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失去一塊血肉不是問題。
敵方擁有克制它的技能,還長了個戰鬥腦,問題大了。
並且,這一招怎麼這麼熟悉?
冰龍愈發謹慎,振翅往後一仰,第一次主動與阿薩思拉開距離。它盯著她,聲音凝重了很多:「雷息咆哮……德拉克薩爾的天賦之一,你怎麼會有?」
用出來的威力和強度幾乎一致,可銀龍絕不是深淵領主的血緣眷屬。
即便是,眷屬想完美繼承上一代的天賦也不可能,更何況深淵那一支哪來的四足龍?還是頭銀龍?
冰龍:「你的龍焰也給我一種熟悉感,像極了坎庫斯的『地獄之火』。」
「你是怎麼做到的?既會偽裝,又同時擁有兩種天賦,難道你擅長模仿?」
經驗告訴她,一旦對手在戰鬥中變得多話,就說明它的陣腳已經亂了。當它的心理防線開始松動,正適合給予它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打擊。
難得的,阿薩思在戰鬥中開了口。
她惡意地裂開嘴,露出兩排沾血的龍牙:「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連吐出的龍語都變得陰惻惻的,「因為我吃了它們。」
借著風雪交錯的模糊感,她朝冰龍緩緩飛近:「它們成了我的養分,從血肉到靈魂。它們變成了花泥,在我的根系之下,而你——你也將變成一塊花泥。」
話落,在冰龍震驚的眼神中,阿薩思噴出熾熱的熔岩,如一道直線射出,重擊在冰龍的脊背。
大抵是驚呆了,在阿薩思展露的第三種天賦時,冰龍一時半會兒沒有回過神。等意識回籠,銀龍早已穿越風雪而來,一尾椎直刺它的眼睛。
冰龍又驚又怒,反應極快地避開攻擊,又一仰頭噴發龍焰,與銀龍驟發的攻擊撞在一起,轟出一大片白色水汽。
阿薩思轉瞬遁入濃霧,她不打算跟大體型硬碰硬。
她再度噴吐龍焰,使天空下起熱雨,可冰龍已不再上當,它頃刻爆發出大範圍、無差別的冰息攻擊,那炸裂至極的能量冰封了高天,築成一道道拔地而起的冰柱。
它曾用冰息築造了一座島,它至今漂浮在海上,載著一個偌大的堡壘,從未有融化的跡像。
它的力量能讓每一滴水都為它所用,就算銀龍會釋放雷電又如何,它會鎖住她的退路,將她凍成一座冰雕。
然後,它會狠狠擊碎她的血肉,讓她四分五裂!
爆裂的冰息上天入地,將所有的雨雪凍在一起,交織成一座冰雪森林。
奈何阿薩思的飛行能力實在強悍,她不僅沒被冰柱捅穿翅膀,還在冰柱交錯之前飛出了包圍圈,猛地衝上雲層之巔。
那一刻,她看見了太陽。
冬日的太陽不夠溫暖,但光線足夠亮眼。
她垂眸,雲層之下已是一幢幢冰柱,而冰龍正在飛來。少頃,她猛吸一口冷氣,腹部滾起暴漲的熱量。
接著,她衝下方厚實的雲層吐出大範圍、無差別的龍焰轟擊,一如冰龍的爆發,她的力量分毫不差。
「轟轟轟!」
厚實的雲層一息轟開,龍焰的余韻仍渲染在雲霧中,高溫在擴散。
冰柱飛速融化,阿薩思往下方飛來。冰龍立刻調轉方向往下追咬,可就在某一個角度、某一個瞬間,阿薩思身上的鱗片忽然閃成了鏡面,將陽光的反射集中,照到了冰龍的眼睛上。
「昂!」
又一道龍焰噴出,一根冰柱被融得冒尖。阿薩思轉身擦著冰柱飛過,可後方的冰龍就沒這麼幸運了,它逃過了山谷的坑,可逃不開銀龍挖下的每一個深坑。
趨勢不減,它一頭撞在了斜刺出的冰柱上,那尖銳的冰柱貫穿了它的龍翼,鮮血馬上沿著柱子流下,又飛快地被凍在上面。
冰龍發出一聲哀鳴,阿薩思即刻飛來,二度撕咬它的後頸,再扯下一塊血肉。
冰龍憤怒地一拍冰柱,強橫的力道直接將冰柱擊碎。之後,它大力甩開阿薩思,用冰息封住自己的創口,憑體型對銀龍窮追猛打。
它總算明白深淵領主為何會死在銀龍嘴下了,論腦子,它們幾頭「遺留物」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她的花招實在太多,也太會利用環境了!
多麼惡心,暴雪天本來是它的主場,結果被她反利用著傷了它。
它必須將她殺死,否則,腦子不靈光的史矛革也遲早死在她爪下。
恰在這時,遙遠的密林方向衝起一支黑煙,聲音炸得巨響。片刻,當寒風送來半獸人的臭味和精靈的血香,冰龍眯起眼,露出了獰笑。
「你叫阿薩思,對吧?」
「聽上去不是個真名,你很謹慎。」
它注意到阿薩思關注著密林的方位,惡念不斷翻滾。哈,不過如此,只要有在乎的人事物,敵方就有弱點供它拿捏,它大可蠱惑她,讓她自毀。
於是,它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樣子,氣焰略顯囂張:「想知道剛才的響動是什麼嗎?我不介意告訴你——」
「那是一支奧克大軍在進攻密林。」
它龍牙很長,笑得每一根都露了出來,看上去分外恐怖:「擔心嗎?難過嗎?你似乎跟精靈是朋友,你是不是在期待他們來幫你呢?」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他們自顧不暇,要對付整一支軍隊。讓我想想,你的精靈朋友可能在流血,而奧克會趴在他們的屍體上,大口吃肉。」
阿薩思無動於衷。
她看向冰龍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白痴,左眼寫著「聒噪」,右眼寫著「煩躁」。
她實在忍不住,這槽不吐她受不了:「你好啰嗦。」
「你在戰鬥時能不能閉嘴,真的很煩。」她持續輸出,「為什麼要給我解釋?我根本不想聽。」
「你很自以為是,覺得我會擔心精靈。可他們每一個活得都比我久,有著幾百幾千年的戰鬥經驗,我為什麼要擔心他們?」
擔心她自己不行嗎?她可是在跟一頭冰龍干架啊!
活見鬼,跟它吵幾句連干架的氛圍都沒了。
講真,就算精靈真死了,那與她也沒什麼關系。攢那麼多年的經驗還是死了,只能說明這個世界太危險不適合他們生存,死了也好。
很明顯,冰龍沒想到正義陣營會出阿薩思這種怪胎,她的腦回路不長在套路上。
略一思索,它再接再厲:「或許,他們正在擔心你。怕找到你時,你已經……」
阿薩思打斷施法:「已經吃撐了是嗎?」
她沒興趣再與冰龍做口舌之爭了,這頭龍詭計多端,打架真不如深淵的黑炭干脆。
她特別想罵它一句「老陰比」,可不知為何,這詞到了她嘴裡威力減半,罵出的是:「Crafty old fucker!」
阿薩思深感無奈,總覺得沒發揮出該詞彙應有的水准。
殊不知對於冰龍來說,她這話充滿了攻擊性和侮辱性,已經引起了它強烈的負面反應。
「我要殺了你!」冰龍大聲咆哮,「你將被冰凍,將被擊潰,我要把你的肉塊丟進冰海喂魚!」
它蜥行於冰柱之上,再度振翅而起,直衝阿薩思,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衝動暴躁。
阿薩思身上的鱗片一換色,立馬與冰柱混為一體。她化作了冰柱上移動的一個圖層,讓冰龍好幾次追丟了她。
冰龍怒極,它噴吐冰息,大地再度隆起厚實的冰牆。這冰牆一層層堆垛,越壘越高,倏忽拱成一個圓頂,將阿薩思冰封其中。
冰龍大笑,「籠」中的冰柱瞬間鼓動起來,朝阿薩思穿刺過去。
她立即收攏龍翼,沿著冰柱平滑的面下滑,在順勢而下的同時吐出龍焰,劃開了冰牆的一道長痕。
冰龍被長痕吸引,扭頭沿痕跡攻擊。卻不料籠子的頂端衝出一根巨大的火柱,阿薩思掙脫而出,一爪劈斷一根冰柱,朝冰龍投擲過去。
冰龍知道,銀龍已是打得沒有章法,快到力竭的地步了。它沒有猶豫,一口冰息傾吐,在擊中冰柱的同時擊穿了天際,射出一道漂亮的長弧。
然而就在這時——
就在它吐息完畢,尚未醞釀下一波攻擊的時候,銀龍突然閃現在它的左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它的嘴裡,爆出一陣強烈的電光!
「轟!」
雷息咆哮釋放的那一秒,冰龍對阿薩思的閃現依然難以置信。它不解,她究竟是怎麼晃到她身邊的?
阿薩思自然不會告訴它,由於巨龍沒有第二視野,所以必定會被眼睛所騙。
她沒有瞬移的能力,但周圍的冰柱堆得太多,足以夠成一面面鏡子。利用鏡像迷惑敵人的眼睛,是一種需要腦子的作戰手段,好在,她有點腦子。
它以為她在上,其實她在下。它以為冰柱從上而來,其實自下而起。要不是它的冰息太猛,衝毀了那根冰柱,或許它的咽喉會被冰柱貫穿,省下她不少事。
但很遺憾,鋒利的冰柱沒有得手,她不得不冒險滾進它的嘴裡。
好在這一擊得逞了……趁著冰龍暈眩的檔口,阿薩思從它的口腔中滾出來,一尾椎刺瞎了它的一只眼。
冰龍尖叫著下墜,被一根根豎起的冰柱扎得遍體鱗傷。眼見它的翅膀已被冰柱洞穿,暫時飛不起來。
阿薩思往下俯衝,沒有收力,一擊撞在冰龍的長頸上。
「咚、咚、咚!」
接連三大重擊,冰龍的長頸彎了下去,已經無法揚起。它放棄了飛行,放棄了冰息,憑本能撕裂了翅膀,將與龍翼相連的爪子扯過來,抓住了銀龍。
它嘶吼著用力擠壓她、捶打她,結果銀龍噴出大量熔岩,並再度釋放雷暴!
「轟隆——」大地震顫。
阿薩思嘶吼:「死吧!」
第97章
體型差是硬傷。
即使阿薩思千方百計地避開「短板」戰鬥,到頭來還是逃不過冰龍的一波垂死掙扎。
她與它死磕到底,而它沒能熬過她頑強的生命力。
當大面積雷暴劈開龍鱗,當大範圍熔岩炙烤血肉,冰龍終是扛不住,僅吐出了一聲悲鳴,便卸去了渾身的力氣。
沾血的雙爪滑落,它豎瞳中的紅芒逐漸熄滅。
臨死之前,它死死盯著傷重的銀龍,胸腔中被深深的懊悔填滿。
它早該想到的,那句預言……巨龍將在第三紀元消失。
如今第三紀元已過兩千多年,誰都以為這句預言成了玩笑,卻不料一語成讖,巨龍終將死於巨龍之手,生於戰鬥也死於戰鬥。
早知如此,它應該聯合史矛革一起出手,不惜一切代價圍剿這頭銀龍。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巨龍的傲慢和輕敵應了預言的結局,讓這頭銀龍成了最後的贏家。可即便如此,它也不願銀龍一直贏到底。
銀龍也是巨龍,既是巨龍,也逃不過巨龍的命運。
冰龍昂起脖子,窮盡最後的力量發出箴言:「阿薩思,你逃不出巨龍的命運,你也會在第三紀元消失!」
猩紅豎瞳之中,紅芒暴漲了一瞬,就再也沒能亮起來。
它死了,很徹底。
再沒了呼吸、心跳和血液流動,但阿薩思仍不放心,她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爬向冰龍的長頸,低頭、張嘴,一口又一口,直將冰龍的喉管咬開才作罷。
她可不會給它詐屍的機會。
龍戰止息,雪花再次飄落下來。寒風的呼嘯漸漸變大,阿薩思在冰龍的屍體邊趴了許久才恢復了力氣。一經恢復,她振翅而起,趕赴密林戰場。
如她所料,精靈確實作戰經驗豐富,無需她出手幫忙。
只是,她的出現極大地提升了精靈的士氣,因為她的「平安無事」只有一個像征,那就是冰霜領主·瓦爾莫拉克之死。
冰龍死,銀龍生,精靈笑得如釋重負,而奧克的軍隊開始退縮。
阿薩思看到,地面上那些似人非人的醜陋生物聚在一起,用嘶啞難聽的聲音大吼著:「它還活著!冰霜死了!」
「瓦爾莫拉克死了!」
「它怎麼可能會死?」
實際上,進攻綠林王國的奧克大軍遠遠談不上是「大軍」。或許一開始數量不少,但因挑錯了對手,被精靈殺到不足五成了。
它們身上彌漫著濃郁的黑暗氣息,一見銀龍飛近,它們立刻四散、鑽入密林逃走。
可它們對密林的熟悉哪比得過精靈,以陶瑞爾和萊戈拉斯為首,精靈護衛隊殺進密林,一箭帶走一個奧克,可謂是殺到片甲不留。
阿薩思沒有對奧克進行追擊,只是衝戰場遺留的奧克噴出龍焰,一擊將它們燒得人仰馬翻。
天空單位對陸地生物的壓制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她只需噴一口火,無論是半獸人、食人妖還是幾頭灰不溜秋的攻城巨獸,都死於地獄之火,再無生還的可能。
「啊啊啊!」
慘叫聲充斥著整一片密林,也是在這時,於長湖、孤山的方向響起了軍隊的吶喊,人類與矮人居然集結起來,離開溫暖的窩,堵住下游的河,與逃離戰場的奧克戰成一團。
陶瑞爾:「他們不是說不參戰嗎?」
萊戈拉斯:「他們一向口是心非。」
戰火二度燃起,阿薩思落在綠林城堡之上,收攏龍翼俯瞰大地。她很累,不打算參與之後的戰鬥。
她來,一是為了保護精靈,二是為了守住龍穴,唯有這兩樣安全,她才有時間慢慢吃冰龍,也能在蛻變期獲得一群「共生生物」的守候。
阿薩思在城堡上歇下,誰知歇下沒多久,遙遠的天邊傳來一聲鷹鳴。她仰頭望去,就見澤菲爾載著甘道夫而來,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十五頭巨鷹。
一見奧克,巨鷹盡數撲下,用鷹爪將它們抓起、自高空摔落。可當澤菲爾放下甘道夫,它沒有急著進入戰場,反而振翅飛到她身邊,一連繞了數圈。
阿薩思不耐:「你欠打了?」
澤菲爾自動免疫銀龍的嫌棄,並發出震驚的聲音:「你……這是干掉了冰霜領主?」
沒誰能將銀龍打得遍體鱗傷,除非是巨龍。但巨龍與銀龍戰鬥必有一死,如今銀龍還活著,那自然是巨龍死透了。
事實擺在眼前,澤菲爾依舊難以置信:「你是怎麼做到的?瓦爾莫拉克的體型甚至比深淵領主還大,而你單獨……」
阿薩思聽不下去了,她起身,一巴掌把巨鷹呼出去:「下面就是戰場,別打擾我睡覺。」
援軍已經來遲,陣前還要廢話,戰爭沒結束就敘舊,是嫌活得長?
巨鷹好歹也算朋友了,即使關系談不上多好,可它當著她的面疊滿必死的debuff,她能怎麼辦?當然是一巴掌扇醒它。
就不能學學甘道夫嗎?
一下鷹背就進入戰鬥狀態,二話不說先放一個聖光,再旋轉法杖捅入奧克的身體,用光的力量將它燒成灰燼。
別看甘道夫是一位老者,可他的邁雅戰力真實不虛,被十幾個奧克圍攻愣是沒傷到。她注視著他,本以為他會釋放一個大型法術將奧克全數解決,結果——
甘道夫一把扔掉法杖,抽出腰間的佩劍,英勇地砍死了十幾個奧克。
末了,他完全遺忘了法杖,舉著劍殺進奧克之中,力量與閃避簡直滿點,甚至憑一己之力干掉了一頭巨大的食人妖。
奧克:「殺了那個巫師,他沒有法杖!」
甘道夫:「巫師的力量不容小覷!」並舉著劍衝了上去。
阿薩思:……
但比起甘道夫,萊戈拉斯似乎更離譜一些。
阿薩思親眼看到,追殺奧克的護衛隊回防,萊戈拉斯也不知怎麼射出的箭,這一箭飛過她的頭頂,呈圓弧狀下墜,然後——精准地擊斃了一個衝甘道夫拉開弓的奧克。
接著,萊戈拉斯頭也不回地射出一箭,這一支更離譜,居然中場截住了另一支射向精靈王的箭矢,把「我預判了你的預判」發揮得淋漓盡致。
之後,整個戰場幾乎成了萊戈拉斯的大型射箭秀,他的箭一支支飛出,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扎入奧克的頭顱,挽救戰場的同伴,直到箭筒射空為止。
奧克:「殺了那個精靈!他已經射光了箭!」
萊戈拉斯拔出了腿上的兩把彎刀,一笑,從容地殺進包圍圈,並飛速從地上撿起箭。
他拉開弓。
奧克:「離開這裡!快!」
阿薩思:……
誠然,奧克的數量很多,來者是精靈的兩倍。它們的戰力也並非不強,只是不像精靈一樣經過時間的沉澱,練到如本能的地步。
是以,奧克對上精靈的勝算不大,除非多對一。可即便多對一,它們也無法戰勝一些戰鬥經驗豐富的精靈。
比如精靈王·瑟蘭迪爾,他未著鎧甲,仍穿著一身紅袍,顯然奧克進攻得太突然,他來不及做萬全的准備。
所以他干脆不准備了,單提一柄長劍上戰爭,殺到披散的長發都沾滿了血。他的劍術比萊戈拉斯強太多,削了一排排奧克的腦袋,手法是干脆利落。
他似乎很熟悉奧克的作戰方式,一見它們又要退走,他大聲道:「陶瑞爾,帶人去找地面的孔洞,往裡面燒大量草藥!」
奧克會驅動巨大的掘地蟲鑽洞,再沿著地洞逃跑。它們是黑暗物種,一旦進入地洞就進入了有利地形,精靈將不再是它們的對手。
陶瑞爾立刻清點人手,拖著草藥去找洞、再點燃。
濃煙滾滾,氣味刺鼻,阿薩思看到密林的大地突然裂開,一條掘地蟲從土壤中翻起,又在煙霧繚繞中倒下。
伴著奧克的吶喊,密林之戰進入了尾聲。
*
當人類、矮人和精靈正為「奧克進入北方」商議對策時,巨鷹已飛往北方山脈,在冰龍的屍體上空盤旋數圈,這才飛離。
雪仍在下,冰柱沒有化。澤菲爾沒回迷霧山脈,它在高空轉了許久,先送別了同伴,再落在另一根冰柱上,安靜地看著阿薩思飛下來,開始撕扯冰龍的血肉。
由於冰龍是她全力捕獲的獵物,精靈和巨鷹都沒有出力,阿薩思不准備給他們分食。當然,他們也不想吃。
澤菲爾知道阿薩思偶爾有護食的習慣,為了不挨打,它特意飛遠了點,順便告訴她一些事。
「冰霜領主的巢穴在狹海之外,是一座冰封的島嶼,上面有一座寒冰城堡。」
「當它死去,與冰魔法相關的一切都會融化,包括那座島和那個城堡。如果你還想獲得龍穴中的寶物,或許現在不是進食的時候。」
等冰封之地融化,寶藏將落入大海。
阿薩思無所謂,左右她會游泳,不愁撈不到寶。但,能簡單辦事何必往復雜的方向上搞?
趁島還在先撈一撈吧,財寶無所謂,重要的是龍穴中的魔法古卷。萬一遇水損壞,那她才是虧大了。
阿薩思撕下一塊龍肉:「不吃飽怎麼有力氣起飛?」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只是阿薩思沒料到,這次的血食竟然這麼好吃,之前在戰鬥中一直沒注意,現在舌頭回過味來,一口就將她鮮上了天。
該怎麼形容呢?
冰龍不愧是吃著深海魚養膘的,許是不吃人,它的血肉泛著淡淡的鹹香和海水的腥氣,已然是深海魚的味道,但比之更美味、更有韌性,也比滄龍好吃多了。
巨龍的防御似乎全在龍鱗上,掀開鱗片,它身上的肉就沒了防御力,猶如沒了殼的蚌肉,任她隨意撕咬。
冰龍的脂肪層比鯨魚要厚,雪白的一層,阿薩思挖了一口嘗嘗,眼睛不由一亮。
在人類嘗來頗為腥氣油膩的「鯨脂」,在掠食者看來是冬日最好的食物。阿薩思大快朵頤,不禁鑽入冰龍的腹中,將「鯨脂」扯進肚子,一吃就是兩噸,撐了。
她痛快地打了個飽嗝,撫摸肚皮側躺在食物身邊,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於是,等萊戈拉斯帶著護衛隊抵達北方山脈時,所見的就是一頭銀龍翻著肚皮曬太陽的場景,它看上去無比愜意,每一塊鱗片都在閃閃發光。
萊戈拉斯:「阿薩思怎麼了?似乎遇到了高興的事。」
澤菲爾吐槽:「它吃撐了。」
萊戈拉斯:……
澤菲爾持續輸出:「它說不吃飽沒有力氣飛,可吃撐了呢?它飛不起來了。」
可澤菲爾沒想到,卷王的思維與它大不相同。阿薩思只是小憩了一會兒,見身上恢復得差不多了,就決定帶著萊戈拉斯飛一趟狹海。
她要食物,要魔法,也要寶藏!
食草動物才做選擇,掠食者當然是都要了!
第98章
冰封之地十分遙遠,那裡人跡罕至,環境惡劣。
阿薩思帶上筐,筐裡窩著精靈。他坐在厚實的羊毛毯上,單手提著一盞燈,在晃動的火苗中檢索地圖。
少頃,他掀開一角筐蓋,與阿薩思核對下方的地形。風雪撲了滿臉,精靈的聲音在風中破碎,但阿薩思還是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變更方向,飛出風暴圈。
又飛了許久,他們在一處山脈做短暫的停留。
精靈打開水囊,灌入雪山融化的清水,又從行囊中取出「行路面包」,只咬下一個小小的角,他便吃飽了。
「阿薩思,要來點『蘭巴斯』嗎?」他掏出一塊完整的面包,遞到銀龍嘴邊,「這是精靈的行路面包,可以抵御疲勞和飢餓,為食用者帶來祝福。」
「只要一小口就能吃飽,但你是龍,或許需要幾塊,要試試嗎?」
精靈沒有吃獨食的習慣,他有什麼就會分享什麼。饒是阿薩思對所謂的面包不感興趣,也不會拂了好友的心意。
她張嘴,精靈將面包放進她嘴裡。小小一塊擱在舌尖上,譬如一粒麥子擱上人的舌頭,只能品出些許滋味。
無疑,精靈的手藝是極好的。面包雖小,卻讓阿薩思第一次嘗到了麥香和粗糧的可口。
它順著她的食道滑入胃袋,並沒有帶來什麼飽腹感,可「糧食」的味道久久不散,似乎卷走了她周身的血腥,只剩下與大地、植物相連的清爽氣息。
不知為何,她的靈魂在為這一口食物悸動。
讓她的腦海不自覺地蹦出「白米飯」、「大饅頭」、「魚香肉絲」等一系列奇怪名詞,最終,這所有的奇怪都彙成了一句話。
「萊戈拉斯,精靈的行路面包是怎麼做的?需要什麼材料,可以種嗎?」
萊戈拉斯:「不是每個精靈都會做行路面包。」
察覺到阿薩思對面包感興趣,他只留下了兩塊,把其余的一塊塊塞銀龍嘴裡:「行路面包的配方被高貴的夫人們掌握著,代代相傳又高度保密。」
「制作它,需要特殊的食材和魔法技藝,就像陶瑞爾會對草藥施咒,增加草藥的藥性,而我不擅長這些。」
「我只擅長感知植物,並照顧它們。」萊戈拉斯道,「行路面包的食材能被種植,你有興趣?」
阿薩思:「有。」
萊戈拉斯笑道:「那你得找一塊肥沃的土地,給予它祝福。再播撒種子,澆水、通氣、曬太陽,給植物唱歌……」
阿薩思認真地聽完了,她決定征用北方山脈的土地,種一大片做面包所需的食材。
然後,她願意出錢,很多錢,讓精靈幫忙做一個十噸重的面包。想來搭配冰龍的肉吃,再來一杯滾燙的「花茶」,那滋味一定很好。
待再啟程,阿薩思飛得更帶勁了,五天的行程愣是被她縮短到三天,她找到了冰封之地,也輕易地看到了那座寒冰城堡。
或許暴風雪是天然的防御屏障,冰霜領主壓根沒在龍穴周圍設置機關,還將自己的寶物堆在一起,沒有分區存放。
當阿薩思與萊戈拉斯進入其中,就見所謂的城堡只是空有一個城堡的「形」,並沒有城堡的構造。
它的腹地是凹陷的,裡頭盛滿了財寶。四周沒有火光點亮,只在一面冰牆上鑲嵌了一枚璀璨的寶石,它散發著星辰般的光芒,照亮了一整座空間。
阿薩思為寶石的輝光所迷,難得注視了它許久。
她「看」得見,寶石發出的不但是光,還流淌著強大的能量。一如巨龍的吐息,宇宙的射線,血蘭的生氣,它與它們是一致的,屬實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她轉頭,正想問萊戈拉斯那是什麼?
卻見精靈也盯著寶石,天空藍的眼眸寫滿了震驚,頗有一種「看到澤菲爾被燒禿」的傻感。
良久,萊戈拉斯才艱澀地憋出一句:「是……精靈寶鑽。」
「嗯?」
「是早已消失的精靈寶鑽。」
萊戈拉斯恢復了平靜,幽幽一嘆:「它們消失在第一紀元的末期,距今已有六千多年。」
精靈告訴她,在遙遠的雙聖樹時期,一位技藝精湛的精靈工匠·費諾打造了三枚精靈寶鑽。
寶鑽蘊含著雙聖樹的輝光,受到維拉的祝福,擁有著不可摧毀、無法破壞的特質,能照亮一切黑暗,抵御污濁與腐朽,還包含著至高無上的力量。
史前史詩稱,創世神伊露維塔曾撫摸過精靈寶鑽,為它們注入了阿爾達最原始的光輝。
維拉們認為寶鑽不能為任何生靈所有,它們有了最初的光,就注定會與最初的黑暗糾纏。
於是寶鑽存於精靈,不料連精靈都掀起了戰爭。魔苟斯搶走了一枚寶鑽,鑲嵌於他的王冠之上;貝倫與露西恩奪下王冠上的寶鑽,後又被巨狼吞入腹中……
消失的寶鑽一如遺失的魔戒,都曾掀起經久不息的戰爭,讓中土屍橫遍野,讓萬物飽受摧殘。
「它們無法被破壞,也不會碎裂,只能『消失』。」
萊戈拉斯:「它們也確實消失了,在過去的六千多年裡,一顆成為了天空中的晨星,一顆沉入最深處的岩漿,還有一顆被投入了大海。」
但他沒想到,被投入大海的精靈寶鑽居然落在了瓦爾莫拉克的手裡。
想來也是,這一顆只是沉底,又不像晨星一樣「裝裱」在夠不到的地方。深海多的是大型生物,幾千年來總有一頭吞下了寶鑽,又好巧不巧地被冰霜領主捕獲。
本來,瓦爾莫拉克一死,冰封之地融化,寶鑽又會沉入大海不見天日。可偏偏,他們先一步抵達龍穴,發現了寶鑽的所在。
萊戈拉斯深知精靈寶鑽對精靈意味著什麼。
它們是精靈文化和藝術的巔峰,是光明和希望的像征,是雙聖樹的永恆光輝,是費諾的誓言和不朽的傳奇,更是血與火、愛與悲的根源。
精靈拒絕不了寶鑽,就像人心拒絕不了魔戒。可現在,就像精靈女王·凱蘭崔爾拒絕了魔戒的誘惑,萊戈拉斯毅然決然地拒絕了讓寶鑽回歸的念頭。
「阿薩思,我懇請你。」萊戈拉斯的眼中帶著她讀不懂的情緒,「不要把寶鑽帶回中土,或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寶鑽在你手上。」
「它們消失了六千年,請讓它們繼續消失吧。」
阿薩思魔鬼低語,但當事龍並不認為自己是個魔鬼:「你不想要嗎?它不是屬於你們精靈的寶物嗎?只要你說想要,我就送給你。」
區區一塊能量石,她送得起:「拿它交換行路面包的配方,可以嗎?」
萊戈拉斯:……
在你眼裡,精靈寶鑽還比不上行路面包?你到底對吃的有多執著?
「不,不用了,阿薩思。」萊戈拉斯第一次感到哭笑不得,「請讓它消失,行路面包的配方……我會想辦法幫你弄到手。」
阿薩思應下,表示這還不簡單。區區一塊能量石,她還是消化得了的。
她一張嘴,把牆上的寶鑽吞了下去。頃刻,龍穴的光線一片昏暗。
精靈與銀龍面面相覷,前者被驚得說不出話,後者在想失策了,應該搬完龍穴再吞,不過這塊能量石沒什麼味道,比不上面包好吃。
漫長的沉默,萊戈拉斯終於憋出一句:「你,能消化嗎?」
阿薩思點頭:「可以。」
萊戈拉斯:「為什麼會想到吞了它?」
「出於本能。」對此,阿薩思也是疑惑的,「我的本能告訴我,我缺一顆圓形的『石頭』,也會發光,也有能量,能被我吞進肚子裡,再吐出來。」
她不知這東西要上哪兒找,只知道在看到寶鑽的那一刻,她稍微起了點食欲。
萊戈拉斯呢喃:「這是什麼奇怪的石頭?」
但眼下不是討論石頭的時候,他道:「等我回去翻看史詩,再幫你找找需要的石頭,現在——我們需要一些魚油照明。」
光線太暗,不利於龍穴挖寶。
可等精靈與龍站在了巨大的冰面上,望著幽深的海水,聽著波濤的聲響,萊戈拉斯像是受到了「蠱惑」,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大海,仿佛魂都要飛走了。
阿薩思一爪子落下,把他摁在冰面上,精靈才反應過來,恢復了正常。
阿薩思:「你恐懼大海?」
恐懼就更要征服!
阿薩思決定,只要小伙伴說一個「怕」,她就把對方推進海裡學游泳。當然不是這裡,她也怕小伙伴凍死。
萊戈拉斯:「不,我並不害怕大海,只是……聽見了靈魂的召喚,來自海的彼岸。精靈注定西渡,我也會前往阿門洲。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走。」
阿薩思:「我會飛過去。」
精靈失笑,一邊在箭矢上綁繩子,一邊尋找水裡的大魚:「最初,精靈誕生在大陸的東部,可阿門洲在大陸的西部。維拉渴望精靈的回歸,所以我們要從東部跋涉,穿過一整片中土,前往阿門洲。」
阿薩思吐槽:「如果真渴望你們的回歸,為什麼要讓你們出生在東部?」
「實在不行,維拉就不能把阿門洲搬到東部嗎?」
換她才不會內耗,只會找維拉的原因。
萊戈拉斯:……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無論是「給你寶鑽」還是「把阿門洲搬到東部」,都該死的——充滿了讓精靈無法拒絕的誘惑力。
萊戈拉斯一嘆:「還是先捕魚吧。」
阿薩思點頭,旋即鑽進刺骨的冰水中。片刻,海底響起銀龍的呼聲,平靜的海面忽然泛起大量波紋,一大群魚從底下被龍趕了上來,前僕後繼地往精靈的臉上拍。
等銀龍從水中探頭,精靈已被魚群淹沒。
之後,阿薩思吐出龍焰烤了魚,與精靈吃了一頓海鮮。精靈用魚油和松果做了簡易火把,他們再度進入龍穴,率先分揀魔法古卷。
不得不說,冰霜領主的好東西實在太多。
萊戈拉斯不僅挖到了古卷,還挖到了拳頭大小的珍珠,它們顏色各異,堆在一個巨大的蚌殼中,散發著柔和的光。
而除了這些,他還找到了大量寶藏,它們無一不是來自沉船和覆滅的國度,想來那些慘烈事件的造成也有冰霜領主的手筆。甚至,他還找到了不少巫師用品,其中有法杖和晶石。
但最神奇的還是一只半舊的木櫃,它稱得上是這片寶藏中最不起眼的東西。
可巨龍的藏品哪有「平平無奇」之物,果然,當萊戈拉斯打開木櫃時,裡頭湧出了大量金幣和古卷,這顯然是個空間容器。
阿薩思湊過來:「這是什麼?怎麼能裝下這麼多東西?」
這是她第一次接觸「空間魔法」,從一個木櫃開始。
第99章
「這是『神秘櫥』,也被稱為『無盡櫃』,是一種用來拓展空間、容納物品的魔法器具。」
萊戈拉斯摩挲著木櫃,撫過邊角的紋路,識別未腐的咒文:「它來自沉沒的大陸努門諾爾,裝著王室的財寶,是宮廷魔法容器。」
「應該也是憤怒之戰時遺失的寶物之一。」
「在辛達精靈的記錄中,第一紀元末期,人類·貝奧家族的船隊破開風浪,帶來了食物、美酒和財寶,卻被巨龍安卡拉岡擊沉,什麼也沒留下。」
「沒想到會在這裡……」萊戈拉斯轉頭,仰望銀龍笑道,「現在,它們都是你的了。」
精靈對財寶毫無貪念,即使身處金山,被大量金幣淹沒,他的眼中也只有古卷與史詩、符文和傳說。
他在財寶中跋涉,抖落披風上的金銀,挖出埋底下的歷史。他小心拼湊著每一件古物的過去,尋找它們存在於世的痕跡,訴說著王朝的興衰更替,描述著擁有過它們的人類的生平。
精靈永生,注定會記住漫長的歷史。
因為每一段歷史都是他們生命中的某一個過程,而這些過程會變成回憶,帶他們不斷地閃回到過去。
或許,人類的子孫後代早已忘了祖輩的姓名,可在精靈的記憶裡,他們的祖輩一如他們,年輕鮮亮如曾經。
永生的精靈譬如永不腐敗的黃金,見證著他們命中的一個個過客,直到時間盡頭,才發現被留下的是自己。
萊戈拉斯捧起一只銀杯:「這是聖杯,努門諾爾的祭祀用具。雕著小溪的用來裝溪水,雕著大海的用來裝海水,這只……裝血水,希望不是人血。」
他丟掉銀杯,拔出一塊沉重的黃金碑。那塊碑比他人還高,又厚又重,可他愣是將其扛起、豎直,臉不紅心不跳,大氣都不喘一口,只能說精靈的力氣是個謎。
「是剛鐸的黃金碑?」
「剛鐸是人類的王國,建立剛鐸的王是努門諾爾的後裔。這塊碑記錄著埃西鐸和阿納裡安兩兄弟的功績,由矮人打造,遺失了三千年,居然也在這裡。」
萊戈拉斯眼裡帶著驚嘆,賞完石碑便轉向下一個目標,猶如一只蜂鳥,在群花之間飛舞不休,哪都能吸上兩口。
阿薩思注視著他,似乎也被他簡單的快樂所感染,並不急著裝古卷回家。她只是安靜地趴在黃金上,聽著精靈講著過去的故事,串珠成鏈,忽然「開悟」。
她發現,其實她依然沒有逃過套路。
只是這次的套路拉長了時間線,讓她的感受不太明顯而已。
簡言之,「瘋狂科學家」仍有,還有倆,他們一個叫魔苟斯,一個叫索倫。
「黑暗實驗室」也有,專搞基因研究(魔法改造),魔苟斯創造了巨龍,抓住精靈百般折磨將他們坑成半獸人,而索倫繼承了魔苟斯的「生化意志」,將「基因改造工程」越造越大。
接著便是世界大戰,勝利站在正義這邊。這樣的戰爭反復了好幾次,從未停歇過。
萊戈拉斯:「這是露西恩的項鏈,曾鑲嵌過精靈寶鑽。這是貝倫的戰利品,其中有魔君索倫的指套……別碰,有很強的黑暗力量。」
阿薩思沒聽,一口龍焰熔了指套,吐出一縷煙:「那兩個,魔苟斯和索倫,還活著嗎?」
她轉向精靈:「告訴我他們在那裡,我要燒了他們。」
套路讓龍崩潰,燒死結束心累。
精靈:……
萊戈拉斯讀過大量史詩,可對黑暗力量潛伏在何處依舊一無所知:「我們念出了他們的名字,卻沒有特別的感覺,或許他們已進入永夜。」
阿薩思:「半獸人仍在,他們必然活著。」她不抱僥幸心理,「而且,我聽說還有最後一頭巨龍。」
黑惡勢力一如人心的黑山羊,才不會那麼簡單就被消滅。這條路注定難走,也注定……不可能走到盡頭。
萊戈拉斯:「極北之地的暴君史矛革,一頭紅色巨龍,棲身於火山巢穴。它占據了北地王國的財寶,燒殺那裡的人類,將一片沃野變成荒地,而王室流落成難民。」
在歷史上,被巨龍覆滅的王國有許多個,無一不是占據了大量財寶的國度。當精靈說出北地的慘狀時,他率先想到的不是密林龍穴,而是孤山的矮人坐擁著寶山卻沒有抵御巨龍的力量。
史矛革不一定會進攻密林,畢竟密林有龍有精靈。可它一定會飛去孤山,矮人根本攔不住它。
萊戈拉斯:「應該給矮人一個提醒……」可經驗告訴他,矮人絕不會聽,尤其是精靈的忠告。
阿薩思:「收拾古卷,我們回去吧。」
「好。」
有了「神秘櫥」的幫忙,阿薩思的搬運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要不是「無盡櫃」並非無盡,她大概會一口氣把寶庫搬空。
當精靈捧起大把金幣,往櫃中塞了又塞時,阿薩思對「空間魔法」的好奇心達到了頂峰。
她決定逮住甘道夫,榨干他腦子裡有關「空間魔法」的一切,卻不料自己的日常繁忙,根本沒時間搞學問。
一飛回密林,她將古卷交給精靈,將金銀倒入龍窩。趁著寒冬未過,她順走了幾個行路面包,再飛往北方山脈啃食冰龍。
離開數日,冰魔法沒有消退,龍肉依然新鮮。阿薩思對冰龍厚實的脂肪情有獨鐘,稱得上凶殘地吃了兩噸,再度翻起肚皮消食。
末了,記住路線的她提著三個筐和一個櫃子飛往冰封之地。過幾天,她滿載而歸,再一次啃食龍肉。
時間就在她的忙碌中轉瞬即逝,殊不知,人類、矮人和精靈的三方會議仍未結束,他們更忙,忙著吵架。
集結火力進攻奧克,人類和矮人是自願的,確實是出自真心的幫忙,可在忙幫完以後,他們滿腦子只剩下利益。
精靈驚嘆於他們變臉的速度,這招絕活一度讓精靈回憶起他們的祖父、祖父的祖父……只能說血脈真是強大,人類和矮人把他們祖上的變臉特質繼承個徹底。
人類:「如果你們精靈不養銀龍,那麼巨龍就不會飛往這裡,更不會帶來奧克。沒有奧克,我們將在壁爐邊過冬,而不是死在冰冷的奔流河裡。」
「對於長湖鎮的損失,我想精靈應該負責。」
精靈:「如果沒有銀龍,巨龍不會一下子死去兩頭,也不會讓你們發現奧克的蹤跡。沒有銀龍,你們會在溫暖的壁爐邊被奧克殺死,而不是有機會在這裡責難精靈。」
「我們帶來了奧克的消息,或許,你們需要支付一些金幣。」
矮人:「休想帶走我們的一枚金幣,尖耳朵的小姑娘!」
精靈:「注意你的措辭,矮人,我是一名男子。」
矮人大驚:「少騙我,你沒有胡子,而且你還穿了裙子!」他指著精靈的長袍,又看向對方金色的散發,「你明明是個女孩!」
精靈:「粗魯的矮人,你連男女都分不清嗎?」
吵得最凶的時候,萊戈拉斯進入了帳篷。
人類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又轉向一旁沒什麼表情的精靈王——別說,還真別說,矮人分不清精靈的性別真不怪他們,精靈長得太仙,他們人類……可以完全不在意性別!
只是,萊戈拉斯對帳篷內亂七八糟的博弈沒興趣,他只用了三句話便解決了所有爭端:「阿薩思回來了。」
「它問我們,為什麼人類和矮人還在密林徘徊?」
「他們要是不急著回去,它打算去孤山和長湖轉轉,順便取回坎庫斯的財寶。」
人類和矮人:……
精靈承諾不會率先搬出銀龍,但不會一直不動用銀龍。而阿薩思的過問就像核武器的敲門,當天,人類與矮人便離開了,安分守己地過起了冬。
於是,冬季的下半場安穩度過,沒生出什麼事端。
可在春季到來前,當阿薩思搬完最後一批財寶,又享用了一頓冰龍大餐後,她的身體出現了變化,並再一次進入了蛻皮期。
她沉入湖底,也沉入了深層的夢境。
卻不知甘道夫即將離開,他要前往夏爾參加霍比特人的豐收盛典,會在那裡停留很長一段時間。
臨走前,他將一份古卷交給萊戈拉斯:「等它醒來後交給它,這是它好奇的東西,也是我送它的禮物。它身上流淌的銀輝,受到維拉的眷顧。」
那是一份關於「空間魔法」的古卷,甘道夫知道原理,也將內容倒背如流,但其實對施展空間魔法並不擅長。
可看到銀龍對「無盡櫃」的愛護,對「空間」的渴望,他想,或許這份古卷找到了真正的主人。不論銀龍能否學會,至少在龍的寶庫裡,古卷一定能夠長存。
甘道夫離開了,走前還貼心地幫她冰封了龍屍。
然而,冰塊的外圈融化了一半,阿薩思依然沒能從湖底醒來。
不久,銀龍陷入沉睡的消息傳開,矮人的國度短暫地躁動了會兒,約三天後,矮人王·索恩帶著一眾衛隊親自來到密林,拜訪了瑟蘭迪爾。
索恩留著一把大胡子,黑白相間,鑲滿鑽石黃金,看上去分外華麗。他與瑟蘭迪爾面對面而坐,伸出戴著十個戒指的右手端起酒杯,喝了密林特制的果酒,贊賞了精靈釀酒的技術。
他說話還算好聽,瑟蘭迪爾矜持頷首。
可矮人終有些本性難改,聊到最後,索恩說道:「瑟蘭督伊,自從密林有了一頭龍,你們精靈就變得傲慢了,是銀龍給了你們底氣嗎?」
瑟蘭迪爾:「精靈從不傲慢,只是你們對龍感到害怕,自覺低了精靈一等而已。」
身處劣勢,難免多想,更何況矮人一直仗著有錢、長壽和孔武有力而自視甚高,從來覺得壓精靈一頭。不料風水輪流轉,密林有了龍,他們一覺得精靈有了倚仗,內心自然不好受。
瑟蘭迪爾懂,他見過的人心太多了。害怕而已,並不稀奇。
可惜,索恩與坎庫斯的黃金呆了太久,多少有點龍病:「矮人從不低精靈一等,即使你們有龍。我們矮人有最精良的黑箭,可以一擊射穿龍鱗,直刺巨龍心髒!我想,精靈是不能傲慢太久的。」
索恩:「釀酒這項技術很適合精靈,瑟蘭督伊,我不介意為精靈送來更多的釀造配方。」
瑟蘭迪爾並未生氣,他活得太久,甚少為一些口舌之快動怒。哪怕索恩站在精靈的地盤,把精靈釘在「酒侍」的位置上,還放話說能解決銀龍——瑟蘭迪爾的眼神中唯有憐憫,他看向索恩,就像看到了歷史上被巨龍殺死的國王之一。
精靈王終是給出善意的提醒:「索恩,孤山的財寶會招來惡龍,別把自己變成欲望的奴隸。」
索恩憤然離開。
第100章
春日之夜,銀月高懸。
岸邊盛開了第一朵花,發出裂帛的輕響。
湖底,蜿蜒於龍身的水草寸寸崩裂,裹挾著舊皮脫落的摩挲聲,沉睡一月的銀龍緩緩睜開了眼。
無形的威懾擴散,聚攏的魚群眨眼分開,慌不擇路地逃竄。銀龍自水底昂起頭,晃下亂長的水草,攏了攏舊皮與鱗片,浮出水面。
抖落水珠,阿薩思將舊物擱在一邊,從湖中抽出半身和長尾,沿著湖岸慢慢舒展。
借著月輝,平整如鏡的水面倒映出銀龍的全貌。阿薩思俯視,但見她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銀色光輝,猶如一塊蒙了薄紗的寶鑽。
她的豎瞳蛻變成金色,色澤不如黃金濃郁,卻莫名多了層出塵的神性。
頭頂的一對鹿角長大了許多,沿著後腦的輪廓生發,又向兩側生長,如同兩棵樹杈,分別開出了五岔。
身上的龍鱗沒有變厚,反而是變薄了。但它們的硬度和強度變得更大,其上覆蓋著一層淺淺的光華,散發著生命的力量。
阿薩思看到,當逸散的光輝灑落沿岸,草木開始生長,花朵突然盛開。它們一路從她的下顎對照處開到尾椎之下,搖散一股清香,也讓她收回了神。
心神收束、力量內斂,她身上的光芒消失了。
而在倒影中,她長大了不止一分。目測,她當下應該有260英尺長,約120噸重,雖未達到「百米千噸」的體量,但龍與龍總有差別,或許這麼長更適合她。
她從不懷疑基因為她做出的選擇,她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無比地想讓她活下去,活出更適合生存的樣子。
並且,這次進化帶來的改變遠不止身形,還有五感的提升、第六感的加持和對能量的感知吸收。
她在呼吸,呼出了熱與濕,吸入了游離的生機與死氣。
對著月亮,她忽然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氣,將北方山脈的氣息納入胸廓。很快,她分辨出了精靈衛隊的位置,嗅到了篝火的味道,還發現冰龍仍在原處未動,屍體上的冰只剩下薄薄一層……
少頃,她振翅起飛,先前往食物的方向。
當龍翼掀起的狂風在林間穿梭,精靈們立刻意識到銀龍醒了,不禁奔走相告。他們躍上樹枝,輕盈跟隨,又在中途停下。
此刻,銀龍已經飛到冰龍的屍體上空,他們看到它的喉管凝聚出冰藍色的龍焰,衝著龍屍直線噴吐,霎那又將其冰封起來,凍個結實。
「它打算繼續吃?」
「看來長湖的牛羊、孤山的豬群和密林的鹿又安全了。」有精靈輕嘆,「真怕它換口味,不然只有大海能養活它了。」
「它怎麼又變大了,巨龍是這麼長大的嗎?關於阿薩思的史詩部分該怎麼記錄啊?它是吃著吃著長大的?」
「誰不是吃著吃著長大的?」
阿薩思凍完食物,在精靈的頭頂盤旋兩圈,徑自朝他們的營地飛去。
落地,她展開身體將精靈的一個個營帳圈起來,鑄成首尾相接的「巨龍防線」,給了一眾精靈莫大的安全感。
他們呼喚著她的名字,詢問著身體如何,要不要來點「蘭巴斯」。思及那一陣難忘的麥香,阿薩思點頭,並收獲了六十個行路面包,吃到撐。
阿薩思:「我的胃口變小了嗎?」
精靈笑道:「這是大份的蘭巴斯。」吃完這批,精靈就沒糧了。
他們准備再歇一晚,明日一早回綠林。
誰知等消息傳回綠林後,他們的王子是一刻也等不了,大半夜的爬上懸崖非得把巨鷹叫醒,讓它載他前往北方山脈看望小伙伴。
澤菲爾大恨:「給我一個不啄死你的理由!」
萊戈拉斯信誓旦旦:「巨鷹是精靈恆久的朋友。」
「為什麼非得今晚見,明明天亮就能見到了!」
「那得再等一天才能見到晚上的龍。」
澤菲爾的母語是無語,白天的龍和晚上的龍有區別?
出於好奇,它終是載著精靈飛往北方山脈。不料精靈還真沒騙它,晚上的龍肚子吃飽、脾氣較好,窩在一個地方沒什麼「鬥志」,更沒一巴掌呼上來扇它。
更奇的是,它居然會友好地打招呼:「澤菲爾。」
澤菲爾頗有些受寵若驚,直到阿薩思給出暴擊:「今天的你看上去更小了,沒吃飽嗎?」
澤菲爾:變大了不起啊,這龍一如既往的討厭!
萊戈拉斯躍下鷹背,眸中帶光,向更富神性的阿薩思靠近:「阿薩思,你終於醒了!甘道夫在臨走前給了我一份空間魔法的……」
只是,隨著萊戈拉斯的靠近,阿薩思的眼神變得疑惑起來。
她感到奇怪,奇怪於萊戈拉斯身上的味道。
再次進化後,她的五感有了進一步提升,若不加以控制,它們會自動識別生物身上極細微的氣息,甚至能聞到生物體內的激素濃淡、內髒鮮腐、病變根源……
也因此,即使精靈的體味近乎草木,目前的她已經能明確地識別精靈與草木。
而混跡於精靈之中,她還能嗅出他們的男女之分。相當於憑嗅覺在一座森林裡聞出植物是雌雄同株還是雌雄異株,是兩性花還是單性花,這能力能精密到十分可怕的地步。
但現在,當她無意間把這項能力用在萊戈拉斯身上……才發現萊戈拉斯身上的冬青木香,更像是冬青中的雄株。
雄株?
等等,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她的本能絕不會騙她,所以——她以為的「命中注定的女人」其實是個男人,她因為能力不足而判斷失誤,找錯了小伙伴?
阿薩思沉默了,壓根沒聽清精靈在說什麼。
可她明白,與萊戈拉斯成為朋友就沒有「找錯」一說,他實力不錯又活得長,算是她認識的朋友中最不用擔心的一個了。
阿薩思調整了心態,做最後的確認:「萊戈拉斯,你是個男人嗎?」
此話一出,萊戈拉斯的笑容僵硬了,澤菲爾的鷹眼瞪大了,走過路過的精靈傻呆了。
澤菲爾脖頸上的羽毛炸起:「你不知道?」
阿薩思:「不知道,目前才發現。」
澤菲爾愣了好一會兒,旋即完全放棄了邁雅該有的優雅,痛快地嘲笑精靈,深感這是半夜叫醒它的報應。
萊戈拉斯抱胸,有些生氣:「我沒想到,你會忽略我到這種地步。」
阿薩思誠懇道:「精靈聞上去像花草,最初,我無法從氣味上識別你們,只能看外形。你沒有胡子,穿著裙子,披著散發,有香味……」只有女孩才能這麼好聞。
與矮人如出一轍的話說出口,一群精靈是無話可說,巨鷹笑得更大聲了。
他們忽然發現,矮人經常認錯他們的性別也不能全怪矮人,或許他們跟巨龍一樣,是真的分不清啊。
就像精靈分不清矮人中的男女,因為他們一樣長著胡子,只是女性矮人的胡子會稀疏一些。
萊戈拉斯無奈:「好吧,不能怪你,但不能再認錯了。阿薩思,你要記住,我跟你是一樣的性別。」
這一次,換阿薩思陷入了混亂,她幾乎瞳孔地震,隨機從鼻腔中哼出了一股長長的、溫度極高的白氣,以示自己被認錯性別的憤怒。
她沉聲隆隆,威嚴無比:「萊戈拉斯,我跟你是不一樣的性別。」
萊戈拉斯:……
全體精靈:……
你·說·什·麼?
澤菲爾一整只鷹笑倒在地上,撲騰如走地雞,無比猖狂。最終,它被忍無可忍的阿薩思一巴掌呼了出去,發出尖銳爆鳴聲。
*
事實證明,小伙伴的重歸於好只需一卷空間魔法。
雖有認錯性別的烏龍,但這並不影響龍與精靈的友誼。
當第二天來臨,阿薩思進食完畢,她心無芥蒂地帶著精靈飛回了密林,並在他的解說中研究起了空間魔法。
但她發現,空間魔法並不好學,它除了需要用大量魔力劈開空間,還需要花費力量去穩定空間。
巫師一般不會深入鑽研空間魔法,反而匠人會。比如矮人或精靈的鑄造大師,他們總會鑽研出一些搭配空間魔法的物件,例如無盡櫃、霍比特人的背包,在世界的一角流傳。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技藝已經失傳,就連精靈也不懂該怎麼做「無盡櫃」了。
索性,阿薩思沒有依賴人的習慣。
她自行研習魔法、進食冰龍,再度進入了自律日常。
如是三年,冰龍只剩一副骨架和鱗片,古卷只剩空間魔法仍未攻克。阿薩思暫時飛離了密林,在北方山脈開辟了一塊菜地。
她用爪子松土,灑下種子,並祝福了它:「如果你不豐產,我就燒了你。」
之後,她時常為菜地布雨,悉心照料,它顫巍巍地長出了一片矮苗。又一年,她收獲了精靈常吃的一堆果蔬,在將菜地交給萊戈拉斯後,她說道:「你之前說過,有一塊精靈寶鑽在火山中?」
精靈點頭。
「我要找到它。」阿薩思說,「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如果有巨龍來搶奪龍穴的財寶——讓它帶走,保護好自己,等我回來再算賬。」
萊戈拉斯:「精靈對財寶沒有欲望,你對它們也是。沒有染上欲望的氣味,巨龍就不會發現它。」
相對的,他轉向了孤山的方向:「那裡充滿了欲望的味道,或許只要幾十年就能引來可怕的夢魘。」
阿薩思收回目光,振翅飛遠。
萊戈拉斯沒有挽留,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短暫的分別之於精靈的生命只是一瞬,他們終會再見。
而他,也該正式研習魔法了。