫敏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狡黠地笑了,「你不會以為霍格沃茨只有那一個黑魔法防御術小組吧?D.A之外的人同樣需要成績呀!」

  哈利恍然大悟。

  烏姆裡奇鎩羽而歸,但仍舊不肯罷休。她夠不著艾克莫,就去找羅恩——他還站在教師席前,高興得當著福吉的面就要哼歌。

  「我很好奇,韋斯萊先生。」她彬彬有禮地說,渾然忘了十分鐘前還威脅要開掉羅恩的老爸,「怎麼就這麼巧,你們卡在教育令頒布的前一天解散了非法組織,嗯?還有,你們只是一群學生,是誰教你們魔咒?誰為你們提供支持?」

  哈利剛想站起來,就聽到教師席上傳來懶洋洋的一聲笑:「你這是在懷疑我了?」

  阿波羅尼婭把銀茶匙一扔,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奶茶。

  「剛剛我就奇怪,部長怎麼突然來了,一定是我的工作哪裡沒有做好。本來我還在反省,結果高級副部長折騰了半天,似乎只是白忙一場?」她望向康奈利·福吉,「現在她似乎覺得,抓不到想要抓的大魚,退而求其次解決了我也不錯?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部長您一定能為我解惑吧?大概我這份工作也做不長了,拜托看在這個份兒上。」

  「都是誤會,阿波羅尼婭。」福吉干巴巴地笑了一聲,「多洛雷斯沒有這個意思,都是誤會、誤會……」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似乎覺得多說無益,打算見好就收。但鄧布利多恰到好處地開口了:「正是,我也想知道,康奈利。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二位倉促訪問霍格沃茨,甚至來不及獲取一些鐵證?」

  福吉還沒說話,烏姆裡奇已經跳了起來。「你可別太適應自己的新崗位了!」她指著阿波羅尼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們配合得可真好!你和鄧布利多!你還真是,一個男巫都不放過啊!」

  「多洛雷斯!」福吉大聲喊道,臉色漲得和剛才羅恩一樣紅,「阿波羅尼婭是我的副部長,你為什麼總是把她向外推?」

  烏姆裡奇被他吼得面色煞白,手足無措了半天,才默默從手提袋裡取出一本卷得很緊的、花裡胡哨的刊物。

  「看看吧!」她惡狠狠地對阿波羅尼婭說,「至少你教育令執行得還不錯,看看這本該死的雜志又搞出了什麼新花樣!」

  她把雜志摔在鄧布利多面前的湯盤裡,羅恩離得近,忍不住探頭去看,頓時尷尬地「啊」了一聲。

  此時正有一位錯過了晚飯、卻發現四處都找不到同學的長發拉文克勞女生悄悄溜進禮堂,她鬼鬼祟祟地捂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書包,在一個六年級亞裔模樣女巫的幫助下順利藏到了桌子底下,誰也沒有發覺。

  那本沾濕了的最新一期《唱唱反調》最終被傳到阿波羅尼婭眼前來,她差點兒笑出聲,因為封面標題是「第二次巫師內戰的第一聲號角——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致命禮物,哈利·波特與你親歷」。

  她和斯內普交換了一個眼色——她去應付福吉,斯內普檢查救世主有沒有一高興說禿嚕嘴。

  「哈利·波特確實已經被禁止前往霍格莫德,這一點費爾奇先生可以為我證實。」阿波羅尼婭向長桌盡頭坐著的管理員欠了欠身,「至於他是如何完成最新一期采訪的,或許要問他本人。」

  哈利已經非常習慣這種幾百號人都看他一個的場面了,他不緊不慢地站起來,還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很簡單,因為這是和第一篇我講述伏地魔歸來的采訪同一天完成的。」哈利淡定地無視了禮堂裡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抽氣聲,「撰稿的麗塔·斯基特潤筆費很貴,但《唱唱反調》又沒有稿酬,我的朋友赫敏·格蘭傑創造性地提出,用一個猛料來交換。」

  赫敏冷不防被他點了名,耳朵迅速地紅了,硬撐著迎向所有看過來的目光,僵硬地含笑點頭。

  「那是『項鏈事件』的第二天,在當時絕對算是一個猛料。不知道為什麼拖到現在才發,大概有不少家長已經從孩子嘴裡聽說過了,猜也猜得出來『稍後再見』是誰。」

  「總有人家沒有孩子在霍格沃茨上學,我們的義務就是驅除騷擾虻,將真相傳遞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一個空靈飄渺的獨特嗓音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他的話,「當然,因為第一篇訪談的關系,斯基特女士遭到了打壓,四處投稿無門,最後只有《唱唱反調》敢於接收她的新文章。」

  哈利打了個響指,笑著向盧娜比了個贊。

  「你是誰?」烏姆裡奇狐疑地問,「剛剛你在座位上?」

  「盧娜·洛夫古德,他們都叫我『瘋姑娘』。」

  「原來你就是洛夫古德。」烏姆裡奇意興闌珊,「你不是不在嗎?」

  「我又回來了。」盧娜甚至在向她微笑,雖然兩只眼珠不一定都是在看她,「家裡寄了一些禮物給我,為了感謝貓頭鷹的辛勞,我陪它們吃了晚飯。」

  「你陪……貓頭鷹吃晚飯?」烏姆裡奇破天荒地感到一絲茫然,自以為明智地不和這個瘋姑娘計較,殊不知已經和此次霍格沃茨之行的最大收獲擦肩而過。

  一場鬧劇最終落了個草草收場。

  「其實站在福吉的角度看,這件事還真蠻嚴重的。」公共休息室裡,赫敏試圖分析敵人的思路,「現在他害怕的事又多了一樣,那就是艾比蓋爾倒戈,烏姆裡奇實在是了解他,她說出了他的心聲。」

  「還好她依然受到信任。」

  「那是因為福吉比伏地魔理智。」哈利開玩笑道。

  現在還沒有去睡覺的人都是在等納威去拉文克勞塔樓偷渡最新一期的《唱唱反調》,自從《第二十七號教育令》堂堂問世,他們就從零售改團購了,包括教授們的訂閱在內——團購總是要慢一些些的。

  雖然阿波羅尼婭本人早就把檢查包裹這件事忘到了腦後,但費爾奇似乎還兢兢業業地執行著高級調查官的指示。經手人盧娜不得不在破除偽裝上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因此耽誤了晚飯——多虧了這個時間差!

  鄧布利多他們是真的全然摸不著頭腦。否則單就阿波羅尼婭的脾氣來看,她絕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看著烏姆裡奇瞎蹦噠,正是因為她不知情,才只好耐下性子來看對方到底搞什麼鬼。而鄧布利多,他的怒火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作為一位掌控全局、走一步看三步的領袖,他通常都是很沉得住氣的。

  福吉了解阿波羅尼婭,也了解鄧布利多。所以他從被背叛的憤怒中冷靜下來,認定了這是一場誤會。

  好險,差一點點就不是誤會了。但凡有一個人猜到福吉和烏姆裡奇是為《唱唱反調》而來,就不可能坐視烏姆裡奇查什麼違規課外小組查得鬼哭狼嚎。

  這好像一個圈套啊!但……福吉真的有這個智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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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迎戰(1)

  哈利轉頭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好友們,羅恩贊同他的想法,赫敏卻覺得福吉只是被權欲和怯懦蒙住了雙眼,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固然有鄧布利多的推手,自身也不至於毫無能力。

  「別理赫敏。」羅恩翹著手指,小心翼翼地剝離比利威格蟲的鱗翅,「她那是政客天然的保守局限性。」

  哈利被他冷不丁這一句話搞得摸不著頭腦。「你還記得四年級學習抵抗吐真劑的時候,我問了你一個什麼問題嗎?」他裝作不經意地說。

  「讓我說出喜歡的人的名字唄!」羅恩有些不自在地瞥了前方正專心致志熬魔藥的赫敏一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好啊,你懷疑我被人掉包了?」

  「不能怪我。」哈利聳了聳肩,被四周飛舞的刺佬兒毛和蒲絨絨毛鬧得打了個噴嚏,「你看看你說的這些話。」

  「保佑你。」羅恩屏住呼吸,認真地祝福他,「還記得赫敏那些拯救小精靈的麻瓜書籍嗎?我有時候也會借去看一眼,雖然我不知道這跟小精靈有什麼關系吧,也看不太懂,不過赫敏執勤的時候會跟我講一些。」

  哈利目瞪口呆。他是知道羅恩晚上在帷幔裡會用魔杖照明看些東西,隨後就睡得特別香,鼾聲也格外嘹亮,他萬萬沒想到羅恩看的居然是赫敏的書。

  真的,如果這都不算愛。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跟赫敏告白?」哈利喃喃地問,但是羅恩根本沒在聽,他正瞄著前排赫敏的動作,從坩堝裡舀了一點兒液體出來滴在即將要用到的蒲絨絨毛上,成功避免了毛毛亂飛的情況。

  而哈利這一發呆,成功讓他滿滿一鍋大笑藥水過了火候,慘遭報廢。

  「T。」斯內普清空了他的坩堝,「課後留下來。」

  「可我們還要練習魁地奇呢先生——」

  斯內普留給他一個不耐煩的背影。

  鈴聲響起,哈利在格蘭芬多們同情的目光下慢騰騰地往黑板前蠕動,斯內普正在那裡等著他。德拉科落在後面,剛想抽空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嘲笑眼神,就直接被他們院長點了名:「把門關上,德拉科。」

  哈利覺得他的心都被夾在門和門框之間狠狠地來了一下,他提心吊膽地等著斯內普開訓,誰知道等了半天,只等到一聲嘆氣:「你最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連韋斯萊家那個小子都比你用心?不是最愛出風頭嗎?」

  「啊?」哈利呆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斯內普指的是什麼——挺身而出硬扛福吉和烏姆裡奇的,本應是救世主才對。倒不是說羅恩哪裡就不如他,但他上才是最合適、最省事的。

  人們只需要把目光集中在他這面抵抗伏地魔的大旗身上,沒必要再分散注意力去關注救世主的朋友。

  「多麼斯萊特林的想法啊,我敢說這肯定不是鄧布利多教授的意思。」哈利小聲咕噥著,趁著斯內普發作前趕緊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你覺得呢,教授?」哈利期待地問,「如果我想得沒錯,那麼福吉身邊出主意的神秘智囊會是誰呢?或者說,是誰派來的呢?」

  斯內普不置可否,只是點了點頭:「知道了。」

  「就這樣?」哈利失望極了,「那我去找阿波羅尼婭,她說不定會知道——」

  「她只是個普通人!」斯內普立刻道,快得像是條件反射,聲音也有些大了起來,「她不是先知。」

  「啊?我沒、沒說……好吧我承認,她有時候的確給人一種未蔔先知的感覺。」哈利被嚇了一跳,「但我的意思其實是,你知道的,你們都是……」

  他點了點左手臂,說:「如果他要派一個人去福吉身邊,或許會讓阿波羅尼婭從旁配合。」

  「你還稱不上了解黑魔王。」斯內普搖了搖頭,「哪怕是貝拉特裡克斯,也不能知曉他全部的安排。何況阿波羅尼婭現在在霍格沃茨。」

  「那你說鄧布利多會不會也想到這一點?」哈利急不可待地說,他迫切地想讓對話延長、再延長,他希望斯內普能看重他的建議,他希望這個靈光一現的點子能幫上什麼忙。

  「或許吧,我並不是鄧布利多肚子裡的蛔蟲,波特。」斯內普擰著眉移開視線,他並不是每次都能忽略這個人身上酷似詹姆·波特的那大部分,小時候還好,越長大越像,多看一眼都糟心,「你已經拿我當做和校長之間的傳聲筒了不是嗎?」

  「我沒有,如果你相信的話。」

  斯內普簡直要被他氣笑了。「滾吧!」他抬抬手,「快點,別讓我扣你的分。」

  哈利戀戀不舍地走了幾步,又轉回頭去。

  「你不覺得特別奇怪嗎,先生?我是說,阿波羅尼婭。」他認真地說,「她有時候像是什麼事都知道,有時候卻一無所知,有的時候還一知半解。」他說了克拉布被寄詛咒項鏈的那天早上、他所觀察到的異樣。

  但斯內普非常平靜地看著他。「任何人都是這樣的。」他說道,神情還有點嘲諷,「你對魁地奇了如指掌,對魔藥學一無所知,對其他課程一知半解,看!」

  哈利快要氣瘋了,說道:「我是認真的!她不對勁,我以為你會知道!」

  他當然知道,比任何人知道得都多,所以他才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斯內普心想,阿波羅尼婭可真是個混蛋。即便這樣,某種程度上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他對煉金術一無所知。

  斯內普有種預感,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阿波羅尼婭的秘密,或許要等他們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她才會大發慈悲地告訴他,那樣也不錯。

  一聲猛烈的爆炸傳來,連地下教室的厚重牆壁都跟著地動山搖。還沒等人緩過神兒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紛紛響起,哈利轉身就要出去看看怎麼回事,被斯內普一把撥拉到身後。

  「待在這——算了,拿好魔杖。」斯內普說,率先拉開教室大門,走了出去。

  五光十色的魔法煙火在他們頭頂興高采烈地來回旋轉、舞動、爆炸、炸完還有余興節目。在地下教室門口的這幾個更像是迷路了跑過來的,因為門廳裡的煙火更多,它們被施了魔咒,緊緊地圍繞著一個人不放,在其人耳朵邊、腦瓜頂熱烈綻放,幾乎要將其包裹成一座彩色煙花的小山。

  「那是誰?」幾乎所有教授都在那裡看熱鬧,斯內普走到捂著耳朵直樂的阿波羅尼婭身邊,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問她。

  「烏姆裡奇!」阿波羅尼婭笑道,洋溢在那雙墨綠色眼睛裡的是一種純粹的快樂,幾乎讓斯內普怔住,「她不知道搞了個什麼由頭跑到學校裡來,隨地大小便一樣到處亂管、指手畫腳,弗雷德和喬治實在受不了,就想了個辦法整她!」

  「是韋斯萊兄弟干的?」斯內普還沒說什麼,旁邊看好戲的麥格教授先嚇了一跳,「我怎麼不知道?你看見了,阿波羅尼婭?」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干巴巴地笑道:「還會有誰呢,教授?整個霍格沃茨……也就他們倆了。」

  哈利沒注意到這段小插曲,他藏在人群裡好險沒笑死。偶爾能從煙火間隙裡看到烏姆裡奇那張胖臉,熏得黢黑,她兩眼發直,腳下踉蹌,顯然已經被貼著耳朵不斷爆炸的煙火炸得頭腦發昏,耳朵也暫時性失聰了——因為她在不斷地求助,而教師們也一直鍥而不舍地婉拒她。

  麥格教授把一支正激情書寫不雅詞句的棍式煙火變成了更大、更炸裂的凱瑟琳車輪式,弗立維教授隨心所欲地用了一個昏迷咒,引發了一連串更猛烈的爆炸,哈利都擔心烏姆裡奇會被炸暈過去。

  「哎呀,看來沒什麼用,高級副部長。」弗立維教授高高興興地說,「沒事,我再換一個魔咒試試。」

  緊接著,弗立維教授成功地用消失咒把一條明黃色的火龍變成了十條,它們頭尾相連,繞著烏姆裡奇不停盤旋。

  「真了不起啊,這幫孩子們!」弗立維教授由衷地贊嘆道,「別讓我知道是誰干的,否則我要給他們加五十分!」

  門廳裡的人越聚越多,甚至有學生擠在樓梯上半個身子探出扶手來看。麥格教授似乎終於覺得該適可而止了。

  「我很遺憾,高級副部長,幫不上什麼忙。」麥格教授大聲道,「如果您還記得教育令的話,就知道我們愛莫能助。」

  「沒錯。」阿波羅尼婭竭力忍笑,「我教的可不是『黑煙火防御術』,哦瞧,它們多鮮艷啊!」

  「我願意效勞!」弗立維教授挺起胸膛,「您等我挨個試驗我所知道的全部魔咒,唔,該哪一個了?」

  「靜音咒吧,我想。」斯普勞特教授整個人都在發抖,笑的。

  於是這些小小的魔法煙火立即迸發出了堪比..手..雷..的爆炸聲。

  「靜音咒剛才試過了,波莫娜。」麥格教授嗔怪地看了老同事一眼,斯普勞特教授笑得渾身發軟,阿波羅尼婭和辛尼斯塔教授兩個人才能勉強扶住她。

  「差不多得了。」斯內普厭惡地說,「她要是暈倒了,我可不想給她熬藥。波皮也不會願意照顧她的。」

  最後還是弗立維教授稍稍解除了煙火上附著的強力定位咒,讓烏姆裡奇能夠喘口氣。但這些煙火並未完全散開,它們勤勤懇懇地追在烏姆裡奇屁股後面,有聲有色地歡送她滾蛋。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高級副部長。我保證,等我捉到了搗蛋頭子,一定狠狠地為你出口惡氣。」阿波羅尼婭笑容可掬地走在前面,「我敢保證校長一眨眼就能搞定這些煙火,但是太不巧了,他什麼課都不教。不管怎麼說,歡迎再來霍格沃茨。」

  她意意思思地送了幾步,就停著不動了,目送烏姆裡奇踉踉蹌蹌、恍恍惚惚地往前走,邁下最後一級台階時,忽然身子一歪,整個人都向前撲去。

  阿波羅尼婭大呼倒霉,但那普普通通的石頭台階隨即在她面前化成了一灘灰色的粘稠沼澤,烏姆裡奇泥足深陷,臉朝下撲在裡頭,正在拼命掙扎。

  「便攜式沼澤!」結束訓練的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隊員們三三兩兩地歸來了,弗雷德老遠看到這一幕,興奮地連連揮手,喬治趁機先向隊友們推銷,「一觸即發,絕對逼真,百分百模擬淤泥沒頂的瀕死體驗,但絕不會真正危及生命!」

  「還真是這兩個小子!被你說中了,阿波羅尼婭。」發現異樣匆匆追出來的麥格教授嘆息道,「既然沒有生命危險,我們是不是就不用救了?」

  烏姆裡奇上半截身體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沼澤水面上浮著一只屁股,水下她的四肢還在不停掙動。

  「我建議報警。」斯內普說,「讓傲羅來處理,他們一定有權限。」

  阿波羅尼婭又要笑,連忙背過身去忍住。「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是這麼討厭烏姆裡奇。」她隨口感嘆。

  「你的話有歧義,教授。」斯內普忽然筆直地看過來,「什麼叫做『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是這麼討厭烏姆裡奇』?莫非你已經見過一次我們討厭她的樣子了?」

  阿波羅尼婭一愣,簡直追悔莫及!她今天接連說錯兩次話,斯內普注意不到才有鬼!

  「當然不是——開什麼玩笑,人生就像離弦的箭,是不能回頭重來的。」她佯裝從容地打趣道,「萬一我真的帶著記憶從頭來過,那你們又算什麼呢?陪我玩游戲的洋娃娃嗎?」

  「所以你打算用『一次無心的口誤』來搪塞我?」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教授。」阿波羅尼婭順坡下驢,落荒而逃,「我怎麼舍得讓你的建議落空呢?」

  烏姆裡奇的狼狽遭遇讓韋斯萊雙胞胎的預售額再創新高——現貨全都賣完了。而高級調查官的新命令也在推波助瀾:她干脆把費力拔博士魔法煙火給禁了,這下還有誰不去買韋斯萊嗖嗖—嘭煙火呢?

  「我們應該給她分紅的。」喬治惋惜地說,「可是她不要。說真的,為什麼我們遇到的大人都如此高尚!」

  「我們也成年了。」弗雷德大搖其頭,「可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高尚。」

  「我給你們個機會!」羅恩探過頭來,插話道,「給我免單,你們就會變得更高尚!」

  「沒門!」弗雷德笑道,「一碼歸一碼,你得付錢。」

  羅恩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滑下沙發,繼續和哈利、赫敏一起看那些大小、厚薄不一的巫師職業宣傳冊。他們之中只有赫敏真正確認了自己的理想,現在正對照著成績單幫他倆篩選。

  「其實只要魔法部的工作,你應該都可以,畢竟……你明白的。」赫敏小聲說道,「哦別那麼看我,羅恩,一個死板教條的人是走不遠的。」

  羅恩聳聳肩,說道:「所以想當個傲羅嗎,兄弟?如果你想的話,我和你一起!假期裡我們就可以接受許多傳奇傲羅的一對二特訓!我簡直『迫不及待』了!」

  「如果我當了傲羅的話,人們就會更理所當然地讓我——不,我不是不想負責任,我只是很不喜歡那種強加過來的『你理應怎麼怎麼做』的要求和希望。我已經有個『救世主』的名頭了,那相當的……不合情理。」哈利說道。

  他的朋友們露出一種似懂非懂但很支持他的表情,這讓哈利很高興。

  「所以……你有沒有參考一下場外意見?」羅恩問,「媽媽說我現在考慮這個還太早了,我的職業不是我自己想想就能決定的,要看我能拿到幾張O.W.Ls證書。」

  「問了,西裡斯希望我當傲羅,你知道的,我爸爸當年接受過一段時間的傲羅訓練,因為那個該死的預言而被迫中斷了。」哈利嘆了口氣。

  赫敏緊緊地皺起眉頭。「不太好。」她說道,「他需要認識到你和你爸爸是兩個人。萊姆斯呢,他怎麼說?」

  「他建議我繼承我爸爸的遺志。」哈利又嘆了一口氣。

  赫敏隱晦地翻了個白眼。

  「顯然我們不能指望你去問斯內普。恕我直言,你媽媽應該……哎喲!」羅恩揉著被赫敏掐疼的胳膊,「艾比蓋爾呢,她怎麼說?」

  「她說隨我的便。」哈利已經是第三次嘆氣了,「但她為我帶來了雷古勒斯的消息。」

  赫敏和羅恩的眼睛都亮閃閃的。

  「雷古勒斯說他和西裡斯都不會有後代,布萊克家大概率歸我和德拉科了,我以後可以什麼都不用做,躺在金加隆堆成的山上拿銀西可打彈珠玩。」

  「能不能有個靠得住的啊!」赫敏憤怒地將手裡巨怪訓練師的宣傳單拍在桌子上。

  「你覺得馬爾福……哦不,德拉科,他怎麼樣?怪眉清目秀的,不是嗎?」羅恩忽然興致勃勃地看著他,惡心巴拉地擠眉弄眼,「如果你願意的話,哈利,巫師不在意這個的。」

  「什、什麼?」哈利摸不著頭腦。

  「就是……」羅恩已經憋不住壞笑了,「如果你和德拉科在一起的話,那布萊克家的金庫,沒准兒就歸我的孩子繼承了!」

  哈利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抄起一個抱枕就開始追殺羅恩,他們在公共休息室裡瘋狂繞圈,最後以實在看不下去的赫敏伸腳絆倒羅恩告終。



第172章  迎戰(2)

  到了就業指導的正日子,麥格教授所說的話簡直就是西裡斯、盧平和羅恩意見的集合版,哈利都沒好意思說自己似乎不是很想當傲羅——他只想業余自由自在地打擊黑巫師,不想將之變成一份職業。

  意識到他興致不高,麥格教授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隨即又提出了一個嶄新的選項,這是那些宣傳冊和單頁上所沒有的——職業魁地奇運動員。

  「一張證書都不需要?」哈利驚訝極了。

  「只要你有足夠出眾的魁地奇天賦。」麥格教授雖然沒有笑,但看向他的眼神很驕傲,「而你真的擁有,波特。」

  辦公室裡回蕩著旁聽的高級調查官打瞌睡時悠長的呼吸聲。

  「不,我是說,謝謝您,教授。」哈利有些歉意地說,「我覺得……這兩份職業好像都差了點兒什麼。我不是說傲羅不好,但……」

  「我知道,我明白。」麥格教授寬容地點了點頭,「像格蘭傑小姐那樣早早立志的學生並不多,更多的人像小韋斯萊先生那樣,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我們也並非每一次都能參考這些冊子給出合適的建議,事實上據我們觀察,大部分人都沒有從事他們在咨詢時提出的職業。」

  「你們?」哈利有些驚訝,「你們私下裡還會聊這個,教授?」

  麥格教授微微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嘴。「當然,波特。」她因為這個問題而放輕松了一些,「教授也是人,我以為你早就明白這個道理。除了教書之外,我們還有大把的私人時間。」

  哈利忽然好奇起來,說:「您還記得我爸爸媽媽他們當時是怎麼說的嗎?西裡斯呢?萊姆斯呢?」

  「他們啊……」麥格教授的目光有些悠遠,「詹姆和西裡斯差不多,不知道要做什麼,也不著急,他們那時候甚至想靠賣一些惡作劇產品賺錢,就像韋斯萊雙胞胎?但他們更想走精品路線。萊姆斯就更……他直言要看他能找得到什麼工作,而不是他想做什麼。至於你媽媽,她正在成為職業女性和家庭主婦之間猶豫不決。」

  「這也能猶豫?」哈利懵了,「找份工作先干著,等遇到了想要結婚的對像再——」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半天才低低地「啊」了一聲。

  麥格教授的神情也很黯然。「莉莉說,這個抉擇不在於她,而在別人。如果她在未來的兩年內等不到那個人,她就去魔法部找一份朝九晚五的悠閑工作,這樣就有時間為正義的事業效力了。」她說著,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淚。

  哈利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原來他的父輩裡,是他媽媽最先走上那條道路,在他爸爸、教父還在考慮量產活點地圖的時候。

  「女巫總是比同齡的男巫要成熟很多的。」麥格教授開了個玩笑,「還好她六年級就開始約會了,我當時還很替她高興來著。」

  不知道為什麼,哈利隱隱覺得媽媽當年一直在等的人並不是爸爸,或者說並不僅僅是爸爸,又或者說,當時還不是爸爸。Ⅰ

  談戀愛真的怪麻煩的,哈利·波特心想,他決定暫時不想談戀愛一天。

  第二天一早,他們正在禮堂裡吃飯,教師席上忽然傳來阿波羅尼婭的驚呼——黑魔法防御術教授、魔法部高級調查官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小,或者說,返老還童了。

  她變成了十幾歲時的模樣,看著和哈利他們是同齡人。身高矮了一截,也稍稍瘦了一些,五官青澀得多——大概是那時候還不化妝的原因。

  離她最近的斯內普立刻拿起那碗蘇格蘭煙熏鱈魚濃湯聞了聞。

  「縮身藥劑。」他說。

  禮堂裡鴉雀無聲,良久,有三個人同時叫了起來。

  「韋斯萊!」

  「不是我們,教授!」

  弗雷德和喬治左看看右看看,連弟弟妹妹都覺得是他們干的,一時委屈得要死。鄧布利多笑呵呵地在教師席上看著,一點兒插手的意思都沒有,受害者還在那挺新奇地動動手、動動腳,麥格教授閉了閉眼,剛要說話,就被斯內普搶先打斷。

  「不必了,米勒娃。」斯內普放下那只湯碗,神情篤定,「我知道是誰干的。但你如果要給格蘭芬多扣分,我也很樂意。」

  麥格教授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最後也沒扣韋斯萊雙胞胎的分,只是狠狠瞪了他們好幾眼。

  於是整整一上午,全霍格沃茨師生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一位陌生又熟悉的半大女巫在他們眼前跑來跑去,上課、下課、關人禁閉,直到吃午飯的時候,她竟然還頂著一張二十年前的稚嫩面孔,大剌剌地坐在一眾教職工中間。

  「西弗勒斯沒給你配一劑解藥嗎,孩子?」斯普勞特教授很困惑,隨即又忍不住摸摸她的頭,「真懷念啊,你這麼大的時候我也很年輕呢!」

  斯內普冷笑了一聲,阿波羅尼婭心底裡一沉,不過他好歹沒說什麼揭穿她的話,只是說:「某些人有手有腳,完全可以自己動手,她只是身體回到了十六歲,難道還想享受教授的照顧不勞而獲?正好,也讓他們看看,傲羅級別的魔藥水平是什麼樣的。」

  阿波羅尼婭尷尬地「嘿嘿」笑,低下頭吃飯,不敢說話。下午的課程開始之後,她才悄悄地溜到魔藥學教授辦公室門外,沒等多久,德拉科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我速戰速決了。」德拉科小聲說著,和她擊了個掌。阿波羅尼婭堂皇進門,她換了一件套頭的黑袍子冒充校袍,又改變了一下腳步聲,斯內普正低著頭整理那些亂糟糟的宣傳冊,隨口道:「諾特?這麼早就來了,為逃課找借口?」

  「不,先生。是我。」她說,「格林格拉斯,您好像漏掉我了,我應該排在前面的。」Ⅱ

  斯內普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看她。

  「我來參加我的就業咨詢,斯內普教授。」阿波羅尼婭清了清嗓子,「您有什麼好建議嗎?」

  「去當個傲羅吧,一個斯萊特林!」斯內普嘲弄道,又低下頭去,他搞來搞去也沒辦法收納整齊,最後他放棄了,將冊子和單頁一份份擺開,滿滿地占了一桌子,「你的成績沒什麼好說的,如果能改掉怕蟲子的壞毛病就更好了。要知道市售的昆蟲材料要麼不夠新鮮要麼保鮮過頭,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阿波羅尼婭心虛地移開視線。「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她喃喃地重復道,「教授,您有什麼好的意見嗎?」

  斯內普終於停下手頭的動作,望向她的眼睛。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腦海之外,他忽然意識到,說話的人並不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你……」他沉吟起來,「跟隨巴希達·巴沙特,研究魔法史去吧。」

  阿波羅尼婭睫毛一抖,他幾乎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她本科時確實曾輔修歷史,而她本來的專業在魔法世界並不存在。

  「為什麼啊?」她問,「以我的成績,難道不是干什麼都可以嗎?」

  「假使你現在真的只有十六歲,你的成績單不會比克拉布和高爾好看到哪裡去。」斯內普有些詫異地望著她,「你不喜歡魔法,並且從不掩飾這一點。」

  如果她晚生二十年,原先的計劃確實行不通了,也沒必要,那她會做什麼呢?她該怎麼達到自己的目的呢?她又該如何面對原來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大概會有多遠、跑多遠吧?

  凡人皆有一死,但她想每個人都老死在家裡的床上。人總不能,從生到死,都籠罩在戰爭的陰影裡,總要看到戰後的曙光,要隨著時代走向新世紀,體會更多、更豐富、更絢麗的人生。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像一個囚徒,有期徒刑四十年。雖然她始終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罪才落到這個地步。魔法,就像監獄裡學習的技能,美容美發啦、裁縫制版啦,為了這冤獄的舒適度,當然要好好學……可如果她等來的是刑滿釋放,這些手藝便也用不上了,如果她等來的是死刑排期,那她就解脫了。

  她作為一個麻瓜已經好好地活過了,雖然短,但加上這坐牢的四十年,也馬馬虎虎了。如果她真的回不去……好吧,也不冤,她能接受。看,兒童文學的世界也有人那麼了解她!

  「怎麼晚生二十年我還是要當格林格拉斯家的孩子?」她皺起鼻子,「假如我就是個普通的混血呢?」

  她試圖將兩個世界聯系起來。

  「比如我爸爸是商人,媽媽是會計——你知道什麼是會計吧?糟了,這樣我大概率去不了斯萊特林了,除非我爸爸是個奸商。」說著說著,她直接笑出聲來,「我一定會是個拉文克勞,如果我去了別的學院,回家會被嫌棄的。」

  「你說的就好像是真的。」斯內普忍不住說,他的手在阿波羅尼婭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地摩挲著一本《實用煉金術入門》,「那你就來錯辦公室了,普通混血小姐。」

  「只要斯內普教授不再生我的氣。」她嘴巴一撇,眼神耷拉,可憐巴巴地說,「我馬上圓潤地離開您的視野。」

  「圓潤地?」斯內普品味著她奇怪的用詞,「我已經習慣了某些人的混蛋之處了。鑒於本人也不是什麼紳士,我想我們可以互相體諒、和平共處。」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連連點頭。她還要說什麼,辦公室的門已經被人敲響了。

  「先生?」是斯萊特林五年級的西奧多·諾特,「希望我沒有遲到。」

  斯內普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門。阿波羅尼婭會意地點點頭,臨走之前忽然轉過身來,向他豎起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分別並在一起。

  「祝您生生不息,繁榮昌盛,先生。」她含著一縷意義不明的微笑,離開了他的辦公室。Ⅲ

  阿波羅尼婭向斯萊特林那個安靜的男孩子點了點頭,見他已經進去了,才放松自己、倚靠在斯內普的辦公室門上。

  她深深地呼吸,反復數次,終於覺得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去面對接下來要做的事。阿波羅尼婭走上樓梯,一直向上,一步都沒有回頭,她來到貓頭鷹棚屋,找到那只她從小就玩得好的老灰林鸮……的串串兒後代。

  「找到伊戈爾·卡卡洛夫,我知道你能辦得到。」阿波羅尼婭把一份細細長長的小包裹和一封信系在灰林鸮—角鸮混血兒的腿上,最後取出一大塊奶油蛋糕,讓貓頭鷹可以盡情地吃個痛快,「往北飛,去一些荒無人煙的地方試試看,那是個蠢貨,但又下得了狠手,自己注意安全。」

  吃飽喝足的貓頭鷹清唳一聲,振翅而起。



第173章  迎戰(3)

  阿波羅尼婭目送著信使遠去,感到一陣輕松。回去的路上,她隱隱約約聽到幾聲憤怒的呼喊從一樓門廳方向傳來。

  「不!你不能這麼做!」說話的好像是弗雷德,又或者是喬治,隨便吧!他們七年級的課很少,又無心考試,一天天閑得要死。

  「或許吧,我不可以,但有人可以。」烏姆裡奇那熟悉的、甜膩膩的聲音傳來,驚得阿波羅尼婭差點在移動樓梯上一腳踩空,「要我去請她來嗎?」

  不應該啊!多年共事,她是了解多洛雷斯·烏姆裡奇的,這絕不是個唾面自干的人。上次她在霍格沃茨倒了大霉,又丟臉至極地被傲羅直接送去了聖芒戈,按理說她為了保全自己的顏面,絕不會再踏足學校,除非……她帶了足夠多的幫手,或者掌握了足夠顛覆的鐵證或法理。

  阿波羅尼婭悄悄向下走了幾步,只見黑袍子包圍圈裡孤立無援地站著那個粉紅色的矮胖身影,看上去特別可憐,倒像是人高馬大的學生們欺負她一樣。

  不,不對勁。阿波羅尼婭將目光放到衝突的另一方,現在是上課時間,還能在教室外溜達的,除了課比較少的一二年級,就是被迫課少的六七年級。夾在一溜成年巫師和小毛頭之間,突兀地戳著三個半大巫師,一個個灰頭土臉、傷痕累累,看上去狼狽透頂。

  看樣子,似乎烏姆裡奇正是抓著逃課的三人組不放、要做什麼文章,而路過的雙胞胎看不下去,站出來替弟妹出頭——看看赫敏那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吧,頭發上還沾著草葉和蒼耳,話都說不出來了,眼淚把臉上蹭的一層灰衝開兩道分明的界限,整個人都是木的。

  阿波羅尼婭謹慎地停住了腳步。不僅僅是這個烏姆裡奇讓她近乎本能地覺得異樣,她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細節。既然現在高級調查官換成她了,救世主的五年級應該過得很安穩才對。

  但話又說回來,事已至此,連她晚上睡覺前都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事。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優勢已經被她自己親手磨滅,這早就不是最初那場不公平的棋局了。

  阿波羅尼婭躲在樓梯扶手後出神,沒留意底下的衝突怎麼就進展到了一個難以挽回的地步——雙方都拔出了魔杖,學生們只是全神戒備,但烏姆裡奇似乎沒打算手下留情。

  「你不是烏姆裡奇!」眼看她就要念咒了,哈利·波特忽然大聲道,指著烏姆裡奇手裡的魔杖,冷不丁一道紅光閃過——

  赫敏·格蘭傑一只手臂高高舉起,手裡攥著烏姆裡奇的魔杖。

  阿波羅尼婭目瞪口呆,顧不上辨認魔杖,連忙掏出早就准備好的解藥一口悶了,忍著不適匆匆下樓。

  「波特先生。」阿波羅尼婭皮笑肉不笑,「你自己逃課也就算了,怎麼還要大聲喧嘩、打擾其他同學上課?我記得五年級格蘭芬多現在應該上……」

  「保護神奇生物,教授。」羅恩小聲說。

  「除非格拉普蘭教授這節課講馬人,不然我不明白三位滯留門廳的原因。」她揚了揚下巴,正在上課的11號教室門開了,費倫澤探出半個身子,好奇地望向這邊。

  烏姆裡奇也順著她的示意看了過去,輕輕地「哦」了一聲,說:「一個……馬人,霍格沃茨真是出人意料。」

  阿波羅尼婭疑竇叢生。「都散了吧,散了,該干嘛干嘛去。」阿波羅尼婭說著,從赫敏手中抽出那根魔杖,向她使了個眼色。

  但赫敏今天的狀態著實奇怪,仿佛剛剛和哈利打配合只是一種本能,她的靈魂還游離在另一處,用阿波羅尼婭故鄉的說法,這是「嚇掉魂兒」了。

  「可是她——」弗雷德怒道,韋斯萊們對多洛雷斯·烏姆裡奇的意見真的超大。

  「青春期的巫師就是比較衝動,大家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我想高級副部長也能體諒。」阿波羅尼婭回頭含笑看了烏姆裡奇一眼,「你說是吧,我親愛的多洛雷斯?」

  烏姆裡奇也笑了,照例用那種甜膩膩的嗓音說道:「當然,我不會和沒出校門的小孩子一般見識。」

  她伸出手來,手還是那雙手,戒指還是那些戒指,但阿波羅尼婭就是覺得哪裡不對,遂反手將那根陌生的魔杖一扣,背在身後。

  魔杖的比例似乎和巫師的人品有一定聯系,長魔杖並不意味著其主必然如何高尚,但那些特別短的,比如烏姆裡奇的擀面杖,大概率是有問題。

  她這麼多年也只見過一根擀面杖而已,自然印像深刻。

  「去我辦公室喝杯茶嗎?」阿波羅尼婭發出了邀請。

  烏姆裡奇欣然願往——魔杖都在別人手上了,不「欣然」只怕不行。

  「我的辦公室在三樓,門上掛著牌子,自己推門進就行。」阿波羅尼婭看上去毫無戒心與芥蒂,「茶葉不多了,我去借一點兒,斯內普教授最近搞到了一些很不錯的亞洲紅茶。」

  「是嗎?」烏姆裡奇看著她,似乎努力要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但是底子太差,那張難看的臉扭曲了半天,看上去倒像是反胃。

  她回到辦公室時烏姆裡奇正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前的扶手椅上,歪著頭看窗外的風景,球場上人影高飛,大概是心有不甘的韋斯萊們跑去發泄了。

  「我以為你會四處看看、摸摸、翻翻找找。」阿波羅尼婭開了個玩笑,走去一邊燒水泡茶。

  「我已經那麼做過了。」烏姆裡奇乖巧微笑,「真懷念啊,學校裡的生活簡直像是兩個世界,怪不得你們一個兩個都——」

  她驟然失言,自覺心虛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誰知道正看見阿波羅尼婭握著那根不屬於自己的魔杖,隨手點了點燒水壺。

  「嘭」的一聲炸響,霧氣彌漫,水壺和火爐的碎片散落一地,阿波羅尼婭的袍子前襟被澆了個透濕,人也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到了一邊。

  「發生什麼事了!」

  「回火吧,我想。」阿波羅尼婭舉起那根魔杖,「看來我和你的新朋友磨合不來呢。」

  她們折騰了一番才喝上這杯「亞洲紅茶」。阿波羅尼婭倒完茶,又去找牛奶、糖和蜂蜜——以她的口味來說,後兩者基本不可能出現在她的房間裡。

  烏姆裡奇已經用腊腸般的手指捏起小茶杯,湊到了唇邊。

  「你往裡面加了什麼料,阿波羅尼婭?」她維持著這個姿勢,翻起眼皮望向背對著她翻箱倒櫃的女巫,「吐真劑?解藥?還是斯內普的新發明?」

  「事實上,都不是。」阿波羅尼婭笑了笑,轉身倚著書架,抱起了手臂,「是復方湯劑,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把頭發放進去——藥效快到了吧,巴蒂?跟我也玩這一套嗎?」

  「烏姆裡奇」的手抖了抖,最終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送回茶托裡。

  「我破綻很多嗎?」他不甘心地問。

  「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

  「比如?」他追問道,「除了魔杖,那婆娘的魔杖我實在用不來。」

  「比如我聖誕節的時候給了烏姆裡奇一耳光,根本不會再稱呼她的教名;再比如烏姆裡奇厭惡一切非人智慧生物,根本不會這麼心平氣和地面對費倫澤——就是那個馬人;再比如她會抓住一切機會用男女關系來挖苦我,她可是當時的書記員,怎麼可能對西弗勒斯的名字無動於衷?」

  阿波羅尼婭喝了一口沒加料的紅茶,無情點評道:「事實上你只有嗓音學得像她,除此之外,嘖!當然,我不否認你抓住了她那些矯揉造作的腔調下的本質。」

  本質上烏姆裡奇和食死徒沒什麼區別……嗯,審美取向天差地別?

  「那為什麼就一定是我呢?如今黑魔王身邊僕人如雲。」

  「因為你有前科。」

  「烏姆裡奇」露出一個費解的表情。「難道是……伯莎·喬金斯?我爸爸的那個下屬?」他困惑地問,好不容易從記憶裡搜索出這個名字。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看起來小克勞奇並不打算全面取代烏姆裡奇,還不夠入戲。

  「其實魔杖是我最後一次試探。」她搖了搖頭,自己也覺得好笑,「我用過烏姆裡奇的魔杖,它屈服於我,沒什麼難的。哪怕她換了一根新的,也沒道理和我如此拮抗直到回火吧?」

  「神奇!」巴蒂·克勞奇嘆息不已,「連黑魔王都無法參透魔杖的奧秘。」

  阿波羅尼婭心裡一動。

  烏姆裡奇的魔杖會屈從於更強大的巫師,但巴蒂·克勞奇卻始終無法馴服它,用起來很不順手,而她用克勞奇的新魔杖甚至會回火……是因為她和烏姆裡奇自始至終都「不信」,而克勞奇卻「虔信」嗎?

  不管那個抱定的信念是什麼,是好是壞,是正是邪,巴蒂·克勞奇為之死而後已,而她和烏姆裡奇這類人,只不過是利用而已。

  阿波羅尼婭感到一陣惡心,她怎麼就跟烏姆裡奇成同類人了?

  「你這麼藏頭露尾的,來霍格沃茨干嘛?」她敲了敲杯子,催促巴蒂趕緊喝,「黑魔王派你來的?」

  「我只是……一時興起。」烏姆裡奇的味道想必不會太好喝,他艱難地咕咚了一下喉嚨,「福吉帶我去聖芒戈探望她,她這次可被折騰得不輕,聽力、視覺甚至精神都出了問題,短時間內出不來了。」

  「那可太棒了。」阿波羅尼婭真情實感地鼓了鼓掌,「看來部長身邊那個出謀劃策的神秘顧問就是你了?」

  「你看出來了?還有誰知道這個人存在?」

  「不知道,我想這是魔法部的事,壓根沒和西弗勒斯講。」

  「烏姆裡奇」沉吟起來,連嘴裡含著的加料紅茶都忘了咽。

  「說真的,巴蒂。」阿波羅尼婭輕聲道,「你這次見到我,怎麼沒催著讓我想辦法回魔法部去了?」

  眼見得「烏姆裡奇」的偽裝都無法遮掩他的勃然變色,阿波羅尼婭連忙接上一句:「所以你托身的這個顧問到底是誰?他足以代替我?」

  「烏姆裡奇」松了一口氣。「別擔心,等到福吉下台,顧問自然也煙消雲散了,你不會從他那裡繼承我的。」他先玩笑般地打趣了一句,這才指了指自己,「我爸。」

  阿波羅尼婭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老巴蒂·克勞奇。

  過日子不是閱讀兒童文學,她合上一本書,裡面的愛恨情仇就此終結、靜止在那一刻。但現在是,命運的巨手仍舊不依不饒地從過往的歲月裡拎出老克勞奇,再無情地將其碾碎。

  她充其量,也只是讓他多活了不到一年而已。

  那……別人呢?

  阿波羅尼婭覺得心態岌岌可危,連忙喝了口茶壓壓驚。

  「閃閃呢?」她勉強湊了個揶揄的表情,「她可沒對不起你,你不會連她也……?」

  得來的答案令她眼前一黑。「送去黑魔王身邊了,你多久沒回家了啊?」他竟然還有所不滿。

  很好,很好,現在黑魔王可以隨時隨地去岩洞裡撈掛墜盒了,不用犧牲一個珍貴的僕人,為什麼不呢?得趕緊把雷古勒斯弄回來!

  「不過我沒能和她重新立下契約。她看見了……我動手的時候。」

  阿波羅尼婭感覺自己好像又能呼吸了。簽訂魔法契約當然需要雙方自願,一般來說小精靈很少不情願,但閃閃顯然就是那個例外。

  如果伏地魔真逼她喝絕望藥劑,閃閃說跑就跑不帶含糊的,哪個巫師也抓不住她。以閃閃現在對小主人的復雜感情,哪怕小巴蒂·克勞奇命令她喝,她也未必會聽。

  「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阿波羅尼婭惋惜萬分,竟然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恨不得在假烏姆裡奇面前也拉個煙花慶祝。

  「我其實是想來看看哈利·波特。」

  阿波羅尼婭差點兒被嗆到,說:「那你可不該扮成烏姆裡奇,你會寸步難行。」

  多洛雷斯·烏姆裡奇就是有種本事,她只是站在那兒,就會讓人心生厭惡。大多數霍格沃茨學生目前對這一位的感情,大概就像發現自家新換了四件套的被窩裡忽然被別人拉了一坨熱氣騰騰的大便,而自己正脫光了衣服睡在裡面。

  說起來她能爬這麼高也真是個奇跡,這樣人格魅力為負的人只適合當個佐官,食死徒寧願費勁吧啦地用奪魂咒控制一個傀儡,也不肯讓她上位,嘖!

  「沒辦法,只有魔法部的正副部長才有權隨時訪問霍格沃茨。」

  「那我叫他來?讓你看個夠。」阿波羅尼婭善解人意地說,「哪怕他堅持認為你是冒牌貨,我也控制得住他。」

  「烏姆裡奇」搖了搖頭,婉拒道:「已經足夠了……到時候見分曉吧!」

  他站起身來,似乎有告辭的意思。阿波羅尼婭手指一勾,月桂木魔杖落入她的掌心。

  巴蒂·克勞奇是臨時起意來的霍格沃茨,黑魔王不知情。一旦他死在這裡,神不知鬼不覺。要善後更是容易得很,沒有烏姆裡奇的頭發也不要緊,這座城堡裡至少有兩個人的變形術遠超她自己。

  「說實在的,不談什麼陣營,我覺得哈利·波特被鄧布利多培養得還不錯——至少比我強,我那時候為了討爸爸媽媽的歡心,滿心滿眼都是那十二張O.W.Ls證書。」

  「再優秀也是個孩子,不會是黑魔王的對手。」阿波羅尼婭若無其事地將魔杖塞回袖子裡,「去年只是場面太亂被他渾水摸魚,僥幸而已。」

  要是盧修斯在這裡,她高低要打趣一句「要是黑魔王少廢話兩句,那肯定屁事兒沒有」。但眼前人的內芯既然是巴蒂·克勞奇,那就算了。

  「當然,過去的錯誤我們不會再犯了。」

  阿波羅尼婭與這位冒牌烏姆裡奇倒是相談甚歡,照例將人送到第三級台階為止。她目送著巴蒂·克勞奇那惟妙惟肖的搖搖擺擺小碎步,腦海裡反復過著他說過的每一個單詞。

  下課鈴聲響了,漸漸有學生湧出來,把她淹沒了。阿波羅尼婭饒有興致地向遠處模糊的粉紅人影揮了揮手,轉身走進城堡。



第174章  迎戰(4)

  她想都沒想就去了教職工休息室——懶得跟來來往往的學生仔擠在一起爬樓梯。誰知道一開門,就看到三巨頭(老的那組)赫然在座,正齊齊望過來,一副「沒錯,我們就是在等你」的模樣。

  阿波羅尼婭忽然站住了腳,一時竟難以上前。她想起了烏姆裡奇的魔杖,不得不再一次意識到自己與他們的距離。

  「怎麼了?」斯內普起身走過來,「他親自來了?」

  「不,謝謝。」阿波羅尼婭搖了搖頭,拖了把椅子坐到他們對面,「他怎麼敢呢?」

  「那是誰呢,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問。

  「巴蒂·克勞奇,以他父親的身份在福吉身邊——被哈利說中了。」阿波羅尼婭吐了一口氣,「老克勞奇已經死了。」

  教職工休息室裡無人說話,仿佛默哀一般,阿波羅尼婭覺得這氣氛令她渾身難受,忍不住隨處亂看,冷不防就看見壁爐邊的角落裡有「陽炎」。

  鄧布利多的目光也跟了過去,阿波羅尼婭眼睜睜看著他的白胡子猛地一抖,隨即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

  很好,看來是波特牌祖傳隱形衣,而不是其他搞惡作劇的學生。

  「魔法部那邊,他們快要行動了,我不被允許知情——隨口試探一句,巴蒂的臉色都變了。」阿波羅尼婭特意放輕了聲音,眼角余光看到那團「陽炎」甚至在向前蠕動,「哈利也在計劃之內,巴蒂此行似乎就是為了……」

  「阿波羅尼婭,我的孩子。」鄧布利多眨了眨右眼,狡獪地笑了起來,「看在我年紀大了的份上,能不能拜托你大點聲?我有些聽不清楚。」

  阿波羅尼婭不由失笑。

  「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校長。」她說,「巴蒂似乎是在品度哈利的為人,來確定該如何將他弄到魔法部去。」

  麥格教授點了點頭,說:「我會去問問波特,在你抵達現場之前,他到底和克勞奇說了什麼。」

  不用問了,他就在這裡呢,隱形衣一掀大家聽現場不好嗎?阿波羅尼婭魔杖都抬起來了,卻看見鄧布利多向她隱晦地搖了搖頭,嘖!

  直到稍晚的時候他們吃了飯、在校長室再碰頭時,鄧布利多才說出了個中原委。

  「你應該也發現哈利今天逃課了,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嘆了口氣,臉上卻是笑著的,「他們跟蹤海格進入禁林,被馬人圍攻,還發現了格洛普,也就是海格的異父弟弟,受了不小的驚嚇,海格也為這個和他們生氣呢。」

  啊,原來還有這一出。阿波羅尼婭發現自己對格洛普沒什麼印像,或許他對海格的意義非凡,但在她的棋盤上注定沒有位置——一個難於交流、毫不受控的棋子,一切行動、是好是壞都全然依賴海格,這可不行。

  她很想問一句「所以呢」,但看一旁斯內普眼裡怒火翻滾,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給出的反應似乎不太對頭,可……鄧布利多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呢?

  「一直以來,我們都把那個孩子保護得太好了。」他先說了這麼一句。

  「請允許我不這麼認為。」斯內普立即說道,「如果您的記憶力還沒有糟糕到忘記去年的事。」

  鄧布利多敷衍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或許你也注意到了,阿波羅尼婭,哈利他有時候……不夠積極。我想更多地給他一些參與感,他跟蹤海格也好,披著隱形衣偷聽我們談話也好,這都是我所樂見的。總比他什麼都不去做要好得多。」

  「參與感?你是指逃課去禁林裡找巨人嗎?」斯內普忍不住提高聲音,壓根不想控制自己的怒火,「你把那孩子當什麼?!」

  鄧布利多明智地比了個在嘴上拉拉鏈的動作,也不知道他是跟誰學的。阿波羅尼婭費勁地領會著這位大教育家的意思——似乎,是她矯枉過正、彌補過頭了?哈利·波特成了溫室裡的花朵?太衝動不好,但他要是完全不衝動了,也不行?

  教小孩子好難啊!

  阿波羅尼婭痛定思痛,決定在這方面服從權威——鄧布利多見過的小巫師比她吃過的土豆都多,既然他說怎麼樣好,那就隨便他吧!

  反正她從來沒代入過類似於媽媽的角色,她第一次看書的時候,哈利·波特還是個小哥哥呢!

  「我本以為你會殺了小巴蒂·克勞奇。」鄧布利多忽然又說,「是什麼改變了你呢?」

  阿波羅尼婭本來都打算離開了,聞言不得不又停住腳步。「你想我說什麼呢,校長?愛?」她反問道,「不,我只是覺得事情發展到現在,一動不如一靜。何況我已經很久不親自動手了,這不是我的風格。退回二十年前去我一定會殺了他。」

  「但是二十年前你沒有。」

  「因為我討厭義肢,魔法的也不行,更想我的朋友也做個四肢完整的健全人。」

  她離開了,空氣中只留下淡淡的香味。斯內普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與鄧布利多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聰明人從來不需要過多言語。

  「我之前提的建議,現在依然有效。」鄧布利多注視著曾經的學生,神情和藹,「我的記憶力還沒有糟糕到忘記五六年前的事。」

  斯內普忽然有些煩躁,長長的袍角反復掃過校長室光潔的地板,「沙沙」有聲。

  「沒有用,我說過了。」他皺著眉,「她根本就——」

  「恕我直言,西弗勒斯。」鄧布利多的目光是如此的具有穿透力,一直望進他的心底裡去,「那麼你呢?你做好准備了嗎?你發自內心地接受嗎?」

  他立即要說什麼,卻只是徒勞地蠕動了一下嘴唇。鄧布利多干脆地比了個「停」的手勢,說道:「這個答案不用說出來,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了。」

  「我不知道你或者阿波羅尼婭怎麼看待我的那條建議,大概率不會有什麼正面評價。但西弗勒斯,我並非利用你、讓你犧牲你的感情去挽救一個冷酷無情的惡人。我的建議同樣發自內心,我絕不會看錯,或許這中間出了什麼問題,但……見識過愛的人,愛過的人,是絕不會錯認愛的。」

  奇怪的是,鄧布利多說這番話時並沒有看他,反而將視線穿過窗戶,投向茫茫無窮的遠方。

  哈利·波特最近深陷好友的草木皆兵之中,十分感動但非常痛苦——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羅恩或者赫敏就覺得是伏地魔的陰謀,要把他騙到魔法部裡去弄死。為此赫敏還特意寫信給了盧平,請教伏地魔可能會采取的方法,結果又搞得盧平和西裡斯坐立不安,西裡斯還非要回國來看他,不知道怎麼被攔住了,再寄來的信上就是羅恩的舅舅代筆了,信紙上還按了個口紅塗的狗爪印。

  哈利覺得有必要彌補一下羅恩的舅媽,遂郵購了一支魔法變色唇膏,地址填的是遠在法國巴黎的尼可·勒梅。

  一直到教授們徹底停止講新課、O.W.Ls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的時候,他們才消停一點兒——赫敏曾經十分認真地建議哈利別參加魁地奇決賽,讓金妮替他上,或者她要去找麥格教授申請無觀眾比賽。

  哈利當然拒絕了,於是赫敏真的去了,被麥格教授詢問要不要來一點兒鎮定劑。結果捧著魔藥瓶子的赫敏發現自己忘了鎮定劑的十二種有效成分,焦慮得差點兒把瓶子摔了。

  這節課是魔藥課,上課的學生們都有點兒提不起勁兒來,包括斯萊特林們也一樣——因為斯內普那張嘴裡絕不會吐出什麼鼓勵還是安慰的言語,他只會讓你趁早退學算了。

  但小巫師們推開門,發現黑板前坐著的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你們斯內普教授臨時有事,托我代一節課。」阿波羅尼婭正在看一本麻瓜的冷兵器雜志,「誰能告訴我,你們復習到哪裡了?」

  「通用解藥,教授。」德拉科說,「但您不能對學生透露任職科目以外的信息。」

  「是呀,所以這節課我們上理論課,哪怕是費爾奇來也能上的那種。」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地示意他們把坩堝收起來、魔藥材料整理好,又在斯萊特林們責怪催促的目光下給德拉科加了五分。

  「被我叫到名字的人起來回答問題,我不喊停,就一直背下去。其他人也不要看熱鬧,因為我隨時會隨機點一個人接班。」她一揮魔杖,黑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記分牌,像是魁地奇賽場上的那種,一邊是紅底金字,一邊是綠底銀字,「誰先來呢……格蘭傑小姐,復方湯劑的熬制流程。」

  赫敏冷不丁被點到名,嚇得書「咚」的一聲砸在桌上。

  「不敢嗎?」

  「不,教授。」赫敏定了定神,站了起來,「第一,先加入三束滿月時采集的流液草,再加入兩束雙耳草,順時針攪拌三圈,使魔藥熬制至少一小時;二,提前將兩勺草蛉蟲研成細末,在加入四份螞蝗後加入坩堝,降低坩堝溫度,維持30秒……」

  她滔滔不絕地背了下去,身體也越挺越直,阿波羅尼婭直到快結束時才喊停:「高爾先生,把剩下的背完。」

  高爾懵了,赫敏背的時候他一直在翻書,翻來翻去都沒找到復方湯劑的配方。

  「教授,我想學習怎樣熬制復方湯劑是我們N.E.W.Ts提高班的內容。」赫敏容光煥發地說,「現階段我們只被要求記住復方湯劑的藥效、作用時長、使用藥點和藥劑特性。」

  「啊呀!」阿波羅尼婭拍了拍腦門,「忘了!沒事,這一局不算,我們重頭來過,不介意吧,格蘭傑小姐?」

  「不介意,教授!」赫敏興高采烈地坐回去了——整個教室裡只有她倆能笑得出來,小巫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惶恐與絕望。

  「高爾先生,已經站起來了就別急著坐下,通用解藥,開始吧。」阿波羅尼婭一指瑟瑟發抖的格雷戈裡·高爾,斯萊特林們齊齊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知道這一分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到手了。

  值得慶幸的是,換成格蘭芬多也一樣。納威·隆巴頓在站起來的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張著嘴只會「啊吧啊吧」。

  「這道題納威會的。」哈利替臉都急紅了的同學解釋,「昨天晚上睡覺前我還聽他在念叨呢。」

  其實是昨晚的D.A聚會上納威一邊背魔藥學一邊快准狠地把哈利打飛了,納威記沒記住不知道,哈利是鐵定忘不了了。

  「這怎麼能行呢,這間教室裡只有十七個人,都是熟人你還緊張成這樣,到了考場上該怎麼辦?」她搖了搖頭,像舞蹈一樣大幅度揮舞起魔杖,熟悉的陰森教室在學生們眼裡漸漸變了樣子:空曠的禮堂恨不得一眼望不到頭,穹頂之上天高雲淡,近百張單人單桌排列在晴空之下,有一種森嚴的秩序感。

  「這還只是最理想的情況。」考場上回蕩著格林格拉斯教授的聲音,她話音未落,窗外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天花板上電閃雷鳴,室內不得不點起蠟燭,燭影搖曳,映在試卷上一晃一晃的。

  「實踐考試帶來的心理壓力也並不弱。一對一考試,考官完全是陌生人,你可以清晰地看見其他人都是如何表現的,好運點碰到蹩腳的同學也就算了,如果你們遇見的本年級最傑出的小巫師……嗯。」

  隨著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魔藥教室又恢復了原狀,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赫敏,除了赫敏,赫敏熱情高漲地在提問題。

  「這是空間拓展咒嗎,教授?」她雙眼發亮,「您是怎麼做到的?」

  「不、不,格蘭傑小姐,無痕延展咒和空間拓展咒都需要經過審批,這只是個障眼法,也就是俗話說的,幻覺。」她攤了攤手,「我老板教我的。」

  「福吉還有這本事呢?」羅恩忍不住對哈利說,「不會真讓赫敏說著了吧?」

  隔了一條過道的德拉科正好聽見這句話,近乎無力地白了他一眼。

  赫敏下課後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要讓這麼多人同時產生同一個這種規模的幻覺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哈利真的很想問問她,知不知道這個咒語是伏地魔發明的。

  他們回到公共休息室,剛放下書包,丹尼斯·克裡維就從寢室裡跑出來。

  「太好了,哈利!你在這裡!我找你半天了!」他叫道,「鄧布利多教授讓你去一趟,口令是『滋滋蜜蜂糖』。」

  好吧,哈利·波特認命地站起來,和納威約好的草藥學知識問答又泡湯了。

  校長室裡只有鄧布利多自己,很家常休閑的樣子,招呼他又吃又喝的,還問:「我還以為你會叫上赫敏和羅恩,為什麼不呢?」

  「赫敏組織了一次聯合取締行動,針對學校裡的假..藥制販團伙,現在估計已經開始了。」哈利「咯吱」「咯吱」地咬著軟糖,沒說赫敏是從羅恩下的訂單裡獲得的線索。

  「阿波羅尼婭管這叫『安慰劑』,她賣這些東西的時候,藥瓶裡放的還是稀釋、干燥過的緩和劑和鎮定劑呢。」鄧布利多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白胡子上三角形套圓圈中間還有根杠的小裝飾物閃著銀光,「可惜這個『傳統』雖然延續了下來,卻已經變味兒了,現在他們拿什麼冒充龍爪粉?」

  「狐猸子的干大糞,先生。」哈利說道,有點兒好奇,「您的意思是說,最初是阿波羅尼婭在倒騰這些東西?」

  「准確的說,她只負責創想,西弗勒斯將她的點子變現,小布萊克先生負責後續的渠道。」鄧布利多樂呵呵地回憶起往昔,記憶力顯然依舊非常出色,「佩迪魯就買過,萊姆斯發現了其中的端倪,但他們找不到源頭,詹姆和西裡斯很快就把它變成了一種新型的惡作劇,直到莉莉出手阻止。」

  他說得很委婉,但哈利聽得懂言外之意——雖然掠奪者們做不出來把大糞當成金子賣這種沒品的事兒,但最初把別人買的假龍爪粉調包成狐猸子干大糞的大概就是他們。Ⅰ

  對不起啊,羅恩!

  「這種小事您都知道?」哈利問。

  「當然。」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總有一些孩子受到我的特別關注,就像如今的你一樣。」

  「我恐怕你關注波特和布萊克是拿他們當做未來的戰友,而我們則是未來的敵人。」一聲門響,故事裡的另一位主人公出現了,「就像你當初時刻關注黑魔王,校長。」

  「有些事情只好心裡清楚,沒必要非得說個明白,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若無其事地指揮著另一把椅子拉開一個適宜就座的角度,「我已經應你的要求請來了哈利,請說吧,湯姆有什麼新的指示?」

  斯內普風塵僕僕,肩膀上披著的旅行鬥篷還沾著亮閃閃的雨水,一副遠行歸來的樣子。他不客氣地坐到哈利對面,直接說道:「考試結束那天,你得去魔法部。」

  哈利·波特:?

  還是鄧布利多反應快,立即道:「他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你?」

  斯內普點了點頭,面無表情。

  「這是一次約戰。」鄧布利多說,他將十指對在一起,撐在眼前,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哈利茫然地眨了眨眼,沒有一丁點兒頭緒。但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仿佛那一句話就可以解釋所有的前因後果,哈利不由深深地懷念起阿波羅尼婭來,至少她不是個謎語人。

  「所以……我可以去嗎?」哈利小心翼翼地問。

  「我恐怕你必須去。」鄧布利多猛地從沉思中驚醒,「這一次我們會全力配合你,不會像去年那樣,把你孤零零扔在食死徒中間。但我還是要問一句,哈利,你想去嗎?」

  「想啊!」哈利興奮地說,「我當然願意出一份力,我想幫到你們!」

  「那就好。」鄧布利多十分欣慰地點點頭,「你的能力我從來都很放心。」

  「豈止是你!」斯內普嗤笑道,「小巴蒂·克勞奇對他贊譽有加,甚至還質問我,為什麼不早早報告救世主是個遠超同齡人的小巫師?或許他們就可以避免去年的慘敗。」

  哈利被他誇得面紅耳赤。「那你怎麼說的?」他不好意思地問。

  「我說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贊美一個波特。」

  鄧布利多忍不住笑出聲來。



第175章  帷幕(1)

  「很明顯,因為斯內普教授是雙面間諜。」赫敏漫不經心地用無聲咒指揮著巫師棋大戰劈啪爆炸紙牌,自從阿波羅尼婭告訴她實踐考試用無聲咒可以加分她就一直這麼做了,「我想伏地魔最初的設想,沒准兒是讓你無意中偷聽見斯內普教授向鳳凰社通報食死徒的計劃。」

  「他就那麼篤定我會乖乖地掉進陷阱?」

  「你不會嗎?」赫敏反問,「想想我們出現在小克勞奇面前是什麼形像吧!逃課、去禁林、弄得一身傷,在考試前夕!小克勞奇一定覺得你是個自負又愛冒險的人。」

  哈利啞然。

  「可……斯內普要怎麼把哈利弄進鳳凰社會議現場,也太難了吧?」羅恩抱著一本《魔咒成就》,只露出兩只困惑的眼睛,「要是哈利一直不上鉤,他難道一直憋著不說?等到了那天,食死徒往魔法部裡一鑽,嘿,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伏地魔可不知道斯內普教授與哈利的真實關系。」赫敏輕輕地說,「如果我是伏地魔……我只會讓斯內普教授自己設法完成任務,必要時甚至可以將整個計劃透露給鳳凰社,埋伏一個人也是埋伏,埋伏一群人也是埋伏,以伏地魔的自信,除了鄧布利多,他還會怕誰?」

  「所以鄧布利多會被引開?」羅恩驚恐地松了手,書脊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他已經這麼做過了,一年級的時候。」哈利提醒他,「事實上,我無論通過什麼渠道得知這個消息,都一定會告訴鄧布利多,伏地魔從一開始就預備著把我們一網打盡。」

  三個人互相對視,面色一個賽一個沉重——得是多嚴重的事件,才能讓鄧布利多明知有魔法部大戰的情況下,仍然抽身前去應付?

  「讓我們來預演一下!」赫敏拍了拍手,羅恩立即順理成章地把復習拋到了腦後,「理論上,鳳凰社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哈利去魔法部的,所以你只能偷著去,但這正好會干擾到鳳凰社的安排,讓食死徒的襲擊更為順利。」

  「惡毒。」羅恩評價。

  「明知惡毒還不得不上鉤才是最可怕的。」哈利說,此時此刻他已經徹底想明白了,「因為我們要保住斯內普。」

  「我和你一起去。」羅恩馬上說,「反正也考完試了,不得不說伏地魔可真貼心!」

  「要不要多叫幾個人?」赫敏有些猶豫,「艾比蓋爾讓我們練習混戰,D.A的大家都練得很不錯。」

  「不要。」哈利干脆地說,「如果可以,我連你們都不想帶。」

  「喂!」羅恩誇張地叫了起來,「那可不行!從今天開始我會牢牢地賴定你,你想都別想再去一個人逞英雄,你不知道去年我和赫敏坐在觀眾席上緊張到哭的心情。」

  「我開玩笑的!」哈利瞠目結舌,呆呆瞪著羅恩,有些冤枉地小聲說。赫敏笑了起來,「快復習啦!」她忍不住催促道。

  一旦進入六月,日子過得就像錄音機按了快進鍵。有那麼一些時候,哈利甚至忘了自己要去魔法部的事,霍格沃茨的各個地下黑魔法防御術小組也幾乎全部進入了半公開的活動狀態,反正高級調查官已經徹底擺爛了。

  「這兩個周內的每一天,我都會隨機挑幾個幸運兒,在他或她的飲料裡悄悄加一些金色的好東西。」他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晃動著手裡的水晶瓶,「如果你們覺得南瓜汁格外甜,那就是了。」

  「那就是傳說中的『福靈劑』嗎,教授?」潘西·帕金森雙眼冒光,兩手撐著課桌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撲出去搶走。

  「怎麼會呢?」阿波羅尼婭笑著搖搖頭,「用福靈劑可是犯法的呀!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大家都能守口如瓶的話,又有誰知道呢?」

  哈利滿腦袋問號,他先瞄了低頭背書的赫敏一眼,發現她無動於衷,又瞄了羅恩一眼,發現他兩眼的賊光不亞於帕金森,正灼灼地盯著自己,這才想起來這些年斯內普不知道送什麼的時候就熬點兒福靈劑,居然也攢了不老少。

  他不得不花了一些功夫躲避羅恩,並艱難地「私聯」上了赫敏。

  「很簡單,因為那根本就不是福靈劑。」赫敏抿嘴笑了起來,「福靈劑搖動時掛壁有虹色的偏光Ⅰ,那只不過是一瓶普通的金色魔藥。阿波羅尼婭只需要讓小精靈往南瓜汁裡多加點糖,自然有人願意相信自己是那個被眷顧的幸運兒。」

  哈利恍然大悟。

  「我後悔來問你了。」他咕噥道,「哪怕小精靈不加糖,我也會覺得南瓜汁特別甜的。」

  赫敏大樂。

  考試的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哈利本來以為鄧布利多就是英國巫師界現存最老的巫師了,但考試局的瑪奇班夫人還是深深震撼了他。

  「巫師的平均壽命是一百二十歲,鄧布利多還不達標呢!」羅恩期待地抿了一口南瓜汁,露出激動又滿意的神情,「只不過這些年一直不太平,英年早逝的人太多了。」

  哈利想像著自己、羅恩赫敏甚至盧平、西裡斯一百二十歲的樣子,忽然完全不緊張了。

  等他真正開始了O.W.Ls考試,哈利才發現他遠比自己想像中更學霸一點,雖然沒辦法和赫敏相比——魔咒考試裡挨著赫敏的是高爾,出來的時候都快哭了。Ⅱ

  而赫敏,作為受到格林格拉斯教授偏愛、不惜犧牲其他學生的自信心也要將她鼓勵好的「本年級最傑出巫師」,更是越考越勇,用無聲咒制霸了所有實踐考試。

  「你會拿到十個O的,赫敏。」羅恩奄奄一息地說,雖然斯內普不在場導致大家的魔藥都熬得不錯,但占蔔是徹徹底底地砸了,「我宣布小巴蒂·克勞奇是我最敬佩的人,僅限今天。」

  「因為他拿了十二張證書?」赫敏「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次考的是貨真價實的占蔔,而不是想像力和故弄玄虛!」羅恩憤憤不平,「特裡勞妮誤我!」

  赫敏笑得合不攏嘴,說:「早說了讓你們放棄掉!」

  除了占蔔之神沒有眷顧他們之外,剩下的科目哈利考得還不錯。他一直在等著鄧布利多制定完計劃後告訴他,可直到他考完了魔法史,也沒人找來。

  「怎麼回事兒,是今天吧?」羅恩悄悄問道,「你會不會聽錯了?我答題的時候都覺得屁股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呢!」

  「是……吧?」哈利望著正和監考官們相談甚歡的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覺得他倆大概分身乏術,正准備去找麥格教授或者斯內普,就被突然閃現的小精靈布魯嚇了一跳。

  「格林格拉斯教授給哈利·波特!」布魯匆匆將疊成奇怪方形的小紙條塞到哈利手裡,就急急忙忙趕回廚房幫忙了——今晚有一場小小的晚宴,但他們注定吃不到了。

  哈利拆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到便條上的內容:

  「出發前來找我一次,帶上所有的人。」

  「不就我們仨嗎?」羅恩探頭過來。

  他們已經回到了宿舍各自收拾東西,阿波羅尼婭某一年的禮物是類似於麻瓜警察的槍套,施了魔法,卡槽的形狀會隨著物品的形狀而變化,絕對牢固不會脫落——但哈利沒有什麼「裝備」可帶的,除了一根魔杖,就只有西裡斯送的開鎖小刀。他想了想,又塞了隱形衣,最後套上一件寬松的短袖襯衫,再套上校袍,准備一離開學校就脫掉。

  巫師袍有時候真的很不方便活動,不得不說。

  令哈利驚奇的是,羅恩的裝備居然比他更多,有電..擊..器、防狼噴霧甚至還有一支注射器。

  「這是什麼?」哈利敬畏地看著針管裡的綠色液體,「氯..化..鉀不是這個色吧?」

  「那是啥?」羅恩一呆,「哦哦哦是赫敏說的那種很難買的麻瓜毒藥吧?那不能夠啊!」

  「所以是什麼呢?」

  「高度提純的毛地黃濃縮液。」羅恩說。Ⅱ

  哈利完全難以置信。「斯內普送你的?」他小聲叫了起來,「他怎麼能——放回去,羅恩,別拿!」

  「會死人,對吧?」羅恩平靜地看著他,「哈利,上次和你一起冒險還是在密室裡,不是每次到了生死關頭都有鳳凰從天而降扔一把救命的寶劍給我,我們得靠自己——再說這也不是斯內普送的,他只會送我一對白眼。」

  「啊?」

  「巫師也會用到毛地黃,對角巷的魔藥材料店兩個西可能買一大車。」羅恩淡定極了,小心翼翼地將注射器藏好,「這種反復提純的工作對赫敏來說簡直是小意思,媽媽當時還誇她熱愛學習、鼓勵她遇到了瓶頸要勇於向斯內普請教。」

  「去年暑假?」哈利明白過來,「我受苦受難的時候你們的生活可真是豐富多彩啊!」

  羅恩撓了撓頭,又揣上一個小安瓿瓶。「名義上是除臭劑,麻瓜管它叫『Poppers』,西裡斯幫我們弄來的。」他主動說,「一些麻瓜似乎拿它當迷情劑,但赫敏說這玩意兒只能讓人渾身無力、肌肉松弛。」Ⅲ

  哈利感受到了一陣微妙的、小小的嫉妒,他想他終於理解了西裡斯復雜的心情。

  大考結束,整個公共休息室裡都是慶祝考試結束的五年級和七年級在狂歡,哈利和羅恩頂著隱形衣下樓,有些愧疚地發現赫敏早早到了,一邊等他倆,一邊隨手翻著一本書。

  剛考完試!不到兩小時!哈利覺得自己目前連一行印刷體都不想看見,赫敏居然在看書!

  他無語至極,回頭發現羅恩也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這才覺得稍微平衡了一點。羅恩悄悄扯了一下赫敏的袍子後襟,他們一前一後地溜出來。

  「我們怎麼去?」赫敏躲在走廊上某具盔甲背後,先給自己施了個幻身咒。

  「哈利有兩把掃帚,可以借你。」羅恩小聲說。

  「如果你認路的話,我可以跟著你飛。」哈利苦笑。

  「走密道去霍格莫德搭騎士公共汽車怎麼樣?」赫敏提了個建議。

  「那個售票員可是個熱心腸的大嘴巴,我們前腳下車,後腳整個英國都知道哈利·波特逃學溜號了。」哈利面無表情,「真不怎麼樣,別忘了福吉還在魔法部呢!」

  「你們可以乘坐夜騏。」盧娜·洛夫古德那獨特的嗓音冷不丁地從不遠處響起,羅恩嚇得差點兒叫出來,被哈利一把捂住嘴。

  三個人靜止不動,但盧娜卻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別裝了。」她說,「你穿隱形衣走動的時候,空氣會一抖一抖,仔細觀察的話很明顯。」

  哈利頹然地露出一個腦袋,盧娜卻被這滑稽的一幕給逗笑了。

  「你們干什麼去?」她饒有興致地問。

  「伏地魔帶著食死徒在魔法部伏擊我們。」羅恩想嚇唬她,但可悲的是,每一個單詞都是真的。

  盧娜無聲地「哇哦」了一下,又問:「明知道是這樣,還是要去嗎?」

  「要去。」哈利點了點頭。

  「也帶上我吧。」盧娜的語氣並不十分堅定,她孤零零地攔在走廊中央,「你要像放倒納威那樣放倒我嗎,赫敏?」

  「好建議。」赫敏揚起魔杖,「是納威告訴你的嗎?」

  「赫敏!」羅恩緊張地小聲叫道。

  但赫敏只是也給了盧娜一個幻身咒。「一小時後門廳見,足夠你准備了吧?」她問。

  「希望小精靈們願意分我一些生肉。

  接下來他們不得不保持緘默,小心翼翼地躲著一切人或非人,好不容易來到三樓,卻發現一貫毫無防備的辦公室竟然上了鎖,哈利習慣性地一推門,愣是沒推動。

  「哈利?」門內有人問,聲音尖利得出奇。

  「是我。」哈利差點兒去握魔杖。

  「進來吧!」門開了一條小縫,他們閃身入內。

  「梅林的胡子啊!」羅恩大叫一聲轉身就跑,一頭帶掉了隱形衣,「你怎麼不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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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帷幕(2)

  「你才不穿衣服呢!」阿波羅尼婭白了他一眼。

  她現在的形像怪得出奇。頂著滿頭的灰色泡沫,眉毛不見了,眉骨卻變得非常高,鼻子也變成了有駝峰的鷹鉤鼻,下巴粗大了近一倍,像是古畫上的哈布斯堡皇帝。而她的上半身乍一看很像是赤..裸著的,其實是「穿著」一些與肌膚同色的膠皮,這些膠皮讓她的肩膀變得更寬更厚,胸膛寬闊,上臂健壯。此時此刻,阿波羅尼婭正試圖在緊身衣之外穿上一條安裝了假屁股的工裝褲,旁邊放著一雙厚底馬丁靴,感覺一腳就能把人踩死。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哈利注意到擺滿了整張茶幾的瓶瓶罐罐,各種型號的工具,不同膚色的膠泥,紅綠燈一樣的膏狀物……他好像亂入了劇場後台。

  「很簡單,鄧布利多和我要先去應付那邊的事——雖然究竟是哪邊還不知道!」阿波羅尼婭將一大塊手帕團成團塞進褲子前門兒,赫敏不忍直視地轉過頭去,「堅持住等我們回來。」

  「你的變形術不是很好嗎?」羅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還可以喝復方湯劑啊!」

  「剛考完試就是不一樣,懂得真多!」阿波羅尼婭隨口調侃了一句,背上一個小氣罐,一根管子直通到唇邊,再套上衣服竟然挺像個羅鍋,「真不幸,神秘事物司為了預防阿尼瑪格斯潛入,特意加裝了防盜顯形瀑布,古靈閣同款。」

  「妖精的工藝,能洗去一個人身上所有的魔法痕跡。」入學前在開往倫敦的火車上,哈利記得海格如此介紹古靈閣的安保措施。

  「還好麻瓜的特效化妝產業已經很發達了。」阿波羅尼婭用魔法洗去頭上的染發泡沫,開始厚厚地刷發油,最後繃上一層發網,再戴上假發,「好萊塢最新技術。即使假發被打掉,真發也不會出紕漏。」

  小巫師們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們目眩神迷地看著阿波羅尼婭無中生有地在墊高的眉骨上畫出兩條毛發旺盛的粗眉,又把眼睛畫得像是十天半個月沒睡覺那樣憔悴,眼眶深得像個骷髏,再加上魚尾紋、法令紋,還有凹陷進去的兩腮和假胡子,乍一看愣是像一個健康狀況不佳的小老頭。

  「麻瓜真神奇!」羅恩喃喃自語,「但老實說,你其實更像一個、一個——」

  他忍住了,但是哈利沒忍住。

  「娘娘腔。Ⅰ」他說,「對不起。」

  「沒事。」阿波羅尼婭湊到小管子上吸了一口,聲音變得又尖又細,「麻瓜的gay裡就有這種類型,明明是個壯漢,卻像穿錯了衣服的小女孩。」

  「那是氦氣嗎?」赫敏艱難搜刮著腦海裡所剩不多的麻瓜化學知識。

  「給格蘭芬多加十分。」

  「我以為你只會把人畫得更美。」赫敏真心實意地贊嘆道。

  「我們不再需要一個美麗的女巫了,克洛伊·勒布倫已經死了。」阿波羅尼婭說著,拿了一個小玻璃罐吸在嘴唇上,用魔杖在空中寫字,「都有誰去?」

  「我們三個,還有盧娜,她要幫我們引夜騏。」哈利說。

  「很好,不要讓迪戈裡和雙胞胎去。」她寫得飛快。

  「為什麼?」羅恩一愣。

  阿波羅尼婭嘟著嘴沉吟起來,半天寫了一句「連鄧布利多有時候都要聽我的,你居然敢問為什麼」,給羅恩氣個半死。

  那又能怎麼辦呢?她總不能說,因為塞德裡克·迪戈裡是該死沒死的人?雙胞胎本來該休學創業,現在連N.E.W.Ts都考出來了?她看不清命運女神的絲線如何聯綴,只好簡單粗暴地把這些命運遭到重大改變的人都隔離開來。

  伯莎·喬金斯和老巴蒂·克勞奇的悲劇令她震顫。

  「還有納威。」想想又添上一句,「不許他去。」

  「本來也沒有納威。」赫敏說,「事實上盧娜我也不打算帶,約定時間快到了,她等不到我們說不定就自行離開了。」

  阿波羅尼婭不置可否。豐唇器的作用下,她的嘴唇已經完全腫了起來,她又塗上富含薄荷和辣椒成分的唇蜜,到明天都不一定能消腫。

  「你去gay吧一定會很受歡迎。」哈利點評道,「希望我未來幾天的噩夢裡沒有你。」

  「桌子上有神秘事物司的地圖。」阿波羅尼婭變出一面全身鏡,打量著面目全非的自己,不時修補一些不夠man的細節,「中央大廳是旋轉的,記得閉眼不然會頭暈,每個房間的位置不固定,但已經鎖上的門就不要嘗試去打開了。」

  「有兩扇。」羅恩的目光反而立刻被吸引了,「愛情廳和死刑室?」

  「愛情廳本來就是上鎖的,涉及魔法所不能干預的、生命的誕生,最本源的奧秘。」嘴唇腫了說話都變得很奇怪,阿波羅尼婭只好拼命張大嘴巴,「死刑室是我讓布羅德裡克·博德鎖上的。記著,哪怕被抓我也能把你們撈出來,但死刑室絕對不可以進。」

  哈利·波特,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長大了反而不那麼叛逆了——師長們並沒有嚴格禁止他什麼。逃課?嗯挺好的啊!想旁聽鳳凰社開會?聽得懂你就來唄!打伏地魔,不想去你可以不去,你自己選!

  他從小到大都活得非常自由,除了德思禮夫婦,對他最嚴格的反而是控制零花錢的萊姆斯·盧平。斯萊特林們的思考方式似乎是:這件事會死人嗎?不會?那盡管放手去做!而且這個「人」僅僅特指哈利·波特本尊。

  他沒被活活驕縱成一個跋扈大少真是他天生品質優良!

  後來他們找回了西裡斯,他教父的思路更是逆天:這件事會死人嗎?會?是100%必死嗎?不是?那有什麼不敢上的,上!

  看吧!

  「好。」哈利乖乖點頭,對阿波羅尼婭難得一見的嚴格語氣感到新鮮,「我保證。」

  阿波羅尼婭並不是很相信他的保證,因為梅林管不到牛頓頭上去——被反開鎖咒束縛的門是可以大力出奇跡的,誰也不敢保證到時候小巫師們被追急眼了,會不會一頭撞進去。

  「記住預言球所在的位置,別忘了你的任務是什麼。」

  「活著?」哈利不確定地說,「確保我帶去的人都活著?」

  「球!是拿球!」阿波羅尼婭一口氣沒上來,「黑魔王不敢再下神秘事物司,他在那裡吃過大虧,所以需要有人幫他拿到預言球!」

  哈利汗顏。

  「在你拿到球之前,所有人都不會動手,即便雙方都對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阿波羅尼婭透過鏡子望住三人組,「但是我要說,哪怕被他們搶走了也沒關系,別去管那個球,活著最重要,明白嗎?」

  「可是伏地魔要拿來做新的魂器啊!」羅恩義無反顧地說漏了嘴。

  「毀掉就是了。」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我們毀掉的還少嗎?他活著,我活著,就算藏到天涯海角也找得到。外國一位軍事家說過,如果我們搶占了城堡卻喪失了騎士,那麼城堡早晚也會丟失;如果我們失去了城堡卻保住了騎士,早晚有一天會奪回城堡。Ⅱ明白嗎?」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了。「好了嗎,阿波羅尼婭?」是鄧布利多。

  「一分鐘!」阿波羅尼婭高聲道,轉過頭來急急叮囑,「我要走了,你們先不忙,現在魔法部還沒下班呢,黑魔王總要等到加班的人都走了才敢動手。」

  「魔法部的工作要經常加班?」赫敏不由皺眉。

  「傲羅咯!」阿波羅尼婭聳聳肩。

  「那你要去哪兒?」哈利問。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阿波羅尼婭指了指門外,「鄧布利多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如果他猜中了,我就去買彩票。」

  赫敏想揮手道別,羅恩卻把她一扯,比了個「噓」的動作。三人組聚精會神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將房門拉開,門外一瞬間的死寂讓他們三個險些爆笑出聲。

  「食死徒罪不至此。」斯內普獨特的聲音傳進來,「我建議你為他們選一個更人道主義的死法,比如索命咒。」

  哈利覺得自己憋笑憋得快要窒息了,赫敏習慣性地死死掐住羅恩,掐得他臉色發青。

  「咳!」鄧布利多連清嗓子的聲音裡都帶著笑意,「別嚇到人了,阿波羅尼婭,隱身吧。」

  嬌俏壯漢舉起魔杖敲了敲頭頂,從他們眼前消失了。

  「祝您好運,教授。」哈利揮了揮手,反正三個都是教授。

  「你也是,哈利。」鄧布利多神態輕松,感覺像是要去赴宴而不是干架,「魔法部見。」

  「真羨慕啊!」羅恩在他背後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到鄧布利多那個水平,穿著拖地絲綢大袍子也能干翻食死徒?」

  「再過一百年吧!」哈利壞笑道。

  他們決定先去門廳看一眼,如果盧娜還沒走,就從中庭花園翻出去。結果門廳裡人才濟濟,盧娜被包圍在中間,納威、金妮和韋斯萊雙胞胎擋住了她手裡拎著的一大塊被牛皮紙包裹起來的生肉,並不斷清理著淌到地上的血水。

  「糟了!」赫敏小聲叫道,連連催促,「快走!走!」

  「他們在那兒!」盧娜欣然說道。

  「隱形衣飛來!」雙胞胎齊聲道,哈利猝不及防,覺得腦瓜頂上一空,視野驟然自由了起來。

  「我就說他們不會不來的!」盧娜招了招手,高興極了。哈利悄悄看了一眼懷表,他們遲到了足有四十分鐘。

  「呃……」羅恩試圖解釋,但納威已經搶先一步搖了搖頭。

  「我們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哈利,你們在公共休息室聊這件事的時候,一點兒沒把我當外人。」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的草藥學大概是完蛋了,因為你們的大計劃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干!大意了!誰能想到納威也是八卦愛好者!

  「那、那這又是……」羅恩茫然地指了指哥哥和妹妹,他該怎麼把弗雷德和喬治勸走?為什麼金妮反而可以同去?

  「納威到處找人,向我打聽,我不知道,就找弗雷德和喬治幫忙。」金妮輕輕地說著,神情不善,「有事居然瞞著我們,你們怎麼回事?」

  「那你就該知道誰在前面等著我們。」哈利拉扯著他們避到一個小角落裡,可是人太多了,所以依舊很顯眼,「伏地魔,還有至少一打食死徒!」

  「所以?」

  「你們只是還沒畢業的小巫師!」哈利沒好氣地說,

  弗雷德佯裝不高興地清了清喉嚨,「小巫師,嗯?」喬治笑道。

  「難道你不是?」納威嚴肅反問,「哈利,你真的覺得你與我們之間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嗎?『大難不死的男孩』也有可能是我,你知道的吧?為什麼是你不是我,難道是因為你擁有什麼被梅林選中的魔法天賦嗎?」

  「好吧,我可以帶上金妮。」哈利退了一步,「但是納威,對不起,還有弗雷德和喬治,你們不行,我答應她了,艾比蓋爾。」

  金妮看上去自己都不太明白為什麼會被帶上。弗雷德和喬治一副被弟弟妹妹背叛而深受傷害的表情,一邊一個架住金妮,拒絕放人。

  「或許因為你是個女巫。」羅恩異想天開地說,「她就特別喜歡赫敏。你看盧娜也可以去。」

  被排斥的男巫們都皺起了眉。

  哈利也不明白阿波羅尼婭莫名其妙的堅持,他拒絕的態度也因此很難發自內心地強硬起來。平心而論,納威和羅恩赫敏相比所欠缺的那一點點,大概也就是默契了。

  「疤頭!過來!」

  哈利忽然聽見德拉科在叫他,他上下左右地搜尋了一番,發現樓梯下的陰暗角落裡探出一顆金燦燦的腦袋。

  太好了,天賜良機!

  「羅恩,你們先去!」哈利毫不猶豫地把壓力推給了好友,「我會追上你們的,別耽誤了,時間很緊不是嗎?」

  他朝赫敏丟了個眼色,轉身跑去找發小。

  「所以,你要去對付我爸爸了是嗎?」德拉科望著他笑道。

  「呃……」哈利沒想到這邊也一點兒都不消停,他張口結舌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會手下留情?

  希望他能放水?

  雙方明牌約戰,也只好硬碰硬,未定變數少的可憐,一則是嬌俏壯漢這支奇兵,二則是要看哈利這群小巫師到底有多菜、多能折騰。

  「不,沒必要。」德拉科出其不意地說,「如果是我在那裡,我們當然有義務互相放過。但我爸爸……那不關你的事,他自有他的朋友。」

  哈利承認他被這段話打動到了。

  「剛剛我看到斯內普也出去了,原來是去救你爸爸的?」他問。

  「不知道。」德拉科搖搖頭,想想又覺得好笑,「我爸爸大概沒那麼大的面子。媽媽說他以前都是不參與這些事的,斯內普教授也是,你今天說不定還能見到雷古勒斯呢!他們實在是太缺人了。」

  是啊,都被阿波羅尼婭這些年想方設法一個一個搞死了。哈利深知盧修斯不會有事,因為他還沒發揮出最大的價值,阿波羅尼婭一定會保他。但這話說不出口,相比於德拉科的善解人意,這些充滿功利與算計的想法令他羞愧。

  「嘿,哈利。」德拉科又叫他,向他舉起一只手,拇指、食指與小指豎起,是《星球大戰》。

  「噢!」哈利忍不住微笑,那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和德拉科擠在女貞路5號的沙發上看電視、和他溜出去玩街機、馬拉松電影直到呼呼大睡……他要到入學後才知道,這對馬爾福家族的繼承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願魔力與我同在?」他問。

  「不是。」德拉科搖搖頭,「願愛與你同在。」

  天啊!看在梅林的面子上!

  目送著救世主跌跌撞撞、倉皇跑路的身影,德拉科·馬爾福心滿意足地勾起了唇角——雷古勒斯的建議實在是太到位了!他真的很懂怎麼對付格蘭芬多!

  雖然哈利被迫和雷古勒斯斷聯很久了,但德拉科可沒有!

  哈利是在海格的小屋前追上羅恩他們的,反正要躲的人一個也沒躲過,赫敏干脆也解除了幻身咒。他跑得氣喘吁吁,遠遠就看見一簇跳動的火紅腦袋在深綠的密林間醒目無比。

  「馬爾福找你干什麼?」羅恩好奇地問,「求你饒了他那個食死徒老爸?」

  哈利心底裡殘留的情感余韻立即開始作祟,他有點不高興,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始清空自己的大腦,半天沒有答話。

  「生氣了?」弗雷德啞然失笑,「為了我們非得跟來?」

  「消消氣吧!」喬治哥倆好地拍拍他的肩膀,說了聲「真瘦」,「因為就算你生氣,我們也要去,那你這氣就白生了。」

  「我攔不住!」羅恩有點委屈,他壓制金妮都有點困難,何況還多了倆哥哥+納威,「所以我就不攔了。」

  好吧,他就知道是這樣。赫敏慚愧地看了哈利一眼,他搖搖頭。

  「你們現在身上帶沒帶韋斯萊嗖嗖—嘭煙火?」哈利問。

  「在這種場合聽到我們的品名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些許羞恥。」

  「所以答案是沒有。」

  「回去拿一些,有多少拿多少。」哈利毫不客氣地說道,「直接騎掃帚來追我們,天快黑了,禁林裡不能久待。」

  說完,他也不管弗雷德和喬治會不會懷疑他使詐,又問:「誰看得見夜騏?」

  很好,除了他自己只有盧娜。希望今夜過後依舊只有他倆。

  於是隊伍分成了兩撥,雙胞胎回塔樓去拿東西,盧娜帶著他們繼續深入禁林。天色暗下來,赫敏不安地縮了縮脖子,覺得很不好。

  「沒事的。」羅恩小聲安慰她,「格洛普已經被帶走了,在禁林另一頭呢。海格都快把那裡當成第二個家了。」

  「不能再向前了。」盧娜停下了腳步,把牛皮紙包掀開一個小角,「格拉普蘭教授說,前面是八眼巨蛛的領地。」

  剛才還非常有男子氣概的羅恩立刻萎了。

  生肉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引來了足夠數量的夜騏,但如何控制它們不要擠過來搶食,又成了一個難題。

  「剛考完試我就忘了夜騏會不會餓到吃人了!」納威哭喪著臉,「弗雷德和喬治怎麼還不來?」

  和他們的手忙腳亂相比,盧娜就顯得很游刃有余了。哈利也是第一次發現她擁有不亞於海格的動物親和力,那些夜騏在她手裡哪怕只是吃浸透了血水的牛皮紙都嚼得津津有味,而哈利用切割咒弄了一小塊貨真價實的牛肉,都滿足不了眼前這頭貪婪的大家伙。

  還好弗雷德和喬治回來得很快,還給他們每個人都捎了一件擋風的旅行鬥篷。

  「小羅尼,麥格教授祝你一路順風!」喬治吹了一聲快活的口哨,一把將鬥篷丟到羅恩頭上去,「把領口扎緊,金妮,要哥哥幫你嗎?」

  「走嘍!」弗雷德險之又險地繞過林間橫生的枝干,在半空中打了個轉,「上馬迎擊風浪吧,騎士老爺!」



第177章  帷幕(3)

  與此同時,白金漢郡,艾爾斯伯裡。

  契克斯莊園Ⅰ安保森嚴。

  大門一側的步行道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每個人都嚴陣以待——首相的固定遛狗時間快到了。

  正經媒體和小報記者也嚴陣以待:衛生大臣親口承認與已婚首相有染,好大一個瓜,保鮮又保熟。Ⅱ

  首相還會出來嗎?

  還會像以前那樣趁狗上廁所、隨機回答幾個無關痛癢的小問題嗎?還敢嗎?

  面對記者,他還笑得出來嗎?狗不聽話不會給狗一腳吧?

  如蠅逐臭,蜂擁而至。

  兩百米外的僻靜輔路上,樹蔭下停著一輛采訪車,駕駛座上歪七扭八地橫著個司機,他粗魯地將兩條長腿伸出窗外,架在後視鏡上,嘴巴一歪一歪地嚼著口香糖。

  等待是挺無趣的,司機時不時地向後座看一眼,想打瞌睡又不敢,他百無聊賴,成功地煩躁起來,用大拇指用力地刮了刮手裡對講機的話筒。

  「怎麼?」對講機裡傳來一聲問候。

  「攝像機沉嗎?」司機笑眯眯地問。

  「不會比一個喝醉了酒的女人沉。」

  司機面色一僵。

  「我可沒求著你扛我,不然『僵屍飄行』是用來做什麼的?」他不高興地把口香糖用舌頭推到一側腮幫子裡,「我還嫌你肩膀太硌人呢!扛人像扛一頭野豬,你還好意思翻這種舊賬……」

  對講機裡傳來攝像師的笑聲。

  「所以我們到底為什麼?」他憤憤地問,「鄧布利多好像認定這裡了,為什麼不是巴爾莫勒爾?因為現在還不到七月?」Ⅲ

  對講機裡只有一片電流信號的沙沙聲,司機茫茫然等了半天,忽然反應過來,把旋鈕調到公頻,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因為蒙頓格斯·弗萊奇不在,他本應該在此值班。」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他。

  「恕我直言,我老板只想把你引開,鄧布利多,沒有值班的人,誰會向你示警呢?」

  「不。」顯然攝影師也在公頻裡,「只要牽制住他就行了,無論什麼理由。」

  「沒錯——噢,謝謝、謝謝!」老人那邊的信號很嘈雜,「剛剛艾米麗提醒我話筒的線沒插,真有意思,她是《太陽報》的。」

  司機無奈地把對講機往口袋裡一揣,靈活地從大開的車窗裡跳了出去,落地時那個翹得過分的飽滿屁股被卡了一下,險些崴腳。

  通往工作區域的後備廂門被一把拉開,靠在最裡面、腦袋抵著與駕駛室擋板的喬納森·哈登連忙把眼睛閉嚴實了,裝作還沒有醒來的樣子。

  這伙搶劫了他們的匪徒到底是什麼人?一個頭發拖地、胡子垂到肚臍眼的快樂老頭,一個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的陰森男人,還有負責看守的這個既像鐵.T又像燒0、雌雄莫辨的司機?

  或許他們是來刺殺首相或者女王的,但喬納森·哈登並不這麼認為。他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和兩個同事一樣被妥帖地安放在一旁時,就覺得這三個怪人沒有惡意。

  主要還是因為,無論哪國、什麼組織都不會有這麼蹩腳的特勤人員——不僅搞不定他們的采訪設備,甚至要讓一個最起碼80+的老頭當記者。

  「唔,看來有人醒了啊?」那雙能一腳把人踢死的厚底馬丁靴慢悠悠停在他面前,喬納森·哈登驚訝地發現,失去了擋板的阻隔,這個奇怪司機的嗓音聽上去完全是一把澄澈的女聲。

  他覺得惡心。真的,他對任何一種取向都很尊重,但他覺得人應該驕傲於自己的身份,勇敢地接受自己的性別,而不是矯揉造作地裝可愛。

  「對魔咒的適應力很強,直系親屬裡有巫師?」馬丁靴在狹小的工作區域裡轉來轉去,最終坐了下來,喬納森猜測那裡大概是中控台,「想一想,你家裡有沒有那種堪稱天真爛漫的長輩?出門不會看紅綠燈,對電視機大驚小怪,坐地鐵像冒險……但他或者她又很神秘,經常能給幼小的你一些奇妙的小驚喜;他們關注家族裡每一個晚輩的童年,尤其是在11歲左右,之後就變得客氣而又疏離,有這麼個人嗎?」

  魔咒?巫師?喬納森·哈登忍不住跟隨著他的引導去思考,很快就從親戚中找到了這麼一個人,他姨祖母康斯薇露。

  所以,他有個女巫祖母???嗯???

  喬納森·哈登從來都不相信這些超自然的東西,但他忍不住開始在心裡瘋狂的劃十字,並祈求二十五年來從未真心尊敬過的神明能夠給予他回應。

  「哎呀,呼吸亂了呢!」司機探身過來,拎起他的工作牌瞄了一眼,又精准地按住了他的脈搏,「你很緊張,喬納森·哈登。」

  手腕上傳來的觸感細膩又溫柔。喬納森忍不住將眼睛張開一條小縫,只看到一只與那司機外型毫不相干的纖秀的手姍姍離開了他的視野。

  「好無聊!」司機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我可真想念聰明電話Ⅳ啊,喬納森。」

  這人可真是不見外!還有,「聰明電話」是什麼?是指手機嗎,移動電話?這有什麼好想念的,他難道掏不出幾百鎊去買一台摩托羅拉嗎?Ⅴ

  喬納森心裡瘋狂吐槽,耳邊只傳來那司機的幽幽嘆息。緊接著,他又聽到一陣有節奏的「啪」、「啪」聲,司機似乎是在將手裡的對講機拋著玩。

  「這種東西!」他嫌棄地說,「現在能覆蓋多遠,五英裡?再過二十年,它的信號可以覆蓋整個歐洲。」Ⅵ

  所以他們是一群科研人員?剛才的巫師果然是騙他的吧?喬納森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走火入魔的科學家往往是一部電影裡的超級大反派,還是作惡而不自覺的那一種。

  他不說話,那個司機卻很有談興。「我到底是有多寂寞,才會跟你一個注定要忘記的麻瓜聊天?」他的笑聲很苦,「但是我越來越覺得……我要是再不傾吐一些什麼,我整個人就要——」

  好吧,喬納森心想,原來他只需要一個聽眾,只要他不來揭發他的「昏厥」就行——事實上如果司機這麼做的話,喬納森說不定會提醒他對講機沒關,他一點兒也不缺聽眾。

  但司機卻再沒說什麼,只是搖晃著腳小聲唱歌。完全陌生的旋律,喬納森努力豎起耳朵,卻發現前面的歌詞她幾乎都忘光了,只有副歌部分記得牢牢的。

  「如果我不再年輕漂亮,你還會愛我嗎?我知道你會的。」他反復唱道,「親愛的梅林啊,當我走下去的時候,請千萬不要讓我的愛人同往,在他來時把他趕回去,告訴我你可以……」Ⅶ

  喬納森差點笑出來,他現在已經萬分肯定這是一群信仰奇怪的極客,說不定每年都會跑到南亞的雪峰上梵修,還是個素食主義者。

  歌聲漸漸低了下去,司機開始跑調。喬納森如坐針氈,哪怕怪胎們給他擺的這姿勢還算舒適,他也已經干巴巴地挺屍了將近一個鐘頭。司機最終有些難為情地住口了,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卷什麼東西在擺弄。

  喬納森再次悄悄睜開一只眼,發現那是兩只水電工人常戴的粗毛線手套,司機把他們一一捋平,將那雙女人般的手遮了起來。

  等等!他有一雙女人的手,又有一副女人的聲音,難道他是個女人?不可能,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容忍自己長成這種怪樣子,絕對不可能,他的「資本」比喬納森還豐厚咧!

  一陣細小的噪音傳來,穿越幾百碼的距離,穿透采訪車的車廂,依然清晰地投映到兩人的耳朵裡。喬納森有些沮喪,他對這種仿佛囓齒類動物一齊開動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首相出來了,而他們報社今日注定一無所獲。

  「快門聲。」司機的聲音裡是含著笑的,滿是回憶過去的光輝,「我上大學的時候,有個女高音在波士頓開演唱會,那時——」

  沉寂許久的對講機忽然響了起來,發出信號聯通的呲啦聲,那個鄧布利多老頭的聲音出現在公頻裡。

  「他們來了。」鄧布利多的聲音似乎很遙遠,信號被干擾得很厲害,「帶首相離開。」

  司機一個挺身跳了起來,伸手去夾克內袋裡,大概是要掏槍。喬納森此時已經聽見了槍聲,密集的槍聲,從契克斯莊園的方向傳來,還有人群的尖叫,四散逃跑的聲音,安保團隊配合著高音喇叭對媒體作出疏散,但是沒人肯聽指揮。

  一個好消息是,今天哪個報社都別想搞到首相不倫事件的八卦了,壞消息是,他們搞到了更大的。

  「對不起了,喬納森。」司機忽然湊上前,一手按著他的腦門、把他低垂的頭顱抬起來,朦朧的視線裡喬納森看見司機正舉著一根筆直的木棍,「一忘皆空。」

  一忘皆什麼?等等……喬納森只覺得眼前驟然大亮,閃光未散,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阿波羅尼婭幻影顯形落地時,正趕上一蓬綠光迎面而來,她連忙一個前滾翻躲避,同時又有一大塊草皮從天而降,替她將那個死咒擋掉。

  搞什麼她還頂著幻身咒呢!你干脆昭告天下「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在這兒」得了!她來不及送斯內普一個白眼,再一次幻影移形去找首相。

  第二次幻影顯形就更倒霉了,至少四五道激光的紅點在她眼前閃過,阿波羅尼婭嚇得罵了句髒話,再次離開。

  「人呢?人在哪裡?」

  「我不知道!紅外熱像儀裡明明就有個人!」

  「見了鬼了今天!狙擊手的子彈打不中,觀察手的眼睛看不見!」

  阿波羅尼婭手忙腳亂地給衣服變形,又給背上的「羅鍋」氦氣瓶施了個忽略咒,順道把送氣管和閥門變成一個假耳返,乍一看也很有職業安保的味道了。她剛推開衛生間的門,就被人摟著脖子一把薅了過去。

  「下院大堂!」那人大聲吼道,「我恐怕你是聾了,還是在小便池裡睡著了,這麼大的動靜聽不見嗎!你的組長是誰?」

  混淆咒也太好用了!怎麼還沒有巫師轉職去麻瓜世界當殺手?

  阿波羅尼婭渾渾噩噩地看著被幾個人護在中間的首相,離她也就二十米遠。

  懷裡還抱著只狗。

  待到轉移小隊奔到狙擊手照顧不到的位置,她毫不費力地放倒了這些人,首相那只巴掌大的小狗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小腿兒哆嗦著護在它主人跟前。

  「梅傑先生,是吧?」

  「你是誰?」首相還算鎮定,手裡死命拽著狗鏈子,「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你總得讓我——」

  「我是來保護你的,你想去哪兒?」阿波羅尼婭客氣地問,「剛才聽他們說『下院大堂』?你要去下議院嗎?」

  「不!」首相驚奇地看著眼前這個怪模怪樣的保安,「不……這只是他們針對首相遇刺所起的代號,你知道,斯賓塞·珀西瓦爾一百多年前在那裡遇刺,他是英國歷史上唯——」

  「得啦!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不耐煩地說道,「既然你沒地方去,那先去我家待一會兒吧,政府停擺之前我會記得趕回來放人的。你的老婆孩子呢?」

  「不在這兒,他們都在私邸。」首相立刻道,「所以……你們是巫師,對吧?」

  「噢!」阿波羅尼婭恍然大悟,「你不說我都忘了,首相是知道這事兒的。這樣,七月……上旬左右,我會再來找你。如果你能提前叫好麥當勞等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說完,她從黑西裝內袋裡抽出一根細細長長的木棍,點了點那根狗鏈子,說:「門托斯。」

  幽幽的藍光閃過,首相嚇得要松手,卻被一聲大喝嚇住。

  「握緊了!」阿波羅尼婭用魔杖指著那條瑟瑟發抖的長毛小狗,「看好你的狗,如果它敢亂拉亂尿毀了我的房子,我就讓你用舌頭舔干淨。」

  首相戰戰兢兢地被門鑰匙帶走了,阿波羅尼婭草草收拾了一下現場,包括把暈過去的安保人員都疊羅漢關進掃帚間,砸爛監控攝像頭之類,還好現在不會自動上傳到雲。

  有鄧布利多在,不會讓食死徒衝進來大肆找人、濫殺無辜,她保下首相就算大功告成,外面的埋伏就交給貨真價實的鳳凰社處理。按照計劃,她要先行一步趕去魔法部。

  現在看來,襲擊首相真是一步好棋,外面亂成一鍋粥,哪怕是鄧布利多也不那麼容易脫身,他就算把食死徒通通打趴下,也還有無窮無盡的善後事宜等著他。

  而斯內普作為此次大戰的經手人,作為雙面間諜,唯一的作用就是當個掛件,被鄧布利多拴在眼前,走到哪帶到哪——倒不是說老同事之間連信任都沒了,而是鄧布利多如果不這麼做,回頭伏地魔就該老生常談、又雙叒叕懷疑斯內普是否還忠於他了。

  也不知道哈利·波特怎麼樣了,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再度幻影移形走人。



第178章  帷幕(4)

  哈利·波特一言難盡。

  飛到一半兒他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但夜騏沒辦法像汽車一樣、在巫師去服務區吃飯的時候乖乖停在一邊,順便還能洗個澡什麼的。他一路忍到倫敦,餓得頭暈眼花,看看小伙伴誰也沒好到哪裡去。

  「我是真的想過飛下去買點兒面包吃吃。」弗雷德說,「反正我帶了麻瓜錢,但是理智告訴我不行。」

  「為了填飽肚子而弄丟你們,媽媽會打死我的。」喬治苦笑,「太可怕了,在魁地奇球場上都沒這麼費勁。」

  他倆看不見夜騏,只能緊緊盯著前方渺小的人影,哈利這樣黑頭毛黑袍子的基本已經和暗淡的天色融為一體了,赫敏和納威比他強不到哪裡去,他們只好分別盯著羅恩和盧娜,而人的腦袋瓜,甚至沒有一個游走球大。

  「我們不會要躲在垃圾車後面啃三明治吧?」金妮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確定地說。

  「我知道附近有家意大利菜,三年級的時候我們來過。」赫敏看了一下路牌,「給西裡斯作證那一次。」

  「我很懷疑我們是不是吃得起。」羅恩低頭檢查錢包,「或許我們湊一湊……」

  「哇,麻瓜錢!」盧娜驚訝地拈起一枚硬幣,「這個女人是誰?」

  「女王。」納威說,「我爸爸媽媽保護過她,她給他們頒了一枚勛章。」

  「酷!」

  他們七手八腳地脫下校袍,和雙胞胎的掃帚一起藏到公共電話亭背後,又哄走夜騏,請它們回去找海格要飯——萬一哪個加班的白領恰好目睹過伯母去世呢?

  「帶路吧赫敏!」哈利催促道,「羅恩大概只記得菜有多美味了!」

  「胡說!」羅恩不滿地揉了揉肚子,「我還記得那家餐廳門頭朝北!」

  赫敏的記憶力還是可靠的,順利地帶他們找到了那家開門向南、名叫「Festa」的餐廳,誰知道晚市竟然需要提前預定位置。Ⅰ

  「算了,我們換一家吧,哈利。」納威勸道,「我不吃也行。」

  「可明明中午就不用啊!」羅恩不服氣,「我以前來過你們這兒!」

  「午市的確不需要。」服務生彬彬有禮,「如果幾位能提前半小時來,就好了。」

  「我們該多拿點兒肉喂夜騏的。」金妮小小聲對盧娜說,可盧娜沒理她,因為她已經完全被光怪陸離的麻瓜世界給吸引了,沒空關注眼前的小小糾紛。

  赫敏和雙胞胎交換了一個眼色。

  「呃,我想請問,能不能借用一下衛生間?」她指了指弗雷德和喬治,「我的……呃,哥哥,尿急。」

  「兩個人都要去?」服務生滿臉懷疑,「雙胞胎這也是同頻的嗎?」

  「另一個痔瘡該換藥了。」哈利淡定地說,「所以,可以嗎?」

  「不可以。」服務生板起臉,「他們總是弄的滿地是血,那些痔瘡患者。」

  雙胞胎神色古怪,拼命瞪著羅恩不許他發出任何一聲含有嘲諷意味的爆笑。赫敏嘆了口氣,說道:「那沒辦法了,不好意思。」

  她迅速抽出魔杖來一點,哈利和金妮只來得及撲上前擋住魔咒的閃光。

  「可以。」服務生微笑道,「兩位,請。」

  雙胞胎「借廁所」去了,未成年小巫師們面面相覷。

  「你一定是瘋了,赫敏!」老實孩子納威已經嚇呆了,「你未成年,這就在魔法部的門口!」

  「噢,別犯傻了。」赫敏揮了揮手,「這附近大概有至少二十個成年巫師,蹤絲怎麼會認為是我干的呢?我只是做了所有忘記訂位的成年巫師會做的事。」

  「我宣布你現在就可以被魔法部錄取。」羅恩無力地說,「快去幫艾比蓋爾的忙吧,你比珀西更適合她。」

  弗雷德和喬治旋即得勝歸來——搞定了餐廳裡的所有工作人員,現在那個靠窗的幽雅卡座是他們的了。

  「讓盧娜坐裡面吧,我猜她喜歡看紅綠燈和汽車。」哈利為盧娜拉開椅子,大家吵吵嚷嚷地入座,都有些不太習慣。

  「非常新奇!」盧娜興奮地說。

  「如果我們接下來不是要去打架就好了。」納威還有點憂心,「我說,我們真的要這麼……就這麼吃一頓大餐?」

  哈利拿起菜單,發現這家餐廳雖然裝潢典雅,但價格並不貴,他們湊一湊還是吃得起的,遂悄悄松了一口氣——他不用拿「所有忘記帶錢的成年巫師都會采取的辦法」先應付過去了。

  「不填飽肚子怎麼打架?」羅恩掰了一塊餐前面包給赫敏,「現在還太早了,我爸爸剛回家呢!當然,我不是說今天。」

  「我爸媽還早得很呢!」納威郁悶地說,「哪天都一樣!」

  「我可是被請來的。」哈利傳遞著菜單,「我才不管有沒有人在餓著肚子等我,反正我要先吃飽。」

  「餓著肚子等你的人裡可能有我們的爸爸!」弗雷德笑了起來,這一笑提醒了哈利,他鄭重轉向盧娜。

  「待會兒會有一個梳著長長金發的男巫,食死徒。我會想辦法叫破他的名字,他叫盧修斯。」哈利說,「我把他留給你,盧娜,如果你願意的話。」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get不到救世主的腦回路。

  「馬爾福?」盧娜笑著問道,「為什麼,因為我比較菜嗎?」

  「當然不是了!」金妮連忙打圓場,「或許是因為你們發色比較接近。」

  「你或許會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的確是這樣。」哈利坦然以對,「你的實力放眼整個D.A也並不弱,但眼下這個八人小隊裡,你確實……」

  盧娜搖了搖頭。「哦,八人小隊!」她笑道,「我喜歡這個稱呼!」

  「所以……」羅恩試探地問,「老馬爾福也很菜?」

  哈利把拳頭擋在嘴邊,欲蓋彌彰地咳嗽了一聲。他和德拉科的交情歸德拉科,和盧修斯可沒什麼關系,他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還不認識盧修斯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巫師。

  「將來……哪怕你在對面遇到阿波羅尼婭或者西弗勒斯,我都不建議你去找他們,通常情況下,他們很難放水救你。」雷古勒斯這麼說道,神情揶揄,「但盧修斯不一樣,食死徒裡也都知道他很菜。」

  盧修斯·馬爾福的長處在別的地方,如果連他、連雷古勒斯都要上場了,說明伏地魔是真的無人可用了。

  他們敞開肚皮吃了大吃一通,青口貝很嫩,瑪莎拉醬汁味道別致。巫師似乎沒有下館子的習慣,盧娜和納威吃得兩眼冒光,最後赫敏搜刮了所有人的英鎊,按鈴叫來了服務生。

  一位很穩重的、主管模樣的中年女性走了過來,向他們出示了賬單。「現金。」赫敏拍出一沓新舊、面額各不相同的紙鈔。

  「不,小姐。」女主管忽然注意到她扎辮子的發圈,頓時嚴肅起來,「我能看看您的飾品嗎?」

  赫敏茫然地伸手摸了摸,那是一個精致的刺繡小水獺,浮在水面上用石頭砸一個巴掌大的、扁扁的黑色長方體。

  「噢,當然。」她不確定地說,「但我沒辦法取下來,我好不容易才馴服我的頭發。」

  女主管微微傾斜身體,探頭認真地看了一眼,緊接著一把撕掉了手裡的賬單。「您今晚消費的金額一共是零鎊。」她客客氣氣地說,「我看您是第一次來,要為您登記成常客嗎?」

  「我不是第一次來。」赫敏傻眼了,羅恩輕輕踢了她一腳,「呃……好吧,登記吧,謝謝,我叫赫敏·格蘭傑。」

  他們離開餐廳,讓清涼的夜風吹醒因為吃飽喝足而有點昏沉的頭腦。見納威他們體貼地什麼都不問,哈利干脆靠近赫敏,和羅恩一邊兒一個把她夾住。「怎麼回事啊?」他小聲說。

  「這是艾比蓋爾的。」赫敏說,「你還記得聖誕舞會她幫我化妝嗎?女孩子有些東西免不了是互相亂拿的,除了這個發圈,她還有一把梳子兩支筆在我那。」

  「說不定這家餐廳給每個會員都發了一個。」羅恩猜測。

  「除非這是一家救濟院,我可是被免單了。」

  「一年半了她都沒問你要,說明這不是獨一無二的。或者對她來說不重要,她不靠這個也可以免單。」

  「那靠什麼?」羅恩驚恐地看著他倆,「混淆咒嗎?」

  赫敏忍不住笑出了聲。「我不知道。」她說,伸手摸索著丸子頭上的發圈,「這個標志其實很奇怪,仰泳砸貝殼吃的是海獺不是水獺,而且我也搞不懂這個黑方塊是什麼東西。」

  「某個繡壞了的河蚌。」羅恩說,「爸爸最近在收集麻瓜印錯了的紙幣,他說這叫『錯版』,很值錢的。你這也是錯版。」

  赫敏覺得自己沒辦法被這個答案說服,但她不得不強迫自己暫時放下——他們已經走回到魔法部來賓入口處了。

  「一把掃帚可以坐兩個人,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哈利不抱什麼希望地說。

  「那留下來的必然是我。」納威說道,「雙胞胎是不可以被分開的,這裡還有兩位女士。」

  「我可不是來吃晚飯的。」金妮不高興地說。

  雙胞胎對視一眼,壓根就不配合,盧娜神游天外,輕輕說了一句:「如果我走了,你們不小心把盧修斯打死了怎麼辦?」

  羅恩頓時爆笑出聲。

  哈利沒轍,費了一點工夫把所有人都塞進電話亭裡。他覺得這個來賓入口一定施了什麼魔法,八個人固然擠得前胸貼後背,當初他和亞瑟兩個人也沒多輕松。

  怎麼,通過擠死來賓達到減少工作量的目的?

  「我們得先找個地方放東西。」哈利說,「總不能帶著掃帚和長袍打架。」

  「爸爸的辦公室怎麼樣?」韋斯萊們熱情自薦。

  「我爸爸的辦公室也不錯。」納威忽然非要爭這莫名其妙的風。

  「你們爸爸的辦公室都在同一個門裡!」哈利沒好氣地說,最後還是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勝出——韋斯萊們四比一,納威優勢薄弱。

  哈利本來還怕觸發韋斯萊先生留在辦公室門上的防盜咒,讓親兒子羅恩拿了西裡斯送的小刀試試,結果弗雷德搶先一步擰動把手,門開了。

  「壓根沒鎖,你看!」弗雷德不以為然地說道,卻發現弟妹們的表情都超級奇怪,「怎麼了?」

  他的雙胞胎兄弟拼命向他使眼色,弗雷德後知後覺地回過頭去,「驚喜」地發現英國境內的韋斯萊家族一個都沒少,全在這兒了。而他們的媽媽,莫麗女士,臉色陰沉得要滴水。

  亞瑟若無其事地和孩子們不出聲地打著招呼,比爾一臉的「你自求多福」,珀西不忍直視地捂住臉,最裡面坐著的盧平和西裡斯,望天望地執手相望,就是不敢看這一幕家庭慘劇。

  哈利眼疾手快地把兩把掃帚和一大包衣服往比爾懷裡一塞,一把關上了門。

  「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喬治?」弗雷德壞笑道。

  「拉開首席傲羅辦公室的門,和大家打個招呼。」喬治左顧右盼,「在哪兒呢?」

  「行行好吧!」納威連忙說道,搶先按開了升降梯,甚至體貼地把所有升降梯都按來了二樓,「這樣他們就能更快地去支援了。」

  升降梯一路下沉,隨著神秘事物司的大門越來越近,大家的神情也都鄭重起來。

  和二層相比,九層的感覺就陰森多了。哈利不期然地想到,如果他和一個埋伏好的食死徒對上臉,那個食死徒會不會為了任務的完成度而裝作沒看見?

  「警戒。」哈利說,推開了神秘事物司的大門,他們幾乎是立刻結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形陣型,哈利和納威向前,羅恩和赫敏背對背,他倒退著守住後路,弗雷德和喬治一邊一個協助兩個四年級的女巫關注側翼。

  就他們在D.A練過的小組團戰來看,這已經是超豪華陣容了。雖然這組陣容一上來就被防盜瀑布淋成了落湯雞,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烘干自己。

  羅恩負責關門,用魔杖在門背後烙了個「H」的標記。大廳果然開始旋轉起來,大家齊齊閉上眼睛,看來赫敏和羅恩已經提前叮囑過了。

  「H是什麼意思?」盧娜閉著眼睛問。

  「赫敏。」喬治毫不猶豫。

  「喂!」羅恩急了。

  「明明是『她』,我說的對吧?」弗雷德微笑起來,「小羅尼是個很含蓄的孩子呢。」

  哈利聽到納威憂愁地嘆了口氣,知道指望這幫人正經起來是不可能了,越壓抑的時候越要歡樂,道理沒錯。

  他們依次觀光過每一間科室,每開一扇門大廳就要旋轉一次,哈利有次閉眼慢了,頓時覺得眼前藍光亂閃。他比了個手勢,大家一起用了個超感咒,要是魁地奇比賽的時候能用這個咒語就好了。

  「繼續。」哈利說。赫敏忽然用脊梁撞了羅恩一下,羅恩會意,上標記時特意讓這個「H」看上去大了一圈,因為這又是一扇打不開的門,也不知道是愛情廳還是死刑室。

  「那麼就是它了?」金妮輕聲道。只剩下最後一扇門了,哈利握上門把手的那一刻,羅恩找到最初那個字體特殊的H,將標記消除了。

  門開了,時間廳沒錯,預言廳就在後面。

  他們的目標是97排,但是哈利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直往前走。大家隱秘交流著所察覺到的食死徒人數,直到哈利從100多排轉回來,羅恩才裝作驚訝地叫道:「看,哈利,這裡有你一個球!」

  戰鬥爆發得很快,哈利事先叮囑過大家不要離自己太遠,因為食死徒不敢對他下死手。他甚至讓那個球在韋斯萊運動員們之間不斷轉移——球和哈利·波特,食死徒一個都不敢惹。

  和去年只能被動挨打不同,這次一上手,哈利就感到了自己和成年巫師之間的巨大差距。他們似乎不需要思考,念咒像開槍一樣簡單,只是身體的本能反應,而已經熟練掌握無聲咒的弗雷德、喬治和赫敏,尚且做不到這一點。

  「撤!」哈利大喊,他們穿過層層疊疊的飄渺白霧、踩著無數水晶碎片,沒命地往旋轉大廳衝去,他落在後面,一口氣放了五六個韋斯萊嗖嗖—嘭煙火。

  短短幾天,雙胞胎又給這條產品線進行了全面升級,現在的韋斯萊嗖嗖—嘭煙火自帶噪音,一邊拖著五顏六色的炫光尾巴往食死徒臉上撞,一邊大聲地播放搖滾金曲。

  哈利不勝其擾,反手送了衝在最前面的貝拉特裡克斯一個超感咒,趁她尖叫一聲捂住耳朵,他一把撞上門,一口氣扔了好幾個反開鎖咒。

  大家都在時間廳裡,這裡很空,仿佛本來該有什麼東西、但是又搬走了。哈利示意他們緊貼著門兩側的牆,他懷疑外面還有埋伏——被關在預言廳裡的只有五個食死徒,連哈利這邊都來了八個人呢!更何況二樓嚴陣以待的鳳凰社成員們。

  他們可不是來對付伏地魔的,伏地魔大概只有鄧布利多才能應付。

  「阿拉霍洞開。」哈利指著門念道,示意大家伏低身體躲避——綠光直衝進來,被弗雷德和喬治指揮著一個空架子給擋住,否則就要給貝拉開路了。

  「你瘋了!」門外有人憤怒地罵道,「萬一殺了哈利·波特怎麼辦?萬一殺了我們自己人怎麼辦?」

  哈利立刻看了盧娜一眼,用口型說「盧修斯」。盧娜搖搖頭,表示沒辦法用聲音識人。

  「可克勞奇說哈利·波特有點小聰明,他不會毫無准備,貝拉攔不住的。」

  「去看看就知道了。」盧修斯的腳步向著時間廳而來,敞開的房門和預言廳是一條直線,他可以清晰地看見預言廳裡正有人瘋狂試圖開門,並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和噪音,但他硬是像聾了瞎了一樣,「毫無所覺」地向裡走。

  羅恩悄悄伸出一只腳,盧修斯被絆倒在地,頭不知道在哪磕了一下,反正暈了過去。

  「盧修斯?」外面的人急了,「快快復蘇!」

  但是沒有用,就像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復蘇咒也叫不醒一個壓根就沒暈的男巫。



第179章  帷幕(5)

  更多的腳步聲匆匆跑來,他們手裡各扣了一個魔法煙火,等到第三個衝進來的食死徒終於發現他們時,第二批韋斯萊嗖嗖—嘭勇猛撞向他們的腦門。

  哈利再一揮手,八道粉碎咒衝向食死徒們脆弱的小腿骨。

  鄧布利多不告訴他作戰計劃,他可以自己制定。

  「跑!」

  他們衝向唯一沒有標記的出口,納威去推門,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開。「這不是我的標記!」羅恩驚恐地叫道。

  「當然不是。」有人輕輕地說,「那是我的標記,赫奇帕奇的標記。」

  一個蒼白細瘦、頭發枯黃的男巫從某一間門裡走了出來,他有一條水銀般閃亮、鋼鐵般堅硬的右臂,正握著魔杖,只是舉起左手揮了揮,笑道:「好久不見,哈利·波特,然後……還有你。」

  他的目光停在赫敏身上,赫敏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你是小巴蒂·克勞奇!」

  克勞奇點了點頭,但他看上去很平和,沒什麼惡意。他探頭看了看時間廳和更裡面預言廳的熱鬧,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幾枚煙火……」他嗤之以鼻,「阿茲卡班呆久了,手都生了吧?」

  他抬起手,似乎打算解救貝拉出來,哈利手一動,八道昏迷咒再次直撲小克勞奇而去,但卻被他一個牢固的鐵甲咒擋住。

  「別這樣,沒必要。」小克勞奇預判了他的預判,神情卻很倦怠,仿佛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沒有意思,「我不會攻擊你們的,你們也別費事,我們只要相安無事地等到黑魔王駕臨就好了。」

  「所以你殺豬的時候也會勸它們別掙扎嗎?」羅恩難以置信。

  「我懇求你,能不能做個好點兒的比喻!」金妮臉色鐵青。

  「如果我放出貝拉,她可不會這麼好說話。看看你們,一個個狼狽不堪,不就是被她追殺的嗎?」哈利看著小克勞奇的動作,忽然意識到他正在不斷地給預言廳的門上鎖,怪不得貝拉竟然遲遲衝不出來。

  見哈利注意到了,小克勞奇也就不再偽裝了,他甚至把時間廳的門也關上了。

  「真是的,明明能用腦子解決的問題,為什麼非要用武力?」他認真地詢問小巫師們,「我做出的貢獻,難道不比貝拉特裡克斯大多了?為什麼黑魔王眼裡只有那個女人?」

  「說不定是看上她了。」羅恩嘀咕道,「誰讓你是個男的呢?」

  「你說什麼?」小克勞奇立刻道,「大點聲!」

  「我說……」羅恩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現在!」

  「阿拉霍洞開!」

  所有人一齊蹲下,每人隨便挑了個門念咒,門後風光在開門的一剎那出現在眼前——幸運女神眷顧了納威,他攻擊的門是出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弗雷德一腳踢了出去。

  「去找人!」他吼道。

  門很快合攏了,大廳瘋狂旋轉起來,小巫師們都閉眼抱頭蹲在地上,猝不及防的巴蒂·克勞奇就沒這麼好運了,他暈頭暈腦地試圖扶著牆,卻差點被帶倒,還不等哈利他們再來一次,似乎哪裡的門開合了一下,大廳就又旋轉起來。

  「真服了,你們怎麼還在神秘事物司?」有人尖聲尖氣地在哈利耳邊說,「這裡有黃金撿啊?」

  「多比?」哈利懵懵地問,眼前發花。

  「多你個頭!」他後腦勺上挨了一下,那個濕淋淋的來人小心翼翼地繞過巴蒂·克勞奇,先進了時間廳,一揮手把門關上了。

  很好,又開始轉了,哈利頭大如鬥,悲哀地發現小克勞奇竟然開始適應這種旋轉了。

  「你們幾個不都是魁地奇球隊的嗎?真弱!」小克勞奇粗魯地拎走了赫敏,像在用火焰把玩一具蠟像,赫敏努力忍住痛苦的呼救,臉上的汗水像是融化的蠟液,「先把球給我吧,你們不老實,這我可以理解。不過游戲過程中萬一把球弄碎了,就不是黑魔王樂於見到的了。」

  他沒發現阿波羅尼婭到了?哈利頓時覺得連著三次旋轉真是值回票價,至少小克勞奇再也不用拿貝拉要挾他們了,說得跟關門放狗一樣。

  「沒問題,球在我這。」羅恩舉起手,「放了赫敏,我把預言球給你。」

  「我以為你們會玩一些『不——羅恩!不要!』的戲碼,你是羅恩·韋斯萊對吧?」小克勞奇爽快地把簌簌發抖的赫敏扔進盧娜懷裡,左手已經握住了羅恩手裡的預言球。

  他感覺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這種疼痛很快加劇起來,小克勞奇憤怒地翻起手腕,發現羅恩手指間夾著一支奇怪的、透明的短棒,尖端閃亮的銀針深深扎進他的血管裡,電光火石之間,羅恩已經一口氣將藥液全都推了進去。

  很痛,痛得要死。巴蒂·克勞奇只覺得一顆心跳得忽快忽慢,他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昏花,空空的胃袋猛烈地翻攪著,卻吐無可吐。

  不是已經……征服了這種眩暈嗎?他想不要緊的,他還有魔杖,但眼前紅光閃過,他右手一空——是救世主拿手的繳械咒。

  真是愚蠢啊,我的無杖魔法在黑魔王的教導下已經……剛剛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嗎?小克勞奇想笑,黑魔王他——黑魔王……黑……

  「他已經走了?」羅恩小心翼翼地問。

  「不知道。」赫敏微微有些哽咽,聲音裡壓抑著激動,「噢,羅恩!你為了我……」她轉身抱上羅恩,把臉埋進他的脖子裡。

  弗雷德和喬治擠眉弄眼地召喚了一根繩索將小巴蒂·克勞奇綁成一條大蝦,哈利取走了那個預言球,覺得此間不宜久留,那倆已經親上了。

  「呃……我們去幫忙吧?」他尷尬地招呼剩下的人,指了指時間廳,盧娜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

  但阿波羅尼婭可不需要他們幫忙。

  「我可不是鳳凰社的,我不留活口。」阿波羅尼婭遺憾地搖搖頭,「關上門還怕嚇到你們,結果你們還玩挺大。」

  她讓盧修斯伸伸腳抵住門,自己去觀賞了一下羅恩的傑作。「嘖,這都開始硬..了……」她掰著那只手腕。

  「咳!」赫敏意味深長地連連咳嗽,「咳咳咳!」

  「好好好,沒硬沒硬,還熱著呢!我猜他一定死於搶救不及時。」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准頭可以啊,小伙子,一針扎中動脈,這……你怕不是有透視眼吧?」

  「愛情的力量。」雙胞胎異口同聲。

  阿波羅尼婭這才注意到了他們,神色微變。「我下死手果然是對的。」她喃喃道,將目光投向禁閉的預言廳。

  「不!」盧修斯躺不住了,睜開一只眼,「你別太過分,想想黑魔王的怒火。」

  阿波羅尼婭神情緊繃,正琢磨著干脆把雙胞胎打暈了找個地方一丟、一鎖,鳳凰社終於遲遲趕來,後面還跟著個納威,乖巧地倚著門。

  「真不容易啊!」阿波羅尼婭嘲諷道,「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她一回頭看見正跟哈利說話的西裡斯,頓覺眼前一黑。怎麼回事,她和弗朗索瓦絲還是不是天下第一最最好了?明明拜托她死活都要看住西裡斯,打暈了關籠子裡也不能讓他在七月之前回國!這幫人啊!!格蘭芬多啊!!!

  亞瑟和莫麗都有點怯怯地,像是看馬戲團裡的瓶女或者雙頭人,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讓珀西來認,珀西說這不是格林格拉斯女士的魔杖。

  廢話,她的魔杖那不跟身份證一樣了嗎?

  直到盧平進去時間廳查看了一下食死徒的慘狀,確認了她的身份。

  「全巫師界放著魔杖不用、非得用腿把人絞死的,就她一個。」盧平皺著眉打趣道,人都死了,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拜韋斯萊嗖嗖—嘭煙火所賜,用魔杖更不方便。你們大可以說他們是重傷,送去阿茲卡班立馬就死了。」

  「那這也是你干的嗎?」比爾很好奇,指著小克勞奇毫無尊嚴的遺容。

  阿波羅尼婭瞟了赫敏一眼。「算是吧!」她含糊地說。

  「你用的是什麼?」比爾使勁兒拔下了那根注射器,頓時連他爹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蛇怪的毒液嗎?」

  那你還敢用手去碰針尖,你是真不嫌棄啊!多髒啊!

  「呃……阿托品吧?」她挑了個對麻瓜和巫師來說都很易得的毒物,顛茄嘛,女貞路5號的地下室裡找找還能翻出二兩。

  赫敏絕望地閉上眼,但想想巫師壓根沒有法證痕檢,又松了一口氣。

  「我說,幾位。」躺在地上的盧修斯終於忍無可忍,他半支撐起身體,形容狼狽,卻顯得那份辛苦維持的逼格多了一份易碎感,「是不是忘了裡面還有五個人?」

  老牌鳳凰社成員、新加入鳳凰社成員、實習期鳳凰社成員和預備役鳳凰社成員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尷尬表情。

  但阿波羅尼婭費了好半天勁才解開小巴蒂·克勞奇用的封鎖咒,險些場外求助雷古勒斯。怪不得那門都被貝拉特裡克斯用阿瓦達索命咒轟得快朽了也打不開,他是真心實意地想鎖住貝拉好搶功啊!

  這感天動地同事情!

  有鳳凰社出手,她就懶得摻和了,干脆和亞瑟·韋斯萊在一邊守著死刑室聊天。這一位和盧修斯半斤八兩,衝勁兒遠沒有老婆猛,膽子也沒有老婆大。

  「今天怎麼回事啊?」她問,「你們不下來,他們不上去,我趕到的時候一看,好家伙,都逼得……」

  「神秘事物司不適合做戰場,原定是在八層的正廳。鄧布利多和我們都覺得這幾個孩子足以逃出神秘事物司,弗蘭克也說會幫我們看著些,結果我們等啊等,一點兒消息都沒有,跑去一看,何止隆巴頓夫婦,連金斯萊和唐克斯都被叫走了,甚至來不及給我們留個話。」

  「嗯,麻瓜首相遇刺了,我離開時黑魔王剛到,差一點我就走不了了。」

  伏地魔拿手好戲,AOE反幻影移形咒。範圍之內,有去無回,連個守護神都別想出去。

  「怪不得!樓上當時就大亂了,很多人回來了又走,這裡倒是安安靜靜的,一點兒都沒被打擾到。」

  「只怕整個魔法部都要為這件事善後了。」阿波羅尼婭搖搖頭,「在場有幾百家媒體,一出事兒全都溜了,照片改起來容易,錄像轉播出去就完蛋了。」

  「我們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差一點我和珀西也要被派去找首相。說是到處都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他一個人能去哪裡,還抱著條狗。」

  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想挑眉,但是假眉骨太重,根本挑不動。

  戰鬥結束得不算快,但很有鳳凰社的風格:食死徒都活著,而好人們為此負了傷。

  阿波羅尼婭遠遠地看著被捆縛在地上的貝拉,忽然覺得左臂一陣熱燙。

  「他來了!你們完蛋了!乖乖等死吧!」貝拉已經囂張地尖利大笑起來,被赫敏毫不猶豫地沒收了嘴。

  「我該上去了,對不對?」哈利環視著大家,最終停在阿波羅尼婭身上。

  「鄧布利多在那裡等你,他會幫你的,主要還是他動手。」盧平鼓勵他。

  「正廳比這個鬼地方好多了,最起碼不會總是莫名其妙地老是轉。」西裡斯安慰他,「又寬敞又明亮,沒有這見鬼的藍蠟燭。」

  門口處光線一暗,又有人來了,落湯雞大軍再添一員勇將。守門的納威瑟瑟發抖地縮在一旁,恨不得與牆壁融為一體。

  「如果你連靜止不動都會出錯的話,隆巴頓。」斯內普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或許可以讓布萊克來取代你,自古以來沒聽說過用呆頭鵝看門的。」

  怎麼說呢,阿波羅尼婭有時候還挺同情鳳凰社這幫人的。罵呢罵不過人家,還不能動手,除了像西裡斯那樣把自己氣成個煤氣罐之外,連年輕的比爾和珀西都進化出了「你盡管說,我權當自己聾了」的鄧布利多式坦然自若。

  見到斯內普的身影,貝拉特裡克斯雙眼冒光,驟然激動起來。她的雙手不安分地在背後掙動著扭來扭去,光滑平坦的下半張臉恨不得硬生生再長一張新嘴。

  「先上去吧,波特,校長在等你。」斯內普平靜地催促道。

  哈利一句話也不敢說,經過斯內普時,他只是停了一下,就趕緊上樓了。

  剩下的人,除了納威和盧娜,大概都明白接下來還有場戲要演。他們屏氣凝神地准備當好一個觀眾,必要時上場配合,卻沒料到一直冷眼旁觀的阿波羅尼婭忽然毫無征兆地抬起魔杖——

  「阿瓦達索命!」

  一條恢弘的極光,劃過每個人的眼睛。貝拉和其他食死徒捆在一起,並沒有立刻倒地,但她驟然松弛的身軀卻毋庸置疑地揭示了她的死亡。

  「是、是假死吧?一定是吧?」羅恩小聲說,他自己剛剛親手了結了一條人命,卻再一次被當眾殺人的場景震懾得無以復加,「就像普威特家那樣。」

  「不是……」赫敏按住他的手,神情無助,「你等等。」

  幾乎所有人都被嚇住了,除了盧修斯,他習慣了,黑魔王就愛這麼干。阿波羅尼婭將貝拉特裡克斯的身體漂浮起來,路過西裡斯(石化版)時甚至煞有介事地說了聲「節哀」。

  「同喜。」西裡斯呆呆地說。

  她走到死刑室門前,從口袋裡摸出一張記有咒語的小紙片,試了兩三次,終於成功地將門打開了。

  「你干什麼去?」盧平茫然地問她。

  阿波羅尼婭沒理他們,她揪著貝拉的後領,一級一級地將她拖下石階,又一點一點地把人拖到帷幕前,最後一腳踢了進去。

  那扇竊竊私語的、朦朧又飄逸的帷幕,完全吞噬了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

  阿波羅尼婭不期然地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場婚禮。貝拉披著白金禮袍,那種緞子在陽光下會折射出香檳色的光芒。但美麗的衣裙並不能增添新娘的嬌艷,她木著一張臉,腮上尚有淚痕,完全是哭懵了的模樣,直到那個人來了,她才像一朵玫瑰花一樣綻放開來。

  現在那個人也來了,就在樓上,讓貝拉特裡克斯安息吧。

  阿波羅尼婭站在石台上,帷幕在她腳邊海浪般溫柔地卷來卷去。她忽然有了一種衝動。

  如果她試圖進入帷幕,那格林格拉斯夫婦留在她身上的「補丁」會如何起效?毒藥、外傷、意外都不作數,她連阿瓦達她自己都做不到。但格林格拉斯夫婦未必知道神秘事物司裡還有這樣一幅像征著死亡本身的帷幕。

  這誘惑是如此之大,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一個了結,想見一個分曉,只要上前一步。

  余光裡她看到鳳凰社的成員們都擠在最高一級台階上。太諷刺了,現在她對面有更多的人了。他們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俯瞰她、審視她,她剛剛殺了一個人,她還殺過更多的人。她該和貝拉去同一個地方,就在這死刑室裡。

  全然負面的情緒突如其來地占領了她,她毫無防備,就此淪陷……她伸出手去。

  「你發什麼瘋!」有人一把將她拉了回來,阿波羅尼婭茫茫然地看著他,是斯內普。

  「別發傻了。波特把這個給我了,我們得想辦法放了盧修斯,不是嗎?」斯內普的語氣有點像是在哄小孩,預言球在他手裡安靜地待著,珍珠白色的霧氣微微閃爍。

  「你自己可以的。」阿波羅尼婭冷靜地看著他,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別在這裡,下去!下去!離這個帷幕遠一點!」

  「那裡面是什麼?」斯內普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像少年時代那樣輕而易舉地控制住她了,「告訴我,你把貝拉送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渴望地看著那片輕薄飄逸的布料,「如果進去了有可能會見到伊萬斯,你去嗎?」

  斯內普一愣,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復。莉莉已經死了,他該如何和莉莉再見,除非……他也死了。

  「我不會去。」他堅定地搖搖頭,「別說只是『可能』,哪怕是100%。」

  阿波羅尼婭笑了起來,很欣慰的樣子。「很好!」她點點頭,「但是我會。」Ⅰ

  「什麼?」斯內普一愣,被她反手掙脫出來,還狠狠把他往石台下推。他猝不及防,預言球差點脫手。

  正當這時,一道紅色的閃光擊中了阿波羅尼婭。她一聲不吭地暈倒在了石台上,帷幕無風拂動,卻無法觸及她的的腳尖。

  死刑室門口,西裡斯·布萊克像美國西部電影裡的牛仔一樣,帥氣地吹了吹自己的魔杖尖。

  「這麼多年了,終於讓我扳回一局!」他有些得意地和小巫師們炫耀,「我敢說全英國我也是獨一份兒的!」

  「你打暈了她?」盧平喃喃問道。

  「難道還讓她繼續在那裡犯傻?事情還沒完呢!」西裡斯反問,「剛剛你看到沒,鼻涕精差點把預言球都給砸了。」

  「做得很好。」斯內普抱著阿波羅尼婭走上台階,這破天荒的一句給所有鳳凰社成員嚇得不輕,「我會給格蘭芬多加五十分的,布萊克。」

  他暫時將阿波羅尼婭交給莫麗和珀西照顧,自己帶著預言球叫上盧修斯進了時間廳。

  「好吧,我現在覺得你說的真沒錯,赫敏。」羅恩聳了聳肩,湊過去小聲道,「他倆可能真的有一腿。」

  「你這話說得真難聽!」赫敏皺起眉,完全忘了最早是她先這麼說的,「可我看,他倆都沒意識到這個事實,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



第180章  攤牌(1)

  1996年的六月份過得相當不平靖。對於麻瓜來說,他們的首相梅傑忽然莫名其妙地在官方別墅遛狗時遭到襲擊,數百家媒體一同報道了這件事,但只有一段干巴巴又水唧唧的文字,毫無真料,所有的視頻和照片中都只有還擊的安保人員和被搞得一團亂的莊園一角。鬧了大半個月,最終也不了了之,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或者組織宣布為此事負責,新蘇格蘭場和其他一些秘密部門也安靜如雞,挖不到料的媒體無顏下場,民意似乎也變得不那麼洶湧了。就連先前沸沸揚揚的首相與衛生大臣的桃色新聞,似乎也都沒人關注了。

  對於巫師來說,更了不得,伏地魔回來了!他前腳去襲擊麻瓜首相,後腳又強闖魔法部,務求一個上層建築兩開花,把傲羅遛得腿都細了。還好有鄧布利多,從白金漢郡追著他打到倫敦,最後在毀了半個魔法部正廳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大難不死的男孩」一個預言球砸退。

  「我沒有超乎常人的黑魔法力量。」哈利·波特在《唱唱反調·六月之夜特刊》上如此表示,「我只是給了伏地魔他想要的,他拿到之後自然就走了……不,沒有任何危險性,不會讓他更強大,我以梅林的名義發誓。我只想說,期待你回到家之後真正看清我的禮物,希望你喜歡,湯姆。」

  新聞見報之後,不少人信誓旦旦地宣稱曾親眼目睹了D.A一行人披著破曉霞光歸來的身影,盡管那是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時分。余額告急的夏季學期裡,這件事在無數張嘴的口口相傳裡演繹出了許多離奇的版本,反倒是事件親歷者的真實體驗沒人聽。

  又是吃大餐又是放煙花,說出去誰都當他們是進城去玩兒的。可真正刺激的部分又不能提,比如殺人,比如神秘事物司的奧秘。

  所有人都以為今年的學院杯不出意外又是格蘭芬多,但鄧布利多偏偏不走尋常路,他的理由是「事情發生在霍格沃茨之外,私自離校本來應該扣分」。但幫忙批黑魔法防御術試卷而姍姍來遲的斯內普教授卻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他給格蘭芬多加了五十分。

  「不可能!他不是斯內普!他是食死徒假扮的!」一個四年級的格蘭芬多害怕極了。

  「閉嘴吧你!」金妮·韋斯萊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麥格教授神色古怪,鄧布利多教授並沒問為什麼,反而笑眯眯地提醒道:「西弗勒斯,這樣的話你和米勒娃該怎麼處置那個獎杯呢?一人劈一半兒?」

  斯內普的精神不怎麼好,看上去像是失眠已久,明明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了。他眼窩深陷,黑眼圈恨不得垂到下巴,和那些難得的青青胡茬熱烈握手,唯有一雙精明的眼睛亮得可怕。

  被緊急調回魔法部的格林格拉斯教授到底給他留了多少沒批完的試卷?

  「是嗎?」斯內普面不改色地往躍躍欲試的格蘭芬多們身上掃了一眼,「波特頭發太亂了,扣一分。」

  「哈!」麥格教授直接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輕輕點頭,她都習慣了,真的,波特才上了幾年學,她和斯內普都共事十多年了,那學院杯都快在魔藥學教授辦公室裡長蜘蛛網了。

  格蘭芬多沸反盈天地抗議起來,斯萊特林對那五十分耿耿於懷的怨念更是幾乎要化為實質。但是斯內普只當作沒看見,若無其事地走去坐下。他的身邊空空蕩蕩,那個位置再也不會有人來了。

  鄧布利多贊嘆般地看著他的兩個老伙計鬧小孩子脾氣。說實在的,無論是六十歲,三十歲還是十三歲,都是他的學生,在他眼裡都是一樣的,他活得太久了。最後還是由他補上這一分,霍格沃茨建校以來第一個雙黃蛋堂堂誕生,所有的裝飾物都變成了紅綠雙色,熱鬧喜慶得仿佛要過聖誕。

  就是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都不太高興就是了。倒是年年陪跑、年年看熱鬧的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高興得不行,有幾個三年級嚷嚷著要給學院杯短暫地命名為「波特發型杯」。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附和著同學們的抱怨,滿腦子都是前天媽媽寄來的信——那天晚上食死徒損失慘重。有意外死於神秘事物司詭異藥物的,比如小巴蒂·克勞奇;有突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比如他姨媽貝拉特裡克斯;還有受傷被俘,送進阿茲卡班連開庭都沒等到就傷重不治的,比如一大堆他不認識的人。

  而他爸爸盧修斯·馬爾福,成為唯一一個活著回去、且立了功的食死徒。

  「你爸爸最一開始就受傷暈了過去,所以鳳凰社在收攏戰俘時並不重視他,這也給了西弗勒斯機會,在其他人都離開時用奪魂咒控制了負責看守的西裡斯。你也知道,波特給黑魔王的是另一個預言球,真正的球他給了西弗勒斯,當然,他不能將那個球帶回來,否則會暴露他自己。還好,預言廳裡另外有查看預言的儀器,你爸爸因此得知了那個愚蠢預言的全部內容。」納西莎如此寫道,「你知道的,德拉科,我的兒子,事實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德拉科心情復雜極了,他極慶幸於自家及時而正確地改變立場,又覺得他的父祖曾臣服於這樣一位領袖簡直可笑,他畏懼於未知的前路該如何延展,又憂心於其他人的安危。

  「黑魔王無人可用了,德拉科。所以他會找來更多牽涉不太深的人,比如潘西的父母,甚至是我。他早晚會盯上你們的,因為當年他就是這樣對待你爸爸的。別急著回家,家裡現在烏煙瘴氣,雷古勒斯會去接你。愛你的媽媽,一萬個吻。」

  直到上了回南的火車,他依舊在反復回想這封信,信裡透露的意向令他不安。

  「天哪德拉科!」潘西剛展開出發前收到的最新一期《預言家日報》,就發出了一聲驚呼,「你快看看這個!」

  占據報紙頭版的是一份戰時動員令,遣詞造句是他熟悉的那種蠱惑人心的風格,德拉科草草掃過一眼,果然看到落款是魔法部部長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希望她能多干幾年,這樣我們的工作就都好解決了,如果我們需要工作的話。」德拉科開了個玩笑。

  「不是這個!」潘西嘆了口氣,把報紙翻到第二版,「我們學院快被一網打盡了。」

  果然——二版就是通緝令,他爸爸和他教父朝他笑得非常高傲,還有西奧多·諾特的爸爸,格雷戈裡·高爾的爸爸……基本都是《唱唱反調》那篇著名文章裡出現過的。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波特的車廂找他干一架?」德拉科不確定地說。

  「最好不要。」潘西撇撇嘴,「圍觀的人太少,你的投入與收獲不成正比。如果你非要演,我建議去月台上。」

  德拉科眨眨眼睛,沒說什麼。潘西對這一切都心裡門兒清,可沒辦法,她就是討厭格蘭芬多。如果他沒有從小和哈利成為朋友,估計現在也和潘西差不多吧?

  「等等!」德拉科驚叫起來,「那到站之後怎麼辦?」

  潘西也反應過來,神情有些凝重。「他們看到報紙就不會再來了吧?」她說,「或許你們可以先去我家,報紙只是用來表態用的,我敢說飛路網一定沒有被監視,傲羅也不會去搜查你們的家,不然格林格拉斯教授這個部長就白當了。」

  德拉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但這不妨礙他憂心忡忡地瞪著車窗的風景從曠野變成田園、鄉鎮繼而變成都市。

  「走啊!」潘西拎著箱子催促他,「你在害怕什麼?」

  是啊,他沒什麼可怕的。明明是救世主..打..黑魔王,最擔驚受怕的偏偏是他們這些牆頭草,這都什麼世道!

  德拉科走過一間間車廂,透過玻璃向外看,入目都是俗套的家庭喜劇,父母兒女抱在一起大聯歡。他想他應該能回去,如果他錢包深處還有一點麻瓜錢,他可以坐地鐵去格裡莫廣場投奔雷古勒斯。

  哈利正和韋斯萊一家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或者說,韋斯萊家站在哪裡,哪裡就會變得很顯眼。德拉科瞟了一眼,昂起頭,准備像父輩那樣高傲地走過去,忽然聽見一聲「嘿,說台詞啊」!

  嗯???

  「咳、咳!」一個男巫站了出來,那種落拓不羈的瀟灑姿態頓時吸引了全場女巫的眼球,「一個人啊,德拉科?」

  「西裡斯?」德拉科猶豫地說,「你是西裡斯·布萊克,對吧?」

  「我真為納西莎的家庭教育捏一把汗。」西裡斯誇張地笑起來,「沒人來接你嗎?不如跟我走,我也是你的舅舅,就讓……」

  他頓了一下,喃喃念叨著「該死的,這誰寫的台詞」,一邊試圖去看掌心。他身後的哈利、韋斯萊們還有穆迪和疑似是他表姐的易容馬格斯都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羅恩好似要笑場,把頭埋在格蘭傑背上。

  「不用了!」有人說,「德拉科是我的教子,當然要跟我走。」

  雷古勒斯·布萊克穿過石牆,風度翩翩,仿佛要去參加慶祝新部長就任的冷餐會,而不是剛剛登上了一級通緝犯名單。

  「你怎麼來了?」德拉科頓時傻眼,把箱子一扔,一手去攔他,一手去掏自己的魔杖,「快走!」

  這裡也太難放水了吧!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但是來不及了,德拉科眼睜睜地看著正義之友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聲拔出魔杖,大鬧魔法部沒幾天的D.A成員忽然化身成了柔弱少年少女,一個個抱頭鼠竄,迅速把氣氛炒得火熱。

  哈利一邊尖叫,還一邊給他打眼色示意他趕緊閃邊兒。德拉科還在發愣,就被雷古勒斯踹到一旁,險些掉下鐵軌去——他從小到大還沒挨過打!

  站台上人仰馬翻,學生與家長尖叫逃散,傲羅們放棄維護秩序也加入進來,正當德拉科驚訝於雷古勒斯居然能以一當十的時候,更多的食死徒穿過石牆,趕來支援。

  他們都披著相同制式的黑鬥篷,臉上罩著面具,兜帽一拉連發色都看不清楚,根本不知道誰是誰。德拉科茫然地握著魔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但事態進展快得令他猝不及防,因為食死徒裡有人率先使出了阿瓦達索命咒。綠光一往無前,站在最前面的西裡斯·布萊克首當其衝。

  「不!」他突然聽見雷古勒斯大叫了一聲,猛地撲過去擋在西裡斯身前,綠光像一道箭矢,筆直地沒入他的後背。像是被人將用以驅動身體的靈魂一把抽走了一樣,他癱軟下來,無聲無息地倒在西裡斯懷裡。

  德拉科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於是顧不得還在交戰、頭頂魔咒亂飛,他衝上前去,撲到雷古勒斯身邊。

  「他、他……」德拉科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摸摸雷古勒斯的手,還是熱的呢,可探探他的鼻息,卻已經沒有了。他慌亂地摸過頸動脈、心跳和脈搏,還試圖去查看雷古勒斯的瞳孔,把麻瓜急救知識教過的所有方法都試了一遍,可是所有的征兆都告訴他——

  雷古勒斯死了。

  「嗯。」西裡斯點了點頭,堪稱溫柔地撫摸著弟弟的臉頰。

  「你有毛病吧?」德拉科忽然爆發了,「你放開他!別碰他!你起開!」

  西裡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食死徒已經在撤退了。德拉科知道他應該跟上,這樣他就能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可他沒有動,他現在只想把西裡斯·布萊克扔下鐵軌給火車軋死!

  一道紅光無聲而來。

  這下好了,現在西裡斯一手一個摟著一大一小,被壓得不能動彈。

  遠處的羅恩興奮地揮著拳頭,叫道:「我早就想這麼干了!」

  他叫了幾聲,發現大家都不說話,但都很贊許地看著他。赫敏控制不住笑容,跳起來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尖叫道:「無聲咒!羅納德!你掌握無聲咒啦!」

  「誒?」羅恩試圖撓撓後腦勺,但差點兒被赫敏墜到地上去,連忙摟住女友的腰,順手把她上衣往下拉了拉。

  哈利覺得沒眼看,找盧平,盧平也在和唐克斯聊天,他只好去找穆迪。

  「我們這……是不是太快了?」他問。

  「還行吧。」穆迪咧咧嘴,「艾比蓋爾約了麻瓜部長吃午飯,她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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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攤牌(2)

  1996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區,唐寧街,首相官邸。

  管家從特勤人員手裡接過麥當勞紙袋,一邊核對手裡的單子。三包大薯、一個巨無霸、一個麥香雞和一個麥香魚,雞翅雞塊若干,以及三大杯冰可樂。

  「1號怎麼回事?」帶隊跑這趟腿的特勤小組長黛安擠眉弄眼地問,「快餐派對?大中午的?這可不像他!」

  管家不發一語。他是專業的英式管家,從不在背後議論雇主。別說首相只是想躲在辦公室裡啃漢堡,他就是蹲在馬路邊上吃賽百味,管家都會體面優雅地站在他身後作陪。

  他走上石梯,經過一幅幅前任首相的照片,將麥當勞送去首相的小辦公室,發現首相也在焦慮地兜圈圈。

  「您的客人還沒到嗎,先生?」

  「沒有。」首相手裡握著他的備忘錄,似乎正在檢查待會兒要說的話題,「有什麼事嗎,本傑明?」

  「如果您的客人需要我們派人去接,我這就通知司機組。如果他是自駕來的,我想我需要登記他的車牌號。」

  首相卡殼了,揮了揮手裡的備忘錄。「不,不……什麼都不需要。」他語氣卻遠沒有這麼斬釘截鐵,「你現在就下樓去,本傑明先生,回到你的房間去,也告訴其他服務人員,誰都不要上來,除非我按鈴。」

  通常首相官邸裡總是人頭攢動,地方不大,人又多。但今天這些幕僚全被首相打發出去了,准確地說,是請他們去一家頂級俱樂部消磨半天,放個短假。管家當然知道事情不同尋常,但他是專業的。

  「如您所願,先生。」管家輕而有力地頷首應承,關上了房門。

  他立即靠著氣派的辦公桌坐了下來,仿佛剛跑完三千米、需要休息似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馬上又跑去門邊,貼在門上聽管家遠去的腳步聲。正當此時,他聽到身後傳來清脆的咳嗽聲。

  「部長女士在路上了。」牆角那幅巴掌大、毫不起眼的小油畫如此說道。

  首相連忙整整衣服,捏捏領口的溫莎結,坐回他那張大辦公桌後面。此時他才想起來有什麼不對。

  部長女士?上次救了他的不是個風..騷的熊..0嗎?他前腳被送走,後腳契克斯莊園的主體建築幾乎就被毀於一旦,後來挖了半天,才挖出那幾個昏迷的警衛,但他們完好無損,連腦門上都沒磕破一塊油皮。

  神乎其技。

  首相自詡是個處變不驚的老手,但他即將要面對的無疑是超脫於世俗力量的「物質」,由不得他不心慌意亂。

  好幾年沒有點過的壁爐發出「撲」的一聲輕響,爐膛裡無中生有出一蓬綠焰,兩個身影出現在火光之中,他們撥開火焰走出來,優雅地像是撥開落地窗前的帷幔、要走到玫瑰花環繞的陽台上透一口氣。

  首相大著膽子看過去,沒有熊..0,只有一對衣著光鮮的男女,都穿著長袍。為首的女人披著一件蓬松而有廓形的前開襟黑袍,大概是外套,裡面是淡綠色的緞裙,她的頭發像白廳街所有女工作人員那樣盤在腦後,呈現出一種暗淡無光的金色,首相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一對寒光四射的寶石耳釘吸引,繼而注意到她的臉,除此之外,她渾身上下都很樸素,胸針像是銀的,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更是灰撲撲,連寶石都發黑了。

  簡而言之,一個非常標准的政客形像,下議院和她相同思路的女議員一抓一大把。

  但她的隨員卻很出眾,而且年輕。那是個凱爾特男孩,說實在的,他是怎麼把頭發染得那麼紅還能來上班的?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人很懂社交禮儀,主動向他伸出手來握了握,「這是珀西·韋斯萊,以後如果再有事,他會替我拜訪。」

  啊,沒錯,是這個聲音,首相恍然,慢慢地松了一口氣。巫師嘛,會把自己的外貌變得千奇百怪也是很合理的。

  「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他有些不太禮貌地注視著那張臉,「不是契克斯莊園那次。」

  「當然。」格林格拉斯笑道,「你和前任部長康奈利·福吉同一年履新,我作為副手、陪他來參加了你們的初會,你大概沒注意到我。」

  「噢,我想起來了。」首相拍了拍腦袋,「見過你們的第二天,那群愛爾蘭豬玀就把這裡毀了,我不得不搬到海軍部去!」Ⅰ

  「這可跟我們沒關系。」格林格拉斯挑了挑眉,「泡泡說你的狗很乖,我給他帶了禮物……我要的麥當勞呢?」

  「她。」首相糾正,接過那一小袋魔法狗餅干,「泡泡是誰……噢,那個給我們倒茶的哥布林?」

  完了,他看到兩個巫師齊齊皺眉。

  「巫師界有巫師界的哥布林,我們通常稱呼他們為『小精靈』。」格林格拉斯好脾氣地也糾正了他一次。Ⅱ

  寒暄過後,首相便邀請他們去吃那個見鬼的麥當勞。紅發年輕人十分拘謹,格林格拉斯卻十分不見外。

  「我只喜歡吃薯條,所以這個是我的。」她把所有大薯都擺在自己眼前,又伸手拿了杯飲料,「各位自便。」

  首相被這種反客為主的行為驚呆了。但吃吃喝喝確實能很快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更何況是這種輕松自在的快餐。

  「還是你們巫師好。」首相喝了一口冰可樂,「我要是公然將一個年輕漂亮的女秘書帶進帶出,辱罵我的報紙會把這裡淹沒的。」

  「是嗎?」格林格拉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沒有嗎,梅傑先生?」

  首相立即窘迫地嗆了一下,他知道她在說什麼。「還沒有正式地感謝你呢!」他說道,「幫了我一個大忙。」

  契克斯莊園襲擊案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一一修改過記憶,除了首相,而他與衛生大臣的那段不..倫..之戀似乎也一同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腦海裡,他的侍從、他的幕僚、全國上百家大大小小的媒體,掌握著話語權的人,除了首相。

  「舉手之勞而已。」格林格拉斯喝可樂的樣子像是在喝紅酒,他們輕輕碰了一杯,「民眾是善於自我欺騙的生物,他們很快就會覺得那不過是曼德拉效應。」

  「什麼是『曼德拉效應』?」首相困惑地問,又看了看那個年輕人,發現他也一臉茫然,「曼德拉?南非的那個曼德拉嗎?」

  「也有可能是曼德拉草。」凱爾特男孩小聲嘀咕。

  格林格拉斯尷尬地打了個哈哈。「不重要!」她像揮舞魔杖一樣揮舞那根薯條。

  首相明智地沒有追問,這確實不重要。他想現在是該進入正題了。

  「康奈利·福吉怎麼樣了?」他問,聽語氣似乎和那位老同事很熟,天知道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履新的時候。

  「主動辭職了——還算他識趣,如果他不肯體面下台,我可以幫他體面。」格林格拉斯笑了笑,「他走錯了路,過去一年都在那條錯誤的路上狂奔,背棄他的支持者,疏遠他的合作者,不久前的那件事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恭喜你。」首相笑道,「不是每個副手都有撿漏的機會。」

  「但我撿漏是必然的,從康奈利·福吉當上魔法部長的第一天起,就注定要替我看住這個位置直到現在。」她並不接受祝賀,相反,還很狂傲。這種態度短暫地震懾住了首相,他很快明白過來——她也要進入主題了。

  「布羅克代爾大橋。」首相決定先發制人,「我們為什麼要炸掉它?它才建成了不到十年。」

  「不對。不是你們,是我們要毀掉它,沒有為什麼,只因為他想。」

  「他——那個恐怖分子?」首相回憶著備忘錄上的名字,發現根本記不起來,那個名字太尋常了,「你們為什麼不阻止他?」

  年輕人神情古怪,似乎對「恐怖分子」這個名詞又是贊同又是好笑。

  「因為不值得。你們的橋,並不如我們的內線有價值。」格林格拉斯輕柔地說,像一塊冰涼的、冷颼颼的絲滑織物,「何況,我又為什麼要阻止我老板?」

  有那麼一瞬間,首相確信自己露出了驚駭到失態的神色。但他很快冷靜下來,贊許地點了點頭,說:「兩頭下注,你當然會這麼做,如果我是你,我也……」

  年輕人憤怒的眼神逼住首相不敢再說下去,格林格拉斯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笑道:「不至於。」

  「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個野心家?」首相對那個他記不住名字的恐怖分子起了好奇心,「他想要什麼?」

  「長生不老。」

  首相卡殼了。好吧,他想,他們是巫師嘛,超自然力量,可能就是這樣子的。

  「然後呢,他要征服世界的吧?征服世界之後呢?」

  男女巫師紛紛露出深思的表情,首相覺得很好笑。

  「不知道。」格林格拉斯認真地說,「他剛發跡時崇尚日耳曼式的血統論,現在也不太提了。」

  首相瞠目結舌地看著她,覺得自己真的無法理解眼前的女人和她背後的那個神秘世界。

  「他就沒有什麼主張?綱領?他的施政理念?或者教義?他想建立一個怎樣的世界,難道從來不告訴你們嗎?」

  「沒有。」格林格拉斯干脆地說,「還不如恐怖分子,對吧?」

  「那他贏不了。」首相更干脆地說,「他輸定了。」

  他注意到那個年輕男孩終於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這讓他看上去顯得更小了,簡直應該去大學深造。

  「說起來,我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難的。去廢車場拉幾輛報廢的車,車裡放幾個假人,或者不放,也可以,他們不會注意到的。把交通燈一調,兩頭擺上指示牌,就說是在堵車,當然,還是那句話,不做也行,我們的人根本不懂這些。然後你們就可以走了,從頭到尾,你們損失的只有一座橋。」

  「只有一座橋!」

  格林格拉斯揚了揚臉,凱爾特男孩立即從公文袋中取出一份文件,遞到首相面前——是布羅克代爾大橋的立項文件。

  「我不明白區區一座橋為什麼要建上那麼多年,事實上,它最一開始,並非一個由你們托..利..黨主導的項目。」格林格拉斯點到即止,「不用我再說了吧,梅傑先生?」

  當然,事實上,當首相拿到那份文件時他就計劃好了一切。損失了一座不到十年的新橋固然可惜,可另一座更新的橋即將拔地而起,這背後可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我想我還需要一些……證明這座橋存在原始問題的文件。」他熱切地說。

  「我希望你能明白,梅傑先生,我們本來可以什麼都不做,任由那橋墜入河谷。」

  首相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噢……」他說,看上去好像很失望,但舔嘴唇的動作暴露了他的心滿意足,「我們,我們為什麼不合作呢?大家都是英國人。」

  「合作?你要送我們的人去哪裡?海灣?還是非洲或者南美某個資源豐富的小國?還是遠..東哪位要員的臥室?恕我直言,梅傑先生,巫師可不是英國的特產。」

  「或許只是幫忙建橋呢?」首相小聲嘟噥,毫無臉面被揭的窘迫。

  「可我要的你也給不起。」格林格拉斯吃著薯條,一口氣吸掉整包番茄醬,「我要一枚核彈,在英國境內,因為把他騙離國境很難。」

  「什麼?我想您大概是瘋了!」

  「就算你能給,核彈也不能將那個人徹底殺死。」格林格拉斯搖搖頭,十分惋惜。

  首相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感覺自己在做夢。這個世界上還有核彈殺不死的生物?那還是人嗎?水熊蟲吧?

  「下一項,天氣會變冷。」她友善地提醒他。

  「噢,對,是這樣沒錯。」首相如夢初醒,「我有什麼能做的嗎?」

  「以環保為名推鍋到歐..盟頭上?」

  首相撇撇嘴,單是英國一地受災,的確推不到更遠的地方去。「你剛才說,『以後如果再有事』?冒昧地問一句,是什麼事?」他悲哀地問。

  「暫時還不知道,一拿到消息,我就派人通知你。」格林格拉斯誠懇地探身過來,輕輕握住他的手搖晃,「這可是幾十條人命,我們能配合默契的吧?」

  首相確實不太在乎普通人的性命,特別是它們還分散在一些建築意外和自然災害裡,似乎不值得大費周章。清空布羅克代爾大橋容易,但他的命令要一層層傳遞下去,他要保密、要搪塞下屬、敷衍對手,絕不能透露巫師的存在,那就太費事了。

  但他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方才這位新任部長饋贈的禮物,能送就能拿回去。

  首相將得與失擺在心裡的天平上秤了秤,發現自己還是賺的,便欣然握住了格林格拉斯的手。

  「噢!」她忽然痛呼了一聲,撤回手捂住自己的左臂,「我想我得走了。」

  「女士!」年輕的男巫急匆匆地站起身來,「是剛才那件事嗎?」

  「好歹讓我吃了頓完整的午餐,我該感恩。」格林格拉斯輕松自如地和她的秘書開玩笑,「還有一些細節,你和梅傑先生對一下,珀西。」

  首相還想客氣點兒表示他會好好照顧這位年輕人的,誰知道女巫毫無征兆地原地轉了個圈兒,消失了。

  珀西·韋斯萊和他大眼瞪小眼。

  「咳!」首相清了清嗓子,「韋斯萊先生,你們巫師建一座像布羅克代爾那樣的高架橋,需要多久?」

  「什麼?」紅發年輕人費解地看著他,「我們不建橋,梅傑先生。」



第182章  攤牌(3)

  1996年,英國,劍橋郡,彼得伯勒,格林格拉斯宅。

  阿波羅尼婭好久沒有來了。不誇張地說,她上一次來還是黑魔王沒垮台的時候。

  一進門她就注意到了沙發旁突兀的空位,那裡本來應該擺著消失櫃。買回來幾年沒拆封,還是去年暑假之前,借調了克利切來,和泡泡一起緊趕慢趕地打掃了一下,又將櫃子送去馬爾福家——黑魔王對室內裝潢應該沒研究吧?

  她望著那空蕩蕩的地板出神,還是新來的人打破了她的沉思——是馬爾福夫婦。納西莎雙眼紅腫,神情怔忪,整個人像被反復水洗過的一張瀕臨粉碎的白紙,盧修斯攙扶著她,憔悴的臉上有一層油汗。

  「阿——」納西莎張了張嘴,眼淚已經落了下來,滾燙的一滴,直接砸落在阿波羅尼婭手臂上,她覺得這景像似曾相識。

  「走吧!」她咬緊牙關,任由這樣一位絕色的美人在自己臂彎中哭泣,不肯吐露一個字。

  她的「阿瓦達假死咒」,這本來應該是個絕密。雖然從爛好人萊姆斯·盧平善心大發開始,事情就逐漸滑向不受控的邊緣。剛剛在國王十字車站,她都不敢想有多少鳳凰社成員知道這件事。

  他們一路沉默著上樓,黑魔王還沒有來。阿波羅尼婭曾經的位置上坐著斯內普,他右手邊的矮凳空著,曾經屬於盧修斯,現在屬於她。

  自從「六月之夜」他們就再沒見面,或者說,她就忙得沒離開過魔法部。阿波羅尼婭醒來後自覺尷尬,更沒臉見人,甚至隱隱約約地,感覺斯內普應該在生她的氣。

  不管生沒生氣,當生氣哄是沒錯的。可惜這次不能喝縮身藥劑了。

  阿波羅尼婭板著臉坐好——「六月之夜」食死徒們雙線作戰,但是黑魔王再一次繞過了她,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太開心。

  盧修斯現在坐在黑魔王右手第一位了,雷古勒斯的位置沒有變,但是沒有人來,只有納西莎站在那裡,止不住地落淚。

  「怎麼了,納西莎?」阿波羅尼婭愕然問道,「我以為你是在為貝拉……難道不是?」

  坐在一旁的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難堪地挪動了一下屁股,試圖讓自己離悲痛欲絕的遺屬遠一點。

  「出什麼事了?!」阿波羅尼婭厲聲問道,「有沒有誰能告訴我,隨便哪個都行?」

  「你中午干什麼去了,阿波羅尼婭?傲羅沒有向你通報?」

  熟悉的聲音傳來,黑魔王遭遇連番打擊,不僅損兵折將,還被哈利·波特照著臉狂抽,雖然看著還冷靜,但行事終於踏實了很多——他不再飛了,而是像個凡人一樣用走的。

  這位是屬塑料袋的,只適合打逆風局,順風就飄得不像樣子。

  「我約了麻瓜首相吃飯。」阿波羅尼婭恭敬地說,「正餐總是消耗時間的……我想,或許我出發前應該看一下簡報?」

  伏地魔搖了搖頭。

  「今天霍格沃茨放假。」他說,「西弗勒斯,你告訴她。」

  阿波羅尼婭故意皺了皺眉,向斯內普那邊傾身過去,兩人竊竊私語了片刻,她才驚呼一聲,險些沒站起來。

  「是誰干的?」

  「不知道。」拉巴斯坦苦澀地說,「現場太亂了。」

  「怎麼,你很在意雷古勒斯?」伏地魔注視著她,「你為了他的死而難過?」

  「這也是難免的,大人。」阿波羅尼婭甕聲甕氣地說,「當年在斯萊特林裡,我很少有說得上話的人,現在他們一個個都——」

  不遠處的阿米庫斯·卡羅打了個哆嗦。

  「照我說,他這是咎由自取!」伏地魔尖利地冷笑了一聲,「心軟的人永遠成不了大事!只會害我又失去了一個還算得力的僕人!」

  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默默鼓掌。脫身計劃是雷古勒斯提出的,一接到納西莎的請求他就想到了這個主意。

  伏地魔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弱點,罰也罰過,點也點過,後來還不是認了?「擋槍」的行為動機是成立的,所有認識雷古勒斯的人,都會覺得這是他能作出的抉擇。

  內因有了,外部條件也很充分:《預言家日報》不歸魔法部管,福吉干預那是福吉的事,通緝令在「六月之夜」的第二天上午就送去報社了,誰知道主編拖到那天才發?偏偏霍格沃茨那天放假,偏偏納西莎因為不想德拉科回家而拜托雷古勒斯去接孩子,偏偏黑魔王剛剛宣告歸來,正令食死徒們聲勢浩大地四處襲擊以制造恐慌。

  兩下一合計,好,等站台上人走得少一些,他們就硬搶。可誰讓救世主一伙人竟然沒走呢?

  食死徒面具下,誰知道誰是誰呢?老牌干將逐步凋零,新加入的那些貨色,拉巴斯坦自己也認不清吧?

  「我體諒你的心情,納西莎,所以今天沒有去打擾你。」伏地魔親切地說,「可我不是讓盧修斯把德拉科帶來嗎?為什麼是你來了?」

  「德拉科沒回來!」納西莎直接崩潰了,她跪在地上,哭得渾身顫抖,「他沒回來!大人,他被鳳凰社抓走了!」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彙集到斯內普身上。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才說:「我不知情。」

  「大人,恕我直言,這不是鳳凰社的風格。」說話的是安東寧·多洛霍夫,和貝拉是類似於「黑白雙煞」一樣的人物,那天晚上他在契克斯莊園。

  「學生,德拉科是學生,他一天沒畢業,這個身份就是他的保護傘。」伏地魔慢慢地說,「鄧布利多就會覺得,他父母的事和他無關,你們小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縱容你們的,不是嗎?安東寧說得沒錯。」

  「您、您是說……」納西莎像一朵被淚水浸透的花,「德拉科他……叛逃了?」

  「這絕不可能!」斯內普難得地主動開口,「我來為德拉科擔保,大人。」

  阿波羅尼婭保持沉默,對自己永遠是伏地魔疑心名單第一位的事實心知肚明。這種事,做父母的都不好開口,當老師的正合適。

  「德拉科沒理由叛逃。主人,請您明鑒。」斯內普先為整件事定下基調,「馬爾福家相當和睦,他和父母之間並沒有矛盾,相反,他與波特那些人從來不和。鳳凰社沒有什麼能給他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事實就是,德拉科·馬爾福確實不見蹤影。他沒有隨食死徒回來。如果鳳凰社不會抓他,他又不可能叛逃,那他會去哪裡呢?

  「如果可以這樣的話,大人。」阿波羅尼婭恰到好處地開口,「我想鳳凰社是會為雷古勒斯舉辦葬禮的,他畢竟姓布萊克,還有個哥哥在。我去看看,或許會打聽到德拉科的消息。」

  伏地魔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本來還想看看幾個孩子的,結果德拉科又沒來。」他百無聊賴地倚在高大的寶座上,「以後再說吧……西弗勒斯。」

  「是,大人。」

  「把這個帶回去,還給鄧布利多。」伏地魔伸出兩根手指,向著門口的方向勾了勾,一個圓圓的東西滴溜溜地飛了過來,停在他們面前,「小心點,別用手碰。」

  是哈利交給伏地魔的那個預言球,特裡勞妮在他三年級時作出的預言。

  「您的意思是?」斯內普揮了揮魔杖,預言球消失了,「讓鄧布利多碰?」

  「你能做到嗎?」

  「我能。」斯內普肯定地說。

  「很好。」伏地魔贊許地說道,「這關系到我們下一步的計劃……一直以來我們都走錯了路,所以才磕磕絆絆,損失慘重,是時候修正一下前進的方向了,攔路的絆腳石,首先要除去。」

  他忽然又轉向盧修斯。「停止對那些逃兵的追殺,鼓勵他們回來。如果能帶來我想要的消息,說不定我會原諒他。」

  伏地魔說道,「我們缺人,很缺人。」

  然而他根本不說所謂「想要的消息」究竟是關於哪方面,可見是學乖了。

  但是沒關系,那消息本來就是阿波羅尼婭透過去的。

  1996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區,格裡莫廣場。

  送葬的人穿過廣場。

  他們排成肅穆的行列,看上去相當體面。有白發蒼蒼的高大老人,也有青春靚麗的少年男女,無一不穿著整潔的黑色喪服,像是剛從墓園歸來。

  粗心的人很難發現他們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他們既不從地鐵站上來,也沒有乘車,仿佛只是憑空出現在草地上的。而12號像是一輛攬客的巴士,接到了這些人,便「嗖」的一下消失了。

  「巴士」內部,一群人擠在門廳裡手忙腳亂地脫去外衣——戰時這麼穿還是太不吉利了,哪怕只是掩人耳目,哪怕葬禮的正主此時正站在樓梯上,手端一杯紅茶笑著看他們。

  「德拉科呢?」阿波羅尼婭抬頭問,「還自閉呢?」

  雷古勒斯笑著嘆了口氣:「他爸爸媽媽都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這麼倔。」

  「呃……」羅恩正笨拙地解開黑西裝的領帶,拜天氣轉冷所賜,這一身還算舒適,「我要不要去道個歉?」

  「你道什麼歉,西裡斯還沒向我道歉呢!」阿波羅尼婭哼了一聲,「我說莫麗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這種時候還敢放你出門。」

  韋斯萊和普威特都是布萊克們拐著彎兒的表親。但亞瑟和莫麗都沒來,只派了最小的兩個兒女,同樣的是,安多米達也沒來。弗蘭克和唐克斯雖然也是親戚,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怕其他食死徒來搶屍體。

  「別去。」對她的嘲諷置若罔聞的西裡斯也勸道,「你現在去只會被他遷怒,斯萊特林都很會罵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場唯二兩個斯萊特林都很不高興。「好吧,我們總是替不在這裡的人背鍋。」雷古勒斯看上去像是年輕了好幾歲,整個人容光煥發。

  「還是我去看看他吧,他也該回去了。」阿波羅尼婭說著,卻被一直肅然不語的鄧布利多叫住。

  「等等。」鄧布利多指了指會議室的方向,「我能先和你談談嗎,阿波羅尼婭?」

  剛才還擠擠嚷嚷的門廳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如果你說的是格裡莫廣場12號不再安全的事,鄧布利多。」雷古勒斯快步走下來,「我和你保證——」

  「不,不,不相干……」鄧布利多從容地揮了揮手,「別的事,或者說,是我的事,私事。」

  鳳凰社成員們的表情都很惶惑,似乎全然無法理解鄧布利多居然還有私事。他是旗幟,是符號,是領袖,但唯獨不像個活人,連他那些喜歡華服與甜食的小愛好,那些室內樂與十柱滾木球戲,都可以解讀為個人形像塑造的必備一環——就像老牌名流都喜歡讀《呼嘯山莊》和狄更斯一樣。

  阿波羅尼婭早有預料,轉身擰開房門,率先走了進去。

  按照鄧布利多的作風,怎麼也要擺上些吃的喝的,大家親密無間地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說些心裡話。可是這次他沒有——他們分坐在長桌兩頭,鄧布利多注視著她,久久不曾開口。

  「我能不能知道,你對未來是怎麼打算的,阿波羅尼婭?」她打了個哈欠,冷不丁聽到鄧布利多如此詢問,「我是說,戰爭結束以後。」

  「怎麼,您怕我成為下一任黑魔王?」阿波羅尼婭綻開一個微笑,她大部分身體都陷在陰影裡,唯有一雙精雕細琢的、亮晶晶的紅唇暴露在破窗而入的陽光之下。

  「我們已經有前車之鑒了。」鄧布利多並不否認。

  「我始終認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只是道路有所不同。」她神情自若,眼神也絕不動搖,「可惜你不這麼認為……教授,你自己就是個絕無私心的高尚之人,為什麼反而要來懷疑我別有所圖?」

  「因為我認識另外兩個別有所圖的巫師,他們和你一樣,外表、能力無不出眾,擁有一顆勃勃跳動的、冰冷的野心。」回憶起那段歲月,鄧布利多甚至微微笑了起來,「在未發跡時,他們總是讓人覺得他們是對方最親密的愛侶、最體貼的朋友,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直到從那人身上榨取出最後一絲剩余價值。」

  「您不必向我訴苦,教授。」阿波羅尼婭慢悠悠地戳他肺管子,真對不住,「人就像是一面鏡子,您對我的所有解讀,都無法構成千萬分之一的我,那卻是一覽無余的你。」Ⅰ

  鄧布利多硬生生被她懟得一愣。

  「當然。我不能否認,我也曾誤入歧途。這並不可怕,重要的是,有沒有激流勇退的決心。」

  「您認為我沒有?」阿波羅尼婭驚訝地看著他,「為什麼?」

  答案不言自明,是愛。

  往近了說,有斯內普和雷古勒斯,往遠了說,戈德裡克山谷那個微雨的清晨,鄧布利多幡然悔悟,因為他失去了阿利安娜。

  她也有一個體弱多病的拖油瓶「弟弟」。不管她打著多麼冠冕堂皇的旗號,事實就是,科俄斯被她踢去了美國,十幾年來寒暑不問,從不相見。阿波羅尼婭只是從每季度的財報上確認他還在頑強地活著。

  「你有沒有想過,教授。」她忽然說,「如果我有愛,我會過得多麼痛苦?」

  鄧布利多默然無聲,心中暗暗驚奇。他對阿波羅尼婭的過去和奧秘一無所知,單就他眼見的這些來說,她的生涯絕不輕松。

  「您盡管批判我冷酷無情,正是冷酷無情才使我毫發無傷地走到今天。」阿波羅尼婭平靜地說,「我不必忍受道德的負擔、良心的譴責和愛情的刺痛,我只需要在我選擇的道路上一往無前地走下去,誰也別想攔住我。您覺得,沒有愛,是我的缺陷,可我卻覺得,這是命運饋贈於我的禮物。如果我能早認識到這一點,我會對克拉托斯和繆西卡的屍體更尊重一些。」

  說到這裡,她忽然感到索然無味。無論她再怎麼說,也不會有人真正能理解她,這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愛是霧海上的航燈,為迷途的我們指明方向。」她並未像別人那樣貶低愛,這讓鄧布利多稍稍感到輕松,「如果命運剝奪了你愛人的能力,又是什麼在為你指路呢,孩子?」

  「我的記憶,或者說,本能。就像食草動物永遠都不會吃肉。」

  鄧布利多頓了頓,從巫師袍內側取出一樣東西,擺在桌面上。「那麼說,你果真……來自於未來?」他問道。

  是個對講機。

  阿波羅尼婭困惑地望著他。

  「你也不太會用這個東西,對不對?」鄧布利多樂呵呵地笑起來,「我想,它在你們的年代已經不實用了,或者說,並不大眾。」Ⅱ

  阿波羅尼婭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只是在笑。

  「您沒有聽說過『祖父悖論』與『蝴蝶效應』嗎,教授?」她篤定地反問,「就算沒有,時間轉換器的禁忌,總該知道吧?」

  鄧布利多的表情說明他真的有了解過。當然了,像他們這種天才,一念起,就要研究個透徹,現在估計連《神秘博士》都看過了。

  但無論是「身穿」和「魂穿」甚至是巫師大概還沒進化出來的「覺醒宿慧」,都無法解釋這個問題:她這樣肆意妄為,難道不害怕將原本時間線上的自己作沒?可她如果是個完全不相干的人,又憑什麼了解他們的故事?又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地想要改變的欲望?

  量子力學對巫師來說還是太難了,鄧布利多頂天了從《復仇者聯盟》裡整點兒「平行宇宙」,「打破次元壁」這種事嘛,嘖!

  但她還是不能承認,因為鄧布利多的探尋絕不可能到此為止,無論是作為正派巫師的領袖,還是單單作為一個學者。她得從無到有地編出一整套身世,幸存者的結局,她也基本上快要忘光了,編都沒辦法編,更不能胡編——否則鄧布利多輕而易舉地就能發現她的漏洞。

  阿波羅尼婭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她是鄧布利多,她會直接讓斯內普發問,一個直白的、斯內普一直回避的、她受困於血盟而完全無法糊弄的問題。

  這該死的萬惡的魔法!

  「說出你的來意吧,教授。」阿波羅尼婭好整以暇地向後靠去,「這麼多年,我還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有了默契,是什麼讓你突然又看我不順眼了?」

  鄧布利多苦笑一聲,從袍子裡取出第二樣東西,順著長長的會議桌滑到她眼前來。

  一份報紙。

  入目皆是德語,她只看得懂日期——在救世主於《唱唱反調》揭露食死徒之後,「六月之夜」之前。但是沒關系,那篇社論的英文原稿就是她寫的。

  內容自然是針對鄰居英格蘭似乎又在鬧伏地魔的事,正文裡大概有這麼一句,大意是「持有接骨木魔杖的格林德沃都被鄧布利多擊敗了,伏地魔和他相比,就像是幼貓之於猛虎,根本不值一提」。



第183章  攤牌(4)

  「所以?」阿波羅尼婭的語氣有多天真,笑容就有多惡劣,「您在擔心他嗎,教授?擔心蓋勒特·格林德沃?」

  鄧布利多沉默不語。

  他對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一無所知,她卻對阿不思·鄧布利多知之甚詳。這場談判,無論他擺出什麼證物,都注定了是場不公平的對決。

  「湯姆已經看過這份報紙了。」

  「當然,他一直都有讀報的習慣,還很擅長從四六文章裡推斷事情的原貌。」阿波羅尼婭笑盈盈地舉起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圓,「您已經收到西弗勒斯轉交的預言球了吧?」

  「我明白——就算沒有魔杖的事,伏地魔也會選擇先向我動手,哪怕在全力以赴的情況下,我並不是他的對手。」

  「當然,只有你『死』了,他才會重新放心大膽地飄起來,一個審慎自守、絕不輕舉妄動的黑魔王,不是好黑魔王。」

  房間裡的這兩個人,大抵是全英國對局勢把握得最清楚的一對師生,是以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

  比如那個預言球上附著的詛咒並不致命,只會讓鄧布利多衰弱,否則就是伏地魔本人親臨、也很難殺死鄧布利多;再比如鄧布利多不能被一個預言球殺死,接骨木魔杖不能歸屬於一塊二氧化硅;再比如救世主就恰好很需要這根魔杖,否則再給他一百年他也搞不定伏地魔。

  誰來執行呢?顯而易見就是對過那個伏在桌面上撕報紙玩兒的女巫了,雷古勒斯·布萊克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這方面她駕輕就熟,舍她其誰。

  「好吧、好吧……」鄧布利多疲憊地嘆了口氣,「我承認,我擔心蓋勒特。」

  「你看看、你看看!」阿波羅尼婭無奈地笑了起來,但並不嘲諷,反而很悵惘似的,「愛情的刺痛,一百多歲了還在痛。」

  「拜托,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簡直像是在懇求她,「我知道你不可能只做到這一步,你還做了什麼?」

  「伊戈爾·卡卡洛夫已經出發了,我讓他誤以為他能苟活至今都是因為我的暗中庇護,現在他是我的人。他拜訪過格裡戈維奇,知道有關於接骨木魔杖的一切,但他不知道那是黑魔王想要的。」

  「這還不夠。」

  「當然,哪怕我非常擅長記憶修改。我這麼做,只能救下格裡戈維奇、奧利凡德和弗洛林·弗斯科而已。」

  兩位制杖大師,一位業余歷史學者,現在伏地魔不需要從他們嘴裡掏出兄弟魔杖的奧秘、拼湊接骨木魔杖的故事了。某種程度上,她幫她的老板少走了很多彎路,誰還能說她不是個稱職的食死徒?

  「一個月以前,奧地利收到了一份禮物,是來自遠..東的珍貴餐具,叫做『筷子』。您去過華埠嗎?」

  「沒有。但我年輕時,和國際巫師聯合會主席的一位候選人吃過飯,他來自東方那塊殖民地——很快就不是了。」Ⅰ

  「我去找奧利凡德時,他提起您年輕時曾經向他訂過一根沒有杖芯的魔杖。我想,我果然我沒有找錯人,他真的很適合做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於是我反其道而行之。」

  他送給科爾瓦茨基的蛇木杖,所有巫師都會覺得那是一根魔杖,但那只是一根精致的木棍……相反,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個木棍,但它其實是根魔杖——筷子!

  鄧布利多「霍」的站了起來,甚至踢倒了沉重的扶手椅。他的雙眼恨不能向她噴出火焰,那是一種純粹的憤怒,甚至沒有譴責,只是憤怒。

  「你怎麼能——」他完全放棄了控制音量,包括儀態和風度,「魔杖!你給……奧地利送去了魔杖!我懇求你,阿波羅尼婭,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用奧地利代指紐蒙迦德堡是對的。否則現在整個鳳凰社都該知道她私聯大魔頭了。

  「您以為我想做什麼,驅虎吞狼?」阿波羅尼婭像瞧新鮮似的,衝他笑了笑,「我找卡卡洛夫真是找對人了,他很快就為我打聽到了格林德沃先生原來的那根魔杖、以便於我復制一根。雖然魔杖挑選巫師,但這樣容錯率更高。」

  鄧布利多怒氣不減,手都氣得在顫抖。阿波羅尼婭耐心地等他平靜下來,直到會議室外傳來敲門聲。

  「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擔心地問,「你還好吧?」

  「什麼!」西裡斯不滿地叫道,「鄧布利多可不是你們的黑魔王!」

  「沒事!」阿波羅尼婭揚聲道,「老年人嘛,血氣方剛。」

  鄧布利多卻被她這副輕率的態度激怒了,他離開座位,大步向她走來,每一步都似要帶起風聲。

  「我說,教授,您對自己的評價未免也太低了吧?」阿波羅尼婭忽然輕聲說。

  鄧布利多猛地駐足。

  「要不要和我打一個賭,如果格林德沃先生來找你,就是我贏了,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鄧布利多瞪著她,搖搖頭,嘴角甚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只是不信。

  不信兩人之間曾經有過愛,不信那份愛或許也曾經是雙向的。

  「被野心蒙蔽了雙眼的人,難道我們還見得少了嗎?我眼前不就有一個嗎?你和西弗勒斯都有被當頭棒喝的機會,但我只怕格林德沃先生並沒有。只要鬥雞還被束縛在籠子裡,它就永遠意識不到世界上還有吃吃小蟲、遛彎散步的悠閑生活。」

  「不可能。」

  「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多大?你們在一起多久?遙遙相望了多久?他被關進監獄又過去多久?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教授,你沒坐過牢,你不知道一個受困的靈魂會向內自視、自省到何種程度。」

  她每問一個問題,鄧布利多就在心裡默默補充上答案。十五六歲的男孩子總是如此,驕傲自負、唯我獨尊、自以為能征服一切、自以為能不被任何事物所牽絆,蓋勒特……他當然理應更嚴重上幾分。

  他們只認識了三個月,對峙了四十六年,期間見面寥寥,他坐了五十年的牢。

  換成任何一個人,鄧布利多都敢鼓勵他說:這五十年的時光你們互相缺位,你不該如此武斷地下結論,年輕人總是心狠,但他並不明白心狠的意義。

  可換成他自己,他不敢。他們之間還橫亙著阿利安娜的生命。

  阿波羅尼婭一直在肆無忌憚地觀察他,此時便笑道:「拜托了,教授,你們並不是要攜手再戰歐陸。就算你老當益壯,我恐怕格林德沃先生也不太行了——牢獄生活平等地消耗著他的精神與軀體。」

  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肯放任自己這麼被消耗本身就能說明問題,安迪能挖穿肖申克監獄,何況格林德沃這個等級的魔法大師?外面還有一大堆沒被清算的馬仔呢,這麼多年都只是小打小鬧,從來沒試過劫獄,不會是不想吧?

  是鄧布利多自己當局者迷。

  「野望、貪欲、雄心和偉業,都會被時間的流逝和空間的限制所磨滅,幾乎毫無重燃的可能,但愛不會,愛只會死灰復燃,愈演愈烈。」阿波羅尼婭柔聲說,「愛是……是你抬頭看見庭院裡的花開了,你想,春天來了,於是你走出去。」

  鄧布利多身體輕輕地震了一下。就衝這句話,他想,他願意相信阿波羅尼婭所說的,信她真的曾經擁有過愛的能力。愛過的人,是不會錯認愛的。

  「如果黑魔王真的去了奧地利,難道您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嗎?」她再接再厲,誓要將老人一舉拿下,「我剛剛說格林德沃先生並沒有被當頭棒喝的機會,只能靠自己慢慢醒悟,現在機會就在眼前——你有致命危險,或者你的死訊。」

  鄧布利多沉默著閉上了眼睛。

  「你的條件是什麼?」他充滿希望地問。

  「不要告訴西弗勒斯。」她平靜地答。

  當夜,渾身傷痕累累的德拉科·馬爾福狼狽不堪地孤身逃回了家,自稱受到了家養小精靈克利切的幫助。

  「在荒山野嶺裡,好像是個狩獵小屋……」年輕人猶疑不定地說,身體帶著青春期特有的單薄,還在輕輕地打著哆嗦。

  「或許是我們的叔叔阿爾法德的房產,他留給了西裡斯。」孩子的母親急著說,企盼地看著黑魔王。

  伏地魔本來也對窺探一個未成年小巫師的大腦沒什麼興趣。德拉科恐懼緊張也是正常的,幾十年以來無數年輕人戰戰兢兢地站到他面前,除了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他們每一個都像年輕的德拉科那樣恐懼。

  「大人,我帶幾個人去看看。」拉巴斯坦迫不及待地說。

  伏地魔興致缺缺,但他也能理解拉巴斯坦急著抹去上一次「事故」的心情,畢竟雷古勒斯·布萊克是跟他一起出去才死的。

  他無可無不可地同意了,拉巴斯坦倒是也識趣,帶的都是些「死了也不心疼」的小角色。

  他們在馬爾福母子的帶領下來到阿爾法德的狩獵小屋,山坡上林深草密,還殘留著德拉科逃脫時不慎滾落的痕跡,納西莎心疼得簌簌落淚。

  「太害怕了,沒看清腳下。」德拉科小聲說。

  小屋裡空無一人,沒有防護魔咒更沒有埋伏,空氣中殘留著一股牆壁新粉刷過的氣味。滿地灰塵裡,齊齊整整地擺著德拉科的行李,還貼著一張小紙條,寫著「沒有追蹤咒(笑臉)」。

  好吧,這的確是鳳凰社能做出來的事。

  畢竟德拉科聲稱,他在巨大的恐懼和震驚之下忘了跟上,才被鳳凰社撿走,而他身份尷尬,西裡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才把他暫時安頓在這裡,派小精靈照顧。

  很好,沒出事,沒出事就算食死徒贏,拉巴斯坦挺起胸膛,打道回府。

  年輕的食死徒二代們幾乎都到齊了,德拉科驚訝地發現文森特·克拉布也來了,他都不知道該欽佩他的膽量,還是該嘆服黑魔王的……呃,胸襟?或者說是,自大。

  「德拉科!」潘西一見他就離奇地高興起來,笑得滿面開花,渾然不顧老爹在一邊拼命使眼色,「你怎麼回來的?」

  「幻影移形。」

  「真的?可你沒成年啊!」潘西用一副又驚訝又崇拜的目光注視著他。

  在座的食死徒紛紛笑了起來,仿佛潘西說了什麼值得發笑的傻話。

  「我說,」距離黑魔王座位最近的女巫含笑指了指自己,「難道我是吃白飯的,帕金森小姐?」

  潘西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含羞帶怯地悄悄看了德拉科一眼。正好黑魔王也到了,大家都屏氣凝神,正襟危坐。

  伏地魔的目光掃過底下良莠不齊的食死徒,既未表現出嫌棄,也並未特別欣賞。他照例鼓勵了幾句,很快拋出了正題。

  「我要求你們除掉阿不思·鄧布利多,霍格沃茨的校長。」他清晰而響亮地說,「你們,年輕人們。」

  宴會廳裡的氣氛是緊繃而茫然的,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聽到有人松了一口氣——看看吧,這就是他的僕人!

  「怎麼,以為我瘋了?」伏地魔嗤嗤笑道。

  「您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主人。」阿波羅尼婭坦然答道,一時間,所有沒孩子的食死徒都紛紛應和。

  伏地魔但笑不語。

  「你們那一批人的任務是什麼?」他問道,「還記得嗎?」

  「劫殺魔法部官員奧格登。」阿波羅尼婭低眉順眼地說,「我第一次殺人,永遠都會記得。」

  「是吧?」他望向一個個夾在成年人之間青澀而緊張的面孔,「老規矩,不想去的,可以不去……誰不想去?」

  沒有人答話,或許是還沒反應過來,也或許是不敢。伏地魔自己也震驚於食死徒一代不如一代,他並不為小巫師們此時此刻的畏懼而高興,要知道「允許退出」也是他的命令,如果他們真的服從,就該直率地提出來。

  至於他會不會因此而憤怒、會不會低看那人一眼,這倒也不一定。

  「我。」德拉科舉起手,「大人,我願意去做,我會盡我所能。」

  他的聲音還在顫抖,像坐在寒氣四溢的冰窟裡。他的母親猛地轉頭看他,臉色難看得就像那些不存在的冰塊。

  「好,很好……」納西莎·馬爾福點點頭,她努力遏制正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只是摸了摸兒子的手,「我真為你驕傲,德拉科。」

  他一表態,也有幾個人跟著他表態,舉手最快的就是那個帕金森家的女孩。伏地魔不屑地移開視線,一個愚蠢的、滿腦子情情愛愛的無知女巫,沒什麼大用!Ⅱ

  「你們幾個是怎麼回事啊?」伏地魔指了指那幾個既沒敢舉手、又沒敢退出的年輕巫師,「在觀望什麼?」

  他不催促還好,一催促,更無人敢言。

  「我、我退出。」文森特·克拉布哆哆嗦嗦地說,他甚至都不敢把頭轉向伏地魔的方向,只是恐懼地盯著那張漆黑光亮的大理石桌面。

  伏地魔興致缺缺,眼皮都不抬,全當沒聽見。

  阿波羅尼婭有點期待小克拉布的反應,畢竟聽哈利說,這家伙被盧平嚇得失禁過。這要是在伏地魔面前、在馬爾福家的大雅之堂上……她恐怕很難憋住不笑場。

  「好了!」伏地魔直接忽略小克拉布,爽快地拍了拍手,「黑魔王怎麼會推他的僕人去白白送死呢?」

  「您一定已經有絕妙的計劃了吧?」盧修斯按捺著興奮的心情,瞥了小克拉布一眼,那孩子已經完全化為一座石雕,麻木地等待著他的命運。

  畢竟……如果黑魔王誇你,如風過耳聽聽就算了,千萬不能當真;如果他罵你,也不是說你一定就完蛋了(這兩點都集中體現在阿波羅尼婭身上);可如果他甚至懶得多說一個詞……迄今為止盧修斯只見過一個人掙脫這種絕境,那就是死了的彼得·佩迪魯。

  「只要你們能夠接引食死徒進入霍格沃茨,就算通過。」與方才相比,這個要求簡直低得可怕,但對於孩子們來說,仍然是天方夜譚,「表現最突出的那個人,會獲得標記。」

  德拉科雙眼晶亮,似乎有話想說,那躍躍欲試的神態像極了貝拉特裡克斯。伏地魔做足了一個好老板的姿態,允許他一個還沒上崗的實習生開口。

  「為什麼不能走斯內普教授的壁爐呢?」德拉科期待地問,「格林格拉斯教授……呃,反正她是魔法部長,聯通一條臨時線路一點兒都不難。」

  「鄧布利多只是受傷虛弱,又不是死了。」斯內普平靜地反駁了一句,德拉科脖子一縮,演技十分自然。

  不愧是雷古勒斯帶出來的小孩!

  「噢,西弗勒斯?」伏地魔倒是很驚訝,「你成功了?」

  「幸不辱命。」斯內普神情自若。

  伏地魔下巴微微一抬,鼻子裡噴了口氣,顯然是對結果十分滿意,壓根不考慮這個任務多麼難以完成。

  「我來告訴你,德拉科。」伏地魔心情很好地解釋了一句,「黑魔王必須做好你們都是廢物的打算,如果你們一直完不成,難道我還一直等?」

  所以那個方案是伏地魔留給自己的Plan B。德拉科好不容易自然一些的面色再度蒼白,倉皇地低下頭去。

  「別怕,別害怕!」伏地魔甚至笑了起來,「以你們這個年紀來說,廢物率高得可怕,你爸爸當時,還不如你膽子大。」

  德拉科勉強笑了笑,比哭好看不到哪裡去。

  「你們知道要怎麼做。」他瞧了瞧自己右手邊的夫妻,見那兩人一個欠身一個頷首,完全同床異夢的模樣,感到一陣安心。

  「散會吧!」他大發慈悲。



第184章  魔蹤(1)

  哈利·波特快活得要起飛!

  他站在西裡斯新弄來的奶黃色敞篷老爺車上,張開雙臂,大喊一氣:「我要征服世界!」

  「我想你需要先征服交通警察。」雷古勒斯坐在副駕駛上,笑著從後視鏡裡看他。

  西裡斯歡樂地吹了聲長長的口哨:「你別打岔,他說他要征服世界!」

  他們給車子施了強力忽略咒和混淆咒,堪稱低配版的騎士公共汽車,西裡斯又開得飛快,大多數麻瓜和交警根本沒反應過來時,這車已經開沒影兒了。

  他的教父根本拿這車當卡丁車在開,哈利灌了一肚子風,躺下來望著漂浮著朵朵白雲的藍天,感到一陣心滿意足。

  太好了,雷古勒斯成功脫身,德拉科的事也解決了——哈利得知計劃也很倉促,阿波羅尼婭根本就是協調好了各方面最後才通知他們,海德薇敲響車窗玻璃時火車已經進入大倫敦範圍內,哈利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就到站了,得虧大家坐在一起,不然肯定來不及一一通知。

  不過德拉科埋怨他、他也沒話說。這件事太離奇,除了韋斯萊們,別人大概很難理解。如果不是德拉科非要留下來,他想阿波羅尼婭一定打算讓雷古勒斯真的在德拉科·馬爾福的世界裡消失,那太殘忍了。

  聽說雷古勒斯醒來時德拉科正好在邊上,當時嚎得連地下室裡正吃飯的西裡斯都聽得見。

  「我們現在去哪?」哈利趴在前排座椅靠背上,「格裡莫廣場嗎?」

  「鳳凰社剛重建的時候有一大堆事情,開會啊,安排值班啊什麼的,大家都有點緊張,現在也不用看著那個破球了,當然各回各家。」西裡斯瀟灑地叼著一支沒點燃的煙,「送你去陋居!」

  哈利有點小失望,他其實是想和西裡斯住在一起的,但是韋斯萊家也不錯——鄧布利多不知道又會給布萊克兄弟倆安排什麼任務,留在陋居,至少羅恩金妮或許還有赫敏,能互相養活。

  「真不建議你去!」雷古勒斯笑容揶揄,「我倆現在在那裡都有點礙事。」

  「啊?」

  「萊姆斯那個毛茸茸的小任務已經完成了,不用再鑽山溝子了。他不想回去打擾父母,女貞路5號又變成了保護你的前哨站,就住過來了,結果唐克斯也來了,她簡直是按一天三頓飯地來報到。」

  哈利瞠目結舌,他不敢想像自己一個單身漢戳在那四個人中間會有多難受,他都快十六了,裝可愛沒用了。

  還是陋居好,羅恩和赫敏在公共場合還是很克制的,如果赫敏會來的話。

  「那你們最近在忙什麼?」他探著頭繼續問,「一直當電燈泡嗎?」

  「鄧布利多建議我們都避避風頭。」雷古勒斯說,「西裡斯就帶那幾個孩子去見了麻瓜的呃……心、心理醫生?」

  放假時他們已經都能看見夜騏了。哈利一下子擔憂起來,急急忙忙問:「羅恩沒事吧?」

  他當初只是看見伯莎·喬金斯的屍體,又遠遠看見阿萊克托·卡羅被殺,心態已經崩得不成樣子。小巴蒂·克勞奇可是羅恩親手弄死的。

  「這孩子心大著呢,他可不像你!莫麗擔心他失眠或者做噩夢,半夜去守著,結果他打呼嚕吵得鄰居食屍鬼睡不著覺。」西裡斯邊說邊笑,「隆巴頓男孩有點應激,跟你當初一模一樣,我多帶他去了幾次,也好多了。」

  「阿波羅尼婭這個提議倒是很對路。」雷古勒斯失笑道,「她當初怎麼把你忘了呢?」

  「哼!」哈利抱著胳膊,「沒准就是吸取了我的經驗教訓!」

  西裡斯笑得煙都掉了。

  「伏地魔呢?」哈利重整旗鼓,「他還在搗鼓魂器?」

  「你得先把這個口癖改掉,哈利。」雷古勒斯嚴肅起來,「這個名字隨時會變成一個詛咒,阿波羅尼婭已經控制了魔法部,他無所畏懼。」

  「湯姆呢?」哈利從善如流,「他還在搗鼓魂器?」

  聽到那個詞,布萊克們就雙雙想起哈利在《唱唱反調·六月之夜特刊》上的溫情寄語,西裡斯笑個不停,老爺車差點衝出車道。

  「沒有……」雷古勒斯笑得把頭埋進手臂裡,斷斷續續地說,「他……出差了,好像。」

  「出差?」哈利一愣,「聽上去還有人給他報銷車旅費呢,誰這麼倒霉?」

  雷古勒斯透過後視鏡看著他。

  「你?」哈利噴笑出聲,「布萊克?」

  「現在是馬爾福了!」雷古勒斯輕松地說,「不過我估計黑魔王會偷渡,我可不能想像他跑到別國魔法部裡登記魔杖的樣子。」

  哈利想不出來能有什麼秘密事物需要伏地魔本人親往辦理,但他並不擔憂——伏地魔的餐桌上到底還有多少人完全忠誠於他,這可真難說。

  奶黃敞篷老爺車大概被亞瑟參與改造過,它毫無阻隔地衝破了陋居的防護咒,隔得老遠哈利就看到兩道橫幅在微冷的風中歡快飄揚,還有其他花裡胡哨的配套裝飾物,讓陋居好似一盆發了芽的大土豆。

  「熱烈慶祝弗雷德和喬治居然能順利畢業!」

  以及「熱烈慶祝弗雷德和喬治終於畢業了——海格代表大家  贈」。

  但韋斯萊們卻不急著讓他們進門。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是羅恩的聲音,滿是幸災樂禍。

  「行行好,看看這是誰!」西裡斯大力拍著弟弟和教子的肩膀,「誰會去冒充他倆?我和他們在一起,我肯定也是真的。」

  主要是擅使陰招的食死徒都快死完了,現在這些堪稱清澈見底。

  「不管!鄧布利多讓我們都要試試!」

  「就是嘛,玩玩!」

  「玩玩!」

  「那你玩吧,哈利!」西裡斯干脆利落地說,「我可憐的外甥女在飯桌上沒見到我會哭的!玩得開心!」

  雷古勒斯還沒反應過來——他不太適應格蘭芬多式的親密熱鬧——就被哥哥一把薅上了車,倒車掉頭加速一氣呵成,老爺車絕塵而去,只給哈利留下一臉尾氣。

  「算了吧!」金妮的聲音感情充沛,充滿了不忍,「哈利怪可憐的,看得我都想笑了。」

  哈利氣結。

  最後他不得不供出了自己年幼時為未來的秘密特工生涯而提前想的代號——只有羅恩和赫敏知道。對應的大冒險是捉一只地精並親吻它的屁股,哪怕是食死徒都會選擇絞盡腦汁編一個酷酷的代號。

  當他終於被獲准進門時,才發現陋居的格局發生了一些新的變化:雙胞胎搬走了,芙蓉·德拉庫爾居然搬了進來,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真讓她給辦成了?

  「亞瑟和我打算在結束後擴建一下房子,不然孩子們漸漸大了,房子住著越來越擠了。」一直含笑看著他們鬧騰的莫麗在帶哈利去客房時如此介紹,「至少盥洗室需要多弄幾個。」

  「噢,別白費功夫!」芙蓉紆尊降貴地替他拎著箱子,閃亮的金發一甩一甩,「我和比爾不打算住在這裡,他已經在看地方了。」

  還真讓她給辦成了!哈利瞳孔地震。

  「查理總會帶女巫回來的。」莫麗笑容有點僵。

  「他不是在羅馬尼亞嗎?到現在了他都沒回來,沒准給你牽回一條母龍。」芙蓉滿不在乎地說,「那條你們都認識的,叫什麼來著,諾貝塔?」

  比爾連這都跟她說了???

  「還有珀西!」

  「珀西本來就住在外面。」芙蓉直愣愣地說,「弗雷德和喬治也住在外面。」

  莫麗猛地把赫敏攬了過來,鐵一般的臂膀緊緊箍著她的的腰,唬得赫敏直「哎喲」。

  芙蓉直接笑了出來。

  「好吧,隨便你!」她以一種大人縱容小孩的腔調說著,輕快地轉身出去了,「我們的金妮小公主呢?誰看見她了?噢,這個調皮的紅發精靈!」

  「我保證她以前不這樣!」哈利飛快地說,莫名感到一陣內疚,好像是自己把這個奇葩給招進韋斯萊家門的,「真的,她當勇士的時候挺正常的。」

  「我們都解釋過了。」羅恩有些氣弱地說,「比爾說,這都是因為他是她的真愛。」

  「他倆就像茶壺和壺蓋。」赫敏忍著笑評論,「可憐我們的金妮小公主,總是四處藏起來躲避她。」

  韋斯萊家的生活自在又充實,哈利和羅恩不得不撿起大部分體力活,比如抓地精,就不能用魔法代勞。陋居就像一個自給自足的小型莊園,莫麗飼養家畜、家禽,種植蔬菜和谷物,甚至自己熬糖、制作黃油,赫敏從來沒在陋居住這麼長時間,看得她膽戰心驚。

  「別害怕,赫敏。」金妮銜著汽水瓶裡的彩條吸管,遠遠望著哈利和羅恩采摘洋薊,「並不是所有女巫都像我們的媽媽那樣怕生,據我所知,迪戈裡夫人就每天去普利茅斯的麻瓜超市采購,洛夫古德家……盧娜的母親去世了嘛,他們家基本是靠著破釜酒吧的套餐過活。」Ⅰ

  赫敏稍微松了一口氣——如果不出意外,她對於和羅恩共度余生沒什麼意見,但陋居的生活方式還是太……她可沒有一丁點兒為了家庭犧牲事業的意願。

  「其實我們家絕對夠條件去排隊領一只小精靈,噢不要那麼看著我!」金妮大笑一聲,生怕引來芙蓉注意,又趕緊壓低聲音,「但是媽媽不樂意,她不想家人的生活起居都假手一個……其他種族。」

  「我當然可以『雇』一只小精靈,我不得不。」赫敏神情嚴肅,「因為我用手做飯都很難吃,更別說用魔法了。」

  金妮「吭哧」、「吭哧」地笑起來,在芙蓉端著一盤小蛋糕裊裊降臨來關懷她們以前,火速撤退。

  哈利平心而論,陋居的生活還是比在德思禮家要輕松得多,畢竟不是每天都需要摘菜(用魔法會損傷根莖)、修補雞窩(他根本就不會)或者為果樹剪枝(總是剪過頭),所有日常重復的家務基本上都與灰塵有關,一個「清理一新」或者灑上斯科爾夫人去污劑的「自動」墩布就能通通解決。

  相比在德思禮家的度日如年,在陋居的半個月簡直一眨眼就過去了。O.W.Ls成績發放那天,哈利他們正在安慰焦慮不安的赫敏,旁邊讀報紙的莫麗·韋斯萊卻先叫了起來。

  「噢,天哪!他死了!」

  「誰?誰死了?」孩子們都以為又有襲擊事件發生了,「不是說伏地——哦不,湯姆,暫時不敢對巫師出手嗎?」

  神秘事物司一戰折了兩員大將,去車站接個孩子都能誤傷一個雷古勒斯,黑魔王最近走背字兒,只敢欺負欺負麻瓜。

  比較難搞的是攝魂怪,目前還找不到一個有效的辦法,只能鼓勵民眾:如果你今天感到特別冷、心情特別down就別出門了,待在家裡,反正攝魂怪不能穿牆。

  芙蓉站在韋斯萊夫人背後,彎腰去看報紙。莫麗被她滑落的、帶著香氣的長發煩得不行,干脆把報紙遞給她,說:「怎麼,你也認識這個人?我們小時候,他遺留的陰影還很深,日子還沒好過幾天,新的陰影就又升起來了。」

  「那時英國仍是一片淨土。」芙蓉淡淡地說,「法國卻不得不直面他的侵蝕,我祖父有一位表親,全家都被殺害了,連不到一歲的嬰兒都不放過,只因為他看上了人家的房子。」Ⅱ

  孩子們面面相覷。

  「所以,你們在說誰啊?」赫敏小聲問。

  「蓋勒特·格林德沃。」芙蓉又把報紙遞給她,好像捏著什麼髒東西。

  「噢我知道!」

  「巧克力蛙卡片!」

  「鄧布利多覺得那是他一生中最偉大的成就!」

  「他死了。」赫敏飛快地閱讀著報紙,奇跡般地忘記了恐慌,「死了很久才被人發現,據說牢房裡堆滿了腐爛的食物,還有一具白骨。」

  這只能算一個小插曲,畢竟在座的所有人對於上屆大魔頭都沒什麼明確的概念。巫師考試局的貓頭鷹來過之後,在陋居上空示眾一個月的橫幅終於改了內容:「熱烈祝賀赫敏拿下所有的O!」

  以及「熱烈祝賀羅恩的證書比弗雷德和喬治加起來都多」!

  「莫麗,我們家哈利怎麼沒有?」前來報信的西裡斯不滿地說道,他特意帶了冰淇淋,「反正也只有獲准進入陋居的人才能看見。」

  「我們也不能保證湯姆會不會突發奇想襲擊陋居。」哈利很淡定,「再說我能寫什麼呢,『恭喜哈利也拿到了挺多O』嗎?」

  於是一個大氣球人在掃帚棚外搖搖擺擺地立了起來,上書「恭喜哈利也拿了挺多O」。西裡斯現開車去城裡麻瓜商店買的,由於他們誰也不會弗立維教授裝飾聖誕節的氣球魔法,西裡斯又忘記買打氣筒,不得不多花了兩個小時才弄好它。

  「差點忘了說正事。」西裡斯擦了把汗,「伏地——咳,裡德爾沒回來。」

  「什麼叫做『沒回來』?」

  「他出差的地方有艾比蓋爾的人,發現裡德爾去過。他撲了個空,卻仍然滯留在外,至少英國境內沒有他的痕跡。」

  「他的『痕跡』?」赫敏立刻抓住了重心。

  「我畢竟有個高材生弟弟。」西裡斯毫不謙虛地說,「去年哈利的魔杖和裡德爾的魔杖發生了閃回,他就把魔杖丟給了雷古勒斯研究。」

  哈利向小伙伴們介紹了雷古勒斯這些年一直持續不斷改進研發的「基於蹤絲原理的魔杖GPS」工程。

  「本來是為了抓我的。」他開了個玩笑。

  「魔法部應該會買斷這個東西吧?」

  「和平年代,它只會淪為上層鬥爭的工具。」赫敏毫不客氣地說。

  「交通司當年還搞出了更了不得的東西,甚至能捕捉巫師幻影移形過程中的蹤跡。」西裡斯神情痛恨,「那個亞克斯利……死有余辜。」

  「鳳凰社?」哈利震驚不已,「你們不是都留活口嗎?」

  「也是他自己倒霉。」西裡斯搖搖頭,「不知道被誰的昏迷咒打中了,頭朝下栽進貝拉家門口的河裡,黑燈瞎火的誰也沒看見他,等傲羅清點戰利品的時候都涼了——這是穆迪說的。」

  「那它依舊在交通司裡?」赫敏很關心這件事,「我是說那個東西。」

  「艾比蓋爾正想辦法摧毀它,或許一場大火就不錯。」西裡斯輕松地說,「你以為她把烏姆裡奇召回去做什麼,背鍋用的。」

  眼看著話題越來越歪,西裡斯不得不強勢拽回。

  「鄧布利多派我來是為了讓你能提前做好准備,莫麗。」西裡斯望向正在分冰淇淋的韋斯萊夫人,「他認為裡德爾很可能去了羅馬尼亞。」



第185章  魔蹤(2)

  「羅馬——」莫麗一口氣沒上來,頓時搖搖欲墜,「你是說,查理?」

  羅恩連忙跑去搶下她手裡的大銀勺,和金妮一起把老媽按在沙發上坐好。

  「冷靜點,媽媽。」他祈求道,忍不住看了看家裡的鐘——即使目前優勢在我,鐘表的指針依舊齊齊指向「生命危險」。

  「為什麼是羅馬尼亞?」哈利問。

  「因為他沒牌可打了。」西裡斯笑道,「拉攏巨人,失敗了;拉攏狼人,又失敗了;得力助手,一個接一個的死,剩下兩個間諜不能輕舉妄動,盧修斯又菜得人盡皆知……連海格都在盡力安撫八眼巨蛛,阿拉戈克快死了。」

  「如果海格失敗了,」羅恩嘟噥道,「你們就會失去我這個強力臂助!」

  「那完了!」西裡斯誇張地捂住心口,「因為海格總是帶著格洛普,蜘蛛們對他很不友好呢!」

  赫敏還在安慰莫麗。「放心吧,火龍是不能被馴服的。」她說,「巫師只能和它們和平共處。」

  「對對對!」羅恩也想起之前陪赫敏查過的資料,「查理說他在龍眼裡也就跟草地裡的一窩兔子沒什麼區別,不值得吃的。」

  「咳!」西裡斯清了清嗓子,「說實話,巫師歷史上確實有過一次無限接近於『馴服』龍的記錄,但好消息是,那位巫師是我們這邊的,更好的消息是,他目前就在羅馬尼亞。」

  莫麗·韋斯萊的臉上扭曲出一個悲欣交集的滑稽神情。「哦,你是多麼壞心眼啊,西裡斯!」她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

  「要真是十萬火急的消息,我怎麼會拖到現在才說?」西裡斯十分委屈。

  「那是誰啊?」羅恩悄悄拐了拐哈利,「他們怎麼好像都知道啊?」

  哈利搖了搖頭,被路過的赫敏贈送了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白眼。

  「紐特·斯卡曼德。」芙蓉居然都知道這號人物,還特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仿佛這是理所應當的,「他還曾兩次抓住格林德沃,至少一次摧毀他的邪惡計劃,並迫使他選擇和鄧布利多決鬥,導致了他的慘敗。」

  「我還以為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教科書作者。」羅恩神色悲哀,「我是怎麼拿到保護神奇生物那個O的?」

  韋斯萊一家提心吊膽地等了幾天,信足足寫了一打,連珀西、弗雷德和喬治都抽空回來過,終於在哈利十六歲生日這天等到了確切的好消息——報喜鳥盧平和唐克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招待。

  「裡德爾無功而返。」盧平言簡意賅地說,「查理也受了點傷,因為保護區被撕了個大口子,他們得去把龍都找回來。」

  金妮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根雙胞胎前年滯銷的嗚嗚祖啦,吹得所有人都捂起耳朵。

  「斯卡曼德先生沒事吧?他年紀應該也不小了。」

  「沒有。但他沒想到裡德爾是個一言不合就用死咒的瘋子,剛開始不適應,手裡的小動物損失不少。」

  韋斯萊們齊齊松了一口氣,放心開趴!

  「你們在忙什麼呢?」哈利遞給盧平一杯酒,後者搖了搖頭,換了氣泡檸檬汁,「鄧布利多派你和唐克斯一起?」

  唐克斯臉上浮現出一種又甜蜜又煩惱的表情。

  「是啊,是啊!」她郁悶地說,「不知道鄧布利多怎麼想的,派我們去勸阿米莉亞·博恩斯,讓她趕緊跑路。我根本不擅長勸人,萊姆斯我都勸不動,何況博恩斯司長呢?」

  哈利隱隱約約記得那個嚴肅的方下巴女巫。

  「她有危險?湯姆要殺她?」

  「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是部長以下第一實權派,他一定會換上自己人,好吧,『自以為』自己人。」盧平俏皮地說,隨手從莫麗遞給唐克斯的蛋糕上揪掉一顆櫻桃,「對不起,莫麗,朵拉不喜歡這個。」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派對現場忽然安靜下來,大家互相交換著興奮又八卦的眼色,當事人已經雙雙紅成了兩根水蘿蔔。

  「看來我和西裡斯要長輩分了?」雷古勒斯揶揄道。

  「沒有的事,你別胡說!」盧平立刻道。

  「你都情難自禁了,月亮臉。」西裡斯看熱鬧不嫌事大,「如果不是私底下無數次念過這個名字,又怎麼會不小心順嘴說出來呢?」

  盧平惱羞成怒地瞪著他。

  「沒事,西裡斯。」唐克斯滿眼是淚,是高興的,頭發變成了朦朧甜蜜的奶油粉色,「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我不是在唱獨角戲,他不是不愛我,他只是個膽小鬼!」

  「男巫的榮譽呢,盧平教授!」弗雷德催促道,「你寧願被人說膽小鬼嗎?」

  「我就是膽小鬼。」盧平斬釘截鐵地說,雖然臉色時紅時白,可態度卻很堅決。

  「那就是愛我咯?」唐克斯立刻反口問道,「你承認了,萊姆斯。」

  「她可真像安多米達,平常蔫蔫兒的,關鍵時候真機靈。」西裡斯差點兒沒笑出來,「快別打擾了我們哈利的生日會,你倆上樓說去!」

  「狼人不會遺傳給小孩的,萊姆斯!」哈利趕緊補刀,「你只是感染了某種病毒,它可不能改變你的基因!」

  「我還沒想那麼遠呢!」樓梯上傳來唐克斯羞惱的叫聲。

  羅恩迫不及待地想說話,被赫敏攔下了,他們屏住呼吸,企圖偷聽到一些動靜,奈何盧平也不傻,一時間樓上樓下一片安靜,只有無線電收音機裡輕柔地漾出女歌手迷人的聲線。

  「算了吧?」亞瑟揮揮手,「戰爭年代最容易湧現那些熱血上頭的愛情,我看萊姆斯這麼謹慎也挺好的。」

  「熱血衝頭的愛情?」莫麗的語氣很危險,「我們也是戰爭年代在一起的!」

  亞瑟連忙喊冤,氣氛重又歡樂起來。

  「我們也是戰爭年代在一起的。」芙蓉坐在比爾的沙發扶手上,雙手含情脈脈地捧著他的臉,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往他大腿上滑,「愛情會永遠充斥在我們的腦海裡,哪怕戰爭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你倆也上樓吧!」金妮毫不猶豫地說,「這裡盛不下你們的愛情。」

  八月初的某一天,哈利他們收到了霍格沃茨的貓頭鷹。好消息是他成為了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隊長,壞消息是本年度黑魔法防御術的課本仍然是空的。

  「不妙的預感。我寧願像穆迪那樣,買了本書當擺設。」羅恩坐在魔法部派來接送他們去對角巷的轎車上,惴惴不安,「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就更需要一位靠譜的教授了!」

  「部長難道不靠譜嗎?」開車的司機忽然憤憤地問,「考試局的人說今年黑魔法防御術的通過率都提高了呢!」

  羅恩吐了吐舌頭,和哈利交換了一個眼色,赫敏則指了指儀表盤,示意他們去看——上面擺放著一個小小的彩繪泥塑,憨態可掬的小水獺抱著一塊又黑又扁的長方體。

  對角巷已經完全失去了那種熱鬧繁華的感覺,變得蕭條、冷清。連破釜酒吧的老板湯姆——他甚至開始要求別人用中間名稱呼自己了——都在滿腹怨氣地擦著酒杯,臉色比豬頭酒吧的另一位鄧布利多還難看。

  「多虧了《戰時保障法》。」湯姆唉聲嘆氣,「我們至少不會餓死。」

  「《戰時保障法》?」

  「那是什麼?」

  「不知道,聽上去總比《魔法部高級教育令》要順耳點。」

  「拜托!你們一點報紙都不看嗎?」赫敏氣急敗壞地說,「《戰時保障法》是魔法部在你生日那天出台的,哈利,給予七月以來失業巫師最基本的生活保障,畢竟受戰爭影響最大的就是商業。」

  這倒是一點兒不假,韋斯萊家要是不差錢,完全可以關起門來、遠離塵世地過上一百年,莫麗連冷霜都會做,還治好了金妮的日曬斑。

  「主要資金來自於布萊克的捐贈,西裡斯差點兒沒把半個金庫都給出去,還是鄧布利多說用不了這麼多。」亞瑟聽到他們談話,悄悄地加入進來。

  「難道湯姆就不管嗎?」哈利難以置信,「我是說沒鼻子的那個。」

  「他應該沒那個意識吧?」赫敏嘲諷道,「我感覺他不需要『統治』,他只需要『榨取』。」

  「別把裡德爾看得太輕了,赫敏。」亞瑟嚴肅地糾正她,「賬面上的錢少得可憐,比爾幫我們在古靈閣開了個新戶頭,錢在那裡。所有的事都是鳳凰社在干,只是打著魔法部的旗號,因為人們往往會選擇相信官方。」

  「所以在伏地魔眼裡……《戰時保障法》只是個花架子?」哈利覺得自己有點兒懂了。

  亞瑟神秘兮兮地點點頭。「所以說我們真的很缺人,完全忙不過來。」他指了指遠方『韋斯萊魔法把戲』那個花裡胡哨的招牌,「他們兩個,之前死纏爛打非要加入,誰知道現在根本忙得抽不開身!」

  話是這麼說,但他和莫麗還是很自豪的,在莫麗看見「便秘仁」的廣告之前。

  「不行,你們還是別去了!」趁著幾個小的都被五花八門的惡作劇產品勾走了魂兒,莫麗決定找雙胞胎兒子談談,「你們倆就是呆在店裡我都怕你們會被暗殺在馬桶上。」

  原本的計劃是由弗雷德和喬治加入到保鏢小隊裡來——他們也算是地頭蛇——陪著孩子們把開學需要的東西買齊。但現在莫麗完全不放心了。

  「可是,媽媽。」喬治不以為然,「這樣你和爸爸平均一人要看兩個孩子。」

  「我看大了你們七個!」

  最後還是亞瑟把莫麗拖走了,讓弗雷德和喬治有機會向幾個店員布置一下稍後的工作。

  「侏儒蒲?」弗雷德奪過羅恩拎著的購物筐,看也不看地扔到櫃台後面去,絲毫不管羅恩「喂,我是打算買的,我有錢」的悲憤呼號,「當然可以,金妮,你可以每個顏色都養一只!」

  「我想我們家可沒那麼髒!」金妮同情地看了羅恩一眼。Ⅰ

  他們分頭行動:莫麗帶著羅恩赫敏去買新袍子,亞瑟帶哈利金妮去買課本,弗雷德和喬治去買文具和魔藥材料,主打一個速戰速決。

  在麗痕書店門口,他們遇見了孤身一人的德拉科。

  場面一度很尷尬。自從哈利去《唱唱反調》上揭露盧修斯以來,他們在學校裡就保持著一種互相無視、互翻白眼的狀態,畢竟每次吵架也怪累的,好幾節課一起上呢!但現在伏地魔公開露面了,德拉科還被鳳凰社「抓走」過,甚至還有「殺」(教)父之仇……他們現在拔魔杖干一架也是合理的。

  「馬爾福!」金妮結結巴巴地放狠話,「你、你的……呃,頭發!它晃到我了!」

  亞瑟露出「有被可愛到」的表情,攬著女兒先進去了。德拉科十分無語,指了指書店門口一株精心修剪出動物形狀的冬青盆栽——圓頭圓腦的水獺懷裡抱著一塊小黑板,上面寫著新到書目。

  哈利:?

  「笨死你算了!」德拉科翻了個白眼,「我得走了,我要去趟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店。」

  「去那裡做什麼?」

  「不知道。」德拉科搖了搖頭,「她讓我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去了就明白了,可能是留了話。」

  哈利望著德拉科沒入小巷深處的背影,忽然有點羨慕他。德拉科已經可以獨立執行任務了呢,他買個東西還要被重重保護,唉。

  1996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市,蘇豪區,華埠。

  參加完阿米莉亞·博恩斯的「葬禮」,阿波羅尼婭忽然很想吃麻辣燙。

  現在肯定是沒有的,她只好先去維特羅斯Ⅱ將新鮮蔬菜每樣都買了一些,又過來買調味料和豆制品,准備自己動手DIY。

  結果那家副食品商店的煤氣管道出了點小問題,正在修,阿波羅尼婭拎著滿滿一袋食物,在門口等得腳酸。

  早知道不穿高跟鞋了,搞定阿米莉亞·博恩斯費了她一些功夫。真不愧是埃德加的妹妹,和她嫂子一樣油鹽不進。既不肯跑路,又不肯「投誠」——連裝一裝都不願意,非要梗著個脖子杠到底,那就只好請她去「死一死」了。

  至少現在她不用親力親為去挖屍體了。盧平動手的時候,還有唐克斯給望風哩——也證明了「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純屬扯淡,博恩斯就讓他們碰了個釘子,活該負責到底。

  「不介意的話,女士。」一個老乞丐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那是一截突出的條石,不知道屬於建築物的什麼部分。

  「謝謝您。」阿波羅尼婭從來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她很上道地摸出錢包,在老頭腳邊放了一張十鎊的鈔票,這才小心翼翼地擠了半個屁股。

  「哦不!」

  老頭的口音有些古怪,阿波羅尼婭這才注意到他身側另放著一只大紅塑料桶,清水裡插著無數鮮花。

  「是我誤會了,真的很抱歉!」阿波羅尼婭連連道歉。老頭雖然敢到華埠和移民與黑戶搶生意,衣著也相當整潔,健康狀況卻不怎麼好,他瘦得很,牙齒幾乎快要脫光了,西裡斯·布萊克那麼多年沒刷牙都還好好的呢!

  「現在應該已經可以安裝可拆卸的活動假牙了,為什麼不試試呢?」為了彌補錯誤,她熱心腸但不太確定地說,「看您像外國人的樣子,參保NHS了嗎?Ⅲ呃,大概也不給報吧?如果您嫌貴,我認識一家牙科診所,可以為您打折。沒有牙不行的,老年人本來就容易營養不良,得多補充肉蛋奶,您這樣只能打成糊糊,可難吃了。我外祖母Ⅳ就——」

  「您買的什麼,女士?」老人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塑料袋,阿波羅尼婭忽然感到一陣羞愧。

  「一些青菜,土豆,幾只河蝦,一塊羊肋排和一根大棒骨。」阿波羅尼婭額頭滴汗,她買的全都是原材料,根本送不出手,掏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到一個硬紙盒,「這個您拿去吃吧,反正您也沒牙了。」

  老頭看上去婉拒的話都到嘴邊兒了,但一看到「松露巧克力」的標簽,就立刻改變了主意。「我愛人很喜歡吃這種東西。」他合情合理地解釋道,「您的胃口不小,和先生兩個人吃嗎?」

  阿波羅尼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笑死,她「先生」是魔法部。

  「呃……他好像沒說要來吃飯,這就是我和……呃,保姆兩人份的,大棒骨用來熬湯,蝦子可以做肉丸,羊排片成小卷,第二天還可以烤著吃。」

  「您有保姆,怎麼自己出來買菜?」

  阿波羅尼婭卡了一下,尷尬道:「您在華埠做買賣,難道不曉得他們本土食物的料理方法和西餐完全不一樣嗎?我的保姆是個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她不懂這個。」

  「所以您不是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咯?」

  阿波羅尼婭茫然地看著老頭從水桶裡抽出一支純黑的花,遞到她眼前。

  「高山黑百合Ⅴ,很稀罕的,歐洲根本沒有,現在正值花季。」老頭微笑著將花插進她的購物袋裡,「為了報答您的關懷、十英鎊以及巧克力。」

  「不不不,我不能要。」阿波羅尼婭連忙推拒,「您自己留著賣吧,這太珍貴了,我小時候讀過一篇課文,培育黑色的花朵是很耗費人力物力的。」

  「是嗎?」老人神秘地微笑起來,「霍格沃茨哪門課上還有這種課文?」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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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魔蹤(3)

  像是一個置換反應,阿波羅尼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是誰?」她發現自己忽然不能動彈了,全身上下,只有眼皮和嘴巴是自由的,「誰告訴你這裡的?」

  她萬分確定自己帶救世主來打牙祭的時候表現得十分正常。斯內普不會背叛她……不,也不一定,嚴格意義上講她也背叛過斯內普,還是「為了他好」。

  「看來還有別人知道你這個秘密花園,小姑娘?」老人立即抓住了她話裡的漏洞,「知道嗎,『銀舌』最初是用來形容我的。」Ⅰ

  「不知道。」

  「當然,不然你也不會把我比成『鬥雞』了。」老頭放松地舒展了一下身體,「就是你,對吧?說我是一只困在籠子裡的雞?」

  阿波羅尼婭隱約對這句話有點兒印像,但她不太記得了。她每天實在要說太多話,為了塑造人設,各種修辭、歇後語、成語、名人名言都盡可能地本土化後塞進去。

  「我確信我沒見過你。何不以真面目相見呢,先生?」

  「這就是我的真面目。」老頭很坦然地動了動干癟的嘴,「不太中看對吧?會好起來的,我們畢竟是巫師!長一副新牙,總該比麻瓜便宜點吧?」

  說著,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長出了一口潔白閃亮的牙齒,堪比吉德羅·洛哈特。

  「令人欽佩。」阿波羅尼婭淡淡地說道,「您如此強大,想必我沒什麼能幫您,或者阻礙您的。」

  「你已經幫過我了。」

  老頭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根長長的火鍋筷,尾部還惟妙惟肖地打了個洞,用來和另一根配套的筷子系在一起。

  「你不是死了嗎?」阿波羅尼婭內心尖叫,面上被迫不動聲色。

  「什麼都不做,留下一個空牢房,那太蠢了。」

  「但願那具白骨不是一個無辜的人。」

  「當然,以鳳凰社的標准來看他還很純良,但以你的標准,小姑娘,他很值得去死。」

  「我的標准?」

  「你的標准。我一直在研究你。阿不思答應我,如果開學前我能取得進展,他就相信我試試看。」

  「原來我只是二位情..趣..play的一環?恭喜恭喜!」

  「年紀大了,有些事確實不能來真的了。可惜!」

  阿波羅尼婭難得地被別人噎得夠嗆。

  「我想您已經拿到了您想要的,是時候該回去和您的愛人好好分享了,格林德沃先生。」事已至此,她只能祈禱巫師無法突破他們固有的認知。

  「蓋勒特·格林德沃已經死了。」老人隨口道,「新名字我還沒想好,等阿不思為我起一個吧!」

  什麼意思,秀到她眼前了是吧!阿波羅尼婭想翻白眼都不行,氣得把眼睛狠狠閉上了。

  「到底是誰告訴您要到華埠來找我的?」她不甘心地問。

  「是你自己。我一直在跟著你,只是你沒發現。趁著你進那家店的時候,我布置好了一切。」格林德沃一針見血地說道,「巫師忽略麻瓜,因為他們看不起麻瓜;你忽略麻瓜,是因為你喜愛麻瓜信任麻瓜,你覺得麻瓜裡不會有壞人,特別是這裡的麻瓜。」

  阿波羅尼婭被他這一通「麻瓜論」繞得頭大如鬥。她清晰地認識到,她被自己的套路反套路了。

  「想不到一位號稱要對全球麻瓜開戰的黑巫師,居然這麼擅長偽裝麻瓜。」

  「用心學而已,畢竟我落後了世界五十年,雖然巫師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多了個跳梁小醜。」格林德沃謙虛了幾句,還不忘打擊她,「也是你自己太大意了,無名氏小姐。」

  「您研究我,難道不知道我叫什麼?」

  「我研究你,自然知道繆西卡·格林格拉斯的母親在生頭胎時難產去世了。」

  阿波羅尼婭倒是第一次聽說女巫還會難產。格林德沃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善解人意地說:「魔法可以解決女巫整個妊娠生產過程中遇到的大多數問題,只有兩種不行,鑒於另一種被麻瓜稱之為『產後抑郁』,所以這一種被統稱為『難產』。」

  「所以是什麼?」

  「麻瓜管這個叫做,我想想……哦,羊水栓塞。」Ⅱ

  阿波羅尼婭努力裝作很懂的樣子,實際上此時的格林德沃已經比她還懂了。這家伙為了完成老婆的任務,是不是連屎都肯吃?

  「既然這樣,您還不如說結論呢!」

  「我現在告訴你,豈不是給你時間思考該怎麼搪塞阿不思?還不如你告訴我,希望我怎麼說。」

  阿波羅尼婭竭力從被鎖死的眼珠裡表達出一些懷疑的情緒。

  「我們才是一類人,小姑娘。你現在別無選擇,只能相信我。」格林德沃點了點她的腦門,活像個慈愛的老祖父,給阿波羅尼婭膈應得不行,「我提出這個建議就意味著,我相信你對阿不思無害而有益。」

  她甚至不能深呼吸!因為鼻孔不能擴張!

  「你就說我11歲之前生活在遠..東。」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她已經放棄掙扎,但姿態還是要做足,「格林格拉斯夫婦虛構了一個孩子,反正他們沒有親戚,也很少和人來往,找了很多年,才找到我來填這個坑。」

  「至於那些未蔔先知,就當做魔咒事故後遺症。」她想想又補上一句,不忘了刺他一下,「希望鄧布利多教授在你和我之間更相信你。」

  格林德沃絲毫不肯吃虧。

  「哦,剛才有件事忘記講了。」他輕描淡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相信你,女士,是因為我真的能夠未蔔先知。」

  哈利·波特困惑地望向教師席。

  准確地說,是教師席上那位新來的疑似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傑拉爾德Ⅲ·巴沙特。

  他們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遇到過,當時哈利以為他是像盧平那樣身體不適來坐車的,結果他裡裡外外車上車下轉了一圈,拍拍屁股走了——像個第一次來送孩子的麻瓜觀光客。

  傑拉爾德·巴沙特,那其實是一位很得體的老巫師。得體,是相對於有時隆重過頭的鄧布利多,或者不太修邊幅的斯普勞特教授和海格而言的。他那和校長一樣的雪白頭發修剪得很整齊,像新聞頻道發言人一樣一絲不苟,藏青色的長袍乍一看是很低調,他舉手投足之間,那布料上卻會泛起細細密密的閃亮星光,像七月仲夏流淌過天幕的銀河。

  一頓飯沒吃完,喜提外號「老洛哈特」。

  羅恩和赫敏分頭警告低年級學生不要在口舌上惹是生非,金妮見他只盯著那邊發呆,也跟著好奇了起來。

  「教授們的表情不對。」哈利小聲提醒她,「你看鳳凰社的那幾個。」

  麥格教授一張臉簡直像是鐵鑄的,她沒什麼胃口,仍然腰板筆直地坐在那裡,手都沒拿到桌面上來……不會握著魔杖吧?斯內普就更僵硬了,哈利甚至懷疑他在面對自己老板伏地魔時都不會這麼不自然。

  「可是……那個人也很奇怪。」金妮指了指一個長得像海像的老巫師,也是新面孔,「他看上去想隨時把天花板掀了跑路。」

  哈利被她的比喻逗得忍俊不禁。「那應該是教麻瓜研究的吧?」他不確定地說,「萬斯教授應該是沒空教我們了,你知道的。」Ⅳ

  「他們好像都是同齡人,真好,我一直覺得鄧布利多太孤獨了。」金妮隨意地說,「但是不得不說,還是瘦高個顯得年輕。」

  或許是他們指指點點的目光太過放肆,被那個巴沙特教授注意到了。金妮吐了吐舌頭,坐回自己的位置去,哈利卻直接迎著他的目光瞪了回去。

  他沒有告訴金妮的是,他小時候去巴希達·巴沙特家做客,親口被告知巴沙特家已經沒別人了,巴希達娘家也只剩一個蹲大牢的侄孫子——那這位「巴沙特教授」是哪兒來的?

  然而巴沙特教授只是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會兒,便索然無味地移開了視線,哈利莫名有種被看扁的感覺。

  飯後鄧布利多揭曉謎底,頓時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那位十分有派頭的巴沙特教授,竟然才是教麻瓜研究的;海像教授斯拉格霍恩,教魔藥;而黑魔法防御術一職,則花落斯內普。

  耳邊傳來斯萊特林們的歡呼,哈利·波特徹底迷茫了。

  迄今為止,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沒哪個能超過一年的。奇洛死了,洛哈特瘋了,盧平(為了抓佩迪魯)、穆迪(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做)和阿波羅尼婭(升職跳板)也都及時抽身,那斯內普呢?一年之後,難道他還接著教魔藥?

  「我記得小時候偷聽爸爸媽媽聊天,好像他們那時候的魔藥教授就是斯拉格霍恩。他們只比斯內普大十歲,沒准斯內普也是他教出來的。」寢室裡,羅恩一大早就埋頭翻找自己的O.W.Ls成績單,「又或許,鄧布利多覺得巴沙特教授不適合教黑魔法防御術。」

  「你別把教職說得好像……陋居菜地裡的蘿蔔坑。」哈利站在一邊等他,他的魔藥和黑魔法防御術的成績都是O,換誰來教都穩進提高班,「這會讓我們親愛的湯姆顯得很滑稽。」

  他們都放棄了天文學和魔法史,赫敏險些還要放棄保護神奇生物——畢竟她的確有一個清晰的職業規劃。但麥格教授提醒她,如果她真要以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為她事業的起步點,保護神奇生物的N.E.W.Ts證書必不可少。

  哪怕是赫敏,也不能提前預知兩年後要申請魔法部的哪個職位,只好捏著鼻子把保護神奇生物選了回去——格洛普和馬人留給她的心理陰影,比羅恩為小克勞奇注射死刑帶來的都多。

  除此之外,占蔔終於也不用學了,哈利掰著指頭數了數,居然比他剛入學的時候還少一門,這意味著他們比一年級時還要清閑,還意味著只要他們願意餓肚子,就能在痛苦的周一早晨晚起一個小時。

  新學期似乎開了個好頭——連斯內普也懶得給他們下馬威,或許是因為他們三個都已經掌握了無聲咒,他把那些刻薄的言辭都留給其他人了。

  「別告訴他,你是在幫我媽媽清洗西葫蘆時用『清水如泉』忘了念出聲。」羅恩小聲道,「這既不黑魔法,也不防御術。」

  他們「吃吃」地笑了起來,緊接著一人後腦勺上就挨了一下。

  「一點點小進展就讓你們驕傲自滿到了這個地步,是不是?」斯內普黑著臉站在他們身後,「把我的教室當成了酒吧?」

  他們趕緊嚴肅站好,同時又覺得茫然而無措——這節課學無聲咒,就同學們的進展來看,很可能接下來的很多節課都要學無聲咒,他們已經掌握了,那還能干什麼呢?

  「可是,先生,我們連課本都沒有。」羅恩略感委屈。

  「去年你們也沒有課本,不還是在魔法部大發神威?難道那些秘密寶典只涵蓋到五年級?」斯內普更生氣了,沒一個老師喜歡這樣的學生,即便他這個老師當得又偏心又欺負人。

  羅恩癟癟嘴,示意哈利去看赫敏,赫敏正在變著花樣地防御納威的攻擊,有一些一看就不是鐵甲咒——剛才斯內普的開場白,她是真的聽進去了。

  「別看別人!」斯內普一副最近火氣很大的樣子,「格蘭芬多扣三十分,為你們兩個懶惰成性,為格蘭傑沒有及時糾正你們。」

  「我——你——」羅恩指著自己,又指指哈利,感覺百口莫辯,直到斯內普怒氣衝衝地去霸凌別人,他才敢開口,「他根本不講道理!」

  「你才發現嗎?」哈利悲哀地說,「我11歲之前就意識到了。」

  他注視著斯內普鶴立雞群(身高上)的背影,感到無比疑惑:為什麼他得償所願了,卻還是不高興?



第187章  魔蹤(4)

  吃午飯的時候他們聽說了有關新教授的八卦——巴沙特教授也沒有按照課本來,第一節課他講了麻瓜的集..權體制,講了原子彈,又讓大家思考為什麼近一百年屢屢湧現成規模的黑巫師,還說聖誕節以前他會集中講麻瓜的近代史。

  「然後鄧布利多教授就衝進來了!」傳播八卦的四年級格蘭芬多表情誇張,「就像一頭屁股著火的野豬,他揪著巴沙特教授的衣領,沒錯,他動手了,他把他拖出去,在走廊上大罵了一頓。」

  小巫師們嘖嘖稱奇,完全無法想像鄧布利多動粗的樣子,校長甚至很少高聲說話。

  「不過我第一次發現鄧布利多的口音怪怪的。」說話的是科林·克裡維,他在隔壁教室上魔法史,「他念巴沙特教授的名字時候,發音很模糊。」

  巴沙特教授叫什麼來著?傑森?傑西?哈利記不清了,光這個姓就夠他頭大的了。

  下午第一節課是保護神奇生物,海格搞來了一樣很稀罕的東西。

  「自體再生的蠍尾獸,我偶然在禁林的一個小湖裡發現的。」海格用一圈籬笆牆攔著學生們,他們只能遠遠打量著那一根漆黑的、長長的、還在不斷扭動的尾巴?觸手?毒刺?Ⅰ

  「它看上去像是一塊被連殼掰下的巨大青蟹腿。」羅恩評論。

  「自體再生的速度是很緩慢的,我估計它的本體至少有個四十英尺。」海格舉著一根長長的手杖,自豪地不斷戳著那「根」蠍尾獸,同時驅趕湊得太近的學生,「何況這不是它的主肢,要長成這麼大,至少要五六十年呢,沒准兒年紀比我都大!」

  小巫師們嘖嘖稱奇。

  「現在很難見到蠍尾獸了,如果我活得夠久,說不定我會把它養大。」海格憧憬地說。

  「為什麼?」哈利問。

  「因為沒人能『保護』它,它也不需要保護。」海格撓了撓頭,「要麼逃脫它,要麼被它吃,連斯卡曼德先生都束手無策嘞!」

  「這不等於養了頭小火龍嗎?」羅恩心直口快地說,引得哈利和赫敏拼命咳嗽,「你把它養大,它轉頭燒你房子。」

  「啊這個……」海格尷尬地頓住了,開始艱難想詞兒,「也不一定吧,它這個自體再生就像是——」

  「就像是從小腳趾上長出四肢軀干和頭顱。」有人慢悠悠地說,「需要很久很久,一頭火龍從破殼到老死,它都不一定長齊全。」

  是巴沙特教授,應該是出來遛彎的,那神氣的樣子活像是在巡查自家後花園。

  「沒錯!」海格趕緊點頭。

  巴沙特教授親切地笑笑,走到籬笆邊上張了一張,恍然大悟道:「啊,是它!真是奇妙!」

  那根蠍尾獸也在瘋狂扭動,試圖靠近,被海格不斷地戳回去。

  「保留本體記憶……」他趕緊從頭發裡摸出一根炭筆,往一本自己裝訂的毛邊大冊子上記,「……能夠識別巫師,具體方式不明。」

  「您認識它?」哈利懷疑地問,「不是說蠍尾獸很難被馴養嗎?」

  「馴服貓狗做寵物,當然需要花很多心思。」巴沙特教授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只是驅使一條瘋犬用來咬人呢?」

  他笑著離開了,留下小巫師們面面相覷,心裡毛毛的。

  「加油干,赫敏。」羅恩喃喃地說,「你一定要干到魔法部長,這樣你就可以推動立法,禁止英國境內所有巫師當謎語人。」

  「我不!」赫敏干脆地說,「我要去借麻瓜研究的筆記!」

  接下來的魔藥課上哈利受到了空前熱情的歡迎,明明教室還是那間教室,學生人數還變少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往那一站,就愣是像個擠滿了人的大會場。他那胖大的身子活似個圓滾滾的彩繪皮球,在教室裡來回蹦跶。

  羅恩壓根沒准備課本和材料,被打發去儲藏櫃裡自己翻,斯拉格霍恩教授就趁機和哈利套近乎,說些什麼「哎呀我們早就該認識了,說不定還能一起吃頓飯呢,我都到站台上了,誰知道——哎呀!哎呀呀!」之類的胡話。正當他要拿哈利的父輩說事兒時,羅恩抱著課本天平來救他來了。Ⅱ

  「這是什麼?」哈利冷不丁被羅恩塞了一本破破爛爛的舊課本,「我有書,我買了。」

  「我萬分確信這是斯內普以前的課本,如果你沒騙我的話。」羅恩小聲說,「我可不想被他大卸八塊,也不想未來哪個倒霉蛋被他大卸八塊。」

  趁著赫敏承包斯拉格霍恩的問題,哈利偷偷地翻了翻,果然看到封底上「本書屬於混血王子」一行字。他接著向前翻,又是一陣無語:斯內普自己六年級才搞出來的惡咒,是怎麼敢二年級時就教給他的?你們斯萊特林都是這麼教小孩的嗎?

  羅恩拐了他一下,哈利把課本往膝蓋中間一藏,自然無比地抬起頭來。

  事實證明小灶開得太提前了也沒有用,斯內普送的那本總括版手冊他們都看過,但具體內容只有赫敏清清楚楚地記到現在,哈利憑著從媽媽那裡繼承到的一點魔藥天賦還在硬撐,羅恩就完蛋。

  「你不看你先借我看看!」羅恩去掰他的膝蓋。

  「福靈劑我就有啊,你想喝多少我都給你!」哈利不明所以,下意識夾緊雙腿。以前面對斯內普的恐怖高壓,羅恩可都沒這麼上進過。

  羅恩一下子頹了,蔫蔫地說:「可我想魁地奇選拔的時候喝。」

  哈利見自己那鍋藥也沒指望了,干脆提前熄火等涼了裝瓶。「你上學期打得很好啊!」他認真地說,「怎麼就到了要喝福靈劑的地步了?」

  「上學期你可不是隊長!」羅恩幽怨地說,「在哈利·波特的帶領下取得勝利什麼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沉迷於『六月之夜』的故事嗎?我至少聽到八個人聲稱要參加守門員選拔。」

  趁著哈利沉默,羅恩趁機又去搶混血王子的課本,一下子失去重心,一頭撞到哈利的桌子上,不僅帶倒了自己那一鍋半固態「甘草糖」,哈利剛好晾涼了的活地獄湯劑潑了他一臉,或者說,那坩堝就是衝著羅恩驚慌大叫的嘴灑下去的。

  總而言之,人扶起來的時候已經開始打呼了。

  開學第一天,救世主的小團體就給格蘭芬多扣了五十分。還不等大家埋怨他們,就發現鐵三角內部似乎也出現了一些糾紛——赫敏·格蘭傑誰都不理,羅恩·韋斯萊一邊瘋狂討好女友,一邊埋怨哈利·波特,哈利·波特……十分無辜。

  「我不明白。」他只好跟金妮吐槽,「我都不肯借福靈劑給他,赫敏比我還頑固,又怎麼肯呢?」

  「你信他倆!」金妮抱著胳膊冷笑,「羅恩肯定比你更了解赫敏,你可以理解為……嗯,生活情..趣。」

  但不是所有局外人都像他倆這樣看得清。不少女巫認為韋斯萊和格蘭傑的戀情有機可乘,另一撮人則覺得孤孤單單的哈利·波特需要撫慰,哈利正有滋有味兒地欣賞羅恩被拉文德·布朗激情告白時的慌張和赫敏的怒火,就看到四年級的羅米達·萬尼捏著個什麼東西向他走來。

  「呃……你這不是給我的吧?」他不確定的說。

  「當然是!」羅米達先將一張樸素的便條塞在哈利手裡,「這是鄧布利多教授給你的。」

  哈利松了口氣,展開便條,正讀到鄧布利多讓他晚上八點去一趟校長室,口令是「酸味汽水」,就覺得有什麼粉不拉幾的東西在他眼前一晃。

  「這才是我給你的!」羅米達的手指間夾著一枚紙折的粉紅愛心,香氣撲鼻,難為她能把一張羊皮紙折成這麼小。

  「呃……不了,我是說,謝謝。」哈利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險些一屁股蹲在地上,他向羅米達揚了揚手裡的便條,「鄧布利多叫我呢,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再見!」

  他生怕鄧布利多此時此刻正在禮堂吃飯,抽空瞟了一眼,不在,很好。

  哈利·波特,自詡問心無愧,提前進校長室避一避也絕不會亂翻,但他絕想不到會被抓了個現行——因為上學期還忙得腳不沾地的鄧布利多,這學期也和他一樣清閑。

  他正和巴沙特教授面對面站在燭台旁,一手扒著長袍領口,一手擎著一面鏡子,巴沙特教授則捏著一根細細長長的畫筆,往他暴露出來的脖子上仔細畫著什麼。

  「呃……我來的不是時候?」哈利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覺得自己從沒這麼大只過,一定非常礙眼,「對不起,教授,我只是……」

  「那你還不快走?」巴沙特教授頭都不回,「現在趕緊離開,我就原諒你。」

  「傑拉爾德!」鄧布利多教授嗔怪地叫了一聲,口音果然像科林·克裡維說的那樣,奇怪得很。

  「現在還不到時間,我們一會兒再說好嗎?」鄧布利多和顏悅色地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個黑櫃子,「去那裡看看吧,孩子,打發一下時間。有些事只是通過我們的嘴告訴你,自己體驗一下也不錯。」

  哈利茫然地順著他的指引打開了櫃門,下層是一只布滿古樸花紋的淺石盆,上層則被分成了一個個的小格子,每一格裡都插著一個小瓶兒,木塞朝外,上面還一絲不苟地貼著標簽。哈利最先看到的那一張,上面寫著「1925,鮑勃·奧格登」。

  其他的,還有「1943,莫芬·岡特」、「1944,霍拉斯·斯拉格霍恩」、「1948,郝琪」甚至校長自己——「1960,阿不思·鄧布利多」。這顯然是關於伏地魔的,顯而易見。但櫃子裡還另有一些小瓶,標簽是清新的淺綠色。

  「1972,阿不思·鄧布利多」、「1972,波莫娜·斯普勞特」、「1972,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甚至於他還看到了斯內普、雷古勒斯、西裡斯、盧平甚至麗塔·斯基特和蟲尾巴的名字,到了1978年,出現了「普威特兄弟」,那麼1976年那份綴著不認識外文字母的「弗朗索瓦絲」應該就是彼時還未結婚的羅恩的舅媽。

  「拔開塞子,將記憶倒進去,臉貼近盆底。」傑拉爾德·巴沙特教授不耐煩地催促道,「快拿一瓶,別在這傻站著。」

  哈利心亂如麻,他又不傻,怎麼會看不懂這一櫃子小瓶的含義?驚慌之下,他來不及細想,隨手拿了一瓶,往冥想盆底一倒,一頭栽了下去。

  校長室裡安靜如常,只有打盹的鳳凰和打盹的畫像,一起打出呼嚕二重奏。良久,鄧布利多才輕聲問道:「怎麼,他選的是和誰有關的記憶?」

  格林德沃有些不爽,用沾滿了顏料的筆尖狠狠戳了一下鄧布利多的喉結:「你信他不信我?」

  鄧布利多搖頭失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格林德沃只好紆尊降貴地親自去看了一眼,畢竟他倆年紀都大了,難免有些老花。

  「鮑勃·奧格登那一瓶。」他說到,「1925年的,不是1978年。」

  鄧布利多久久不語,半天才嘆了口氣。「那我就沒辦法了。」他說,「哈利做出了他自己的選擇。」



第188章  冠冕(1)

  哈利滿頭大汗地從冥想盆裡跳出來,還在為那堪稱恐怖的一家三口而震撼不已,原來他在密室裡刺激日記本的那些暴言一點兒都不算誇張。

  「怎麼樣?」鄧布利多的聲音從辦公桌後傳來,老人脖子那松弛的皮膚上青筋暴起,比之前粗了兩倍不止,一些詭異的深黑色紋路自胸口向上蔓延,像是某種真菌的菌絲。

  「您怎麼了?」哈利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去,「這都是剛才畫的嗎?巴沙特教授呢?」

  鄧布利多愣了一下,「呵呵」地笑起來,擺了擺手,說:「他回去了……既然你不想說,那就坐下來等吧,克拉布先生似乎遲到了。」

  哈利摸出雷古勒斯送的懷表看了看,八點過五分了。

  文森特·克拉布足足遲到了二十分鐘,他看上去很狼狽,頭磕破了,滿臉是灰,黑色校袍上全是腳印,說話聲音都帶著哭腔。鄧布利多看上去還想責備他主動約人卻遲到,這下都張不開嘴了。

  「他們追我……跟蹤我……他們怕我來告密!」克拉布好像是害怕得很了,說話都斷斷續續的,眼淚鼻涕一起淌,「對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遲到的,但是馬爾福他……」

  「你說德拉科——咳,德拉科·馬爾福?」哈利忍不住說。

  克拉布可憐兮兮地點點頭,哈利從那雙糊滿了淚水的小眼睛裡很難讀出什麼情緒,只好閉嘴了。

  「坐下吧,克拉布先生。」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松軟可靠的半舊扶手椅應聲跳起來,輕輕擠兌著克拉布的膝彎,他粗魯地抹了把臉,一屁股坐在哈利對面。

  「你剛才說,馬爾福先生怕你來告密?」鄧布利多主動開口,甚至抽了塊手絹給他,想也知道克拉布應該還掌握不了「旋風掃淨」之類的清潔魔咒,他這學期幾乎沒什麼課可以上。

  克拉布捧著那塊手帕,又哭了。他埋首在溫暖而蓬松的織物裡,聲音悶悶地,說:「可我就是來告密的,先生!他們越不許我做什麼,我越要做!我在那邊真的沒活路了,先生!您得救救我!」

  哈利驚訝地看了鄧布利多一眼,獲得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們都不去催促,直到克拉布化身淚缸、活活又哭濕了一塊手帕,才訕訕露出臉來。

  「是這樣的。」他不斷地眨著眼睛,雙淚長流,「黑魔王覺得您才是他最大的阻礙,決定除掉您,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馬爾福他們。」

  鄧布利多挑了挑眉,微笑道:「這……不合常理,克拉布先生,我和湯姆固然互為勁敵,但我最起碼不會把任務交托給一群十幾歲的孩子。」

  哈利忽然有些心虛,而鄧布利多很快也意識到了,校長室裡一時咳嗽連連。

  「我有證據的,先生!」克拉布急了,並不能get到這對師生間的默契,「我注意到您受傷了,那是斯內普干的!他奉黑魔王的命令辦事!」

  鄧布利多扯了扯領口,讓脖子上的手繪痕跡在若隱若現之下顯得猶為陰森可怖。

  「啊,這個,這只是我不小心,我不該未經允許亂動西弗勒斯的東西。」他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我偶爾會管不住自己的手,怎麼能怪西弗勒斯呢?巫師會在所有物上布置毒咒來防盜,古往今來都是這麼做的。」

  「那是波特的預言球!」克拉布大聲說道,「是他在魔法部扔給黑魔王的假貨,讓他自己確認一下就知道了!」

  哈利恍然,原來他的作用是這個。

  「肉眼如果能看出預言球之間的分別,湯姆也不會收下它了。」他嘲諷地點了點左手臂,「那上面既然被施了毒咒,你還讓我摸?你是替你主子害我來了吧?」

  克拉布慌了,一慌,就又忍不住開始哭。「我沒有、沒有……你們要怎麼才能相信我?」他悲痛欲絕地雙手捂臉,「黑魔王讓斯內普削弱你,那時候我就坐在一邊,還有馬爾福、帕金森、諾特和高爾。」

  「好了,克拉布先生。」鄧布利多站起身來,似是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愣是沒找到塊干淨地方下手,「我相信你。迷途知返是難能可貴的品質,那麼……你想要什麼呢?」

  「啊?」克拉布傻了,想不到自己這樣輕易就過關了。

  「我會警惕的。你提到的人,我也會密切關注。」鄧布利多繼續說道,「如果你需要我幫你轉學去伊法魔尼的話,請盡管開口,或者你想離家近一些,布斯巴頓也可以。」

  哈利深切懷疑布斯巴頓那些光亮亮的絲綢校服有沒有克拉布能穿上的碼數。

  「不、不用……」克拉布連忙拒絕,「我、我在英國挺好的,如果真的過不下去,我還可以休學。」

  「噢……」鄧布利多善解人意地點點頭,「以後你遇到什麼困難,不願意向院長求助的,都可以來找我。如果你害怕被人跟蹤的話,我想一個幻身咒就能解決問題。」

  他用魔杖凌空在克拉布腦袋上點了點,好大一個活人就在哈利眼前消失了。這大概算是一個變相的、委婉的逐客令,但克拉布並不能很好地領會,連鄧布利多提醒他「幻身咒是有時效的」也沒有用,直到哈利煩了,開口趕人,他才如夢初醒,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哈利松了一口氣,正覺得莫名其妙,就聽到鄧布利多笑吟吟地問:「覺得怎麼樣?」

  「漏洞百出。」還不等哈利開口,已經有人搶先回答了,正是從小房間裡出來的巴沙特教授。

  「你不是走了嗎?」哈利毫不客氣地問,他不僅懷疑這個老頭,還發自本能地不喜歡他。

  「要你管?」巴沙特教授的重音落在「你」上,態度非常不屑。

  「哈利,你怎麼說?」鄧布利多連忙打岔。

  「我……」哈利很猶豫,「可我覺得……克拉布不像有足夠的智商來騙您,雖然他的確怪怪的。」

  「你沒有下意識將人往壞處想,這樣就夠了。」鄧布利多點點頭,很欣慰的樣子,「克拉布先生的確沒有騙我,湯姆想殺我、布置任務給斯萊特林的小巫師、命令西弗勒斯傳遞那個預言球都是真的。」

  「斯內普教授不會做那種事!」哈利馬上就急了,「您今天沒有叫他來,不會是懷疑他吧?」

  巴沙特教授非常囂張地冷笑了一大聲,在鄧布利多的目光壓迫下不得不立即偃旗息鼓。

  「那個預言球,在我們搞清楚了上面附著的是什麼毒咒之後,立刻就地銷毀了。」鄧布利多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脖子,手指上沾到一點兒顏料,「開學那天我試著用魔法偽造出我中咒後的狀態,但效果似乎不太理想,你們都沒有發現,城堡裡也沒有流言。」

  「啊這個……」哈利撓了撓頭,「我們都以為你只是魔法袍掉色。」

  鄧布利多開心地笑起來:「當然,紅色總是不夠牢固,我年輕時避免穿這個顏色,那會讓我看上去像一支火炬,好在現在我老了。」

  「白胡子配紅袍子是挺好看。」哈利真心實意地說,「我到了您這個年紀,一定不敢穿一身火烈鳥在身上。」

  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讓一邊的巴沙特教授頗為吃味。「真高興你們在審美風格上如此臭味相投,波特先生。」他酸溜溜地說道,「如果你能多相信你的校長一點,相信他對於又是這個教授、又是那個學生的充分信任,那就更好了。」

  哈利臉紅了,感覺整個頭部都在熱烘烘地向外發燒。

  「我想你一定明白,這一切都是做給克拉布先生看的,我並不相信他,正如傑拉爾德所說的,他漏洞百出。」鄧布利多並沒有繼續剛才那個令哈利窘迫的話題,「湯姆的任務,他只說了一半。他今天的眼淚異常豐富,又總是擋住眼睛,大概是怕我對他攝神取念。」

  「誰?文森特·克拉布?」哈利瞪大了眼睛,「不能夠吧,教授?他——他要是有那個腦子,他就不至於……」

  「一個人如果被逼到絕境,往往會爆發出巨大能量。」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想想他在食死徒裡的處境吧,莫非湯姆會把他抱到膝蓋上、哄著他、從自己的高腳杯裡分他酒喝嗎?」

  哈利打了個哆嗦,一時沉默。

  文森特·克拉布,天之驕子一般地過了十四年,一夜之間全家人都死在伏地魔手裡,自己還被貝拉特裡克斯寄過詛咒項鏈……但他還是不得不躋身食死徒裡,屈服在伏地魔身前,從出生就注定了不能退出。但伏地魔可以想見是不拿他當回事的,否則貝拉也不會那麼肆無忌憚。

  「另一半任務是什麼?」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他有點不忍心了,但他不知道這份不忍應不應該。

  「湯姆想讓他的食死徒們進入霍格沃茨,他也知道,有些事托付給小巫師,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如果你說的『有些事』不是指你的死亡,那麼我會更高興一點。」巴沙特教授冷冷地說。

  哈利覺得哪裡不對。

  「等等、等等……」他說,「我怎麼覺得您一點兒阻止湯姆·裡德爾的意思都沒有?」

  「只有我死了,他才真正敢放開手腳,才會疏忽大意、輕舉妄動。因為在他的認知裡,歐洲已經沒有敵手了。」鄧布利多誠懇地望著他,好像要認真地說服他,「自他復生以來,就幾乎一直被我們壓著打,明眼人幾乎都看得出來。這只會迫使他冷靜思考、謹慎抉擇,這對我們是不利的,因為在沒有大動作的期間,食死徒的小襲擊不斷,這嚴重牽制了我們的人手和精力。」

  哈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疑惑地問道:「看起來,我們做得太好了反而不合適?」

  「當然不會。我們已經挽救了許許多多的生命,哈利,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鄧布利多嘆了口氣,「但……有些事,我不想、也不敢更改,比如命運,或者說預言。過去的慘劇已經告訴我們,擅自違背命運的大方向,會造成不可挽回的代價。」

  「您居然相信命運?」哈利難以置信。

  「是說你得去弄死伏地魔!你!」巴沙特教授終於忍不下去了,像一只渾身羽毛都亂蓬蓬炸開的白色大鳥,「否則我們要搞死那小子還不簡單!」

  「噢噢……」哈利·波特點頭如搗蒜,「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沒有。」鄧布利多溫和又堅定地告訴他,「好好上課、好好生活……如果時機合適,不妨多與西弗勒斯和馬爾福先生發生一些衝突,不過克拉布先生遠不如蟲尾巴那樣機靈,可以不用去管他。」

  「他跑來告密,又把德拉科他們供出來,難道不是想自己搶功單干?」不怪哈利這麼想,實在是「搶功」乃食死徒一大傳統藝能,小克勞奇把貝拉鎖在預言廳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呢!

  「他做得到嗎?」

  「呃……」哈利想笑,又覺得不太厚道,遂大方了一把,「我把活點地圖給您,您照著上面標注的,把那些密道都封了吧?食死徒要來,就讓他們走打人柳,在城堡之外也更好控制。」

  「我知道的密道可比你爸爸他們都多呢!」鄧布利多有些小得意,「你不會以為我只弄了打人柳那一條吧?」

  行吧!哈利無話可說,眼看著巴沙特教授瞟他的眼神越發不善,連忙識趣地告辭了。他走下校長室所在的小塔樓,剛離開石獸,就看見德拉科從有求必應屋出來。

  現在已經挺晚的了,哈利四顧無人,大著膽子把他叫住了:「德拉科!」

  德拉科嚇了一跳,他神情疲憊,渾身塵土,哈利見狀,問道:「你真跟蹤克拉布去了?」

  「我跟蹤誰?」德拉科茫然得很,「沒有,我一晚上都泡在有求必應屋。」

  哈利遂將克拉布激情告密一事如實告知,兩人藏身在一塊凹陷的盔甲壁龕裡,德拉科氣得把盔甲踢得「喀啷」、「喀啷」響。

  「這個愚蠢的狒狒!」德拉科罵道,他果然更了解自己的室友一些,「他准是想讓我們都干不成,到時候就和他一樣了!我早該讓潘西收拾他!」

  哈利倒是覺得克拉布挺有自知之明的——既然爬不上去,就把競爭者都拽下來,那怎麼不算一種勝利呢?

  「你可別把咱們賣了。」哈利提醒他,「你去有求必應屋做什麼,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你?」德拉科不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你對黑魔法了解多少?」

  「我啊……」哈利尷尬地笑了笑。他目前所會的、最黑的黑魔法是「神鋒無影」,還沒在活物上試過,伏地魔那個隔空抽人嘴巴子的算不算?

  「得了吧!」德拉科哼了一聲,「兩個人找起來雖然快些,可萬一你再不小心碰到什麼不該碰的……你們格蘭芬多的魯莽和好奇心我見識過的。」

  哈利訕訕地,知道他在說什麼事——小時候阿波羅尼婭有次給客廳換燈泡時說起,電燈泡塞進嘴裡是拿不出來的,必須去醫院,哈利聽著就抓起那個替換下來的舊燈泡塞進了嘴裡,一旁的德拉科和雷古勒斯搶都搶不及。

  最後哈利被迫含著燈泡、口水滴答地聽他們商量到底用哪個「辦法」(現在想來應該是魔咒),最後被聞訊趕來支招、聽了事情經過滿頭黑線的斯內普薅起來塞進了車後座。

  「你要找東西啊?」他趕緊轉移話題,「你可以找帕金森幫你,我看她懂挺多的。」

  「哎喲!」德拉科眼前一黑,「別提了,她肯定不想來。你都沒看見,為了不摻和這些事,她嗲得就像那個烏姆裡奇一樣。連媽媽都以為她喜歡我!」

  他們都知道「伏地魔他爹和他娘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想也知道小湯姆·裡德爾對戀愛腦上頭的花痴女巫該會有多麼鄙夷。潘西能精准地猜中這一點,不可謂不聰明。她甚至不需要德拉科打配合。

  自車站一別後,他們各自都經歷了好些事情,尤其是德拉科。當下越聊越起勁,干脆重新回到有求必應屋,打算秉燭夜談。在這間麻瓜起居室模樣的小小空間裡,他們好像又回到了11歲之前,哈利幾乎已經記不起自己那時是什麼樣子了,似乎隨著他進入魔法世界,霍格沃茨將一些什麼東西漸漸地從他身上洗去了。

  「我說……」哈利偏頭看著德拉科,後者正縮在有求必應屋新變出來的單人床上昏昏欲睡,連外衣都沒脫,「你在那邊,看到伏地魔怎麼對待阿波羅尼婭的?」

  「啊?」德拉科困倦地睜了睜眼皮,未遂,「就很正常啊,公事公辦,一問一答……不過她從來不主動開口。」

  那是因為伏地魔老愛懷疑她,阿波羅尼婭在正義陣營可不是這樣的。但哈利這樣想著,又覺得並無不同——她無論在哪裡,都是一邊受信任,一邊被懷疑。

  伏地魔是認為阿波羅尼婭對他無所求,那鄧布利多呢?哈利想不出來,腦袋一歪,也沉沉地睡去了。



第189章  冠冕(2)

  第二天,救世主悲哀地發現他的朋友們還是沒有和好,因為他消失了一夜,居然沒、人、來、找。哈利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從魔法部部長那裡學習了一些先進的經驗。

  魁地奇球員選拔定在午後,吃飯時羅恩喝了一大口南瓜汁,立刻嗆得連連咳嗽。

  「這什麼啊?」他吐槽道,「這也太甜了吧?可可終於老糊塗了嗎?」

  赫敏卻並未糾正他對小精靈的態度問題,反而滿臉驚訝地望著哈利,說:「天啊!哈利!我沒想到你竟然也——」

  「沒有!」哈利大聲道,誇張地揮舞著手臂,「我什麼都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羅恩只愣了一兩秒,臉上隨即綻開了大大的笑容。他一把攬過哈利和赫敏的頭,把他倆夾在自己的胳膊下,高興地小聲說:「我就知道,你們倆還是偏向我的,對不對……再說了,這也不是正式的比賽!」

  哈利覺得自己頭都快掉了,但赫敏獲得的待遇明顯就溫柔很多。他心中憤憤,故意挑撥道:「待會兒拉文德不會也會來看你選拔吧?」

  羅恩身體一僵,赫敏臉上偷笑,語氣卻惡狠狠地:「那你就走著瞧吧,羅納德!」

  規模龐大的候選人隊伍讓他們的選拔毫無懸念地拖到了天色擦黑,公共休息室裡舉辦了一場小小的慶祝會,為了院隊這一次更新率高達60%的重組——「老人」裡羅恩·韋斯萊只能算半個,他去年才入隊的。

  哈利和赫敏趁機和羅恩交了底,他先掏出一個小紙包,裡面殘留著一些白色結晶體。

  「這是什麼?」羅恩喝無酒精飲料都有點醺醺然的意思,「咱可不興整麻瓜那一套啊,兄弟,傷身體!會發瘋!」

  「你以為這是什麼?」哈利失笑,「這是你的福靈劑啊!」

  羅恩一個激靈,酒醒了一半。

  赫敏比他要講究一點兒,為了防止動手腳時被羅恩看見,她准備的是一小瓶蜂蜜。

  「你是很優秀的男巫,羅恩。」她認真地說,「只是你自己意識不到,才總是需要吐真劑啊福靈劑什麼的。」

  羅恩整個人都化作一塊品種優良的大紅薯,哈利顧及他的面子,連忙往人群裡一扎,只有赫敏留在羅恩身邊慢悠悠地喝著飲料,順便向著經常望向這邊的拉文德·布朗甜笑。

  「我真的可以?」他忽然沒頭沒尾的問。

  「你已經證明自己很多次了,你只是忘性大。」赫敏捧著他的臉,躲進窗簾陰影裡,「上學期發生的事太多,襯得魁地奇冠軍都不起眼了,一會兒我們借哈利的隱形衣,去獎杯陳列室確認一下、那塊獎牌上刻著誰的名字?」

  「你、你肯……違反校規,為了我?」羅恩結結巴巴地說,「你今天好主動啊,赫敏。」

  「一直都是我主動啊!」赫敏笑嘻嘻地,湊上去親了他一下,亮晶晶的眼睛像兩泊盛滿了星光的小湖,「什麼叫做『為了你』?你怎麼了?你當然值得,羅恩,校規在你面前不值一提。而且……就算沒有這回事,偶爾出去約會一下,似乎也情有可原,我們一定藏得比你爸爸媽媽要好吧?」

  羅恩·韋斯萊確定自己一定是哭了。去他的吧,什麼級長的榜樣帶頭作用,什麼哥哥的臉面,他現在,就要在這裡,狠狠地親吻赫敏!

  福靈劑糾紛完滿解決,哈利也終於能有機會通報校長室裡克拉布告密的事,羅恩和赫敏一度驚得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說……」羅恩伸手撥弄著火堆,讓木偶人燒得更充分一些,天氣很冷,「鄧布利多他會……像我舅舅他們那樣?」

  「是啊!」哈利也有些郁悶,但這是鄧布利多決定好的事——每個人都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死,哪怕是假死。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拖了一個多月才告訴我們!」赫敏有些生氣,「你怎麼坐得住呢?」

  「可是,赫敏。」哈利苦笑起來,「這件事我們幫不上忙啊,我們只是劇院客座上的觀眾,只能等待、旁觀著好戲揭幕。」

  赫敏啞然,憤憤地踩斷了一根木柴。

  「我的天啊,赫敏!」羅恩嚇了一跳,「那上面還有火呢,除非你穿的是龍皮靴,快讓我看看你的腳!」

  赫敏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神情很是憐愛。

  「羅恩!」哈利小聲道,「弗立維上次說的防火咒,就是中世紀女巫把自己燒著玩兒的那個,赫敏已經會了!」

  羅恩尷尬一時,連忙清了清嗓子,大聲道:「我都不習慣了呢!無事可忙的日子!」

  他隨口一句,哈利卻深有感觸。「沒准兒是給我們時間來應付這些N.E.W.Ts程度的課程。」哈利開了個玩笑,「我有時候上著上著課,就懷疑自己聽不懂英語。」

  「那我就是格洛普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羅恩大咧咧拍著他的肩,「哦不,海格不會逼著格洛普考N.E.W.Ts,他沒准還比我聰明點兒。」

  他們一點兒都沒有誇張。N.E.W.Ts提高班的課程艱難到令人懷疑前五年他們都在上幼稚園,其中尤以魔咒和變形術為最。本來哈利緊急翻出斯內普的小本本補習之後、勉強還能應付魔藥課,結果斯拉格霍恩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他的媽媽莉莉·伊萬斯,這深深地打擊了哈利的自信。

  魔法天賦到底伴什麼傳播?

  血緣?那他應該像詹姆那樣擅長變形術、像莉莉那樣擅長魔藥。

  空氣?那更了不得了,女貞路5號找不出一個學渣,連西裡斯都是那種「別人該學習的時候睡覺,他睡覺都是在學習」的天賦型選手。總不能怪德思禮家吧?每年就住倆周,哈利都覺得虧心。

  赫敏和羅恩都勸他不要多想,羅恩更是拿自己舉例,搬出了比爾、查理和珀西三座大山,充分論證了這玩意兒既不靠血緣也不靠空氣——都是一個屋檐下長大的韋斯萊,怎麼就差這麼大呢?

  「他只是想拉攏你,哈利。」赫敏說,「我不相信你沒發現,斯拉格霍恩就是一個、一個………」

  「一個把人當鉑金包的終極收藏癖。」羅恩冷不丁來了一句,引得赫敏驚訝地看了他好幾眼。

  「但我覺得斯拉格霍恩對哈利和對其他包還不一樣。」羅恩基於某種小動物的直覺,侃侃而談,「他拉攏你,赫敏,或者金妮,或者隨便其他什麼人,只是想把你們裝進收納袋,有朝一日拿出來換錢,但哈利不一樣,我覺得他在討好哈利。」

  「討好我?」哈利驚了,「討好我干什麼?」

  「下注,大概。」赫敏眨了眨眼,「一個鉑金包愛好者,一定有許許多多五花八門的人脈和消息來源,他看清了局勢,斯拉格霍恩教授大概就是鄧布利多所說的那種『明眼人』。」

  「可他為什麼要下注?」羅恩說出了哈利的心聲,「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巫師啊,像馬爾福家那樣的才需要下注,他不應該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赫敏誠懇地說,「我本來想說,他來霍格沃茨尋求庇護,畢竟外面現在很亂,但他、鄧布利多教授和巴沙特教授之間的關系又很古怪,所以我沒辦法准確地判斷。」

  出於某種「你很有眼光嘛」的心理,哈利再一次面對斯拉格霍恩的派對邀約時態度就松動了許多。老教授趁機告訴他,魔法部部長將會親臨聖誕舞會。

  「我猜你一定很想見到她吧,哈利?」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湊過來,似乎是意有所指地小聲說道。

  「我可一點兒都不懷念格林格拉斯教授的授課方式。」哈利謹慎地說。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參加——鄧布利多在像調查伏地魔一樣調查她,至少得讓阿波羅尼婭本人知情。

  但是她沒來。她難得地食言了。

  阿波羅尼婭只派了一群貓頭鷹來,烏壓壓的像一團暴風雨雲,為首的那一只威嚴地叼著一封措辭婉轉而禮貌的致歉信,剩下的貓頭鷹腿上綁滿了禮物,全都是那種既不會過分隆重、又實用有趣的小玩意兒。

  「我敢說她是弗雷德和喬治聖誕季的大客戶。」被赫敏邀請來的羅恩拿著自己拆出來的專利白日夢咒,和妹妹交換了一頂防咒帽。

  「好東西,留到下次黑魔法防御術課上讓納威戴。」羅恩喜滋滋地說,「攻擊不會生效,這樣他就可以裝作自己的無聲防御咒成功了。」

  「你這可不是在幫他。」哈利說。

  「我是在幫我們的學院分!」羅恩很堅持,「應該讓斯內普去教草藥學,我就不信納威在溫室裡也會忽然喪失所有天分。上學期在D.A他學得多麼快啊!」

  說話間,斯內普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正被斯拉格霍恩纏住說著什麼,神情窘迫又有些煩躁。哈利完全不能想像他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除非……他們懷抱著同一個目的。

  但是阿波羅尼婭沒來。

  直到聖誕假期他才知道緣故。

  「食死徒從來不會讓人過一個好節。」任務間隙抽空來陋居探望他的盧平捧著一杯肉桂紅酒,「連雷古勒斯都沒能在家裡呆住,他本來約了馬爾福夫人見面的。」

  「他干嘛去了?」哈利笨手笨腳地削著甘藍,覺得五六年的魔藥生涯對他的刀功毫無幫助。

  「保護赫敏。」盧平微笑道,「他自稱是一個錢包被偷、只會一點英語的北歐背包客,被格蘭傑太太撿回家了。」

  「如果赫敏願意來陋居過節就好了。」羅恩憧憬地說,「當然,我知道沒可能,聖誕節就是要跟家人在一起,她幾乎在這裡過了一整個暑假呢!」

  於是哈利只在聖誕節的晚上,短暫地見到了韋斯萊家除查理之外的全部陣容,他們一個個都疲憊不堪,不是在別人家門口蹲點回來就是剛剛結束一場遭遇戰,恨不得在沙發上就睡死過去。

  「還好艾比蓋爾說裡德爾舍不得派他那些『百戰精銳』出馬。」亞瑟把臉埋在莫麗制作牛奶醬用剩的檸檬皮Ⅰ裡狂吸,試圖提一些精神,「剩下這些烏合之眾,我們和傲羅都能應付,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太煩了。」

  「他還剩幾個『百戰精銳』?」弗雷德嗤笑道。

  「永遠不要在戰術上輕視你的對手!」珀西嚴厲地勸阻,哈利覺得這話一股阿波羅尼婭式的調調。

  「為什麼傲羅也……」羅恩傻傻地問道。

  「他一直就是這麼做的,拿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卒,為更有價值的棋子鋪平道路。」亞瑟嘆息了一聲,「何況只是送進阿茲卡班,攝魂怪又不在了,有朝一日,怎麼進去的還怎麼出來。」

  「我看那一天怕是不遠了。」莫麗幽幽地說道,忽然嫌收音機的歌聲吵人,「啪」的一聲關了。

  哈利心底裡忽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不平情緒,為阿波羅尼婭。她做了那麼多,她給鳳凰社泄密、還要親自上陣確保「目標」不會真死了、一切結束後再以官方身份來收尾……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在食死徒、鳳凰社和魔法部之間維持著脆弱的平衡,只要她一個不穩,眼下大好的局勢就會徹底崩盤。

  然而鄧布利多還是要懷疑她。就像伏地魔懷疑她一樣,覺得她另有所圖嗎?

  哈利想不通,可他清楚地知道鄧布利多不是湯姆·裡德爾,他的頭腦絕對清晰,作出的一切決定都有意義。

  新學期他們失去了赫奇帕奇的漢娜·艾博。一家人是在歡度聖誕時被食死徒破門而入的,黑魔標記像一顆巨大的霓虹彩燈,照亮了那座小鎮。

  「我不明白!」納威至今無法接受,「漢娜怎麼礙著他啦?艾博先生只是個畫兒童繪本的作家!」Ⅱ

  同樣是D.A成員,怎麼他們就不知道漢娜家裡是干嘛的?羅恩小心翼翼地開口,提醒他:「如果你還記得,納威,艾博是純血家族,而漢娜是個混血。」

  這說明艾博夫人至少也是個混血,搞不好像盧平的媽媽那樣是個純麻瓜。這在伏地魔看來,絕對值得被拎出來殺雞儆猴。

  「年輕的先生們!」他們的幻影顯形教授威基·泰克羅斯在禮堂另一頭遠遠地鼓勵他們,「幻影移形是很難的學問,剛開始進展不大是正常的,但因此自暴自棄地聊天就是愚蠢的。記住,D!D!D!」

  哈利、羅恩連忙和納威分開,各自走回自己的木頭圈圈前,像個傻子盯著圈圈裡的空地干使勁兒。這一次連赫敏也沒辦法做得更好了,她完全無法忍受自己的挫敗,氣呼呼地來找哈利。

  「從哪裡能找到德拉科?」赫敏徑直問道,「我得和他談談!」

  「嗯?」羅恩立刻瞪起了眼,「你找他干什麼?有什麼事兒是他行我不行的?馬爾福當守門員也未必有我好!」

  「幻影移形。」赫敏淡淡地說,「不是你說的嗎?暑假開始時德拉科就是這麼從鳳凰社離開的。」

  「我以為是他吹牛!」羅恩非常不服氣地說,「我怎麼知道他真的可以?沒准兒是克利切幫忙作弊呢!」

  「布萊克家有這樣的傳統。」哈利努力回憶著,「時局不穩的時候,會盡可能地教給孩子逃生保命的手段。」Ⅲ

  「那就對了!」赫敏猛地一拍巴掌,「他媽媽就是個布萊克,不是嗎?」

  「但是條件不允許啊,赫敏。」羅恩還在竭力挽回,「只有每周上課的禮堂才能幻影移形,馬爾福大概都沒報名,他只要直接參加考試就行了。」

  「霍格莫德,或許?」

  「天氣不好,取消了。」哈利善意地提醒,「唐克斯說霍格莫德也施加了大範圍的反幻影顯形咒,否則食死徒早就從天而降、四處亂殺了。」

  「而且我決不允許!」羅恩握緊了拳頭,「在我生日當天,你和那個金發的家伙一起學什麼幻影移形!」

  「噢,羅恩!」路過的金妮吃驚地停下了腳步,「你看上去好像一個家暴狂,我要告訴弗雷德和喬治!」

  「哎!」羅恩一下子泄氣了,委屈巴巴地看著赫敏和哈利,「我不是……你們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哈利和赫敏都安慰他,「你沒賊心也沒賊膽,你也打不過!」

  羅恩頓時更萎靡了。



第190章  冠冕(3)

  三月一日,羅恩正式成年,他們雖然沒能去成霍格莫德,但一連串事件之精彩詭異,遠超他們已經逛了三年的巫師村。

  首先,是羅恩誤食了一盒酒心巧克力,那是他的生日禮物,落款是「知名不具」。女巫用纖細優美的筆跡寫著,這是她親手制作的,用了三把掃帚最好的用櫟木催熟的蜂蜜酒,反復嘗試了很多次才成功。

  這個落款比當年文森特·克拉布收到的「稍後再見」還要糟糕,哈利一個沒留神,就低估了美酒對於剛被允許喝酒的成年巫師來說,有多麼大的吸引力。

  他們由此很快就知道了「知名不具」是誰,因為那個「櫟木催熟的蜂蜜酒」裡加了迷情劑,拉文德·布朗在親手制作巧克力時親手放進去的。

  哈利第一時間就想到要找斯內普,但他完全忘了斯內普已經不再擔任魔藥學教授一職,連臥室也一起搬到了遠離斯萊特林地牢的三層。因此他艱難地拖著熱情似火的羅恩來到地下時,從被敲響的門裡走出來的是斯拉格霍恩。

  「我很抱歉,先生。」哈利連忙說道,「但是羅恩真的很緊急,我怕他犯錯誤!」

  「是什麼?」斯拉格霍恩打著哈欠為他們讓開道路,羅恩就像是一只聞到金子味兒的嗅嗅,恨不得把這裡掘地三尺,哈利則像一位絕望的狗主人,只能拼命地拽著羅恩的後衣領。

  「迷情劑,先生。我對羅恩說,拉文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就當作沒聽見……就是那位下藥的女巫,我騙羅恩說她在您這裡。」

  「現在?」斯拉格霍恩大搖其頭,「我的名譽啊,哈利!」

  「羅恩現在藥效上頭,您知道的,他想不了那麼多!」哈利連聲催促,感覺自己像是泰迪犬主人的大腿,「如果……您能快一點……」

  斯拉格霍恩以一種和他體型不相稱的速度調制好了解毒劑,哈利哄著羅恩喝下,這才松了一口氣。

  「赫敏!」藥效解除的羅恩驚恐極了,怕得發抖,「她沒看見吧?」

  「沒事。」哈利安慰他,「她只會先罵你亂吃東西,再和金妮一起嘲笑你。」

  「別告訴她!」羅恩懇求道,「金妮知道了就等於弗雷德和喬治也知道了,爸爸媽媽也是早晚的事!」

  哈利和斯拉格霍恩都舉手發誓絕不外傳,為了緩和羅恩焦慮不安的心情,斯拉格霍恩還主動提議喝點小酒。

  別的不說,一位六年級過生日,這本身就值得開一瓶好酒,如果這瓶酒裡沒有毒就好了。

  被哈利往嗓子眼兒裡硬懟了一塊糞石的羅恩躺進了醫療翼,這件事最終也沒瞞過赫敏和金妮,當然,也沒瞞過鄧布利多、麥格、斯內普甚至校外的韋斯萊一家人。

  教授們和家長齊聚在校長室,鄧布利多為防萬一,甚至提取了哈利的記憶扔進冥想盆。他離開前故意腳步拖沓,只聽到斯拉格霍恩委屈至極地辯白:「你知道的,鄧布利多,是我懇求你收留我……」

  孩子們,成年的和未成年的,站著的和躺下的,都在醫療翼。赫敏完全顧不上探究事情真相,頭發和校袍都在趕來前被聽說此事卻不能前來而崩潰的拉文德扯得亂亂的,她伏在羅恩的病床前,捧著他的一只手,眼神發直。

  哈利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韋斯萊們,因為真相在他眼裡是如此清晰而突出,他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不難推測出,羅恩的悲劇只是緣於多重巧合的疊加。

  但他不明白的是,文森特·克拉布並不像是個有膽子做出這種事的人,沒道理他和鄧布利多雙雙看走眼,或許還要加上作為院長的斯內普和藏身於教師叢中的那位神秘的巴沙特教授。

  至於其他斯萊特林……哈利冷眼旁觀了好幾個月,德拉科明顯是找到了門路,高爾因為能上的課不多,偶爾還能幫上他的忙,其他人純純摸魚——或者說忙於正事:五年級和七年級准備大考,六年級在繁難的課業裡煎熬。

  成長於和平年代的年輕人眼裡,黑魔王也沒有多拿幾張證書重要。

  毒物檢驗的結果解答了他的困惑。蜂蜜酒的成分阻礙了斯卡平顯形咒的發揮,斯內普和龐弗雷夫人不得不各自提取了一點毒酒進行更深層次的分析,醫療翼近水樓台,先知道了結果。

  「不致命?」金妮驚叫道,她是最先趕到病房的,羅恩那種呼吸困難、七竅流血的慘狀還殘留在她的記憶裡,「剛才可真嚇人!」

  「是啊,這是一種緩釋劑,一種……惡作劇產品。」龐弗雷夫人的表情居然甚是懷念,「二十年前它一度很流行,和我也算是老朋友了。」

  哈利心裡「咯噔」一聲——不會又是掠奪者們干的好事吧?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答案不言而喻了,不是嗎?

  午飯後,罪魁禍首(只能算半個)親自趕來了,帶來一顆足有金色飛賊那麼大的棕黑色丸子。

  「吃了。」他言簡意賅地說,「昏迷不醒是第二階段的表現,然後他會失憶,如果你們不想他這樣的話,就讓他吞下去。」

  韋斯萊們集體失語,幾乎懷疑斯內普是在消遣他們。

  「但是,教授。」赫敏為難地說,「羅恩現在這樣……我們沒辦法……」

  丸子可比那塊糞石大得多了,哈利懷疑自己在清醒狀態下都不一定能梗著脖子咽下去。

  「韋斯萊失憶期間我會酌情少扣幾分的。」斯內普惡劣地望了羅恩一眼,為自己的傑作多年以後仍能發光發熱而感到有趣,「你們自己看著辦。」

  他轉身出去了。

  「你應該問問羅恩失憶的範疇,赫敏。」喬治誠心誠意地說,「如果他一覺回到嬰兒時期,今天就算是切開他的食管我們也得給他喂下去。」

  「多麼惡毒啊!」弗雷德喃喃感嘆,「這解藥甚至升華到了讓無辜群眾也跟著受苦的程度!點睛之筆!」

  赫敏翻了個白眼,示意哈利趕緊去追上斯內普,扯著他的袍子打滾撒嬌也好,無論如何也得討個說法。

  哈利撒腿就跑,終於在寂寥無人的八樓找到了斯內普,看來他還得去找鄧布利多報告。

  「羅恩……」他喘得肺都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了,「您不能……那太大了……」

  「不然怎麼能叫惡作劇?」斯內普反問道,「你不會以為霍格沃茨一直充滿著愛與和平吧?」

  哈利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也是阿波羅尼婭的主意?」哈利小聲問道,「也太缺德了。」

  根據龐弗雷夫人的介紹,受害者先是呼吸困難、七竅流血(足夠折磨但不會死),服下任一解毒劑後隨即開始長達七日的昏迷(也不會死),正當所有人都為病人的蘇醒而歡呼時,就會發現他竟然又失憶了(心智兩歲),想要徹底解毒,可以,咽個金色飛賊先!

  「阿波羅尼婭叫它『游俠的劍』Ⅰ,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我們都覺得拗口,直接叫『十七號』。」斯內普的神情也滿是懷念,和龐弗雷夫人相比也不遑多讓,合著受傷的只有羅恩。

  「十七號?」

  「我們共同研制的第十七種魔藥。」斯內普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看哈利的眼神怪怪的,「她本來想把解藥做成鮮綠色液體,接觸到實物會『咝咝』地冒白煙。」

  那不就是模仿強酸?這誰敢喝?哈利無語極了,問道:」那為什麼沒做?」

  「無毒色素很貴,沒必要。」

  哈利·波特:…………

  斯內普的心情似乎因為回憶過去而變得好了不少,他大發慈悲地告訴哈利,解藥的形態和藥效半點兒關系都沒有,費時費力地捏個大丸子純屬為了難為人,至於斯內普為什麼非要難為羅恩,嗯……

  哈利急著回去阻攔或許已經開始試圖噎死羅恩的雙胞胎,還沒來得及向斯內普道別,就看到有求必應屋那面牆上緩緩浮現出一扇門,灰頭土臉的德拉科閃身出來。

  那顆金燦燦的腦袋上還頂著半拉蜘蛛網,似乎沒辦法再發光了,但當他看清走廊上的兩人——准確地說是斯內普——之後,那雙欣喜若狂的灰眼睛簡直光輝燦爛。

  「我找到它了,先生!」

  斯內普一愣,隨即用格蘭芬多們從來都沒有享受過的態度誇獎道:「做得很好,德拉科。」

  德拉科向他點點頭:「請跟我來。」

  哈利下意識地跟上斯內普的腳步,向醫療翼匆匆發了個守護神。沒有人能夠抵抗這種誘惑,他想,比伏地魔本人還要早知道關於「如何進入霍格沃茨」這道難題的解法,當然,不止一個答案,但未知的這一個更令人著迷。

  然後他就一步踏進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巨大垃圾場,足有一座宏偉的麻瓜教堂那麼大,從只比禮堂穹頂矮一點點的天花板到地板的每一寸角落,從狹窄擁擠的門口到望不見盡頭的內部,都被各種各樣的舊物填滿了。

  而德拉科所做的,就是把這間凌亂而無序的垃圾屋,整理成一個井井有條的二手市場。當然,他只整理了一小部分,至少這間屋子現在進得去人了。

  「你沒必要這樣做,德拉科。」連斯內普都這樣說。

  「不行的,教授,我忍受不了。」德拉科也無可奈何,看來這些額外的工作浪費了他大部分的時間,但是沒關系,因為這也是伏地魔的時間,「哈利明白的。至少,我的家務魔法因此進步顯著。」

  啊,沒錯,哈利的確記得,德拉科第二次拜訪女貞路5號時就嚴肅地提起,他不明白垃圾桶裡為什麼有會垃圾。在知曉家養小精靈這種生物之前,哈利一直以為這和「司棋男僕」一樣,屬於有錢少爺發神經。

  他們穿行在德拉科整理出來的「小徑」裡,仿佛開車通過暴雪後的加拿大公路,只不過此刻如山壁立在兩側宛如隧道的並非皚皚白雪,而是千百年來所有想藏東西的學生那千奇百怪的私人物品。

  「就是那兒了。」德拉科一指前方。

  小徑蜿蜒曲折,並非筆直前進,而是彎向每一個大型家具,所有的衣櫃、五鬥櫃、書櫃都像是迷宮裡一條堵死的分支,直到另一個平平無奇的大櫃子出現,那是迷宮的終點。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哈利喃喃說著。

  「嗯?」德拉科一驚,「可你沒來過我家,難道是彼得伯勒?」

  彼得伯勒這個地名提醒了他,哈利想起自己在哪見過相同款式的櫃子了——阿波羅尼婭買下了它,在哈利二年級開學前,這似乎不是一句「慧眼識珠」就能解釋得通的。

  「不,沒有……」哈利下意識地想隱瞞這件事,「我是說,它太普通了,你怎麼能確定這就是你想要的呢?」

  「因為這個。」德拉科帶著他來到櫃子的另一邊,那裡安放著一座古怪的男巫半身像,雕像頭上歪戴著一頂灰撲撲的冠冕,「我得到的命令就是這個,『一座大櫃,緊挨著一座雕像,附近有一頂女式銀冠』。」Ⅱ

  「所以你找的是櫃子?還是雕像?」哈利本來知道答案的,但斯內普卻看都沒看一眼那只決定伏地魔任務走向的櫃子,他站在雕像面前,幾乎要和那個男巫臉貼臉地打啵。

  「櫃子。」德拉科拍了拍櫃門,神情發愁,「我幾乎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確定它壞了。」

  「找是你找,修也是你修?」哈利被食死徒實習生的工作量震驚了,「我相信……一秒鐘就能修好!」

  他悄咪咪指了指斯內普的背影。

  「啊……」德拉科冷淡地說,「但是理論上我應該不願意把功勞和榮譽分享給任何人。」

  哈利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那怎麼辦?」他試圖將話題導入安全的學術領域,「用『恢復如初』嗎?」

  德拉科難以言喻地看著他:「很好,那我只怕得修到鄧布利多自然老死。」

  哈利·波特,第一次把天聊死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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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冠冕(4)

  還好德拉科的注意力已經被斯內普遇到的難題吸引了——後者試圖摘下那頂冠冕,但諸如漂浮咒之類的咒語統統不起效。

  如果他想讓氣氛更尷尬一點,或許可以問一句「您為什麼不用手拿呢,教授」。

  「找根繩子來。」斯內普忽然說。

  哈利還在發愣,德拉科已經熟門熟路地翻出了一卷草繩(嚴重懷疑生產於10世紀),斯內普用魔杖指引著那根繩子,穿過冠冕與雕像之間的縫隙,牢牢地打了個死結。

  然後他一腳踢倒了雕像。

  這引發了嚴重的連鎖反應,因為「白雪隧道」險些崩塌,一陣塵土飛揚和危險的「轟隆」聲過後,三人幾乎同時撤銷了鐵甲咒。

  「還不算太傻。」斯內普評價道,像遛狗一樣把滑落的冠冕拖著走,「德拉科和我一起。」

  「鄧布利多?」德拉科有點不情願,但還是跟上去了。哈利默默地追在後面,決定將「只要沒人趕他、他就不走」貫徹到底。

  有求必應屋門口他們遇見了拉文克勞的幽靈,一位孤高、憂愁還挺內向的女士,也不知道是姓格雷呢,還是生前喜歡穿灰衣。哈利跟她完全不熟,入學六年就搭過一次話,還是問路與指路。

  「那是我的冠冕!」格雷女士(比「灰衣女士」禮貌一點)一臉受驚的表情,指著斯內普的「寵物」,「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待它!它可是——可是——」

  「曾經是。」斯內普的聲音裡勉強可以聽出一些禮貌,「現在是我的了,至少撿來比偷來的所有權更加正當,不是嗎?」

  如果幽靈能看出色彩變化,格雷女士的面色一定蒼白得像雪一樣了。她渾身顫抖,幾乎瘋狂地想要去拿起那個冠冕,口中發出似怒似泣的喊聲:「怎麼……你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斯內普的臉上浮現出一縷譏誚的笑意,仿佛有什麼一針見血的扎心話等著把格雷女士說崩潰,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繼續拖著冠冕、帶著兩個小巫師向校長室走去。

  「我常常想,女士,人犯蠢是不是沒有止境的?能在生前死後都愚不可及地犯下大錯,您還是第一人。」他在石獸關門前留下一句,「您沒能『走下去』,堪稱英國巫師界的一大損失。」

  校長室裡只有鄧布利多和巴沙特教授,看來誤會已經徹底澄清了。但斯內普的好心情卻在見到某個人之後、宛如陽光下的白雪一樣消失了。

  「另一個。」他提著草繩,冠冕像鐘擺一樣蕩來蕩去,讓哈利想起麻瓜的悠悠球,「德拉科找到了。」

  鄧布利多只是「唔」了一聲,看上去並沒有多驚訝,反倒是巴沙特教授立即感興趣地走了過來,甚至把草繩都搶走了。

  「一個完整的!」他嘖嘖稱奇,「多麼愚昧又心狠啊,我就從來不對自己動手!」

  「呵,你!」斯內普嘲諷地笑了。

  「做得很好,馬爾福先生!很了不起!」鄧布利多趕緊攔到兩人之間,敏捷地不像一位百歲老人,「當年我一打開垃圾屋的門,馬上就決定還是以後再說吧!我想西弗勒斯彼時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斯內普「哼」了一聲,終於放棄和巴沙特教授針鋒相對。「反正又飛不走,也丟不了。」他說,「那些藏東西的人只管開門往裡一扔,誰還記得要找出來了?」

  「我的確發現過一條舊路。」德拉科說,「我想垃圾山應該坍塌過不止一次,所以將路埋住了……事實上,我一直沒有進展,就試著打通了那條舊路,然後就找到了。」

  「很明智。」巴沙特教授還在玩悠悠球,「因為那就是藏這玩意兒的人留下的,就算垃圾山沒塌,他走之前也得弄塌,對吧?」

  德拉科顫抖了一下:「我們說的不會是同一個人吧,教授?」

  巴沙特教授慈祥地看了他一眼,順便又去看旁邊的哈利——准確地說,是他頭上的疤。他正准備說什麼,早有預料的鄧布利多就嚴厲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哈利·波特發誓那絕對不是什麼「傑拉爾德」!它們之間的差別就像「比爾」和「威廉」那樣分明!

  「那開始吧?」巴沙特教授興致不減,「我來動手嗎,阿不思?」

  「那可是羅伊娜·拉文克勞親手鑄造的冠冕。我們已經失去了赫奇帕奇的金杯。」鄧布利多不太贊成,「我很懷疑,你的火燒過後還會留下什麼。」

  兩個小巫師驚掉了下巴。

  「那你來?」巴沙特教授把草繩朝他一遞,引得鄧布利多剛要伸手,他就飛快地縮了回來,「你和我有什麼不同?」

  斯內普忍無可忍地從袍子裡取出一張紙條。「阿波羅尼婭寫給你們的。」他的目光挑釁似地在兩位白發蒼蒼的老巫師之間打轉,「你們誰的腦子學新知識更快?」

  「那小姑娘也不過站在我的肩膀上。」巴沙特教授嗤之以鼻,但還是伸出手來,「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們吧,別髒了你們的手。」

  斯內普立即將手一握。

  「拿你的咒語來交換。」他說,「她要學你拿來對付她的那一個。」

  「可以。」巴沙特教授展現出了一種閱盡千帆後的從容寬大,他很快用鄧布利多的文具寫了一張同樣的紙條,甚至還叮囑他轉告阿波羅尼婭「有不懂的地方盡管問」。

  藍白色火焰自巴沙特教授魔杖尖端燃起的時候,德拉科險些掉頭就跑,哈利拖著他藏進小房間裡,聰明地把木門變成了玻璃門。

  在門裡門外四雙眼睛的密切關注下,巴沙特教授試了兩次就成功了。厲火一改往日蓬勃浩大、宛如點燃加油站的盛況,變得和打火機的火苗一樣微小纖弱,它細細地爬上草繩試了試水,繼而精准地舔上了冠冕。

  黑煙彌漫,有什麼東西在尖叫,還有什麼人在說話,哈利只聽見了「野心」啊「世界」還有「血仇」什麼的,鄧布利多就眼疾手快地捅了正在酣睡的福克斯一下。

  鳳凰空前憤怒的鳴叫聲裡,似乎連這些邪惡而不祥的黑煙都散得很快。哈利和德拉科重新回到校長室時,鄧布利多已經蹲在地上,謹慎地打量著完整無缺的冠冕。

  不是厲火,只是障眼法,「老洛哈特」人如其名——這是哈利的第一想法。但他隨即就看到,冠冕在漂浮咒的控制下緩緩地從地毯上升到了半空中。

  「精妙絕倫。」鄧布利多贊嘆道,操縱著冠冕滴溜溜轉圈,「巧奪天工。」

  「變薄了!」德拉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天啊,我想學!」

  的確如他所言,冠冕被燒得薄了不止一層,但表面優雅的鏤刻、璀璨的寶石和完整的結構都被保留下來,經過火焰洗禮後更加閃亮,哪怕它此時脆弱得輕輕一碰就會變形。

  「拉文克勞的東西嘛!」巴沙特教授相當得意,「怎麼說我也在霍格沃茨任教一場,有義務為你們留下點兒什麼。」

  「比我處理掛墜盒做得好。」鄧布利多打開桌子上的蒸鍋,哈利探頭望去,只見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黑石頭、日記本和一條掛墜盒。盒蓋上原本應該鑲嵌著琉璃或者玻璃,以便於時刻看到內中收藏的頭發或者畫像,現在那裡空空蕩蕩,只有一條孤零零的蛇型裝飾,在碎玻璃碴子的簇擁下風騷地扭成S形。Ⅰ

  「那不會是……」德拉科一臉慘不忍睹,他悲憤地看向斯內普,大有「這你也能忍」之意。

  「可以重新鑲,我咨詢過對角巷的首飾匠人,沒問題。」鄧布利多連忙安慰他,一邊小心地將掛墜盒底部對應的刀口擋住,「只要等淨化完成後。」

  說著又嘆氣道:「可惜了金杯,到時候三缺一,擺在這裡也不好看。」

  「做個假的。」斯內普頭都不抬地說。

  牆上立刻有假寐看戲的赫奇帕奇校長不樂意了。

  「畢竟是麻瓜熱武器。」巴沙特教授鄙夷地說,「這種事沒有前例,誰也想不到還會有這種效果——裡德爾是第一個被麻瓜武器傷害致死的巫師,多光榮啊!」

  德拉科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哈利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不去問德拉科從寥寥數句都推測出了什麼。如果是他自己,知道得這麼少還待在這裡,早忍不住問東問西了,拿不到謎底還不高興嘞!

  鄧布利多小心翼翼地將「銀發絲」冠冕放入蒸鍋,哈利掰著指頭數了數,發現全部的魂器都已經在這裡了——金杯據說屍骨無存,納吉尼已經埋在禁林深處了,還樹了塊碑。

  那為什麼斯內普要說「另一個」?有「一個」,才有「另一個」,否則他應該說「最後一個」。

  伏地魔又做新的了?這個情況鳳凰社已經掌握了?那他怎麼不知道?

  哈利心裡直犯嘀咕,但面上什麼都沒說,乖巧可人地跟著德拉科一起告辭了,離開前還聽到鄧布利多讓斯內普把什麼東西「再准備一份」。

  他們半路遇見了皮皮鬼,立即默契地翻臉大吵了一架,說些什麼「我一定會再次抓到你的把柄的」和「別白日做夢了,疤頭」之類的狠話,差點拔魔杖,吃到大瓜的皮皮鬼也顧不上搗蛋了,唱著歌兒造謠傳謠去了。

  「你先走吧,我得去醫療翼看看羅恩。」哈利松了一口氣,「回去洗個澡什麼的,你可是個馬爾福啊!」

  「馬爾福的品格從不在於衣飾的整潔。」德拉科裝腔作勢地回了一句,他們相視一笑。

  回到醫療翼,羅恩甚至已經醒了,腮幫子上一抹亮閃閃的痕跡,大概是赫敏搽的唇膏。

  家人們都圍在他身邊,神色輕松,除了弗雷德和喬治——已經被尊稱為「韋斯萊先生」的商業新秀,被兩條麻繩捆起,掛在了天花板上,噢,舌頭還黏在上牙膛裡。

  哈利不敢想羅恩是怎麼醒來的,他衷心希望自己的守護神及時趕到了。

  面對這種血淋淋的家暴現場,龐弗雷夫人竟然選擇了無視,這就很能說明一些事了。

  「哈利!」羅恩興高采烈地叫了一聲,嗓音沙啞,「多虧了你,兄弟!」

  完了,真是生吞的,哈利不忍直視地閉上眼。

  他受到了韋斯萊夫婦的熱情接待,無論他怎麼謙虛都沒用,莫麗拉著他坐在她和亞瑟中間,摸摸這裡、摸摸那裡,好像在打量一個金寶貝。正統病號羅恩都沒這待遇。

  但病號本人並不在乎。「只有你發現我中了迷情劑之後會帶我去解毒。」他心滿意足地拉著赫敏的小手,「我敢說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只會先看夠我的熱鬧。」

  「也包括赫敏?」金妮危險地問。

  「我會先罵他一頓,然後把你們所有人都叫來……」赫敏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說,「……護送他去解毒。」

  韋斯萊夫婦正在為缺課的哈利補上事情的真相。

  「就是那個小食死徒干的。」莫麗又是憤憤、又是唏噓,「鄧布利多請他喝了一杯加料的紅茶,什麼都招了。」

  「他覺得,如果鄧布利多一直沒遭到刺殺,就會顯得他的告密不真。」亞瑟小聲道,顯然有些事金妮和雙胞胎還不知道。

  「上學期他在『三把掃帚』聽到斯拉格霍恩向羅斯默塔訂酒,聖誕時回家拿了藥,又特意折回霍格莫德下毒。誰知道斯拉格霍恩為什麼突然又不送了,這可真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說他是主動請求來學校避風頭的,那應該時時刻刻黏在鄧布利多身邊才對……」

  「回家拿藥?」哈利懵了,「我以為他是搞到了斯內普的庫存……噢不,對不起,這對他來說太難了是嗎?」

  韋斯萊夫婦雙雙一笑。

  「小時候弄著玩兒賺零花錢的東西,西弗勒斯還留著干嘛?他一開始都沒認出來呢!」莫麗以一個成年人的角度解釋道,「家裡還能找到我們那時候流行的惡作劇小玩意兒,是一種自動瞄准人眼睛的飛鏢,如果你躲,它就會變成一大捧冷水把你淋濕,如果你勇敢地迎上去,它就會變成一蓬芬芳的玫瑰花瓣灑你一臉。」Ⅱ

  「哇哦!」金妮叫道,「這可浪漫極了,媽媽!」

  天花板上的雙胞胎也在試圖撞響對方的腦門來代替鼓掌。哈利沒想到連小小的惡作劇產品都能看出學院差異,這可真是!

  「我們怎麼不知道?」羅恩插話問道,「從來都沒翻到過,你到底藏在哪裡了,媽媽?」

  「得了吧!你們只是普通地活著,就足夠把家裡搞得一團糟了!翻?我哪敢讓你們翻?」莫麗用魔杖點了點羅恩,他立刻被一股大力按回到了枕頭上,「你提前吃了解藥,會頭暈二十四小時,老實躺著吧!」

  哈利萬萬沒想到「十七號」居然還有後手,小聲問赫敏:「頭暈……有多嚴重?」

  「就……完全看不了東西。」赫敏忍俊不禁,「你別看羅恩現在這樣,他其實根本看不清咱們,只是認得你的腳步聲。」

  哈利又是感動又是感慨,感動是為了羅恩,感慨是為了阿波羅尼婭從小就這麼缺德!什麼人攤上「十七號」能落著好啊?怪不得羅恩只能算是被惡作劇了、卻依然享受正經病號待遇。

  第二天下午,被迫錯過一整個周末的羅恩被獲准出院,慚愧至極的拉文德早就等在了醫療翼門口。城堡裡的流言關於羅恩到底在斯拉格霍恩那裡誤食了什麼而眾說紛紜,但事件開頭是確鑿無疑的——韋斯萊中了迷情劑,波特才帶他去找魔藥學教授的。

  哈利自覺避開修羅場,在樓梯上再一次收到了鄧布利多托人代傳的短箋。他正拆呢,耳邊就聽到有人問:「說什麼了?」

  是赫敏。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大度地走開了,任由羅恩去和拉文德糾纏,且她背對著那邊,一點偷看監視的意思都沒聽。

  哈利暗暗佩服,把紙條遞給她,問道:「怎麼樣,你們想去嗎?」

  呈現在紙上的是鄧布利多一貫的那種細細長長、圈圈套圈圈的字體,內容如下:

  「哈利:

  如果你對上一次探尋過往的經歷還算滿意,並有興趣繼續下去的話,那麼隨時歡迎你再次前來。如果羅恩和赫敏也願意同來,我會更加高興。

  P.S:我對那劑惡作劇魔藥很感興趣。

  A·D」

  「奇怪!」赫敏若有所思地問,「是誰把『親愛的』和『你的』劃去了?」

  直覺告訴哈利,是巴沙特教授。Ⅲ



第192章  秘聞(1)

  他們在冥想盆裡一混就是一個多月。鄧布利多搜羅的記憶都很短,如果他們豁出去,花不了一天就能全看完。但赫敏堅持每看一段就各自回去好好想想、第二天抽空討論,這才拖到現在。

  這期間他們有時會在校長室遇見鄧布利多,有時那裡只有一頭肥鳳凰,也有時會遇到巴沙特教授窩在鄧布利多的椅子裡打盹。

  很不幸,就是他們看斯拉格霍恩記憶的那一次,出來後女巫相對尖利的嗓音把他吵醒了。

  「大驚小怪!」巴沙特教授顯然聽見了他們的談話,「未發跡前,裝也要裝得完美無瑕,斯拉格霍恩老頭只是個普通人,你們不能以鄧布利多的標准要求他。」

  「好人會對『魂器』感興趣嗎?他還說要把靈魂分成七片!」羅恩小聲逼逼,略有不服,「七片啊!」

  「會啊。」巴沙特教授很平淡地說,指了指某個格子,「那段記憶裡談論魂器的三個人,都可以被稱作是『好人』,迄今為止。」

  他指的是綠色標簽的那一排,羅恩下意識地要去拿,被哈利按住了。巴沙特教授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是聳了聳肩:「阿不思要失望了,又一次。」

  「失望什麼?」

  「他讓我抓住一切機會引導你們去看那些記憶。」巴沙特教授毫不猶豫地出賣了老友,「反正我做了,我的任務完成了,只是你們不上鉤而已。」

  羅恩的目光又忍不住往那裡瞟。赫敏則很是猶豫,她一眼就看出了綠標簽區域是針對誰,情感告訴她這並不應該,理智卻不這麼認為。

  「你會不會像阿不思所期盼的那樣,我並不確定,畢竟我和你也不熟,波特先生。」巴沙特教授慢悠悠地說,「但我保證,你能從那些記憶裡發現一個殘酷的真相……我甚至可以指給你它的位置,因為我自己也已經反復觀看過無數遍了。」

  「我不看。」哈利堅定不移地說,「你說什麼都沒用。」

  巴沙特教授終於轉過臉來,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候倒是挺像一個斯萊特林了。」巴沙特教授評價道,「阿不思這次,可真是一意孤行、獨木難支!」

  「您也不贊成嗎?」一直沒說話的赫敏試探著問。

  「你是那個借筆記的格蘭傑小姐吧?」巴沙特教授朝她笑了笑,看得出來年輕時應該英俊不凡,「只要你能回答得出那個問題,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不贊成。」

  「嘿!」羅恩立馬來了精神,驕傲地拍了拍赫敏的肩,「那您可就找對人了!」

  巴沙特教授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一個有趣的小玩意兒,頗似赫敏擼貓、哈利喂鳥、金妮關愛她的侏儒蒲阿囡。

  「您是說,『為什麼魔法界總是爆發大規模黑巫師戰爭』那個嗎?」赫敏問道。

  巴沙特教授點點頭,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他臉上帶著一點點笑,哪怕是一直心存芥蒂的哈利,都覺得此時此刻的這人,真是全天下頂頂溫和,頂頂善解人意,頂頂贊同赫敏、理解赫敏、關心赫敏的人。

  被這樣深切注視著的赫敏臉都紅了,她深吸一口氣,說:「我想,是因為巫師生活的世界太窄了,而巫師過於長壽,這使得社會固化,難以流動,能夠提供的崗位越來越少,就像蒙了一層玻璃天花板。」

  哈利立即去看巴沙特教授的表情,發現他連睫毛都沒動一根,而赫敏已經不管不顧地、像自山頂滑雪一樣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別的國家我不了解,單就魔法部而言,它結構松散,權力並不集中,甚至缺乏一個明確的體制,這一點參見前任部長康奈利·福吉的上台與落馬。同時,我們缺乏立法和監督部門,全都靠威森加摩兼任,連最基本的司法公平都做不到,而最恐怖的一點是,巫師不需要向魔法部交稅,魔法部的開支竟然全盤依賴於幾個大家族的捐贈!這意味著,每一位部長,都只是其背後勢力的代理人。

  「說起稅,巫師沒有金融市場,古靈閣只具備銀行的『金庫』功能,妖精天性喜愛收集珍寶,但卻對參與商業運轉、賺取更多財富毫無興趣。還好加隆是合金,否則巫師單憑加隆就可以摧毀麻瓜世界。當然,僅憑對角巷和霍格莫德是不夠的,可巫師的產業比商業更加貧乏。

  「暑假我在羅恩家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發現一個巫師家庭幾乎是完全自給自足的,巧手的主婦可以搞定日常生活裡的一切。韋斯萊夫人或許不懂怎樣制作一口鐵鍋,但這口鐵鍋對於巫師來說,簡直可以用一輩子。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的人太少了。英國巫師最多最多,也不會超過一萬人,這一萬人裡有多少像您和鄧布利多教授這樣根本不可能再生小孩的長壽人口我都不敢想。這個體量很難發展出強有力的集..權..政府、完善的金融體系和蓬勃發展的魔法工業,同樣,這三者的缺失反過來限制了人口的增長,巫師的世界是一潭死水。但如果這潭死水的旁邊就是一座激烈噴發的火山,是飛速前進的麻瓜社會,難道死水裡的人會坐得住嗎?我認為格林德沃正是因此而崛起的。」

  長篇大論似乎告一段落了,羅恩適時地收起臉上夢幻般聽天書的表情,問道:」渴不渴?」

  「我還沒說完。」赫敏像是繃著一口氣終於泄掉了一樣,她僅僅只是緩了一會兒,「讓我說下去。」

  巴沙特教授比了個「請」的手勢,哈利注意到他的表情仍然沒變,毋庸置疑像個面具,但那面具卻能讓人相信是長死在他臉上的,是他柔軟臉皮的一部分。

  「暑假時我另外得知,許多魔法部職員連一個像樣的鐵甲咒都施放不出來,如果我們久在和平歲月,這是可以理解的,但顯然我們不是。巫師這種崇尚放松、順其自然的擺爛心態,其實更適合混跡在麻瓜裡,與之俱長,那樣會活得更加舒服,但是不行,我們頭頂《保密法》,不僅僅是英國——如果英國都已經這樣了,那其他國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以為你會說湯姆·裡德爾。」羅恩咕噥道。

  「他沒什麼可說的,一個野心勃勃的窮鬼。我們攤上他,是幸運也是不幸。」赫敏語氣鄙夷,但神情倒是很鄭重,「按照歷史發展規律,每隔幾年幾十年,就會誕生一位覺得巫師界盛不下他的天才,蠱惑所有對現狀有所不滿的巫師到他麾下,只要打敗天才的首領,跟班們自然作鳥獸散。我害怕的是再這樣下去,有朝一日不再需要一個巧舌如簧的天才登高一呼,無數平凡的人就會形成一股浪潮,那樣才真的完了。」

  「所以……你的結論是要打破《保密法》?」巴沙特教授語氣玩味。

  「那將是巫師世界的唯一出路。」赫敏頭一次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但過往的經驗告訴我們,強行綁架所有巫師上船、直接向麻瓜開戰是不行的。」

  「可你剛剛把巫師罵成了一盤無心進取的散沙和一潭停滯不前的死水。」巴沙特教授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點都沒有怪罪赫敏的意思,「哎呀,怎麼辦好呢?」

  「道路是曲折的,但未來必將是光明的。哪怕我做不到,無數繼承我遺志的人終將會看到。」赫敏平靜地說,並非只是在滿懷激情地喊口號。羅恩已經大力地鼓起掌來,單看他還能這麼有興致捧場,就知道他大概率沒聽懂。

  很難被打動的巴沙特教授終於一改那副毫無波瀾的微笑面孔,他抬起手,向著赫敏招了招。

  「看啊,終於有人真正聽懂了我的課,學習怎麼坐飛機算什麼『麻瓜研究』!」他打量赫敏的眼神仿佛她是一頭即將被送上秤的約克大白豬,掂量、品度的意味十分濃厚,「你是怎麼知道那句話的?Ⅰ」

  赫敏微微皺眉,沒有上前。「大概是哪本書裡看來的吧?」她遲疑著說。

  「書裡可看不來這個!」巴沙特教授淡淡地說,「你不說,我也知道,就像哈利·波特固執地不去看那些記憶,其實也改變不了什麼一樣。」

  「該您了,教授。」赫敏不為所動。

  巴沙特教授終於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年輕時該是個多麼飛揚意氣的男巫啊!

  「因為我知道,格蘭傑小姐。」他反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見了結局,就是這麼簡單。」

  從那天起,赫敏就陷入了一種哈利十分熟悉的恍惚狀態裡,明明會說會笑能吃能喝,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注意力不在這裡(盡管如此,還是順利通過了幻影移形考試)。

  鑒於正牌男友羅恩對此毫無頭緒,哈利也就明智地裝出一副同樣困惑不已的樣子,陪羅恩漫無目的地造謠一些八杆子打不著的「困難」——昨晚睡覺前他們剛剛說到,或許赫敏是不想讓金妮讓她的伴娘,因為金妮現在已經和她一樣高了,而且長勢凶猛。

  該話題半途而廢是因為正在和金妮約會的迪安·托馬斯報了個精確的數字,氣得羅恩睡意全無,偷偷把他的帷幔封了起來,以至於迪安不得不用了一個「四分五裂」才能起夜,回來時他特意繞去羅恩的床,狠狠地踢了床柱一腳,但這對熟睡中的羅恩傷害力為零。

  這天,他們正好收到海格的信:阿拉戈克死了,懷柔政策幾乎可以宣告失敗的海格甚至沒辦法把它葬回老家,於是打算就近埋在菜地裡,誠邀三人參加葬禮、陪他共度這至暗時刻。

  「可我們還要去校長室呢!」哈利毫不猶豫地說,一點兒都不好奇這位久聞大名、從未謀面的蜘蛛之王長什麼樣子,「很遺憾——我就這麼回吧?」

  「對。」赫敏心不在焉地附和,一點兒都沒意識到他們已經把該看的那些記憶全看完了。

  「可是我想去!」羅恩鼓起勇氣說道,「我要去,我來給海格寫復信。」

  「你昨晚對迪安做了什麼?」哈利懷疑地問。

  「什——嘿!我們今天一直在一起!除了上廁所!」羅恩哭笑不得,「誰會在埋伏在廁所隔間裡等著代替我?」

  「說說你的想法,羅恩。」赫敏稍微有點兒精神了,「你不再害怕了嗎?」

  「還是怕,怕得要死。」羅恩承認,「但你們也看見了,海格說八眼巨蛛並不友好,或許我們終究有一天要對上它們,如果我從現在開始適應並克服這種恐懼,從一頭死了的、但是最大的蜘蛛入手,我覺得正合適。」

  「我陪你去。」赫敏擁抱了他,親了親他的脖子,然後那個部位就迅速地紅透了,「你很勇敢,羅恩……」

  但是羅恩勇敢地拒絕了她。

  「不,赫敏……我想,你還是別去了。」他有些尷尬,手腳都沒處擺,「萬一我被嚇得出什麼洋相,我可不想被你看到。」

  赫敏一愣,忍不住笑了。「那好吧,如果你執意要求的話。」她將一縷頭發攏回耳後,「你可以邀請拉文德一起去,說不定可以結束她的這份痴戀。」

  「你說得倒好像全霍格沃茨只有你一個人真心愛羅恩一樣。」哈利忍不住吐槽赫敏的自信,「萬一拉文德真的撐過去了,有的人就要變成笑話了。」

  赫敏「哼」了一聲,高傲地別過頭去,脖子也紅了。

  他們送走壯士出征一般雄赳赳、氣昂昂的羅恩,哈利把赫敏攔在了寢室樓梯前。

  「我們得談談,赫敏。」他平靜地說,「你從巴沙特教授的話裡明白什麼啦?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

  赫敏咬著嘴唇,猶疑不定。「我們至少不能在這裡說。」她環顧四周。確實,上學期他們剛剛吃過虧。

  於是他們去圖書館找了個平斯夫人看不見的角落,赫敏仔細地布置好一系列防竊聽、防偷窺的禁咒,這才轉過身來。

  「好吧,哈利,你還記得魔法石和尼可·勒梅嗎?」赫敏從錢包裡摸出一張巧克力蛙卡片,鄧布利多正好不在,「當時我順手就把這上面提到的人和事都查了查,只有鄧布利多的一切資料是公開的,尼可·勒梅很神秘,格林德沃更是。」

  「可你不是知難而退的人。」哈利說,心直往下墜,墜得他喉嚨處一陣發硬、發堵——巴沙特教授是尼可·勒梅的可能性有多大?零?

  「當然,我不是,抽絲剝繭是很有意思的消遣,我最後甚至寫信給麗痕書店訂購了所有相關書籍,終於從一位前任傲羅退休後撰寫的回憶錄裡發現了一些端倪——1927年,魔法部牽頭組織了一場針對格林德沃的聯合跨國抓捕Ⅱ,當然,它失敗了,許多傲羅犧牲,這位退役傲羅僥幸活下來,因為他是格林德沃第一助手文達·羅齊爾的表親Ⅲ,他提到在這場臭名昭著的巴黎集..會裡,格林德沃通過某種像水煙袋的東西,向所有人展示了一副他所看見的畫面,借此散播『麻瓜威脅論』,你一定想像不到那是什麼,哈利。」

  「什麼?」哈利好像只是徒勞地動了動嘴,嗓子已經完全罷工了。怪不得麥格和斯內普都這麼反常,如果換成是他,他也沒辦法做得更好。

  「是蘑菇雲。」赫敏疲憊地說,「1927年……那個時候奧本海默剛剛博士畢業!那位傲羅說他從畫面裡看見了被摧毀的城市和四散奔逃的麻瓜,這說明——」

  「不是核試驗,是核打擊。」與赫敏相同的無力感從哈利身上蔓延開來,「所以,格林德沃是個先知?」

  「我立刻轉變了方向,很快查到中歐有個歷史悠久的純血家族,每一代都會有一個孩子繼承祖傳的先知能力。他們可不像是特裡勞妮那種發羊癲風的半吊子,只要他們想,甚至可以隨時隨地,針對任何人或事進行預見。這個家族就憑借這個能力趨吉避凶、屹立不倒。」赫敏聲音小而快,但是吐字很清晰,她不知道把這些話憋在心裡多久,一定很難受。

  「格林德沃家族?」哈利絕望地問。Ⅳ

  「沒有提。」赫敏望向哈利的眼睛,「但19世紀這個家族出了一個反叛,一位沒能繼承到先知能力的女兒,憤而遠嫁英格蘭,走上了與家族精神截然相反的道路——研究歷史。她的丈夫叫做威爾遜·巴沙特,是一位麻瓜神秘學家。」Ⅴ



第193章  秘聞(2)

  一束無形的雷從虛空中劈下來,劈得哈利渾身酥麻。赫敏獲取的信息足夠推斷出那個結論,如果再加上哈利聽過的那一句閑言——「蹲大牢的侄孫子」——那就是百分之百。

  有無數個問題爭先恐後地擠向哈利嘴邊,但是千言萬語都盡數化作了一句話。「鄧布利多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茫然地問。

  「我不知道。」赫敏干脆地搖搖頭,「我想不明白。」

  「但鄧布利多肯定不會害我們的!」哈利立即跟上一句,既像是確認,又像是說服,「他也不是個瘋瘋癲癲的老糊塗。」

  赫敏嘆了口氣,望著身側一本紅封皮的書發呆。

  「我們要告訴羅恩嗎?」哈利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赫敏又在嘆氣。「不。」她嘆著氣說,「如果不是你主動來問,哈利,我甚至不會告訴你。」

  稍晚一些的時候他們迎回了喝得醉醺醺的勇士羅恩·韋斯萊。他一照面就滿口酒氣地喊道:「你們猜不到還有誰去了!斯拉格霍恩告訴我一個大秘密!」

  「羅納德!你是個級長!」赫敏氣急敗壞地把他拖進寢室,「我們從來都沒明著違反過校規!」

  「大秘密!」羅恩扯著嗓子吆喝,四肢亂蹬,難為他這樣了還能記得口令回來,「我要告訴全世界,扒掉那個人的底褲!」

  「先告訴我吧!」赫敏急切地安撫他,「我想我有資格第一個知道?」

  「沒錯!」羅恩舌頭都大了,指著帷幔外看戲的哈利,「還有哈利,他也得知道,我想你不會介意吧,赫敏?」

  「當然當然!」赫敏現在只想讓他老老實實躺著別亂嚷嚷,「這又不是我們的婚床——」

  險些笑場的哈利趕緊蹬掉鞋子,頂著好友要殺人的目光鑽進了羅恩的床裡。

  這邊廂羅恩已經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半路遇見,我說阿拉戈克死了,他就非要來,還求我幫忙打掩護,從屍體上偷毒液。他說一眾魔藥大師們已經研究混血八眼巨蛛毒液好有二十年了,但純種的全靠進口,賣得死貴……哦對了,我發現我只是害怕蜘蛛腿跑起來那種快速交替挪動的樣子,死了不動了我就不害怕了哈哈!」

  他打了個味道難聞的嗝,說:「我說到哪兒啦?」

  「你和斯拉格霍恩涉嫌侮辱屍體罪。」哈利開了個玩笑,悄悄把帷幔掀開一角透氣,赫敏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

  「傲羅會來抓我嗎?」羅恩傻傻地看著他,「納威會幫我的吧?納威——」

  赫敏的保密措施做得天衣無縫,哪怕納威就在旁邊他的床上,一定也聽不見。盡管如此,她還是柔聲細語地說:「傲羅只會抓走斯拉格霍恩,現在你是那個秘密唯一的知情人了。」

  「噢,秘密,對了還有秘密。」羅恩的眼神略微清明了一些,試圖回憶起更多細節,「然後我們就開始喝酒,斯拉格霍恩挺高興的,白賺這麼一大筆錢誰不高興呢?他也不分我點兒!不過喝著喝著他就開始哭,說他一直被伏地魔欺負,我心想伏地魔不殺你殺誰啊?這麼多年也沒能殺了你,你很了不起了!然後他就和海格抱頭痛哭,一個哭阿拉戈克,一個亂七八糟什麼都哭,噢還提到了哈利的媽媽,哭到最後他說,再沒有什麼比躲伏地魔躲到霍格沃茨來、發現霍格沃茨居然藏著比伏地魔難搞一萬倍的黑巫師更可怕的了!因為那個巫師就是格林德沃!」

  哈利和赫敏交換了一個眼色。

  「誰是格林德沃?」她小聲問。

  「誰、誰來著?」羅恩撓撓頭,醉得東倒西歪,「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格林德沃死啦,我好像剛剛去參加他的葬禮了,明、明天我就去告訴斯拉格霍恩,讓他不用連瓶酒都不敢給鄧布利多送,因為格林德沃已經死啦!」

  哈利長舒了一口氣,照這樣下去,明早羅恩起來,就會連格林德沃都一並忘記掉。

  「我去搞點兒醒酒藥劑。」他向赫敏比了個嘴形,悄然將空間留給一對情侶。

  羅恩果然沒有讓哈利和赫敏失望,第二天他醒來後把和酒精相關的一切都忘了個干淨,只記得斯拉格霍恩蠱惑他幫忙打掩護時說過的「混血八眼巨蛛的毒液有解藥」。

  「可八眼巨蛛是把你放倒後拖走裹起來吸干。」赫敏寧可戳破他自信的肥皂泡兒,因為她更愛真理,「我想不明白要怎麼在高速移動中隔著一層厚厚的蛛絲為你解毒。」

  「你讓我和海格的友誼變得危險了。」羅恩垮著臉說,「我後悔殺那條蛇,真的!」

  他們的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德拉科繼續勤勤懇懇地修補著那個爛櫃子,其他食死徒二代們(包括被嚴厲警告過的文森特·克拉布)繼續摸魚,其他學院的人則持續從報紙上獲得最新一手消息——特指訃告。

  哈利知道那不全都是真的——當然也不全都是「新食死徒」與鳳凰社合力演戲的結果。安全屋正在被不斷地填滿,連女貞路5號都作為中轉站運作起來。盧平負責這件事,一度比傲羅還忙,所以他的信都是由唐克斯代寫;布萊克兄弟則頻繁地往來於英法兩國之間,阿波羅尼婭解除了她和「人質」之間的牢不可破誓言,有志於此的舊日戰士正在重新走上戰場。

  他察覺到了什麼,那是大戰來臨前緊鑼密鼓的風聲。

  相比之下,「巴沙特教授」的真實身份就……好吧,對哈利來說,這個消息依然石破天驚、令人難以接受,但無論能不能接受,他都只能接受。

  這滋味兒哈利太熟悉了,他就是這麼接受自己是個「秘密特工」、繼而接受自己是巫師、繼而接受斯內普他們的食死徒本質、最後消極接受阿波羅尼婭草菅人命的。

  但他不明白就連莫麗·韋斯萊——哈利所認識的最年長的父母輩巫師——都對格林德沃毫無印像,全巫師界都諱莫如深的上一代風雲人物,阿波羅尼婭怎麼就能把手伸到那裡去。

  他忽然想起來,格林德沃「死亡」的消息和伏地魔突如其來的「出差」幾乎是前後腳發生的,鑒於兩國之間的信息差,哈利說不好誰先誰後。但盧平也說伏地魔「撲了個空」,會不會……格林德沃的假死是死給伏地魔看的?

  「伏地魔去找格林德沃做什麼?」被拉來當參謀的赫敏驚恐不已,「結盟?」

  「不可能。」哈利果斷地說,「他倆都不是——噢不,至少伏地魔不是,願意分享權力的人。他不需要結盟,他只需要臣服。」

  在巴希達·巴沙特家看過的一張麻瓜照片浮上他的心頭。哈利記得,那是兩位年輕人的合影,無論是身高、容貌還是氣質,他們都很登對。黑白照片看不出顏色,五官也會隨著歲月的摧殘而變易,哈利只記得巴希達的手指顫巍巍地拂過相框玻璃,嘆息道:「這小子不學好……可惜了他們曾經多麼親密啊!」

  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早就認識。

  「想開點兒吧!」赫敏安慰他,她一直是實用主義者,「假使格林——巴沙特教授已經……怎麼說呢,『改邪歸正』了,他站在我們這一邊,那樣的話,哈利,我們贏定了。」

  「我們本來就贏定了。」哈利有些郁悶地嘟噥著,他又感受到久違的蠢蠢欲動——現在連德拉科都有的忙!

  他甚至覺得自己像一枚特制的棋子,棋局前期的對陣、拉鋸、互吃和他都沒有關系,等到該將軍了,就把他換上場,「吧嗒」往那裡一按,贏了。

  到底是他贏的,還是棋手贏的?

  另一個更大、更恐怖、更令他不敢想的問題是:究竟是誰坐在棋盤那一頭?伏地魔?顯然他不配,湯姆·裡德爾也不過是另一顆別致的大棋子而已。

  哈利坐立不安,很想立刻馬上和阿波羅尼婭談一談。她從不會蒙騙他,大事小情都會據實相告,哪怕她懶得為哈利解惑,從這些新得的信息裡他也能自己摸索出端倪。但他要怎麼才能見到她呢?

  只好又去找斯內普。

  哈利一進門,就看見文森特·克拉布正守著一大筐被施了昏迷咒的三腿青蛙擠蟾酥Ⅰ。那雙裸露的手上生滿了青紫色的小疹子,他沒帶手套。

  克拉布「毒殺」鄧布利多未遂的事沒有公開,但斯內普仍然找個由頭罰了他禁閉。哈利聽韋斯萊夫婦說過,他本意是打算給克拉布喂點兒無傷大雅的魔藥讓他就此在醫療翼躺到放假,這樣最省事,但被鄧布利多給嚴厲制止了。

  結果就是斯萊特林院長不得不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親自看著這個倒霉孩子。畢竟誰也沒想到整件事裡會冒出克拉布這麼個大變數,還是個過於愚蠢、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變數」。

  「有什麼事,波特?」斯內普坐在辦公桌後,難得地在看一份《預言家日報》,「我還以為你的黑魔法防御術已經出類拔萃,霍格沃茨沒人能教你了呢!」

  「呃……事實上,先生,我的確取得了一些前人未曾發現的小進展,我知道怎樣復活陰屍了!」

  斯內普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身後——克拉布到手的青蛙飛了,不得不挪動龐大的身子彎腰去撿,哈利發現他其實挺靈活的,就像斯拉格霍恩一樣。

  「我們去裡面談。」斯內普率先起身,走向角落的小休息室。那裡一般只能簡單地塞進一張單人硬板床,當年盧平不想臥室沾上狼毛,都是在這裡度過滿月期的。

  哈利毫不見外,熟門熟路地往床上一坐——也沒別的地方可坐。身為主人的斯內普險些被他擠得沒處站,但他顧不得嘲諷,只伸手指指門外。

  非常明顯的動靜,正向著休息室的方向而來。說他笨吧,他曉得要偷聽;說他聰明吧,他甚至不肯放輕腳步。哈利都能想像出文森特·克拉布是如何拖泥帶水地踩著他慣有的、不抬腳後跟的步伐小跑過來的。

  斯內普用魔杖點了點門(本來是向外開的),克拉布毫無防備地一頭栽了進來,五體投地撲在哈利腳前。

  「就算你崇拜我,也不用這樣。」哈利彎腰替他拉了拉左臂的衣袖,體貼地說,「否則伏地魔會吃醋的。」

  克拉布惶然地抬起頭來,圓滾滾的臉上時紅時白,他一點兒都不怕哈利,但他害怕斯內普。

  「出去。」斯內普言簡意賅地指了指大門,「你的禁閉提前結束了,別再作出什麼蠢事,你知道我是看在什麼的份上容忍你。」

  克拉布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他一走,斯內普立即著手施了幾個魔咒,這才把哈利重新拎回辦公室裡。

  「什麼事?」他重新問道,皺著眉,哈利敏感地發現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也不是,斯內普好像在壓抑著什麼,這股感情是如此巨大,連哈利都能輕易看得出來。

  「呃,我……」被這麼一打岔,哈利先前那股勁兒也泄了不少,「就是想問問,阿波羅尼婭最近還好嗎?就是,挺久沒收到她的消息了。」

  連《預言家日報》也很久沒登格林格拉斯部長的賢明事跡了。

  「她病了。」斯內普說,幾乎想要嘆氣,「不僅僅是你。」

  「病了?」哈利傻傻地重復道,「病了?」

  巫師之所以算半個長生種,是因為魔法幾乎克服了所有人體自生的毛病(涉及新生命的那些不算),麻瓜要捱七天才能痊愈的感冒,巫師只要服一劑藥睡一覺。

  「在聖芒戈。」斯內普補充了一句,手不自覺地抓起那份報紙,卷起又松開,又卷起又松開,循環往復。

  哈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音:「什麼病?龍痘瘡?」

  「不知道,沒人知道。」

  「那你總該知道她的病情吧!」哈利怒了,「她都生病了,難道就沒人去關心關心她——」

  他的話戛然而止。

  這不現實,他得冷靜。哈利立刻清空了大腦,給思維放了個短假。

  「她虛弱、乏力、嗜睡、嘔吐、低熱並伴有輕微的小腹痛。」斯內普平靜地說,「治療師認為她只是懷孕了。」

  哈利的大腦立刻銷假上班!



第194章  秘聞(3)

  但他不知道是該質問斯內普為什麼不負責,還是該安慰他阿波羅尼婭絕對不會出軌。他甚至不確定他對這兩人關系的判斷是不是對的……如果赫敏在這兒就好了。

  「但是,」斯內普說,每一個單詞都縈繞著濃重的迷惑,「並沒有一個孩子在她的子宮裡。」

  「麻瓜管這個叫『假性懷孕』,都是因為她太想生孩子了,兔子也會這樣。」哈利馬上安慰他,慶幸自己記憶力拔群。

  「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她很喜歡小孩?」斯內普冷笑了一聲。

  哈利徹底沒轍。說來也是,女貞路5號那三蛇一獅的怪異組合對愛的表達都相當克制,或者說,有所欠缺。導致哈利有記憶以來獲得的第一個來自長輩的吻,是莫麗·韋斯萊親的。

  「連鄧布利多也沒辦法嗎?」半晌,他才悶悶地說,一不留神說漏了嘴,「格林德沃呢?」

  斯內普一下子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他跟前。「離那個人遠一點。」他心煩意亂地說,竭力嚴肅地叮囑他,「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發現的,但我們都不相信他,除了鄧布利多,他甚至把他自己的舊魔杖給他用!」

  「能用?」

  「你都看見了。」

  哈利莫名地有些安心,魔杖的認可才不會騙人。

  「所以他們有辦法嗎?」他期待地問。

  「我不知道。」斯內普猛地一搖頭,「我猜他們至少有一個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

  「但是他們瞞著你?」哈利壯著膽子拍了拍斯內普,「或許是你想多了,鄧布利多絕不會只告訴你開頭、瞞著你結尾。」

  「是啊,他不會!」斯內普嘲諷地笑了笑,「所以他一個字都沒說。」

  哈利眼巴巴地看著他。

  「我在聖芒戈有認識的人。」斯內普簡潔地說,「他們向我求藥……然後我召來了泡泡。」

  哈利不由得替鄧布利多感到好一陣尷尬。魔法部部長患了怪病而鄧布利多一無所知……根本不可能好吧!

  「我們來換個話題吧!」他大聲說,「空想也沒用,不是嗎?」

  斯內普不理他,完全無視了他。

  「剛剛克拉布沒有戴手套,教授。」哈利毫不氣餒,再接再厲,「我注意到他已經出現了您手札中提到過的那種皮膚中毒現像。」

  「嗯。」

  「嗯」是什麼?哈利翻了個白眼,試探地問道:「你是故意的?」

  「作為他的院長,我有權力這麼做。」斯內普冷冷地搪塞他,「如果中毒能分散走他的注意力,那麼這筐青蛙也算死得其所。」

  哈利立刻在腦海裡回憶蟾酥的毒性——類似於砷,讓人萎靡不振,提不起精神,但遠遠沒有砷那麼恐怖,喝一杯牛奶或紅酒就能解決。

  麥格教授簡直就是聖母在世!哈利感激涕零,他還要再說什麼,辦公室的門就被猛烈地敲響了。

  「先生,請您快來看看!」哈利認得那個聲音,那是布雷斯·扎比尼,D.A成員,「馬爾福和克拉布在盥洗室打起來了!」

  哈利跟隨著憤怒的斯內普趕去時,戰鬥已經結束了。盥洗室被拆了大半,水龍頭壞了三四個,正滿天滿地地呲水。文森特·克拉布正灰頭土臉地被一堆磚瓦和木板死死地壓在地上,口裡嗷嗚嗷嗚地狂罵,被德拉科毫不留情地沒收了聲帶。

  贏家德拉科十分無辜地站在一邊,校袍袖子有點兒濕而已。

  「怎麼回事?」斯內普問道,他偏心眼得十分明顯,甚至懶得解救克拉布出來。事情鬧得這麼大,副校長麥格教授也義不容辭地趕到了,但她不便插手斯萊特林的事,只好悄咪咪把壓得克拉布動彈不得的雜物清理掉了。

  「我不知道,教授。」德拉科茫面露茫然,「我只是來上廁所的,克拉布好像在洗手臂上的什麼東西,我們甚至都沒搭話。他只是從鏡子裡看見了我,忽然就發了狂,甚至先毀掉了那面鏡子。」

  「難道他一直沒說話?」

  「他讓我停手。」德拉科面不改色地說,笑著攤了攤手,「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或許您知道呢,教授?」

  斯內普不耐煩地看向另一邊,禍頭子正委頓在水窪裡,在看熱鬧人群的圍觀下吭哧吭哧地哭著。

  「你呢,克拉布先生?」麥格教授問道,語氣並不嚴厲。

  誰也不能說文森特·克拉布是個心懷鬼胎的惡棍,連哈利也承認,他雖然總是沒事找事,但也有點慘,他倆本來應該同病相憐才對。

  然而克拉布只是害怕地哭泣。他並不能言善辯,也不有勇有謀,他不會變成第二個哈利,他竭力謀求自保的手段,在他們看來就像煩人的蒼蠅嗡鳴。

  哈利心軟了,悄悄退出了人群。他知道這頓沒頭沒腦的發泄會使克拉布接下來的日子更難過,因為德拉科曾是斯萊特林唯一還肯搭理他的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

  又過了幾天,或許一個周,或許更長,《預言家日報》上重新出現了格林格拉斯部長的消息,她清查了人口,更新了巫師界遲滯了百余年的戶籍信息,據說是為了更好地摸排、監控黑巫師,誰知道呢?

  哈利又去找了斯內普一次,但得到的消息是阿波羅尼婭並未好轉。

  「她只是克服了。」斯內普緩緩攪動著坩堝裡的魔藥,出神凝望著那散發出芬芳氣味的青銅色液體,「他們給她施了一個忽略咒,讓她的肚子不那麼明顯。」

  「就這?」

  「其他的針對症狀給藥。」斯內普平靜地說,比哈利看得開,「所有的孕婦都是這麼過來的,只是她的不適格外強烈。」

  「為什麼不去麻瓜醫院呢?」哈利不服氣地說,「你也說她並沒有真的懷孕,那她肚子裡的是什麼,是一團空氣還是腫瘤,只要做個超聲檢查就知道了。」

  「巫師不會長腫瘤。」斯內普反駁他的聲音格外小,夾雜在魔藥沸騰的聲音裡並不清楚,似乎他也不是很堅定。

  哈利有些泄氣,抱怨道:「你這是在逃避!」

  「我要你知道,波特。」斯內普揮手驅散了眼前彌漫的蒸汽,「那是阿波羅尼婭自己的事,你,或者我,或者其他任何什麼人,都沒資格對她的身體指手畫腳。」

  「不!」哈利憤怒地跟他杠上了,「如果現在是赫敏懷孕了或者得了怪病,而羅恩在一邊像個膽小鬼一樣畏手畏腳,我一定會揪著赫敏去做檢查,然後把檢查報告摔在羅恩臉上。」

  「出去。」斯內普干脆地說,「去告訴鄧布利多,他要的東西快好了,讓他好好想想到時候該怎麼辦。」

  哈利被毫不留情地丟了出來,只好氣急敗壞地去找鄧布利多。然而被冒犯到的斯內普故意沒告訴他新的口令——在哈利他們看完伏地魔前半生傳記片之後,校長室的長期固定口令就改掉了。

  他只好對著兩頭石獸枯燥地報菜名,好在他每年放假回去都會給達力帶手信,巫師界的熱賣零食已經爛熟於心了。

  校長室裡似乎正在開會,麥格教授和格林德沃都在,壁爐裡懸著一顆大頭,看著像是穆迪。一座微縮的天文塔模型浮在所有人跟前,塔下的草坪、樹叢以及教室都歷歷在目,哈利注意到一些位置上被標注了紅色的亮斑。

  「唔,你來了,哈利。」鄧布利多向他招了招手,「有什麼事?」

  「斯內普說您要的東西快好了,讓您想想該怎麼辦。」哈利老老實實地轉述,他本來還想談談阿波羅尼婭的事,當著這麼多人還是算了。

  「斯內普教授,哈利。」

  「我暫時不想稱呼他『教授』,先生。」哈利沒好氣地說,「事實上我的所有教養都在阻止我,不在他的名字前加上某些貶義詞。」

  「倒也不用勉強自己,孩子。」穆迪鼓勵他。

  哈利勉強笑了笑,實在沒什麼心情。「我只是來傳話的,我可以走了嗎?」他蔫蔫地問。

  鄧布利多驚訝地看著他,麥格教授也格外關心地問道:「身體不舒服嗎,波特?」

  格林德沃那雙眼睛也看向他,哈利只覺得毛骨悚然。雖然赫敏說以格林德沃那種天才式的驕傲性格,不會隨便去「看」,否則他早該預見一切、更改未來、操控命運。但哈利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命運像一本攤開的書,被人隨意翻閱。

  「沒有,謝謝您……好吧,你們在忙什麼呢,教授?」哈利苦笑了一聲,走近前來,「我沒看錯的話,這是辛尼斯塔教授的天文塔。」

  「一整年沒去,你應該不會迷路吧?」鄧布利多和藹地說,「湯姆希望我的『死亡』能被更多人看到,借此來打擊我們的士氣,總之,他命令他的僕人們策劃一個大場面。」

  「我對氣墊咒很擅長。」麥格教授馬上安慰驟然變色的哈利,「還救過你的命呢!」

  「但我們不能所有人都留在這裡等著接住鄧布利多。」穆迪粗聲粗氣地說,「被派來霍格沃茨的,一定都是僅剩的那些真正的食死徒,和現在在外面蹦跶的不一樣。」

  「我們人數是足夠的。」鄧布利多肯定地說,「但我想湯姆一定不會讓所有人消停,他會一面發動襲擊,一面派人來霍格沃茨。」

  「你能不能別叫的那麼親熱?」格林德沃皺著眉說道,哈利驚悚地看了他一眼。

  「即使那樣,也是夠的。」麥格教授全當此人是空氣,「但我們需要好好斟酌,安排誰負責接應你,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阿不思。」

  「學生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米勒娃。」鄧布利多親切地、風度翩翩地向她笑起來,「而且這一次我們不得不暫時失去西弗勒斯和阿波羅尼婭,當著其他人的面,他們可不能明目張膽地手下留情。」

  「是不會手下留情,都要殺你了還怎麼手下留情!」穆迪重重地哼了一聲,他一直不太適應這些套路,「他們說是假的,你就信是假的,萬一他們來真的,我們就完蛋了!噢對,完蛋了,阿不思。」

  格林德沃被他們三個堵得默默無聲,哪裡還有昔日縱橫歐陸的半分風頭?

  「我不相信你會忘記活的埃德加的觸感,阿拉斯托。」鄧布利多有些嚴肅地搖搖頭,「那麼多人,費比安、吉迪翁都是你的老部下,馬琳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他們都回來了。你為什麼不能試著信任阿波羅尼婭一些?」

  你自己也不見得多信任她吧?哈利默默腹誹。

  「我自己就生活在羊群裡,我知道羊長什麼樣兒!」穆迪有些畸形的大頭在壁爐裡憤怒地跳動,「說句功利的話,阿不思,那些人全部加起來,對局勢的影響都不會有你大!」

  「我同意。」格林德沃飛速地說。

  「沒人問你!」穆迪吼道,「你這個——」

  他猛然剎車,然後顧慮重重地看了哈利一眼。對於瘋眼漢來說,這幾乎已經算得上是溫柔了。

  哈利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也不想圍觀四個加起來三百多歲的老人吵架鬥嘴,他謹慎地後退了幾步,比了個「請」的手勢。

  「好好上課、好好復習。」鄧布利多最後仍然如此溫柔地叮囑他,「哈利。」

  鄧布利多既然這麼說了,就意味著「風平浪靜」的生活至少會一直持續到考試。哈利向赫敏打聽過那種青銅色藥劑,但赫敏表示她已經沒有任何課余時間分給興趣愛好了,連「S.P.E.W」都托管給了兩個赫奇帕奇下線,一個四年級,一個二年級。

  要知道,去年考O.W.Ls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做。

  考完最後一場黑魔法防御術筆試,斯內普借口懷疑他和羅恩作弊(連課本都沒有抄空氣嗎?),將三人組一齊留了下來。

  「藥熬好了。」他取過一只大肚短頸瓶,裡面滿滿的都是哈利見過的青銅色藥劑,成品更為稀薄透徹,「拿去給鄧布利多。」

  「你怎麼自己不去?」哈利接過來,隨口問道。

  斯內普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因為我要准備歡迎來賓。」

  赫敏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小聲道:「所以,就是今天了,對嗎?」

  「四年了,我以為你們總能歸納出一些經驗教訓。」斯內普懶得理他們,抖一抖魔杖,試卷便紛紛飛向他的手旁,「霍格沃茨畢竟是一所學校。」

  斯內普說得沒錯,算上一年級,他們有五年都是考試結束那天必定出事,按理說早該習慣了,可誰又能習慣呢?

  格蘭芬多的如尼紋蛇活像三只摔落冰海凍懵了的海像,他們無意識地擠在一起,緊緊挨著中間的哈利,哈利則雙手攥著藥瓶的長頸,活像個握劍的騎士,一路雄赳赳、氣昂昂地闖到校長室裡去。

  格林德沃不在,大概也在監考。鄧布利多一個人坐在校長室裡,正望著空曠的四周出神。一見到哈利手裡的那支藥瓶,他就笑了起來:「大家一起來嗎?」

  「啊?」

  鄧布利多站了起來,哈利驚訝地發現他手臂上正搭著一條旅行鬥篷。一揮魔杖,又多了三條。

  「我很抱歉,哈利。」鄧布利多說,「我知道你習慣吃飽喝足後再出發,但今天來不及滿足你的需求了,我們的目的地更是連個熱狗車都找不到。」

  「這、這就走、走嗎?」羅恩結結巴巴地說,低頭看了看手指上的墨水漬,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去哪兒?」

  「成年巫師三位,小巫師一位,魔杖四根,這就足夠了。」鄧布利多揶揄地看了一眼哈利,有意保持一些神秘感,「如果你們有誰還沒有熟練掌握幻身咒的話,還要麻煩哈利回去取一下隱形衣,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隱形衣有著超乎尋常的意義,它已經被忘記在天文塔上一次了。」

  這時候就顯示出赫敏的可靠來了,雖然哈利相信鄧布利多能眼都不眨地把所有格蘭芬多學生都隱身起來。但這句話的潛台詞是,到了某個時候,鄧布利多是顧不上他們的。

  「我還要代米勒娃向你借一點錢,赫敏。」鄧布利多又說,「我們需要人手幫忙攔住亂跑的學生。」

  赫敏眨眨眼,從錢包裡摸出一枚金加隆。

  「放在桌子上就好了。」鄧布利多愉快地說,「現在,各就各位,讓我們出發吧!」



第195章  秘聞(4)

  離開霍格沃茨後的一切都令哈利猝不及防,他沒想到會來到一個純粹的野外,人類文明絕跡的荒灘懸崖,然後他們得冒著海風無繩攀岩,降到正在漲潮的冰冷海水裡,然後像洞潛一樣往岩縫裡鑽,有很長一段路他們都是完全泡在水下的。

  無人說話,除了毫無防備的極限運動令人震驚失語之外,當然也有泡頭咒的原因。鄧布利多看上去比他們熟練一些,似乎曾經來過,但也只是在攀上陸地時短促地說了一句「時機不好」,就忙著處理濕透的衣服和擦破的傷口去了。

  一行四人沉默地往裡走,哈利看到羅恩和赫敏的表情都還像是在做夢,猜想自己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岩洞裡有什麼呢?某位隱世的巫師高人?某種絕密武器,他拿到就可以K.O伏地魔?

  路況好轉之後,人類文明的蛛絲馬跡也開始顯露身影,當然是特別不好、特別邪惡的那部分。鄧布利多要獻血開門時,被如夢初醒的赫敏死活攔住了,緊接著她就毫不猶豫地割開了羅恩的手臂。

  羅恩:?

  「如果返程時還需要的話,哈利,我希望你可以主動捋起衣袖。」赫敏強硬地修補好羅恩的校袍,瞪了哈利一眼。

  「我未成年,你是女巫,我們半斤八兩。」哈利對她蠻橫的行為十分不滿,倒不是心疼那兩百毫升血。

  「那就我來!」赫敏哼了一聲,「我愛護兒童。」

  鄧布利多頓時笑出了聲,他擺了擺手,舉起尖端發光的魔杖,率先走進黑暗中去。當看到鄧布利多從湖水裡喚起小船的時候,哈利已經對隱世高人和秘密武器不抱半點兒希望了,這太邪惡了,惡得讓人心頭發慌。

  小船分了兩次才得以全渡。經歷過密室的考驗,年輕人們對黑暗環境表示適應良好,哈利全程都在制止想湊近水面一探究竟的羅恩——因為鄧布利多再三叮囑讓他們千萬不能碰水。

  羅恩也早已經緩過來一些,格蘭芬多骨子裡熱愛冒險的精神又開始作祟,哈利只好轉移他的注意力——鄧布利多和赫敏正在頭碰頭地圍著個什麼東西研究,完全沒發現他們已經抵達了湖心島。

  「這是什麼,教授?」哈利自己也是好奇的,於是那個盛滿碧綠魔藥的石盆很快就被四個人頭碰頭地圍起來,「魂器不是已經全部銷毀了嗎?」

  「怎麼?」鄧布利多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又像是難過,又像是高興。

  「我不知道。」哈利迷惘地盯著那一汪邪惡的翠湖,「我只是能感覺到……很微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我就是覺得水面下藏有靈魂。」

  「別糾結了。」鄧布利多溫聲制止他,「別再引起你的傷疤疼痛,麻瓜藥片泡了水,應該是不能吃了。」

  哈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情不自禁地伸手下去,卻被無形的魔力阻住。

  「這的確曾是湯姆安放魂器的地方,這種綠色魔藥被稱作『絕望藥劑』,服用者會陷入一生中最痛苦的回憶無法自拔,伴隨而來的還有永遠無法滿足的焦灼口渴,直到心神崩潰後死去,這一痛苦的過程將持續數日。」鄧布利多撫摸著石盆邊緣,將石盆、小船和湖底及岩洞所有的秘密一一道來。

  他親手點起明亮溫暖的火焰,照向陰冷的水面——水下直挺挺地豎立著一具具屍體,被泡得蒼白浮腫、牙齒脫落,一雙無神的眼睛仍是睜著的,抬頭望向岸邊,似乎在隨時等著抓什麼人下來。

  「陰屍。」鄧布利多說,「你們應該已經學過了吧?汲水者會被拖入湖底,成為新的陰屍。」

  身旁傳來赫敏牙齒打顫的聲音。「這太惡毒了!」她喃喃地說,「這是連環計。」

  「但總有英雄能夠戰勝它,不是嗎?」羅恩一如既往地樂觀,「您也說了,教授,這裡『曾』是安放魂器的地方。」

  「沒錯,但並非戰勝。」鄧布利多俯視著群屍如林的湖水,「他喝下了所有的魔藥,用假的掛墜盒換走了真的,如果阿波羅尼婭再晚到一步,他就會死在這裡。這都是在我眼前發生的。」

  哈利一愣。

  「是誰?」他呆呆地問。

  「雷古勒斯。」鄧布利多輕聲回答,聲音雖然輕,卻重重地壓在哈利肩上,「那年他才十八歲,他的小精靈被伏地魔帶來試藥,他也因此知道了這裡,那天他命令小精靈帶走魂器銷毀,不要管他。」

  赫敏無聲地哭了起來,把頭埋在羅恩的臂彎裡。

  「我……」哈利喘著氣,從未想到過雷古勒斯居然還有這樣一面,他在女貞路5號的定位一向是比較模糊的,不是頂好的那一個,不是頂壞的那一個,更不是頂有主意的那一個。

  原來他是最勇敢的那個。

  哈利眼眶脹熱,連忙抽身往回走,剛走回石盆邊,一滴滾燙的眼淚就墜入死水無波的魔藥裡,被保護魔咒無聲地消彌了。

  「我要嘗一嘗。」他哽咽著說,摸出了一直小心護著的藥瓶,「您帶我們來,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哈利另一只手正在石盆邊亂摸,果不其然摸到一只舊的銀鑲水晶高腳杯,上面還刻著清晰的布萊克家紋章。在重重強大魔咒的保護下,在水汽濕潤的岩洞裡,這只杯子甚至都沒有生鏽,全然保持著二十年前、剛剛自雷古勒斯手中滑落的狀態,只是薄薄落了一層灰塵。

  羅恩和赫敏急匆匆地趕到他身邊,赫敏看上去有幾分想要阻攔的意思,但並未開口,羅恩干脆抱著胳膊等排隊。鄧布利多站在他們身後,魔杖拿得低了些,看不清神情。

  哈利毫不猶豫地舀了滿滿一大杯魔藥,剛舉到嘴邊,忽然頓住了。他意識到了問題:絕望藥劑是整個岩洞陷阱的核心,必然是一種讓人聽都沒聽說過、並且毫無防備的罕見魔藥,哈利敢發誓伏地魔當初算計時一定將鄧布利多也考慮在內,但現在鄧布利多開口要解藥,斯內普就直接熬了一大鍋?

  「或許你會覺得,現在的生活過於平淡。」鄧布利多總是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想什麼,「但我們能有今天,哈利,這都是建立在過去許多個千鈞一發的時刻之上的,當年的驚心動魄、死傷累累,才換來了今日的有條不紊、嚴陣以待。你要知道,阿波羅尼婭作為食死徒的資歷並不算深,在她大殺四方之前,我們真的失去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戰友。」

  他伸手拂落哈利手中的高腳杯,任由翠綠液體重新流回石盆內。

  「只要你們能明白此行的意義,倒也不用非要喝下去,畢竟是毒藥,毫無意義的苦痛是完全沒必要的。」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不過我怕勸不動你,才讓西弗勒斯准備了解藥,誰知道竟然啟發了你。」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哈利艱難地問,「我是說,關於他們的……我知道斯內普和預言的事,這個我是知道的,別的還有嗎?」

  鄧布利多馬上想起了那瓶詭異的終止妊娠劑,繼而想起了冬夜的海德公園紀念碑下凍得幾乎死過去的小嬰兒。但他馬上就搖了搖頭,既然哈利沒有選擇去看那些記憶……

  「不,哈利,沒有了。」他微微一笑。

  哈利最終也沒有品嘗到絕望的滋味,在返程的小船上,鄧布利多見他仍然默默地望向小島,便將那只鐫刻著布萊克紋章的酒杯扔進了湖水裡。

  冰面乍沸。

  無數雙手,宛如蒼白的叢林,紛紛探出水面,繼而是整個身體。伴隨著嘈雜的破水聲,陰屍像是一群目盲的掠食者,拼命嗅聞著生者的氣息,他們攀住小船的動作非常用力,船頭系著的鎖鏈都「喀啷」、「喀啷」響個不停。

  先一步上岸的赫敏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羅恩更是徒勞地試圖用魔法保護自己。哈利看到一道紅光,希望不是繳械咒,但他更想像不到陰屍要怎麼昏迷。

  「西弗勒斯是怎麼教你們防御陰屍的?」鄧布利多還算氣定神閑,任憑小船四周都拖著層層疊疊的陰屍。

  「跑。」哈利干巴巴地說,不得不向鄧布利多靠去,有陰屍要摸到他的腳後跟了,「陰屍介於生與死之間,因此束縛咒和石化咒都不起效,飛來咒和漂浮咒同理。」

  「顯然我們跑不了。」鄧布利多揮舞起魔杖,「厲火是一種很實用的魔咒,就像橫掃麻瓜世界的毒品往往都是很好的醫用麻醉劑。」

  金紅色的火焰鳳凰乘風破浪,劈開黑暗與陰濕,衝出一條光明的坦途。

  他們差不多花了和來時一樣多的時間離開岩洞,潮水已經完全漲起來了。哈利仍舊耿耿於懷,為鄧布利多不允許他用自己的血,一直到他們攀上懸崖,鄧布利多才終於松口。

  「巫師的血液是十分重要的媒介,以靈魂締結的契約因其需要以血立誓而被稱為『血盟』,湯姆憑借你的鮮血復活,因此他突破了莉莉留下的保護,可以肆無忌憚地觸碰你,就是這個道理。」鄧布利多點了點腳下,「阿波羅尼婭向石盆裡滴入了她被黑魔標記浸染過的血液,以此來偽造魂器仍在的假像。」

  「所以這和哈利不能流血有什麼關系?」羅恩似懂非懂地問。

  「湯姆身孚和哈利同源的保護魔法,我怕他萬一故地重游,會有所感應。」鄧布利多輕松地說,「那瓶解藥呢,哈利?」

  「我留在那裡了。」哈利坦然說,「就藏在石盆周圍。我想裡德爾總不會親自喝藥,如果哪天他想檢查檢查他的寶貝,一定會禍害一個無辜的人。」

  「未必無辜吧?」羅恩不太贊成,「無辜的人會乖乖聽話跟他來這種鬼地方?除非用奪魂咒。」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奪魂咒。」

  「哎呀!」鄧布利多拍拍腦袋,「那瓶解藥可造價不菲,許多材料都只能通過黑市,再加上我剛剛輕率地扔了布萊克家的財產……」

  哈利懷疑地看著他。「我來賠,教授。」他說,「我想那個酒杯,雷古勒斯一定也不想再見到它了。」

  「噢,那沒事了。」鄧布利多如釋重負地放下手來,「阿波羅尼婭手裡恰好有一條從西班牙流入的走私渠道,不花錢。」

  羅恩哈哈大笑起來,哈利後知後覺地發現鄧布利多是在活躍氣氛逗他們開心,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的目光劃過赫敏,發現她仍是低垂著眉眼,已經沉思不語好一陣兒了。

  有什麼事被他忽視、赫敏卻發現了嗎?

  哈利來不及思考,就被鄧布利多不由分說地帶住、幻影移形走了。他們回到霍格莫德,用出發前送去豬頭酒吧的飛天掃帚回到學校。

  羅恩差一點兒開口詢問他們的落腳點,但是已經無需再問了——天文塔上黑魔標記高懸,像一輪幽綠的巨大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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